生物老师Kumar,一纯正的无神论者,pi敬畏的偶像,几乎毁掉了少年pi的宗教观。
这个重要人物被删掉了。
动物园里野生动物以及游客的危险性,和剧情关系不大,被删掉可以理解;但是很有趣,没有了很可惜。
三教派(印度教、基督教和伊斯兰教)的导师不约而同去见pi,结果见面互相吵架的情节被删掉了。
英迪拉·甘地宣布国家进入紧急状态,解散所有非执政党控制的地方政府,这是pi老爸移民的大背景。
pi是被日本船上的台湾海员丢到救生船上的。
因为他们看到船上有鬣狗,所以想用pi做诱饵把鬣狗引开。
不想救生船被斑马冲走了。
第一夜船上无动静,少年pi对获救充满了希望。
第二天清晨鬣狗咬食斑马的情节被弱化了,原文描写挺残酷的,近乎白描。
小说里,斑马在失去大量内脏和下半身的情况下,撑了两天才死去。
电影还是很顾忌观众的接受程度的。
第二夜pi非常地焦虑,担心天太黑无法获救,担心鬣狗会活跃起来。
第三天看到Orange Juice晕船的场景让pi放声大笑,大概是因为发现人和红毛猩猩晕船的神态也非常相似,感觉到自己的感受能有他人(猩猩)来分担,所以情绪转好。
Orange Juice的身世被删掉。
第三夜是为父母兄弟痛哭之夜。
第四天,Orange Juice死状也非常惨,电影做了合理弱化。
pi眼睁睁地目睹了整个过程,痛苦而绝望。
因为知道自己是下一个牺牲品,他已经放弃了要活下去的斗志。
这种绝望无力,在电影里被改编成了要为猩猩复仇的架势。
老虎被Richard Parker命名为Thirsty的原因被删掉。
顺便说一下老虎为什么取名叫Richard Parker。
1838年,Edgar Allan Poe出版了一本小说,描述了一个海难故事:三名生还者杀同伴食其肉得以生还,被害者的名字叫Richard Parker。
46年之后,Mignonette号游艇沉没,三名生还者杀掉客舱服务员,并分食其肉,被害者的名字也叫Richard Parker!
(由此引出了著名的女王诉杜德利与斯蒂芬案。
)此外还有若干Richard Parker遭遇海难或者在船上被绞死。
Yann Martel对这种巧合印象深刻,说“So many Richard Parkers had to mean something”,于是把这只老虎取名Richard Parker。
老虎并没有秒杀鬣狗。
鬣狗故意把斑马横在船的中间,为的是老虎有肉吃,不用来攻击自己。
也因为老虎的存在,鬣狗有所顾忌,不敢冲到帆布这边。
pi在老虎和鬣狗的夹缝中忽然又恢复了生存的勇气。
作者这里做了一个比喻,好比挑战者和冠军打球,心态很差连输几场,最后一场因为已经没什么戏了,反而可以打得很轻松很在状态。
大概这就是触底反弹吧。
这里差不多到了书的一半。
总的说来,小说里对pi的心态有很多生动的刻画,在电影里都没有表达出来。
这可能不是这部电影的问题,而是文字本身独特的魅力。
不过看到老虎没有回头地进入密林,还是忍不住眼眶湿润。
大概生命中有些人有些事,都不会有一个告别的仪式,而是说没有,就没有了。
(补全的部分见http://movie.douban.com/review/5681335/)
回顾《少年派的奇幻漂流》(以下简称“《少年派》”)在国内引发的解读热潮,你会发现两大脉络:一是对于人生的感悟,譬如那句“人生就是不断的放下,但我却从来都没有好好的道别”,就被人不断的当作名言警句提起;而老虎不回头的唏嘘,一时间也充盈互联网——理查德•帕克执拗的盯着陌生的墨西哥丛林,然后不管不顾的纵身跃入,只留下身后的派徒然长叹。
第二,就是对于“真相”的索引、探求,也就是所谓“第二个故事”的来龙去脉,那些动物到底代表着谁,谁杀了谁,谁又吃了谁,以及食人岛、果实里的牙齿、狐獴等意象到底“隐喻”着什么具体事物,国内观众乐此不疲。
这其实折射出中国文化的某些特质:在我看来,就是由于宗教背景的阙如,导致国人重情感伦理,以及对超验思维的不自觉排斥——一定要找一个“坚实”的现实主义土壤才肯罢休,不然,整部《少年派》就是一个不可理喻、无所依归的故事——对于有着五千年“文以载道”传统的中国人来说,那意味着《少年派》根本无法走完编码-解码的大众文化消费流程。
当然,在一个“后现代”的语境中,想树立一元化的文本解读权威是徒劳的,“一千个读者有一千个哈姆雷特”的接受美学思想已经被庸俗化为某种反智的口号,每一个解读者都不得不事先做一番“政治正确”式的声明:“这只是一家之言”——笔者也概莫能外。
回到影片的文本,笔者认为,这是一部基本忠于原著小说的电影,原作者扬•马特尔也参与了编剧,套用“作者论”的观点,电影《少年派》其实应看作是马特尔-李安作品,要“理解”电影,免不了要不断的回溯到小说,二者相互结合,可能更利于思路的爬梳。
电影基本照搬了小说的基本结构,首先是一个倒叙的叙事大套层,由作者马特尔“本人”去采访有着传奇经历的成年派;然后,在派的讲述下,一个三段论的故事就此展开:派的儿时经历,派所经历的奇幻式的海上漂流,最后是“第二个版本”的展露。
之前一直好奇李安会怎么改编这个小说文本,后来发现,李安采取了大巧若拙的改变方式:“不改编”——当然有大量的细节调整,但基本故事结构纹丝不动,对书中那些奇幻场景的描述,李安也采取了近乎“狭路相逢勇者胜”式的啃硬骨头的表现方式——通过3D特效场景还原出来,打了一场结结实实的文字—影像的符号遭遇战,挑战着读者的想象力。
现在看来,经历了孩子、动物、水、3D等诸多技术难关后,李安取得了难以置信的胜利,在李安之前,3D、CG特效等手段还停留在视觉杂耍的手段,用于营造奇观化的视觉场景,因而常常被知识阶层贬低为“形而下者”,经过李安的淬火,这些新兴电影科技已经可以为更深邃的主题和富含哲理意义的影片服务了——“文艺片”和“商业片”的二分法是粗暴的,但日常语言的粗糙本性已然反证了这种二分法的合理性,所以我们似乎可以充满逻辑漏洞的说一句:从李安开始,3D、CG等新兴特效技术,终于开始为“文艺片”服务了。
俗常的理解,所谓“画鬼容易画狗难”,在《阿凡达》里营造一个完全异想的世界其实并不难,在《少年派》里搞出老虎、狐獴、大海来,才是金刚钻(此处绝无贬低前者的意思)。
《少年派》的原著曾经在2002年获得布克奖,就欧美图书市场而言,打个不恰当的比喻,布克奖有点像奥斯卡,诺贝尔文学奖反而类似于金棕榈。
所以,《少年派》在欧美早就是畅销书,七年前就已被翻译引入内地,但并未引起广泛关注,现在看起来,电影的营销宣传作用居功至伟。
小说里的前三分之一不厌其烦的交待了派的成长历程,他的出生地位于印度南部的“本地治理”,相较于受到英国殖民者影响、普遍信仰印度教、本土通用语言主要是梵语和印地语的印度其他地区而言,本地治理地区长期被法国殖民,穆斯林、基督教徒、耆那教徒为数众多,泰米尔族人口比例较高,泰米尔语较为流行——事实上,派的本名就来自于巴黎的一所游泳池,可见其中产阶级家庭与法国文化的勾连。
派的父亲之所以决定要移民,历史背景就是英迪拉•甘地总理统治时期,实行了短时期的“紧急状态”,建立了短期的个人专权,大幅削减了地方政府的自治权,这段历史甚至被成为“印度独立后最黑暗的时期”,受到法式西方民主思想深刻影响的派一家,想移民也不难理解。
