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采蓝望着她的老师,眼波流转,仿佛要滴出水来。
轻轻咬着自己的嘴唇,忽地又绽放开一个笑容,那么青春的脸庞,即使是有着心机,有着心事,笑容依然天真无邪。
林嘉欣适合演这一类的角色,天真的性感,不羁的诱惑。
张学友一出场,手里捧着一本书,我定睛一看,是万历十五年,简直要跳起来。
在香港的电影里,难得出现这样的书。
第一次看到张学友演这么内敛的角色,不是黑社会,不是白粉仔,不是搞笑的,而是正儿八经的一个儒雅的,内敛的中年男人,鬓角有星星点点的白发,心里忍不住叽叽咕咕笑起来。
但其实他演得很好,尤其是胜任好父亲的形象。
张学友在电影里是林耀国,中学国文老师。
男人四十,以往的同学都已飞黄腾达,而他,只是一个普通的教书匠。
他是好老师,好父亲,好丈夫,性格如传统的书生一样,狷介到固执。
林耀国当年暗恋的少女陈文倩,是他现在的妻。
梅艳芳在剧里的表演,中规中矩,但是她瘦瘦的,绷着的身子,让她的背影看来是如此倔强。
她收起所有的刚烈,头发如一般家庭主妇一样随便盘起,碎发溅了一脸,专心致志熨衣服做饭。
一个安稳的家庭。
故事就是这么简单。
上课,下课,放学,回家。
只是校园里,不时晃过开得极之热烈奔放的凤凰花,影影绰绰的绿,大蓬大蓬的红。
如果不是有事情打破了本来的平衡。
陈文倩要照顾她中学时所爱的国文老师,现在是垂垂老矣的暮年老人。
林耀国拒绝就此事进行沟通。
表面上波澜不惊,内心终于找到了出口。
为什么不,为什么不可以?
电影海报剪切了这样一个镜头——电影院里,张学友的手,拘谨地放在林嘉欣的穿着校服的大腿旁边,真是绝妙。
有什么敌得过无敌的青春,有什么敌得过自己的借口和原谅。
事实上,一早已经失衡。
林耀国,心里还是后悔过吧,只是没有表达出来。
如果不是这么早结婚,如果不是这么早就有了家庭的负担,也许人生会是不同的样子?
胡采蓝越发明目张胆地挑逗,很难说不是满足了林耀国的自尊心。
她的青春就是一切,大胆放肆的笑声,直接的言语,适当的知道进和退,简直完美。
但是,这些,统统都是林耀国的借口和理由。
他需要证明和放纵自己。
胡采蓝只是正好契合了这个时机。
当然,他依然是个好父亲,好丈夫,好老师,他还是负担起整个家庭的男人。
影片最后,他的妻,幽幽地提起离婚。
他还是拥住他的妻,拥住他暗恋过的少女,提议去三峡旅行,这个千年以来被唐诗宋词熏陶,被文人墨客吟诵过的地方。
这样的结局,简直让人感到绝望。
许鞍华并不肯干脆利落地解决恩怨情仇。
生活依然是要这样模糊地度过,些许欢乐,些许无聊,些许挣扎,些许悲伤。
年轻的时候,总是希望黑白澄明,光明磊落,只是这世界,不停地告诉我们,黑白中间有着深深浅浅的灰。
鲁迅评《红楼梦》的时候说过一句经典的话,其实什么话被他一说都成了经典,只不过这一句尤其经典:“经学家看见《易》,道学家看见淫,才子看见缠绵,革命家看见排满,流言家看见宫闱秘事。
”同样,在这部普通的港产片里,我看到的不是男人的责任,女人的矛盾,往事的不堪,对比的失落,生活的不易……我看到的是一个女孩对一个男人的迷恋。
闹哄哄的教室,他在讲台上抑扬顿挫地讲着一段古文——《齐桓晋文之事》,她也没有听,百无聊赖的神情,在课本上用铅笔画稚拙的线条,勾勒的是他的样子,画里的他嘴里还衔着一朵花。
最初的镜头让我觉得这无非是一场寻常的暗恋。
“什么是重阳? 登高、鲜花、香烛、坟墓……重阳是死人的佳节,清净的白骨在泥土下伸个懒腰, 哎唷……谁人扰我清梦…… 什么是偶拾?
片段、印象、见闻、随想…… 偶拾是死人的字句,停了呼吸缺了脉搏, 早已僵硬在辞海的乱葬岗里, 今天趁着重阳佳节竟然…… 哎唷……不得了……僵尸复活了……”狭促的房间,他皱着眉在灯下批改学生作文,间或向妻子抱怨。
忽见他眉头一展,旁白温温软软地响起。
朴素但又有些怪异的文字被一点点慢慢念出,竟有些惊艳的感觉。
林嘉欣的声音慵懒娇嗔得很,但又不觉做作。
我知道女孩必然喜欢这个男人了,不仅因为他的内涵他的笑容他的好脾气,更因为他能读懂她在写什么,他发现了她殊于众人的不同之处。
男人和女孩去泡吧去开房。
我想他大概是婚后第一次夜不归宿,清晨的列车上,他沉默不语,侧头凝望窗外。
女孩坐在他对面,看着他,忽然笑了,她回想起了自己当初为何中意这个男人。
那是一堂默写课,他也是这样子,侧头凝望窗外……女孩娓娓地说着,男人笑。
他不会懂得这种惊人的记忆力从何而来。
细枝末节纤毫毕现,每个表情神态连带那天的衣衫周围的布景,全部定格,并且是时间越久它越清晰,就似住在高楼的人可以将地面的声响听得更真切。
说不清这是为什么,一场觉睡醒,可能连自己身在何处外面是白天还是黑夜都意识不到,却对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小事念念不忘历历在目。
她对他说,将来要是做了导演,一定要拍他,拍他侧头凝望的这一幕。
嗯,我偷偷承认,我也有过这样的想法。
又何止是导演,我若是画家,定要画他在雨中走路,我若是雕塑家,定要铸他皱眉抽烟,我若是作家,定要写他帮我暖手叫我孩子。
可她不是导演,我也只能在自己的小角色里认真。
毕业晚会的时候,辍学的她又出现在他面前,随意地抽出他胸前的笔,任性地拉过他的手,飞快地在手背上写下自己的新号码,然后离开。
他有家室有孩子要工作要声誉,一个四十岁的男人完全可以看得清感动和心动,爱情和激情,责任和游戏……他毫无悬念地回到了妻子身边,那个把他的衬衫熨得笔挺,做好饭菜等他回家的模范妻子,他还搂住她说要一起去三峡游长江。
最后一个片段。
我把它单独拿出来写,是因为那句倔强的话多么地合我心意!
巴士上,女孩追问男人,在课堂上错叫的名字究竟是谁。
他语句含糊,一转头,正迎上她抬起的脸,迷离的眼神,扬起的嘴角,刻意的挑逗明显的勾引,却又不带色情,年龄允许她有小孩子的调皮放肆。
他慌了,说要下车,她耍赖,也说正要下车。
下了车,街边,终于把话挑明。
她朝他吼:“你应该尊重我的自由!
我心里想什么是我自己的事!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选择,这与任何人任何事无关。
“爱情是吉卜赛人的孩子,无法无天!
你不爱我,我偏要爱你;我爱上你,你可要当心……”卡门诡魅地唱着咏叹调。
“爱情不过是一种普通的玩意儿一点也不稀奇,男人不过是一件消谴的东西有什么了不起……”卡门是自由的典范,但愿她真的如自己标榜那样洒脱。
女孩走得飞快,没有一滴眼泪。
看到这里,我想起了一首歌。
自尊常常将人拖着 把爱都走曲折 假装了解是怕 真相太赤裸裸 狼狈比失去难受我放手 我让座 假洒脱 谁懂我多么不舍得 太爱了 所以我 没有哭 没有说(此篇写于2008-12-07 23:29:59断网前最后一秒 祝今天的寿星Z生日快乐)
在电影《女人四十》和《男人四十》两部许鞍华拍摄的姊妹篇中,有两个同为四十岁尚在生活中挣扎的普通人,他们是公司的职员和教师,扮演着面对家庭和生活的击打与感伤,虽然有着不同的家庭问题,却有着极为相似心理的“同龄人”。
在这两个人物中间也许就是许鞍华想为我们展现的“生活”,没有愈发明亮的希望也没有疲惫不堪的寂寞。
而是一次经过生活的摧残之后与自我逐渐和解的过程。