有趣的是,“派”这个名字是派自取的,就是对应着圆周率的希腊字母π,在电影中,李安加入了派神童般背诵圆周率的桥段,而究其本意,π可能是全世界最有名的无理数——回顾西方历史,古希腊时期的毕达哥拉斯主义者甚至会为了一个无理数杀人,拉夫乔伊在《存在巨链》中总结古希腊哲学思想时,曾把“丰盈”、“充沛”作为其主要特质,对于一个认为宇宙是“圆满”的人来说,跟“最完美”的图形圆形紧密连接的π居然在小数点以后无限不循环,委实有几分“无理”。
“无理”成为一个重要的潜伏线索,李安在论及《少年派》时曾说过,“我们需要叙事,不然我们的生活就会像π一样继续下去”——我想,这里说的意思是,叙事成为人类把世界化为“可知”的重要(甚至唯一的)手段,有某种类似康德所说的“人为自然界立法”的隐藏含义——叙事必定建立因果逻辑,同时将外部世界伦理化。
于是我们看到,小说和电影都不厌其烦的交待了派同时皈依三大宗教——印度教、基督教、伊斯兰教的历程。
对于一部“奇幻”电影来说,这些看似无趣的说教显然不是闲笔——不过对大多数中国观众来说,这些交待可能无足轻重。
印度教是派一出生就信仰的宗教,历史造就了派的印度教信仰,无须赘述,而他对其他宗教的看法,其实也应和着印度源远流长的宗教融合脉络。
早在古印度的“沙门思潮”时期,带有抵抗种姓制度和反婆罗门教色彩的耆那教、佛教的诞生,就有一些宗教融合的底蕴,到了印度的近现代时期,巴乌尔文化的勃兴,巴哈依教、克利须那教派的迅速传播,以及罗摩克里希那、甘地等思想家的论述,都表现出了浓厚的宗教融合思想。
“诸神皆一神”的想法,放在派成长的语境中,并不稀奇——小说中有一段派同时与三教智者神父、伊玛目和梵学家辩论的描写,在引用了甘地关于宗教并存、融合的语录后,这场辩论立马告一段落;此外,考虑到教派冲突引发的千年惨剧,印度小伙派的宗教“兼容并包”思想,显然也有某种普世人道主义思想的质地。
关键是,不论什么宗教,派都是笃信不疑的——坦率的说,派已经对制度化的教义做了内心修订,不然他同时信仰三教本身的行为本身就是抵触三教教义的。
而经历了惨绝人寰的海难之后,派内心的宗教信仰依然坚定——这里不得不做一下解释:老虎的名字“理查德•帕克”在西方文化中常常与海难、食人联系在一起,1884年在一场英国的海难后,一位名叫理查德•帕克的孤儿被人分食;而在艾伦•坡的小说里,这个名字也与同样的事件相连。
更重要的是,在小说中,派自述海上漂流时出现了短暂的失明,失明期间他居然偶遇了另一位漂流难民,而那位难民被老虎吃掉,复明后的派只看到圆圆的人头盖骨,虽然后面的情节在电影中被删掉了,但从这些草蛇灰线中我们不难推知,“第二个故事”就是一个极端“重口味”的人吃人事件,只是细节如何,已经无法厘清。
小说中交待了派与动物的特别是老虎的交流,一来与后文的与虎同船构成逻辑对应(派掌握驯虎技能);二来,则可以看做是某种生态主义思潮的回响——二战以后西方世界兴起了声势浩大的生态神学思潮,作为在西方大众文化中广泛传播的《少年派》(电影和小说),笃信三教的派其实也很容易被当做一个生态神学信徒走入万千受众心中。
更重要的是,小说中作者借派之口说了一段话:“我并不是要为动物园辩护。
要是你愿意,你可以把所有动物园都关闭……我知道动物园已经不被人们喜欢。
宗教面临着同样的问题。
关于自由的某些错误观念使两者都遭了秧。
”由此可见,出生在动物园世家的派,其背景跟宗教、神学的主题不无联系。
众所周知,现代社会经历了一个漫长的“祛魅”(韦伯语)过程,米兰•昆德拉曾在《被背叛的遗嘱》里引用了海德格尔的悲观谶语:“诸神就这样终于离去”,来说明在祛魅后的世界里,人类那刻骨铭心的迷惘与孤独。
而对派来说,这一问题始终是个伪命题,那段不堪回首、把人置于空前极端境遇的经历,其实可以被看作其内心的试炼。
从伊壁鸠鲁、约伯到现代无神论者,神义论的抗辩始终在西方宗教文化史中存续。
西方世界一直有一个终极的存在——神(目的论意义上的),而被赋予了道德属性的“善”神,似乎总在挑战信众的心灵:既有神的荫庇,世间为何还有苦难?
具体到《少年派》里,我们不难发问:那个心存善念的素食主义者少年,为何要遭遇如此苦难?
耶稣在《马太福音》里“我的神,我的神!
为什么离弃我?
”的凄厉呼告,似乎从未在“信教者”耳旁销声匿迹,派只是用一种极端的方式,重启了这一议题。
众所周知,西方世界在现代化的历程中,有一场在社会生活中表征为“政教分离”的思想启蒙大潮,经过马基雅维利、霍布斯、斯宾诺莎、卢梭等先贤的持续“掘墓”,宗教的神圣性被彻底解构,宗教作为目的论的最高代表,最终完全退缩到私人领域(或者作为“公民宗教”、“理性宗教”等心灵鸡汤式的理想形态获得合法性)——马克•里拉用“夭折的上帝”来命名这一历程,可见其对西方文化脉络的撕裂性影响之深。
问题是,去宗教化的努力在21世纪似乎不得不回潮,罗尔斯也在《政治自由主义》中修正了其在《正义论》里过于“极端”的论述,道德目的论被重新置于公共生活的价值谱系中,“公器”一直在被警惕并妖魔化着(国家成为“利维坦”怪兽),现代科技的发展似乎不断证明着原子式个人“自然权利”的合法性,按照施特劳斯的说法,我们在一片低俗但坚实的地基上委身于“第二层洞穴”(对柏拉图洞穴譬喻的谑用),虚无主义思想盛行,“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此情此景,神何处藏身?
由此而言,同时笃信三教的派其实是作为一个奇葩出现的,但在经历过“炼狱”般的考验后——那一段被包装为“奇幻漂流”的经历,不啻是《约伯记》故事的当代翻版——神反而显形了,或者说,对神的信仰成为派的生命动力,残酷到荒诞、极端到不堪的生命境遇,被神重新注入了意义——这里的神应该是宗教融合意义上的神,是安拉,是上帝,也是毗湿奴。
诸神隐退后的世界,乃是荷尔德林所言之“世界之夜”,缺少了终极目的,人只能在恐惧中煎熬(霍布斯认为恐惧才诞生宗教,斯宾诺莎则认为恐惧产生的不是宗教是迷信),仅凭人类的理性,只能在一片恐惧的汪洋大海中“身世浮沉雨打萍”,而那只凶猛的老虎,其实也可以理解为没有神“约束”的人类本身——在似是而非的“第二个故事”里,老虎理查德•帕克一般被理解为派臆想出来的个人化身。
派是信神的,这成为他的终极目的,也成为派生命意义的源泉。
漂洋过海从古老的次大陆抵达新大陆,并最终找到了家园——加拿大同时表征着精神家园的意义——在这里,派的故事最终“有一个幸福的结局”(小说中语)。
当然,这里有某种西方中心主义的嫌疑,似乎那个猛兽丛生(尽管在动物园里)、落后封闭的印度,与开明、现代、阳光明媚的西方世界,形成了明显的二元对立——好吧,归宿还是在西方。
人总是需要家园的,伯林曾用“在家的感受”表述民族主义思潮的质地,身体在家,心灵也须得“在家”。
而在宗教语境中,神无疑喻示着“家”的所在。
回首“非神化”(Entgötterung)的大历史,在一段峰回路转之后,西方人赫然发现,必须“迷途知返”,向神回归——在此,我宁愿表述为神走向人而不是人走向神,由此,我也把《少年派》所隐含的心灵昭示作如下表述:神已经踏上了“归途”旅程。
有趣的是,电影《少年派》却出自没有宗教背景的华人导演李安之手,李安不讳言自己的无神论背景,不过他也提及了道家思想的影响。
现在看来,道家思想似乎是传统中国文化中与终极式的哲学思考最贴近的思想源泉。
“道”在某种程度上是不是也承担了“神”的身份?
当然,个中意味纠结繁复,就不是本文力所能论的了。
(刊载于《文学界》2013年1月号下旬刊)
過了好多好多年,莫言終於來到了世界中心,說出了記憶中最痛苦的一件事:『我記憶中最痛苦的一件事,就是跟著母親去集體的地裡揀麥穗,看守麥田的人來了,揀麥穗的人紛紛逃跑,我母親是小腳,跑不快,被捉住,那個身材高大的看守人扇了她一個耳光,她搖晃著身體跌倒在地,看守人沒收了我們揀到的麥穗,吹著口哨揚長而去。
我母親嘴角流血,坐在地上,臉上那種絕望的神情我終身難忘。
』莫言的母親被捉住,看守人走上前舉起手臂的那一剎那,就該從林子裡衝出來一頭餓虎一口咬死看守人。
現實中當然沒出現老虎,否則恐怕也沒有後來的莫言了。
現實中也沒有忽然刮起飛沙走石的大風把看守人眼睛迷住好讓莫言救走母親,現實中也沒有忽然來一場七級地震教看守人摔斷了腿反倒讓莫言母親救難扶傷。
現實中也沒有小莫言跑回來擋在母親身前沖看守人叫道要打就打我吧。
現實中更沒有莫言母親忽然變成了一隻野兔一溜煙跑不見了。
現實中只有殘酷、怯懦和悔恨。
現實,那存在於莫言回憶中的現實,在它裡面,只見無助的母親,和莫言無助的凝視,而不見莫言。
於是我們忽然懂了為什麼人要說故事,為什麼故事總要一再回到那最痛苦的記憶現場去上演,為什麼故事會既魔幻又真實,既殘酷又天真,既張狂又怯懦。
最重要的是我們忽然懂了為什麼我們無權要求說故事的人去改造世界。
就算世界大同,人人都變得像羔羊一樣溫馴,那天在麥田發生過的事終究是發生了,定格了,後來的世界再怎樣美好也於事無補。
傷痛也不可能因為現實中的報仇或清算而消失,就像莫言的母親多年後說的:“兒子,那個打我的人,與這個老人,並不是一個人。
”故事,它是為了過去那個受苦的自己和母親而說的,為了療傷,和安魂。
忽然懂了莫言的演講,就在看了電影《少年派》之後。
這兩個文化事件幾乎同時上演,互相印證,彼此補充,而帶來奇妙的啟示。
對我來說,這就是一種生活中的神蹟。
生活中的神蹟,它經常在旅途的冬夜降臨。
也许是一个巧合,又或者是一种缘分,我在同一天看了李安的《少年派的奇幻漂流》和冯小刚的《一九四二》。
两部电影有一些相似的地方,都是人逢绝境,饥饿、恐惧、看不到苦难的尽头。
少年派在茫茫大海漂流不知几时能够登岸,张国立、冯远征、徐帆们演的难民在贫瘠的土地上奔走,不知何时才能脱离饥荒。
两部电影都没有让我哭,冯小刚这一次收敛起《唐山大地震》的催泪煽情,试图客观,但只是客观。
而《少年派的奇幻漂流》令人感动,这种感动是电影结束后再回忆起每一个镜头你都有落泪的震撼。
因为电影中有李安的悲悯。
这种悲悯不是说他刻意扩大和描绘了派与老虎之间的感情,相反,他清醒意识到也许所谓的情感只是人类的一厢情愿。
在他们好不容易上岸之后,派以为老虎在进入丛林之前会回头看他一眼,至少与他道个别,但老虎没有,李安没有这样拍。
但这样的客观又并不是无情的。
在派叙述第二个故事时,李安曾表示这个结局是他选择这部电影的重要原因。
但,这一残酷的故事,他并没有用演员拍出来,镜头中只有派的讲述。
这种取舍,正显示了导演的情怀。
这种取舍,在拍摄中一定常常需要做。
比如,假使李安只想拍一部好莱坞大片,应该赶紧让电影迫不及待进入3D视觉效果绝佳的海上旅程,但他不,他在前面冒着可能观众会提前退场的危险、花了至少三十多分钟的时间不厌其烦讲述少年派的成长,他对名字的执着,他对爱情的向往,他先后信仰了三个宗教……其实他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卧虎藏龙》绝不是一部单纯的打打杀杀秀秀服装飘飘落叶的武侠片,《断背山》也不是一部简单的同志爱情电影……而李安往里面加入的,就是自己的情怀。
说到宗教,《一九四二》中也表现了,但用的是近乎戏谑的方式,张涵予演的神父与整个逃荒人群格格不入,整日里信口开河。
说地主家之所以遭难是“因为他不信教!
”有人死去不能闭眼也是“因为他生前不信教!
”……有哪一个教的教义是如此说的,如此去理解的?
记得以前看过台湾作家简嫃说过这样一段话:“在大风浪里飘着的小舟,我们的祈祷并非是风浪的止息,而是希望自己有更大的勇气,能抵抗这大风浪。
”(大意)用在此处《少年派的奇幻漂流》真是再合适不过。
就像电影中派的母亲对他说的:“科学用来解决外面的世界,信仰用来解决我们内心的问题。
”所以这也不是一部简单歌颂宗教力量的宝莱坞电影,电影中的父亲代表着现实而科学的一面,以近乎残忍的方式告诉派老虎只是畜生,他永不可能和你产生所谓的感情。
事实上,李安在拍摄大海那一段的时候也是如此,上一个镜头还是派为了不让老虎吃掉自己主动钓鱼给它吃,老虎也跳进海中捕鱼,派看到它的笨拙和憨态忍不住笑,一切看似和谐,然而下一秒,老虎就向它游了过来,吓得他屁滚尿流往救生艇上爬……最终,派用信仰强大了自己的内心,又用科学的方法和工具强大了自己的外在,与老虎周旋。
正是老虎凶残的本性,随时随地吃掉自己的可能让派时刻提高警惕,在苍茫海上保持着难得的清醒。
这是一种对峙,但又何尝不是一种陪伴。
所以,离开海岛那一刻,他并没有把老虎丢在岛上,心中长舒一口气,而是继续带着它漂流。
所以,饶是老虎那般凶残,依然有朋友看了电影之后对它充满了爱。
而这种爱的产生,说到底就是源自李安的情怀。
《少年派的奇幻漂流》是一部有情怀的电影。
情怀是什么?
它无法被具体描述,但可以被感知。
它是我们对这个世界的一个态度,对万事万物的一种大爱。
它可能源自本能,又要再加上后天的修炼。
它是我们对美丽风景的热爱,对广袤自然的恐惧,对兽性的猜测,体察,感知……对人性某一部分的赞美,某一部分的未知,某一部分的生生厌恶……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
是一种情怀。
浮云游子意,落日故人情。
是一种情怀。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
是情怀。
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
也是情怀。
情怀不是简单的怜悯,也不是主观的选择性无视,或者拔高性赞美。
列夫•托尔斯泰笔下的安娜•卡列尼娜偷情,善妒,但老列仍对她充满了情怀。
曹雪芹笔下的林黛玉尖酸刻薄小家子气,但我们也能读出老曹对她深深的情怀。
……然后也许李安们看了这些书,可能最终情节会遗忘,描述会记得不那么清楚,优美字句也不是点滴都能背诵出来,但这份情怀却通过阅读注入他们心中。
之后他们再创作属于他们自己的电影,将这份情怀再在新的作品中传承下去。
煽情是无聊的,所谓客观又何尝不是无趣,我们在电影中要看到的最终是一个导演的情怀。
好像《少年派的奇幻漂流》,派与老虎上岸之后,派以为老虎会回头看他最后一眼。
这时候如果导演处理成老虎回头,这是煽情;如果处理成一往无前义无反顾走进丛林,那是客观;而李安的处理是:老虎突然停了下来,观众和派都看不见它的表情,然后它并没有回头,短暂停顿后又向前走去没入丛林,留给所有人巨大的想象空间……这就是情怀。
多年之后,别人也许同样会忘记电影奇谲的故事、3D的色彩和精巧的细节,但会记得这份情怀。
而这,也许就是我们要看好的书籍,好的电影,好的艺术作品的原因。
看到不少影评把这部影片说的很煽情,评价很高。
但是李安呈现出的pi和原著中的pi实在南辕北辙,作为原著党,吐槽两句。
李安对原著的改编是尺度是非常大的。
原著中的印度少年并不是像很多豆友理解的那样,由于巨大的痛苦内心出现了幻觉才描述了那样一个和老虎海上共存的故事。
他很清楚发生了什么,只不过告诉大家一个美丽的故事,用以让大家对残酷的现实世界维持一点可怜的希望,维持对上帝的信仰(和蝙蝠侠2:黑暗骑士的结尾有共同之处)。
估计是不希望电影在北美审查时被归为限制级的缘故,编剧在结尾处删掉了很多血腥暴力的描写,让人根本感受不到”内心激发出的邪恶“是怎么彻底改变了pi,这种去掉了人吃人情节的故事与前一个故事对比也不是那么鲜明,大大削弱了剧本的震撼力。
此外,影片全篇采用了第一人称的叙述方式,而不是像小说那样机智,假托作者查到的冰冷的录音稿件,用冷冰冰的第三人称口吻来呈现给读者残忍的现实。
本来少年在与日本船运公司的两个调查员的谈话中斗智斗勇,然而影片中却呈现出的是不痛不痒的平淡叙述。
原著中的印度少年只有14岁,性格狡猾乃至残忍,智商很高,心理素质极强,“很难搞定”。
而在影片中,pi完全变成了一个内心柔弱的美正太,他在近乎残忍的海上磨难后留下的强大气场在影片中荡然无存。
可以说,李安呈现出的是一个人战胜自然、战胜内心的、《老人与海》型的故事,而这与原著表达的主旨真是天壤之别。
顺便吐槽一下中文翻译。
这部电影本来不少关键情节都是原汁原味地保留原著对白的,是一大亮点。
但是影片的最后pi问:“which story do you prefer?”在得到回答后说:“the same opinion with god."这句话小说里翻为:”和上帝的意见一致“,极其精妙传神。
但是字幕居然打出”你将跟随上帝“,真是毁了半部电影啊。
我不是书迷才去看的这电影,甚至多年前在图书大厦翻到原小说的时候仅看了开头和结尾就又把它丢在一边,那时候我以为我看到了全部的故事pi遇难了后来他得救了,事实证明,我错了。
其实观影前也早就知道这到底是一什么事儿了,感谢豆瓣和时光,这是两个神奇的网站,至少跟58同城相比。