许鞍华的电影总有相似之处,基本上都是聚焦社会小人物,关照“弱势群体”,没有宏大的叙事,有的只是深入角色的细腻展现。
作为七八十年代香港新浪潮电影的旗手和香港大学的文学硕士,她总能在社会现象、政治变迁和女性议题上,给予温暖的人文关怀。
所以在下文,我将用几个相似意象来展现出导演对于四十岁的男人和女人的不同把握和相似处理。
卫生纸公司与长江三峡 三峡是林耀国的渴望,卫生纸公司也是阿娥的。
在两部电影中,“三峡”和“卫生纸公司”都在心理距离上远离着主人公对于生活主要问题的缠斗。
但是都有着不可忽视的作用,他们为主人公的生活都提供了一个逃避的场所。
作为语文老师,林耀国能在三峡中找到自己作为曾经班级第一的“自信感”和精神享受,能够实现一个短暂的自我逃避和麻醉。
尽管在与妻子念诵诗词时,还是会被“煲汤”打扰;而卫生纸公司也是,阿娥曾对丈夫说:自己最大的乐趣就是工作,不可能辞职。
这是她最后的一片净土,她能在这种紧张的工作之中,实现自我价值。
当伊丽莎白的电脑坏掉时,她还能有条不紊的安排工作,化解危机。
这两处地方无疑都展现了他们生活的另一个切面,是光鲜的,起码于主人公自己是满足的。
我认为这不是理想化的处理,更像是许鞍华在考虑现实情况后人文关照的外化表现。
《凤阁恩仇未了情》与《前赤壁赋》 在作为文学硕士的许鞍华的作品当中,文学往往能够起到画龙点睛的作用,它也许暗示着主人公的心境或者点明电影的精神内核。
《姨妈的后现代生活》中出现了两次《锁麟囊》中“春秋亭外风雨暴”的唱段,也恰恰说明了整部电影是以轻松姿态去把握沉重的话题的主要倾向。
《女人四十》同样如此:“休涕泪,莫愁烦,人生如朝露”,阿娥自从婆婆死后她蹲在阳台上哭泣,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
之后再经过各种各样的摧残打击,都不再“涕泪”了。
公公去世,鸽子飞回,一切又回到正规,生命真的像是朝露一般。
短暂而平常。
影片中,乔宏饰演的公公在死前像是回光返照一般对阿娥说出“人生是很过瘾的”,这也正烛照了影片的人生观,经历过无数的磨难和打击之后,似乎并不会涕泪愁烦而是平常应对,最终淡淡的说出“人生是很过瘾的。
”而在《男人四十》中,这个诗词的作用就有一点不同,《前赤壁赋》和《黄鹤楼送孟浩然》中都有“长江”的意向,我认为这个意向有两个含义:一方面象征着他的精神生活,无论是在一成不变的教具中插播三峡风光片还是在朋友家当家教赚外快时的一时恍惚的神游,长江都成了林耀国对于完美生活的幻想寄托;另一方面就是他所提及的长江有一段将被淹没,好多景观再也无法看到。
在此时,即将被淹没的长江和他逝去的青春和无奈的中年生活形成了无形的并置。
四十岁的尴尬年龄,就如同被界定了毁灭时间的美丽三峡一样,等待“毁灭”带给林耀国无限的焦灼和感伤。
他害怕自己的年华和随着时间推移逐渐淡化的夫妻情感会不会也像三峡一样,在顷刻间灰飞烟灭。
麻将与《万历十五年》 这两个物品分别出现在了影片的一头一尾,《女人四十》中从最先的被公公阻止玩到最后在公公面前玩;《男人四十》中从不戴老花镜在沙滩上面露难色看不了几页,到最后躺在床上听着越来越响却早已习惯的空调,戴着新配的老花眼看。
这两次行为上的改变都象征着主人公对生活的和解,对自我的握手言和。
阿娥曾经一直在压抑着自己的爱好,和公公赌气,心里也一直埋怨着公公,但经历过日托养老院的公公走失和全托养老院之后以及霞姐的去世,她也愈发感受到自己的责任感以及对于生活应有的平常心,她习惯了身上的重担,并接受了它;《男人四十》里林耀国也不愿承认自己岁月和命运带来的摧残。
他尽管老花却依旧不配眼镜、他明知道自己的同学都比自己有钱却还是不同意请客而选择AA制、他明知道自己在课堂上讲的笑话已经很难再吸引学生注意但还是想掩盖自己“老古董”的身份。