进场的那天是周三的下午,一块去的朋友进去就傻了,据说他两个小时前订票才我们俩人,准点开场的时候一个厅就坐的满满当当的了,这只是下午,一个非周末的下午场。
故事就不赘述了,剧情您上哪都看得见,内核精神这就看个人理解了,那些导演个人试图讲的道理可听可不听,richard parker先生最终是消失在那个海滩上还是与pi相伴终身,几种结论都可以是成立的,反正人人心里都有那只大喵咪,只是没人惹咱,咱都乐得扮着hello kitty。
我最欣赏的是李安讲这个故事的态度,除去牛逼的特技效果,其实整体影片的逻辑非常平淡,最大的情节点可能就是船难了,后续的几段虽然都是在遭难但用的都是成人后的pi那平铺直叙的语气。
此时的云淡风轻才更觉得残酷,这种残忍是我们平常人只能哆哆嗦嗦的通过这种电影或者小说才能勉强体会的虚构,想起多年前看过的所谓测试你有多变态的问答题,问姐妹两个参加父母葬礼遇到一个男人,没多久姐姐也死了,这是为什么。
答案或许矫情而缺乏逻辑,但总是这种无逻辑的事儿,它有力量,并足以影响人心。
与pi和richard parker在海滩上的分别相比,我的情绪是在pi在医院里静静的把第二个版本的故事讲出来时崩溃的,那时一直有一个念头就是千万千万不要真的把第二个版本的情节也拍出来,哪怕只快速闪过一两个带血腥味的镜头都不可以,剧情若在这里突然急转直下变成一部cult片,反正我的神经是接受不了,就像pi让作家自己选择相信哪个版本一样,我们一定都坚定不移的留在有斑马猩猩鬣狗还有Richard parker先生的那一段里,是因为大家其实都明白真相是怎么回事。
于是这部戏最精妙的地方也在于此,做为一个特别懂人事儿的导演,他只选择了讲述的方式,内容和其影响却由听者自己去挑。
可以记一辈子或者出门就忘了,总之life goes on。
那些抱着这片子多波澜多壮阔想法的盆友们我建议你们去看2012 3D版更好。
说回影片的技术效果,当然这不可能是李安一个人的功劳,整体牛逼的团队做出了一部绝对不跌份的3D影片,反正我认为在目前所有电影公司老板都指着靠3d和imax给自己赚钱的同时,麻烦大家伙儿好好想想自己挑的那块料拍的起3d么?
他真的理解要玩儿这新科技的镜头逻辑么?
和那些个坑爹效果的影片相比,pi做出了同比最好的效果,飞鱼嗖嗖的跃起时,画幅下缘偷偷裁剪了一点点,为了突出冲出银幕的效果,如此细致的考量在这部电影里比比皆是。
那些个动不动就嚷嚷什么巨制的导演们,你们看着这么一个被无数文青誉为文艺之神的人偷偷自己把技术活儿练的如此之好,你们就不惭愧么?
同档期的几部大片现在每天占据着所有的平台资源和宣传管道,吃饭的时候总会开着电视看看中国电影报道或者光线的文娱什么的,看着看着就有点恶心了,虽然理性上明白电影的宣传期这都是常规做法,但是感性一些想,数日不断的买断标题和不断播放内容重复的epk,这样的效果会比认真踏实的用几年时间打磨一个好作品而有效么?
发烧的时代每个人都不断的往前赶,依旧愿意还留在时间里等一等的有几个?
争执李安是不是大师这事儿特别好笑,我倒认为他更像一个真诚的匠人,细细打磨,手工定制,每做一部戏起码五十年之后再拿出来看都不泄劲儿。
光这一点,若干些所谓亿元俱乐部的就都跪了吧。
好电影和好票房从来就不应该是悖论,从几何时拍有诚意的电影,拍耐看的电影,这种词句都能编排上海报成宣传语关键词了?
这特么不该是最低要求标准么?
回北京前最后一次逛信义诚品,那会儿国内莫言刚得了诺贝尔奖,在一个满是他作品的摊位隔壁,有一个更大的摊位上全是繁体中文版和原文版的【Life of PI】的小说。
那时候想着干脆买一本儿吧,犹豫再三还是没出手,一,这部片会是我今年贺岁档第一部必看的电影,二,害怕会因为看了原著而有了先入为主的念头。
看正片前知道这片子会好,但没料到这片子好的超过了我预想的范围。
李安实在是一个极会说故事的人,总是那么娓娓道来由浅入深,我永远忘不了影片又是开始在一个普通的早晨,印度的某个动物园,下着不是很大的雨,火烈鸟不小心踩死了逃出笼子的蜥蜴,导演的名字缓缓的掠过池塘Ang lee,悄悄飘在一朵莲花的旁边。
此片有三个片段对于我直观深刻:一是少年派为改变同学对他名字的嘲笑,硬是把圆周率背下而赢得尊重,凡人无法改变世界,但足够刻苦便可改变世界的看法;二是落难后欲远离老虎,却因微妙关系要与虎同眠, 我觉得运用了弗洛依德对本我,自我和超我等三我并存的复杂人格结构的描述,非常细腻和纠缠;三是到了真正现实岸边时老虎的不回首,这是真正让我动情流泪处,仿佛亲历派的痛,想留恋却永远无法好好道别,人生处处皆如此,就如龙应台的《目送》言:不必追。
因这第三项,我迷糊地将喜爱的发夹遗留在戏院了,希望它能结上有缘人吧。
今年十一正好去了李安《卧虎藏龙》的拍摄地之一宏村,发现他确实能够发掘这种尘世间的美,然后铺垫在复杂的人生下。
不管人生是否狗血,是否看透,却依然要用一双善良的眼睛去发掘尘世间的美,如果,你还想活着。
在谈论少年Pi这部电影之前,需要预设若干个前提。
这些前提就像是数学里的那几条公理,一切演绎,一切推理皆由此而来。
如果我们不能在起点达成共识,那么只会分道扬镳,越行越远。
第一。
少年Pi的小说属于扬马特尔,少年Pi的电影属于李安。
李安的电影基于原著,但又不尽相同。
他保留了故事框架,进行了改动增删,使之混杂入了李氏基因,从而变成另外一样东西。
因此,我在接下来的分析中,将会彻底抛开原著的干扰——不涉及原著情节,不涉及原作者用意,不比较两版之间的差异,总之就当是我们从来不知道这部电影还有原著——只专注于导演在银幕上给我们摆出来的东西。
第二。
成年Pi的演员伊尔凡可汗在接受采访时说过:“这部电影表面上看是一个少年的冒险故事,实际上隐藏着很多隐喻,它有许多平行空间,很多层次。
”换句话说,这是一个寓言性质的故事,里面的隐喻表现手法克制而简洁,彼此的映射关系十分明显。
李安就是通过这种方式,赋予了扬马特尔的故事框架一个“李安”灵魂。
我们只有承认李安在这些细节上的处理是刻意的,每一处都经过精心设计,每句台词都有它的功能和指向,才能拼凑出他试图表达的意义。
否认了这一点,就成了聆听云天明童话的三体人,听到的只是一个纯净、美好的故事。
第三。
我一向认为,影评是一件主观的工作,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视角和观感,他们都没错,所谓的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根本不存在客观影评这种东西,自然也就不存在对错。
对写影评的人来说,他唯一的责任,就是承认他的评价只是个人体验,不是妄议别人对错的客观真理。
所以这篇东西,只是我个人的一些想法,它不涉及微言大义,不谈主题外延,只就电影本身的线索做一些分析。
或许对,或许错,或许过度解读,或许牵强附会。
如果得到大家的认同,我深感荣幸;如果你的意见与我大相径庭,那说明这部电影存在多重解读,更显出它的神秘魅力。
闲话少说,让我们从那次晚餐说起。
电影一开始,同时信仰了印度教、基督教和伊斯兰教的Pi和他的父亲母亲在晚餐时进行了一次谈话。
这次谈话非常重要,它是整个电影主题的第一次预演。
少年Pi的父亲说:“如果你同时信仰三个宗教,那等于什么都没信。
与其如此,不如选择相信理性,相信科学……我宁可你经过深思熟虑否认我,也不要不加分辨地盲目接受。
”(凭记忆写出,只是复述其大意,以下同。
)而母亲则说:“科学解决外在的问题,而不是内在的。
”实际上是在暗示理性和信仰所发挥的作用不同,前者解决现实问题,后者解决心灵问题——要注意,母亲这句话,实际上成为了Pi后来一切行动的心理渊薮。
电影里提及了两人的背景:父亲被现代医学救了一条性命,所以他相信科学,代表着理性;母亲倾向于宗教,代表着信仰。
电影里还特意强调,母亲舍弃家庭跟随父亲,信仰是她与过去唯一的联系。
父亲和母亲的说法不同,少年Pi面临着抉择。
要理性还是要信仰,这是一个精神领域的经典困境,少年Pi最终做出的选择是:“我决定去受洗。
”也就是说,他选择了后者,也就意味着他认同了母亲的话,但信仰需要的是虔诚,Pi并非一个虔诚者,他是个泛神论者。
成年Pi的一番论述表明,他需要的是一种超自然的、至高无上的力量作为信仰依靠。
至于无论是上帝、安拉还是毗湿奴,并不重要。
可以这么说,他的意识里,信仰的是信仰本身,而不是某种特定的神明。
对虔诚者,他选择信仰是去解决问题。
而Pi这样的人,他选择信仰,只是为了逃避问题。
信仰对他来说,不是一个具体膜拜的对象,而是一个寄托,一个可以逃遁的空间。
这就是为什么,Pi要讲两个故事。
两个故事的真假一直存在争论。
可在我看来,第一个故事毋庸置疑是编造出来的。
李安很狡猾,他从不公开谈论故事的真假,他知道保持一部电影的魅力就是让观众无限地争论下去。
可他在电影里的安排,却表明了自己内心的态度。
一个幻想故事,可以天马行空无所顾忌;但一个真实发生的故事,必须符合现实。
第一个故事里有食人岛,这是一座深海中的热带密林,中间生存着无数沙漠中才有的狐獴。
沙漠和大海,这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意象。
如果这个故事是真实的,那么李安为什么不设置一个长满棕榈树爬满老鼠的正常海岛,使之看起来更加合理呢?
可李安非但没这么做,反而煞费苦心地挑选了距离合理性最远的沙漠狐獴,这是刻意放大不合理,以此来暗示第一个故事的虚幻性,告诉所有观众,这只是幻觉,这只是想象。
我们都希望第一个是真实,但没法说第一个就是真实的。
这有点像我们平时开玩笑。
比如我调侃一个姑娘说:“你真漂亮我特喜欢你。
”这句话有可能会被当成玩笑,也有可能会被当真。
为了避免被当真的风险,我会故意夸大这句话“你比林志玲还漂亮我天天想着你连肉都不愿意吃了。
”不合理的部分被无限放大,听的人自然明白这只是个玩笑。
所以,第一个故事是Pi所幻想出来的,第二个故事是真实的,是理性的。
可Pi无法解决第二个残酷故事给自己内心带来的煎熬,他只能逃遁到第一个故事里去,把周围的遇难者幻化为各种动物,才能让自己平静——正如母亲晚餐时所说,理性解决外在的,信仰解决内在的。
他那一句“我决定去受洗”,实际上就是自己决定逃遁的预言。
李安在这部电影里,有两种方式来引导观众巧妙地觉察到隐喻存在。
一是预演。
每一次大的行动之前,都会有一次小的行动作为预演;二是让本体和喻体反复出现,强化两者之间的关联,然后通过构建喻体之间的关系,来揭示本体的命运。
晚餐谈话,无疑就是Pi讲述两个故事的动机预演;而基督教牧师对Pi说的那句:“you must be thirsty。
”和父亲说“从它眼中反映出来的,是你自己的投影”,则是李安在不断在我们脑海里建立起Pi和老虎之间的本喻关系。
有人说老虎代表了恐惧,我觉得应该更进一步,代表的是Pi的本能情感。
在第一个故事里,Pi把自己一分为二,自己代表着人性或理性,老虎是剥除了理性的原始本能——本能地发怒,本能地恐惧,毫无掩饰地表达自己最粗粝的欲望。
换句话说,第一个故事里的人与虎,是第二个故事人性与兽性之间天人交战的投影。
Pi不愿正视吃人的现实,只得一分为二,变成人与虎的奇幻漂流。
这在许多影评里都有提及。
可是,不要忘了,我们否定第一个故事真实性,理由是它存在着不合理,而且李安保留了“不合理”的标签,以此提醒观众故事的虚幻。
但第二个故事,就真的合乎情理了么?
回想一下第二个故事的过程:Pi、母亲、水手和厨师登上救生艇。
水手受伤,很快死去。
厨师将其吃掉。
然后Pi不小心放跑了一只海龟,被厨师殴打。
母亲与厨师争执,被厨师所杀。
厨师把母亲的尸体扔进大海喂鲨鱼。
Pi出于愤怒杀了厨师,并吃掉了他。
在这个故事里,各种元素和第一个故事完美对应,母亲=猩猩,厨师=鬣狗,水手=斑马,老虎=Pi的本能,看似完美无缺,合乎情理,连最理性的保险公司都快要认同,但其中却存在着两个破绽。
第一个破绽,是香蕉。
当Pi讲述第一个故事的时候,说猩猩坐着漂浮的香蕉而来。
保险调查员立刻指出,香蕉不会漂浮。
当Pi讲述第二个故事时,对这个细节居然没有修改,仍旧坚持说妈妈坐着漂浮的香蕉前来。
香蕉在现实里能否漂浮,并不重要。
在电影的世界里,保险调查员指出香蕉不能漂浮,这代表了一种常识,它的功能是用来牵出Pi讲的故事里反常识的地方,内在逻辑是自洽的。
第二个破绽,是妈妈的死。
厨师是一个对食物很执着的人,他会吃老鼠,会把水手杀掉用肉做鱼饵。
对他来说,每一块肉都是极其宝贵的。
可是妈妈死后,厨子没吃掉她,扔到了海里喂了鲨鱼——这是一种浪费,尤其是厨师已经吃过了水手,对他来说,最大的心理障碍已经消除,没理由会做这种浪费行为。
第二个故事本身已经非常圆满,却多了这两个颇为醒目的蛇足。
实际上,它们也是刻意被保留下来的标签,用来提醒观众——第二个故事也并非真实——至少隐瞒了一部分真实。
这两个破绽,都与母亲有关。
毫无疑问,第二个故事隐瞒的真实,就是母亲的下落,前面我说过了,李安喜欢用各种比喻反复强化本喻关系。
少年Pi和老虎是其中最醒目的一对,但还有一对本喻很容易被忽略。
母亲与莲花。
莲花与母亲之间的关系非常密切,在此之前已经有两次显著暗示。
一次是在开头,母亲在地板上用粉笔画莲花给Pi和拉维看。
一次是电影中段,Pi俯瞰海底,先是鱼形成莲花,然后又变成母亲的容貌(这里Pi父和拉维的脸都没出现,指向特别明显),最后叠加到了沉船。
所以准确地说,莲花代表的是Pi对母亲的思念和爱。
与此同时,李安还特意安排了阿南蒂给Pi讲解舞蹈,引出一个关于莲花的重要比喻:林中莲花。
在Pi问阿南蒂林中莲花是什么意思时,她没有回答。
直到我们进入整个电影最关键的一段情节:食人岛,才恍然大悟。
Pi在夜晚的林中摘下一朵莲花,打开以后,里面是一颗人牙。
于是“林中莲花”这个比喻和指向,在这里得以完成。
我们知道,第一个故事是Pi的幻想。
那么他在岛上的动作,肯定是对各种现实发生的投射。
莲花是Pi对母亲的思念;莲花中的人牙,代表了母亲的遗骸,也即死亡。
而母亲的躯体,实际上就是整个食人岛。
岛是母亲,而岛下涌起的酸潮,则是母亲的下场。
酸潮是一个意义异常清晰也异常恐怖的比喻。
如果想表达母亲死亡的意象,有很多种办法,最简单的比如说潮水慢慢淹没岛屿,代表母亲的溺水;或者鲨鱼啃噬小岛的根茎,代表葬身鲨腹,等等……可李安选择的是一个非比寻常,几乎和海洋没有一点关系的比喻:酸。
这个酸,自然就是人的胃酸。
酸潮扑上小岛,这个意象表明母亲是被吃掉的,被胃酸所消化,所以遗骸的代表物是牙齿。
Pi在岛上吃了植物根茎,老虎吃了狐獴,这是食母的暗喻。
有一种说法认为,根茎和狐獴代表尸体的肌肉纤维和蛆虫,代表了吃人,这两个比喻在电影里找不到可参照的点。
李安如果要设一个比喻,一定不会只设一次,一定会重复多次,或者找另外一个参照点,所以这个猜想是否成立,需不需要影射到如此细致,有待商榷。
但食母是确凿无疑的。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食母之前已经预演过一次。
Pi是个素食主义者,他第一次抓到一条大鱼,一边大哭一边用锤子把它砸死。
砸死以后,Pi跪倒在筏子上,哭着对鱼的尸体说:“毗湿奴,谢谢你化身为鱼来救我。
”他这么做,是因为自己面临着饥馑危机,理性告诉他只能吃鱼渡日,为了能够达成心灵妥协,Pi必须在信仰里找了一个借口。
基督教和伊斯兰教关于道德的教义太过鲜明,没办法利用,于是Pi只能选择毗湿奴作为理由。
这也从一个侧面反应出Pi的宗教观。
于是,鱼成了毗湿奴的化身,Pi有了一个可接受的理由,内心回归平静。
这次吃鱼事件非常重要,承前启后。
往前看,它与晚餐谈话相对照。
父亲在晚餐时说了句话:“今天的羊肉很美味,可惜你们享受不了。
”说明父亲是家里唯一一个肉食者,他代表着理性,理性是要吃肉的。
母亲则告诉Pi,理性可以解决外在,信仰可以解决内在。