也许经历了胡彩兰和沈老师,他也逐渐找到了自我找到了生活中的“三峡”。
化解了林耀国与自己的矛盾。
许鞍华的电影永远有着来自普通人的“力量”,加缪曾说:生活的意义在于是否有勇气接受生活无意义的现实。
无论是人生如朝露的生命哲学还是经过岁月的击打之后“习惯”了然。
都能够显露出一种主人公的精神力量,那是一种接受生活是无意义的现实后所展现出的释然的力量。
林耀国在自己的中学时代曾是学校有名的才子,学习好,人也好,暗恋班里名叫陈文婧的女生,而这个女生则爱慕当时教国文的盛老师。
陈与盛发生关系而怀孕,时值高考结束,盛对陈说,要同妻子回台湾、永远离开香港。
孤立无依的陈文婧叫来林耀国陪自己去做人流手术,却因二人均未成年不得行。
林为保护陈,与其结婚,孩子降生,后二人又有一子,看似和睦的生活一过就是二十多年。
二十多年后,四十岁的林耀国也成了一名中学国文教师,生活清贫、薪水微薄,昔日同学都飞黄腾达,聚会中,这位当年的才子默默无声。
此时,则传来已妻离子散的盛老师患晚期尿毒症只身来港治疗的消息,陈文婧即提出要去照顾盛,林耀国心有不满。
家里的两个孩子,非亲生的大儿子处处懂事,亲生的小儿子则不学无术,让林头痛不已。
另一边,林的一位学生胡彩蓝对其展开大胆追求,家庭事业双不顺的林耀国开始与胡约会。
影片结尾,盛老师病逝,胡彩蓝毕业,大儿子知晓了自己的身世。
陈文婧主动提出离婚,林耀国没有回答,只说要二人先一同去游年轻时想去的三峡。
影片中轮回重复的明暗两条叙事线,似乎是在说两段互相关联的师生恋情,实则以之为链条,而林耀国本人在其中的自我寻找过程更值得玩味。
出现在林耀国青春期时代的人有两个:一个是他暗恋许久的陈文婧,他每天上课都看着陈脑后的马尾辫发呆;一个是他非常尊敬、亦十分关照自己的盛老师,他是因盛老师喜欢上国文,成了学校数一数二的才子。
在整部影片中,盛老师一直是作为一个“他者”存在的,这个“他者”如影随形地跟在林耀国的身边。
一方面,盛老师作为教师而林耀国作为学生,前者是后者尊敬的对象,也规训着后者。
另一方面,盛老师是林耀国喜欢的陈文婧所爱慕的人。
如果关系对等,那么盛老师应当是林耀国的“情敌”,但这个关系并没有被直接提出;相对的,作为一个听话的、中学里的“好学生”,正因为盛老师是林所尊敬的老师,而他居然又如此轻易地获得了陈文婧的芳心,于是盛就成为林心中无法逾越的一座高山。
对于尚处在青春期、还没完全形成完整自我的林,这座高山长期压抑在他的心头,在他高中结束后的二十年里,无论是看到大儿子还是看到陈文婧,或者是讲授到某篇当年的课文,都会勾起自己对盛的回忆。
整整二十年,林几乎每时每刻都活在盛的阴影下。
片中提到回忆时,反复出现的两个镜头就是:第一个,中学时代的林耀国坐在陈文婧身后盯着她的背影发呆;第二个,陈文婧和盛老师说笑同行,留下陈的背影和盛的笑着的侧脸。
对于第一个镜头,这一出神的凝视无疑是一种欲望的传达,即“我想得到她”。
那么对“得到后”的场景的幻想,则莫如第二个镜头呈现的,二人相处愉悦。
但事实是,林没有获得陈的芳心,这无疑是一种匮乏,这种匮乏来自于与盛的比照。
林像一个渴望得到爱的婴儿,不得不面对“母亲”的不在场,而这“不在场”的缘由是其欲望对象指向着盛老师。
此时的盛老师充当着一个完美的“他者”形象,这个“他者”提醒着林,除非林变成和盛一样的人、进入并且接受盛的象征秩序,否则不能获得陈文婧的爱。
“否则”,是林二十年来心中压抑与焦虑的源头。
他并不喜欢盛老师,因为盛老师占有了他的陈文婧,所以毕业后他扔掉了盛曾经送给自己的书籍、钢笔等等,企图将盛从自己心中抹去,坦坦荡荡做自己;另一方面,他又不得不成为盛老师,因为他爱陈文婧,所以担下一切本不需由自己承担的责任,默默无闻地做了二十年盛老师亲生儿子的父亲。
而他的焦虑,则来自对陈文婧随时可能的离开,虽然自己已经是陈的丈夫,但他深知陈嫁给他实属“不得已”,如果那个去往台湾的完美的“他者”有一天突然回来,陈或许还会离开,再给他留下一个不可捉摸的背影——后面的事实也确实如此。
所以,在矛盾的状态下,林的“自我”定位就被异化为盛老师,即使多年来林一直试图用逃避的方法脱离盛老师留下的阴影或其他影响,但最终还是不得不面对盛老师一出现、陈就离开自己(虽然是暂时的)的现实。
这个定位,与林自己真心想成为的自己并不符合,不然他就不会丢弃盛老师送他的东西,不会在盛回港治病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愿意去看望他。
这个定位,是通过陈文婧这面镜子投射出的扭曲的“我”,是一个在林的脑海中占据牢固地位的虚无的幻象,林看到了这个“我”,不得已地要成为“伪自我”。
在影片中,一次作品分析课上,林耀国站在教室最后看学生答题,恍惚中将前排的胡彩蓝看成了当年的陈文婧,而当年的盛老师则在台上讲课,突然对林耀国发问。
恍惚后,林耀国上讲台提问,张口即叫出了“陈文婧”三个字。
在这里,无异是林耀国将自己当作了盛老师。
学生时代的他只能看陈文婧的背影,如今的他和当年的盛老师站在相同的地方,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地喊陈文婧,因为他现在是老师了。
同样,影片中,林耀国问起胡彩蓝为什么喜欢自己,说:“因为我是老师吗?
”胡彩蓝大笑,说林耀国太没自信。
“老师”这个身份在林耀国这里有着独特的含义,因为自己不是老师,所以不能拥有陈文婧;因为盛老师是老师,所以他可以得到陈文婧;现在自己是老师了,这个“匮乏”终于得以弥补,但却显得相当无力。
作为学生的林耀国是十分自卑的,只有“老师”这个身份能给他些许慰藉。
当“老师”与“自我”相结合的时候,林耀国终于觉得自己完整了。
林耀国在整部影片中的形象是严肃、稍显古板的,全片中只有两处场合他脱离了这种形象:第一个是课堂上,面对讲台下一群丝毫听不进半句古文的学生,他努力“表演”,讲笑话,试图贴近学生;第二个是和胡彩蓝在深圳的酒吧里,前提是他已喝了不少酒。
比“盛老师”更适合林耀国的定位其实是“好学生”。
因为是“好学生”,所以顺从盛老师的意志,哪怕是一个虚无的幻影;因为是“好学生”,他一方面不肯放下“身段”与更多以前的同学交朋友,另一方面又和阿锐(中学时班上倒数、后来基本与市井混混相似)做朋友,因为“几时都有优越感”。
他几乎不喝酒,也不抽烟,对人客客气气,上班兢兢业业,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他“应该做”的。
这一系列的“应该”,构成了林耀国的“自我”。
这个“自我”来自于无数“他者”的投射,做“他者”认为他应当做的事,以此完成自我认同,以为“‘我’就是这样的人”。
在整个的林耀国的漫长的生活中,他始终是“被替代”地活着。
直到胡彩蓝闯进他的生活,这种“被替代”才开始动摇。
作为一个好学生,作为一个好老师,作为一个对“老师”有独特情结的人,林耀国的“本我”、他的最真实的情感长期处于被压抑的状态,而胡彩蓝则要来“拆招牌”。
面对妻子要去照顾盛老师的现实,林耀国开始和胡彩蓝约会,但说不到三两句话就要绕回到“考试”、“毕业”、“补课”的话题上来,胡彩蓝则直言不讳地笑他泡妞还要找这些理由。
当林耀国以为的作为一个老师的“应当”与“不应当”在通通不管用时,当他在胡彩蓝处可以片刻地逃离盛老师的阴影时,他才终于开始重新审思“我”是谁。
同胡彩蓝在深圳的酒吧彻夜未归后,次日早上,林耀国和胡彩蓝面对面坐轻轨回港。
胡彩蓝说林耀国做人太辛苦,要不停地解释。