这一点是食鱼事件里也得到体现,Pi理性地杀鱼吃肉,然后用信仰给自己内心找了个避难所,一个借口。
这个很变通甚至有点狡猾的举动,与Pi在餐桌上轻松地说“我决定去受洗”的精神是一脉相承。
往后看,母亲就是鱼。
鱼是毗湿奴所化,那么母亲也一定是毗湿奴Pi来的。
Pi吃鱼是因为这是毗湿奴的化身,Pi吃母亲也是因为她是毗湿奴的化身。
一个化成鱼,一个化成了海盗。
食鱼事件就是食母事件的预演。
宗教变成了Pi的心灵庇护所,他给自己构筑了一个坚固的壳。
对Pi来说,基督教和伊斯兰教的教义太过清晰,对善恶的道德评判太过清晰,他唯一能选择的——同时也恰好是她母亲所信仰的——只有印度教。
只有毗湿奴的神话特性,才能为Pi食母构造出一个合理的借口。
李安唯恐观众还搞不清楚这个比喻,还特意给出一个岛的轮廓特写。
有人说这是毗湿奴的侧影,有人说这是一个女人,都没错。
这个轮廓本来就兼具了母亲与毗湿奴两种特性。
莲花是毗湿奴的象征,而母亲信仰的是印度教,毗湿奴的神话就是她讲给小Pi听的。
从这个特写镜头,母亲-莲花-毗湿奴这三个元素的连接,得到了一次明白无误的强化。
这就是为什么岛的轮廓既像毗湿奴,又像是母亲,Pi为了给自己的食母寻找了个宗教理由,早视它们为一体了。
在这之前,Pi应该已经做过类似的事情。
在幻想层面,鬣狗杀死了猩猩,老虎杀死了鬣狗,但很快鬣狗、斑马和猩猩的尸体全都消失了,全都被老虎吃掉了。
投射到现实层面,厨师杀了母亲,Pi杀了厨师。
然后面临饥馑的Pi吃掉了水手的剩余部分和厨师,最后把目光投向了自己母亲的尸体。
食人是一回事,食自己的母亲又是另外一回事。
Pi在吃水手和厨师时还能保持正常——食鱼事件里,Pi杀死了鱼自己却没吃,而是喂了老虎,表明他把吃人归咎为自己的兽性,自己的人性还保持着清醒——但面对自己母亲,他内心的惊慌和挣扎可想而知。
在登岛之前,故事一里有一场惊天动力的大风暴,老虎在瑟瑟发抖,Pi在呼天抢地。
开始时Pi还呼叫着神明,但很快就放弃了。
这说明他的人性和兽性同时遭遇大了现实中的大挫折,这挫折可能是真正的风暴,也可能是其他灾难,总之造成的结果是食物匮乏至极,陷入极度的饥饿。
唯一的食物,只有母亲。
吃了,自己心理绝对无法接受;不吃,一定会饿死。
可这场危机太过强烈,于是Pi的人性和兽性不得不暂时达成统一,或者说妥协,把母亲当成毗湿奴的化身,重演吃鱼时的故事,并且构造出一个毗湿奴食人岛的幻象。
正如电影开头讲述的,到了夜晚,我们都生活在毗湿奴的梦里。
然后,在幻想层面,人与虎同时登岛,Pi吃了植物根茎,老虎吃了狐獴。
不知大家还记得不记得,当Pi告别阿南蒂的时候,阿南蒂给他手腕系了绳子,代表了与最爱之人的告别。
再回想起Pi一登岛便在岛上系了一段绳子,便会豁然开朗。
Pi是在告别,与母亲告别,因为他即将要吃掉她。
到了夜晚,酸潮涌动,莲花里只残存一颗牙齿。
等到Pi夜晚打开莲花看到人牙时,林中莲花的暗喻发挥了作用,他的理性之火终于觉醒,意识到自己做下的极恐怖的事。
Pi自己说担心被食人岛吞噬,才决定离开,实际上担心的是食母这件事吞噬掉他的精神,让他疯掉,乃至死亡。
所以他选择了逃离这个岛,也就选择了忘记。
这同样也在阿南蒂的情节里得到了呼应:“我记得那一天发生的每一件事情,但是却忘记了是如何告别的。
”结果Pi把这件事彻底忘掉了。
他给保险员讲述第二个故事时,只讲到自己暗示吃了厨师,就停止了。
他不是刻意隐瞒,而是自己也忘了,唯一残留的记忆,只有他自己编造出来保留在第一个故事里的食人岛。
阿南蒂的情节在整个电影里地位独特。
如果把她的戏单独抽出看,根本没有任何意义,这段情节跟后面一点关系也没有,这女人也再没出现过。
但李安从来不做无用功,他加入阿南蒂的戏,正是为了给后面食人岛的一系列活动建立比喻的对照系。
系绳子、忘记告别、林中莲花,这些都是食人岛中的重要暗喻,同时又与阿南蒂的故事要素全部照合。
没有阿南蒂的故事,食人岛的行为就会让观众觉得不知所云。
没有食人岛,阿南蒂则变得毫无意义。
两者实际上是一个彼此呼应的隐喻体系的两端。
这就是充斥于细节中的各式隐喻所构筑出的第三个,也是真正的故事。
李安把第一个故事描绘的极为精美,对第二个故事却吝啬到一个镜头都没有,对第三个故事甚至只肯用隐喻来承载。
他把现实包裹在美好的糖衣之内,又在现实里放入残酷夹心,递给大家。
作家和保险公司相信了第一个故事,Pi本人相信的是第二个,为了强化自己的信念,他甚至还多信了一个犹太教。
至于观众愿意剥开几层糖纸,则取决于他们自己。
李安用这种极度不均衡的手法,把选择权出让给观众。
他打开了许多条路,每一条都没有设置终点。
《盗梦空间》里,陀螺是旋转还是倒下,主角究竟是在梦里还是现实,观众可以予以猜测解读,也可以随时出戏,起身走人,归根到底这是主角自己的问题,观众们是无关的客观者。
但观众们在看少年Pi的时候,不得不面临一个问题:我究竟该相信哪一个故事。
这个选择权不再取决于故事的解读,而是取决于观众的内心。
宗教者从中看到信仰的力量,无神论者从中看到对宗教的否定与稀释,心灵纯净者与疲惫于现实都市的人倾向于相信第一个故事,而内心黑暗的悲观主义者,则对背后隐藏的真相不寒而栗。
当李安在采访时被问起关于第二个故事,他的回答避重就轻,说故事拍完就交给观众了,这是个聪明的做法,他放弃了最权威的导演阐释权,让观众保持争论。
莫衷一是是电影保持长久魅力的不二法门。
所以我们不必奢望从他那里得到明确的答案,相信自己的本心就好。
除了美轮美奂的3D画面,影片各种细节、元素的象征意义是最让人津津乐道的:- 四种动物与厨子、水手(随喜的佛教徒)、妈妈、Pi的对应- Pi与孟加拉虎的二元对立:善vs. 恶、理性vs.冲动、伦理道德vs.求生本能、人性vs.兽性、超我vs.本我,亦或是创伤后的心理投射、Pi的自我防御机制?
- 食人岛的隐喻:印度教的神毗湿奴?
宗教本身?
甚至是重口味的Pi母亲的尸体?
- 狐獴的象征:已被社会体制化的乌合之众?
麻木不仁的宗教信徒?
蛆?
…… ……这些解构固然有趣,然而小说作者Yann Martel和导演李安毕竟不是想花数年的时间,费尽心机和大伙猜字谜。
在这些零零碎碎的象征元素之后,他们一定有什么大的主旨想要表达。
当我们解构这些电影元素的时候,一定也能建构出一个更大的命题。
在柴静对话李安的《看见》节目中,他们如此说:(李安) 所以我觉得纯真很重要,所以他故事的小孩是一个十六岁的,不是十二岁,也不是二十六岁。
一般开始你存在的意义是什么,他开始动脑筋了……(柴静) 在这个片子里面的时候,你的态度是什么?