林面对窗外发呆,说:“人生就是一场场考不完的会考。
”“会考”是他人给定成绩评优劣的,这也直接阐明了林耀国一直以来的人生观,就是被放置在一个被“他者”的镜子围起来的“水晶房”里,自己的每一个动作都会被评判好坏,这些好坏交织而成了林耀国的“自我”。
而事实上,整个场里只有他一个人罢了,那些被投射出的映像都是虚假的“自我”。
而胡彩蓝,一个典型的“中学问题少女”,和校长对骂,要求退学,无视所谓礼数,对林耀国的一套“应”与“不应”全然不感兴趣。
相对于被“框定”的林耀国,胡彩蓝是在从另一个世界不断地冲击自己的价值观。
在轻轨上,胡彩蓝说自己喜欢林耀国是因为看到他望着窗外发呆的样子。
这个理由与“老师”毫无关系。
林耀国心中最初的被异化的“自我”情结则因之松动。
对于胡彩蓝,林耀国或许并没有什么感情层面的“喜欢”,然而她与盛老师的同时出现,使得两段师生恋在结构上各自变得完整,仿佛是过去的重演。
但作为这个双环结构的唯一交合点,在过去重演之时,改写命运的剧本,林耀国得以走出之前的“怪圈”。
影片最后,盛老师病逝,陈文婧主动提出离婚,多年来压在心头的枷锁似乎终于可以去掉了,然而林耀国却不再逃,因为那个扭动的异化的“应然”与“自我”终于安静了。
四十岁男人的处子情结——看《男人四十》英文名:July Rhapsody导演:许鞍华编剧:岸西演员:张学友 梅艳芳 林嘉欣 葛民辉类型:剧情 片长:100分钟 级别:IIB周六的《佳片有约》很少会放港片,这天却看到了张学友和林嘉欣合演的《男人四十》,以前看过,重新回顾。
因为喜欢许鞍华那种深沉和淡定,也喜欢林嘉欣的叛逆和放肆。
初看,觉鱼骨卡喉,说不出什么感受,再看,也同样难受。
配乐的哀伤和古诗词的孕泽,将一个现代家庭生活涤荡得七零八落。
一段拼拼凑凑的人生浮出水面,压抑了几十年的老好人状态,一下子分崩离析。
老男人的悲哀并非没有爱过,而是迟来的爱让他更觉尴尬。
影片并非彻头彻尾的沉闷,仿佛龄界中年就找不到快乐的因素。
擅长描摹和解析家庭伦理的许鞍华导演没有将笔墨调至婚姻危机的普遍遭遇,而是将镜头移入男性内心,将那种在中国传统压制下无法喘息的灵魂通过儒家精神进行抒解。
所谓的“儒”,在现实境遇里,如林耀国们虽则受着浓烈的文化熏陶,却得不到太高社会地位,终日为生计而庸庸碌碌,不觉经年,当尽了一个男人在社会及家庭应尽的责任后,内心那片并未荒芜的“私营地”渐渐繁茂起来。
这便是所谓“中年危机”抬头,林耀国的悲哀却不止于这段尴尬的师生恋,而是结发二十年的妻终究解脱出来,从另一个人的死亡中解脱出来,这份“合约”式的婚姻最终走到尽头,二十年的情义临到近了,他的心却硬不可摧……故事起源于少年时代,林耀国暗恋前桌的女生陈文靖,他感叹自己每日只能望其马尾,而不像老师,可以直面她的脸。
林是国文课盛老师的得意学生,也是班上国文课学得最好的,但是他暗恋的陈文靖却和盛老师相恋。
高考放榜,盛老师跑回台湾,而陈文靖却怀孕了,林只好陪同她去医院做人流,无奈因为没有大人陪同,只得把孩子产下。
两人过起了夫妻生活。
一晃二十年,当年的盛老师落魄回来,落得一身病症,临死前陈文靖去照顾他。
林耀国此时也被班上的一位女生胡彩蓝狂热追崇,这让他想到少年时代的陈文靖,他的内心仿佛重新回到那个青涩年代。
而这种暖昧的家庭关系已经让他觉得穷途末路,盛老师的归来既亲切又隐痛,他在压抑之中感受到胡彩蓝那种不羁与冲撞,恍若自己的人生又重新开始……林耀国是一个被命运恶潮嬉弄的男人,原本完全可以依其个人爱好而独特的生活,却因其那种“儒家文化”的熏染而显唯诺——在此处,影片在穿插几个摇晃镜头陈述两人去医院打胎的情况,却没有强调两人各自的家庭状况,使人物脱离了联系体,仿佛两人的抉择成为主体意志,那么林耀国的选择应属咎由自取?