(李安) 就是一个男孩子的成长,从一个男孩变成男人,他需要面对的东西。
(柴静) 你想传达的是什么?
(李安) 一种情怀吧,我这个人比较多愁善感,所以说我觉得成长,本身有痛苦在里面,也就是纯真的丧失…… (柴静) 好像你的大部分电影都在讲纯真的丧失。
(李安) 对,纯真不光是丧失,你对纯真的怀念,本身是一种情怀,我觉得那种怀念不能够丧失……(柴静) 这个电影让你发现自己的什么呢?
(李安) 很难讲,真的很难讲,我发觉,就想派一样,我觉得我对信仰,还是有一种向往,可是心里面还是有那头老虎,还是搞不定。
(柴静) 这个老虎对你来说是什么?
(李安) 这个不能讲。
(柴静) 那种咆哮的欲望吗?
(李安) 也不是,说不出来,像野兽一样,不是咆哮,有一种野性。
(柴静) 那你觉得拍完这个电影,你心里面这个孟加拉虎离开了吗?
(李安) 就像佛家讲的因果关系吧,你要离开最好连想都不要想,越想越深。
基于此,我觉得《少年派》的故事主要呈现了一个人内在生命的成长历程。
而因为宗教、哲学、心理学或多或少都与此相关,所以在故事里牵扯进这些成分也是自然而然的。
对于内心的迷惑,小时候的Pi求助于宗教。
存在是什么?
善恶从哪里来?
如何才能获得内心的平静?
我想,这或许是翻滚在Pi内心中的部分疑问,也是所有人在成长过程中稍纵即逝的困扰。
然而,宗教并没有给出圆满的答案,否则Pi不会从一个宗教挪到另一个了。
影片中的猛虎代表了人往往不想要的那些阴暗面:兽性、本能、冲动、违反伦理道德……所谓“恶”的层面。
“这个不能讲”,李安说。
Pi接触的三个宗教对善恶的观念是这样的:一神论的基督教、伊斯兰教实际是同源宗教,他们相信“善”源自造物主上帝,“恶”是因为人类的骄傲、不听上帝的话而产生的原罪。
人生来有罪,消灭罪的办法是转向上帝(耶和华、真主),得救的中介是代表上帝的耶稣、先知穆罕默德。
多神论的印度教则信奉轮回,因为恶的存在,生命要经历六道轮回,无法离苦得乐。
他们管“恶”叫“业Karma”,也即因果报应、因缘。
解脱的办法是持戒、修定。
(佛教继承了许多印度教的思想,又推陈出新,提出在戒、定的基础上还要修慧,才能觉悟而打破轮回,进入涅槃。
)尽管具体的教理不同,这三个宗教都对“恶”持否定的态度,希望通过某种方法、途径消灭人性中的恶。
在平和时期,这听起来没什么问题,信哪个都很好。
毕竟,宗教的起源除了是原始人类对自然现象的迷惑不解之外,也扮演着氏族、部落之间伦理、道德、规范、法律的作用,保证了人与人之间的和平相处,而利于整个团体的存活和繁衍。
可是,到了生死攸关的非常时期,一切都被打回原形——当社会大环境这个制约因素缺席的时候,面对个人的生与死,求生的本能成为支配一切的动力。
尽管理性中还保留着对善恶的分别,但原始的动物性——猛虎——已经破笼而出,不为别的,只为活下去!
在这个时候,宗教对于善恶的定义、约束显得苍白无力,而面对内心的猛虎,善恶交战,Pi陷入了挣扎。
起初,他想消灭猛虎(恶),这是最常见的选择,是社会道德教化的结果。
然而,没有用!
居然没有用!
他很挫败、很恐惧。
就像李安说的“搞不定”!
然后,他只能无奈的妥协。
让恶存在,学习与它相处。
时间久了,他发现“恶”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败坏——求生存,难道有什么错吗?
为了生存,人类在平和时期可以宰杀牲畜,茹毛饮血,这似乎已经是天经地义的事了。
而之所以不能吃人、吃人杀人是罪恶的,是因为如果我吃你,你吃他,他吃我……人类这个群体很快就完了。
所以,尽管在原始社会,的确有过人吃人的现象,但慢慢的就被道德规范所禁止了,成为“恶”的禁区。
但是,到了生死存亡的非常时期,Pi不得不向生存低头。
当然,他也可以选择为了道德而饿死自己,可是他选择尽可能的生存下去,这有什么错吗?
到了这个时候,所谓善与恶的界限已经模糊起来。
而之所以会模糊,是因为本来就没有这个界限。
善与恶,并不是那三个宗教所宣称的由某某神设定的东西,也不是天经地义生来就有的本质的东西,不过是人类文明进程中人为的定义,定义出来保护整个群体不受个人欲望的侵蚀,进而可以持续的存在——是限制个人的本能欲望而换取群体更好的存在。
当Pi慢慢体验到这一层面,猛虎就不显得那么“恶”而应该被消灭了,其实“恶”(兽性、动物性、欲望、本能)从来无法被消灭,它一直是每个人与生俱来的一部分。
如果消灭了恶——这些原始的冲动、本能——人类也就丧失了生命力。
善与恶,是人类一个硬币的正反两面,它们即是对立的,又是一体的。
在人类社会,即便是那些所谓的宗教人士得道之人,“恶”只是被隐藏、压抑、转化、升华了,而不是被消灭了。
所以,Pi能做的只是去理解恶、接纳恶,学会与心中的猛虎相处。
恶,欲望冲动的存在,带给了Pi警觉与生命力。
到后来,他发现自己产生了对猛虎不一样的情感,一种依恋知己、惺惺相惜的情感,以至于他离开食人岛时要带上猛虎(而不是消灭它),以至于到最后回到人类社会,恶不得不被隐藏的时候,Pi显得那么的依依不舍。
这个时候,Pi已经明白,所谓的恶,所谓的兽性,所谓的人吃人的残忍,从来都是自己的一部分,从来都无法被消灭。
能够做的只是去智慧的理解、平静的接纳。
这种全新的认识是一个少年内在生命的历练成长,所以故事叫做Life of Pi,而不是Odyssey of Pi. 这种成长也是很多人经历的煎熬、成长,或许Yann Martel和李安都有过,或许我们每个人都曾经体验过——所以李安感慨道“我觉得成长,本身有痛苦在里面,也就是纯真的丧失”。
这种成熟更新,这种对善恶的消融、整合无法在是非分明、非黑即白的西方主流宗教中找到,但可以在东方的哲学思想中觅得踪迹,譬如禅宗的觉知接纳,老子的《道德经》“天下皆以美之为美,斯恶矣”。
当然,西方的存在主义哲学思想“存在先于本质”也提出了类似的观点,而影片中出现的《局外人》的作者加缪也是存在主义的代表人物之一。
如何搞定内心的猛虎?
Pi的经历想告诉我们:带着它生活,因为它从来就是自己的一部分。
迅速翻了下影评,令人惊讶的倒不是清一色的五星评价,而是居然那么多人都没有看懂还能给五星。
一,信仰和宗教我也没看过原著,但是这部电影想表达的其实就是一个关于信仰的故事,如果忠实原著的话,原著大概也是表达同样的思想。
因此用这条线才能把整个故事梗概串起来。
1,印度有个敏感且内心无法平静的小孩(主人公名字的由来)2,小时候他藉由各种宗教来获取内心平静(信仰不同宗教)3,他爸爸代表的世俗力量强行干扰了他的内心平静(放老虎吃小驴)4,遭遇海难,在漂流的过程中他经历了人性最阴暗的一面(第二个故事)5,虽然此时他还相信神,但他开始怀疑自己害怕自己(pi和象征自己内心恐惧的老虎相处)6,他开始怀疑自己对神的信仰(小舟遭遇暴风雨,对神怒吼)7,陷入绝望和沉沦,既是对对现状以及也是对自己的信仰(到达那个会吃人的小岛,第二个故事里面只剩他一个的时候)8,通过追寻自己的内心,走出绝望和沉沦(离开小岛,老虎重新走入丛林)9,对这段经历有了更深刻的领悟,并开始新的生活(把残酷的经历美化成第一个故事;组建自己的家庭并养育两个小孩)电影里面的pi经历的是第二个故事,在第二个故事中,他经历了各种苦难和悲痛,在这个过程中他重新认识了人生,并用第一个故事来寓意其中的种种磨难。
最终获得了平静的内心和全新的生活。
基本上每个宗教的创始人都有着上述类似的经历,内心敏感(有悟性)——经历苦难(领悟人生的真谛)——大彻大悟(重新认识生活)。
在我看来,宗教本身的意义和力量也在于此——人类逃离现实苦难的避难所。
这不完全是宗教的问题,可以广义为人生的内心和信仰问题,苏轼的《定风波》也是这个思想。
两者都是讲一个经历了苦难和风波的人最终收获的是面对人生的豁达和平淡。
就像那只最后走入丛林连头也不回的老虎:即使你认清了生活的悲剧,你仍然有勇气面对生活。
看吧,问题已经简化为中学语文课本上面的教条答案。
如果说pi有什么信仰,那就是对自己内心的信仰,而不是大多数人意淫出来的对宗教的信仰。
整个故事哪里有什么对宗教的信仰?