如果荡开一笔,可能扯远,像镜头般虚化,也许更加有侧重点——他的懵懂与良善换来了为婚姻而放弃爱情的个人牺牲,从此至终,回忆穿插于他的人生,他说:“人生就像一场永远考不完的联考”,除了一次次全力以赴去应考外,经历的艰辛和辛酸可以忽略不计,为了及格的标准,却要抛出全身心的精力。
导演善意的处理,使盛老师的归来没有成为矛盾激化的根本,而是让小人物身上的印迹更为明显。
张学友饰演的林耀国内心复杂,自尊心极强,他在同学聚餐后坚持自己掏钱,其实是对自身地位自卑的体现,他那种君子不受“嗟来之食”的书儒气,固执得让人心酸。
他毕竟是渴望爱的,胡彩蓝的挑逗与新生力量的蠢动,越来越打动他的心。
他那个年代消散的激情与憧憬在她身上一点点清晰的重现,青春的叛逆让他原本乏淡的生活有了滋味,虽然矛盾着,却也接受着。
林耀国陪彩蓝去逛商场喝饮料那一场,她将他喝剩的一半统统喝完,令林耀国左顾右望,深怕碰到熟人,他在她身边还像个未长大的孩子,如同年少时候的羞涩。
一个男人内心深处对爱情的渴望突然幽然升起,毕竟他是爱情与婚姻的受害者,初恋情人却替自己尊崇的盛老师怀了身孕,嫁给自己只不过为了解决“生育”和“名份”的问题。
他受到伤害却只能“打断牙齿往肚里咽”,一个是自己暗恋的对象,一个是自己尊敬的师长,为此,他断送了自己最美好的人生阶段。
当他又想逃避又不知所措地跟随着彩蓝的脚步时,青涩懵懂、情窦初开的少年林耀国回来了,但是我们却看得流泪。
林嘉欣在剧中饰演胡彩蓝这一角色,这是她初涉影坛的第一部影片,在与张学友的合作中表演可圈可点。
林嘉欣出道于台湾,但之前是作为歌手身份被张洪量雪藏五六年,因此求学加拿大,2001年经尔东升介绍,成了许鞍华电影里重要角色,这部片子使她一举夺得当年金像奖“最佳女配角”及“最佳新人奖”。
她的开篇很恢宏,与张国荣、谢霆锋都有出色搭档。
在《男人四十》中,她饰演的胡彩蓝家境阔绰,却生性叛逆,爱上国文老师林耀国,并一针见血指出他生存的“困境”,她说:我的人生从不反省。
几乎一代人的隔阂,却让一丝青春的活力化解了中年的寒冰,她不在乎他有妻儿,爱一个人爱得坦荡而直接,从她身上,我们可以看到香港年轻人的活力与奔放,还有不羁与叛逆。
她把握人物心理十分准确,丝丝入扣,没有做作的地方,赋予了角色更多细节与亮点。
梅艳芳看似是女主角,戏份却不多,寥寥几场,却刻画得相当有层次。
特别是最后一场跟丈夫林耀国说盛老师已经死了,她也应该去找份工作,说出这句话,脸上木讷,却带着某种期待。
没想到林耀国说了句:是啊,你不是会中文打字吗?
甫一说完,她笑着哭起来。
他继续说:以后我会每周回来看儿子们……她便放声大哭,抱着他的腰,抽搐着,让人心酸不已……也许是片中运用了很多中国化的元素,使得这部沉郁的题材型影片散发出浓重的人文气息。
苏子的《前赤壁赋》、李白的《送孟浩然之广陵》的反复咏哦,以及相关长江三峡的纪录片片段与主人公回忆片段的穿插,使得令人窒息的家庭伦理剧逃脱了逼仄、狭隘的室内空间,虽然是一种憧憬与回忆的更替,却荡开了现实空间的阴郁。
也许导演有意于小“家”与大“家”的和谐呼应,加入大段中国大陆的河山景致,为了衬托小人物林耀国那点人文精神,扩充了影片内涵。
在音乐上,钢琴与二胡的配乐伤感、优雅、从容,与主题情节相得益彰,让人沉静于对人生的思索中。
导演许鞍华是我比较喜欢的导演之一,以前看过同题材影片《女人四十》,萧芳芳主演,也是那种对生活不舍不弃的态度,却无比心酸、感动的人生题材。
然而这部片子却从另一角度刻画了一位中年男性的处子情结,同一个编剧岸西,同一个导演,同一风格,却是不同情节和主题。
有一天,当我四十岁的时候,如果重新审视这部影片,我会是另一种语调吗?