信三个宗教等于什么宗教都不信。
可怕的是好多人连宗教是什么都没个基本认识,就开始聊“三种宗教的交织”(以色列和哈马斯的停火协议签了么?
你觉得基督教和伊斯兰教能交织么,西方世界和阿拉伯世界天天吵吵什么?
),“pi一直信仰他心中的神”(那他在暴风雨里面对神质问是什么意思?
)。
二,电影原著名是《life of pi》,完全忠实原著的话,应该译为《pi的人生》《pi的一生》《pi的生活》,译者这是苦心孤诣啊,又要传达原文精神,又要照顾商业市场。
翻译成《少年pi的奇幻漂流》,这下不得了了。
望文生义的马上跳了出来,少年,冒险,奇幻。
其实,这里的少年等于所有人,冒险等于人生的苦难,奇幻等于经历过苦难之后对人生的重新认识和定义,因为本来残酷的第二个故事被领悟到人生真相的PI美化成第一个故事。
故事就是这么个故事,其实是个很好的题材,但是毋庸置疑,对于这类表达复杂内心活动的故事,文字比画面精准太多。
但即使是文字也用了很多物化的比喻来表达不同的情绪,诸如老虎鬣狗猩猩斑马。
好像看到有人说过,这部小说很难用电影表现好。
李安尝试了,勇气颇为可嘉,效果乏善可陈。
可能是太相信3D的表现力,可能是对自己的挑战。
我甚至觉得这样的题材不如拍成动画片,并且需要完整展示第二个故事,这样整部电影才会有更强的力量。
但是李安导演的风格就是含蓄嘛,当然不能给观众讲透。
真把第二个故事讲一遍,那就不是李安,而是马丁西科塞斯。
李安导演的风格不是拍激烈片子的,《断背山》最后希斯莱杰对着他炮友的衬衣说“我怎么舍得放你走”,算是他所有电影里面情感最强烈的一次表露,也仅有那么几次而已。
恰好最近在看《十年一觉电影梦》,我相信李安导演想拍这部电影的初衷是对原著的强烈共鸣。
他的家庭妇男生涯应该是他最低潮的时期,那段时期他没少经历过自我怀疑的自我沉沦的折磨。
直到最后咸鱼翻身,一举成名天下知,更是感触良多。
对于这种励志型的故事,我的普遍态度就是——没态度。
你信,说明你本身内心就强大,抗压性好,祝你成功,虽然也不一定会成功。
你不信,说明你天生命好,不需要经历这样的物质/精神苦难,挺有福气,希望你惜福。
纽约洛杉矶一大帮子人也和成名前的李安一样,活得苦逼兮兮的天天憋剧本,你叫得上名字的编剧或导演能有几个?
就像北漂一样,挣个三千块住个地下室也要待在北京,不就是相信一个希望一个梦想么?
李安这样的案例能有几个?
你能够接受梦想破灭么?
也许只有当你梦想彻底破灭之后,你才能获得自己真正的生活呢?
你确定自己不会在梦想破灭的那一刻崩溃?
要说本片的积极意义,就是告诉人们如何在看懂生活的真相之后,仍然能够以一颗已经不疯狂炽热但也不会极度冰冷的心对待生活。
“当你决定离开北京,回到自己家乡买个小房组建家庭生个小孩,进入首都国际机场航站楼之前,不再回头看看这个城市,因为你已经拥有一颗平静面对生活的内心。
”这个状态差可比拟为那只进入丛林的老虎。
三,政治正确但其实上面都不是我想说的重点,《pi》说不上多好,但也不算多差,3D效果很棒,78分是个合理的评价。
但是当你所处的环境所秉持的主流价值观与你自己的判断发生冲突的时候,就会发生类似于政治正确的问题。
每个阶层有每个阶层的价值观,美国的中产阶级数量庞大,因此他们的价值观代表着政治正确。
就像白人不好在坐飞机的时候紧张兮兮的盯着一个阿拉伯人,或者白人警察不好随便把一个黑人拖出来搜身是一样。
这个政治正确不是一个法律强制性的,但是违反这种原则就会受到舆论和道德的谴责。
中国不像美国一样有那么统一那么强大的阶层,但是各个阶层都有自己的“政治正确”。
农村出来的不会够嫌弃洗剪吹小伙,富人阶层不认为小三或者出轨是多大个事情,一个月挣一万的码农最好不要租五千以上的房子。
等等等等。
在豆瓣,你的政治正确就是必须要对励志型的故事保持高度敬意(尤其是拿过三大影展的华人导演作品)。
即使你没看懂这一部电影,当大家都说他小温暖,小励志;或者你自己觉得这个电影真心一般,还不如《大鱼》呢,这也能值五星?
但是你还是只能默默的打上五星,并且短评“3D效果太棒了,少年和冒险的奇幻故事完全没有商业片的铜臭味儿”。
以我现在的心情,我肯定是回复,“还少年嘞,还冒险嘞,冒险NMLGB,你哪只眼睛看到冒险了?
”但是我还想在豆瓣混下去,为了政治正确,我只能回复一句“呵呵,真是出乎意料的温暖我心呢”
不知道那些说特效很水的人 他们之前的人生是多高端多冷艳 我觉得好看 起码等我有天把inception里头到底有几层梦境忘个差不多的时候 我大概应该还会记得那个夜光水母将海面打扮得仿佛极夜般的镜头
在所信奉的诸神与众多信仰之中,唯一不离不弃的便是内心,无论它丑陋还是美好,我都将在它的审视下前行。猛虎虽然没有回头,彼此也未好好道别,但只要召唤,它便从不迟到。真相隐匿在π的无限无穷之中,我只愿相信永远无法被印证的那个
上午上班下午开会,中午和同事跑去看电影,差几分钟电影开场,下午到会差一分钟迟到保住二百块钱- - Pi在病床上开始讲故事的时候我说这个故事才是真的吧,同事说不会吧……看来有时候女人比男人残酷,而且看来我不信上帝
还好,奇幻的电影,类似于阿凡达技术流派
和吳同學走出電影院,兩個人都傻了,回到家裡好像都還沒有從電影中走出來。千言萬語不知道要如何表達。然後我就哭了。這是電影的力量,也是一個充滿了勇氣,外表平靜溫和卻勇敢挑戰自己的導演帶給我的震撼。我愛電影!!!真的太棒了!
感觉拍的有点失败。有点做作。个人不是很喜欢用这种叙事方式和台词来讲述这样类型的故事。原作肯定是一个不错的故事,但是感觉拍的味道差了很多。 不过海上的景色拍的很唯美。
我仅发表个人意见,看完之后无感。。。还不如打行字幕出来就可以了,何必弄得这么华而不实
没看懂 或者又是一部心理演绎的罗生门。不会有历史地位。
唉。。。
真心看不出好在哪儿 如果不是画面在撑着怕是早睡着了
我从小便缺乏认识神性的训练 这导致如部落神祗般粗糙又具体的自然神及相关迷信在胸中形成 这样的神无法体察派这部电影真实的重量 我始终无法喜欢这部电影 但我承认李安的技巧 并佩服他的于心不忍 让一切可见的 停留在共通、可视的神性上 从某些方面看 电影远远超越了原著 该隐不隐 工于技巧 却丧失宽容
第二个故事肯定是真的,所以我对第一个故事的冗长描述感到乏味。除了美丽的画面之外,该片一无是处,而画面美,还不如去看《天地玄黄》。我对梦境中的呓语从不感兴趣,让我感兴趣的只有真实的事实。
李安这是要封神啊!3D大银幕美得鸡皮疙瘩掉一地,唯一的缺憾是海浪好逼真看得我都晕船了= =+
高槽呢?
不够深度看这么有深度的片子好费劲....
全球媒体纽约首映,李安亲自来开场讲话,他真的很随和,儒雅,沉稳!画面唯美,震撼,3D 效果融合如了情节发展和剪辑。情节终于原著,因为故事真的没什么好改的了。导演坦言这是对自己导演生涯的最大一次挑战,但是看来他挑战的结果还不错,影片结束后所有国际媒体记者都报以热烈的掌声!
imax看得我昏昏欲睡,请问是《知音》和discovery合拍的吗
每一帧都可以截下来当壁纸啊!
深邃阔海,浩缈星空,绝境谕旨接踵而来,漩流深处响起弥撒之音。李安从来都不会纵情,他只是个温柔的人,腼腆着讲述内心的哲学。
3D很棒,可惜我看得头晕;故事很棒,可惜我没完全感悟。个人问题,不怪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