11月20日
年到四十的国文老师林耀国被他的一个反叛的女学生爱上,师生恋在所有现实和文艺的交汇处都是常见的事。
吊诡的是林耀国的妻子,也是他当年的同班同学陈文靖,在几十年前也经历了同样的事。
年轻的耀国迷恋着古典文学,迷恋着文靖,更崇拜着他们的国文老师。
于是,当阿靖怀上了老师的孩子而被抛弃时,耀国坦然与之结婚,承担起了家庭重任。
二十年过去了,林家过着平淡而略显拮据的生活,当年耀国的同学一个个发达了,买起了游轮别墅,也有个别落魄的,如阿锐,还过着当酒保的颠沛日子。
电影就从这里开始。
片中的几个细节是让我喜欢的,耀国和他的同学们聚会吃饭,其中一个提出买单,而他却坚持出自己的份子钱。
妻子说:“人家不一定高兴你出钱。
”意思是你出了,反而可能被孤立。
耀国上课,学生却捧着漫画书谈论着色情片,他只能插科打诨,迎合着他们,在散漫凌乱的课堂纪律中朗读孟子和李白。
他如所有沉湎在旧文学余晖中的穷酸文人那般,有着不合时宜的自尊和自傲。
国文虽是迂腐的玩意儿,但在一些资深的“文学青年”心中,却有着不可撼动的地位,这地位,甚至可以盖过人在现实中受到的一切委屈。
但委屈,终有一日是会浮现出来的,这就是理想可泣可悲的地方。
昔日不负责任的老师老病归来,现在的妻子倒是超脱了,对他没了爱恨,只有一种被我称之为“泛情感”的东西,总之,是去了雕饰的某种情意,无法细说。
耀国的委屈与不甘却蒙上心头,当年的老师,当年的妻子,这所有和理想,和梦,和美好的文学混合在一起的东西突然让他感到一种撕裂感,好像脑子里的两条神经在打架,他无法摆平它们,而这时,他的学生却向他走来。
如今的学生是大不同了,林嘉欣饰演的女学生对耀国来说,与其是诱惑,不如说是挑战。
她的叛逆,强势和非主流在他的眼睛里何尝不是另一种形式的理想,或另一种形式的逃避。
他们在深圳的一夜,也许发生了关系,也许没有,但唯一能肯定的是,这是一次混杂着往事的纠缠,是一幅幅不同年代相似场景的片段的剪辑粘贴。
于是他理解了,或者至少想通了他老师当年的行为模式,他们共同的软弱和不负责,他们对于生活不够粗鲁直率的判断。
当年的老师逃回到他老婆身边,你很难说这纯粹是为了利益还是为了脆弱的心不再被折腾,正如今天的他。
他也回来了,回到妻子身边,现在他的学生是否怀孕我们无从得知,只看到他们一家,包括现已长大成人的老师的孩子,聚集在医院里,对着已经晕迷的老师朗诵苏轼的《前赤壁赋》。
“如怨如慕,如泣如诉……”虽然这个电影的名字叫作《男人四十》,可它呈现的却是人生的各个阶段,从莽撞的青春,到衰弱的垂暮之年,且不分男女。
而在这整个漫长的人生阶段中,只有中年,夹在各种极端之间,充满了矛盾。
林耀国和他的妻子总在坚持着什么,是理想吗?
有,但不全是,而且当理想成了习惯,更成了一种看待问题的方式时,理想本身已经不重要的,它的力量也已经慢慢不存在了,甚至反证起了人的软弱。
耀国说,他为什么偏偏和当年班上那个又瘦又懒的阿锐做了朋友,是因为这么多年来,他其实都在享受这种当好学生的优越感,即便“好学生”对于中年的他而言已经没有了意义。
他爱慕文靖,感激他的国文老师,但这两人却在感情和道义上束缚了他那么多年,他却几乎不知道去挣脱。
即便他知道反抗,在他的女学生面前,他也仍然是软弱的,他没有师道尊严,甚至没有勇气主动要求她的身体,这就是理想的另一种形态。
这部电影无关背德、也无所谓肮脏与否,师生恋更是个幌子,只负责把你领到故事里头去,我相信许鞍华最终要谈的还是这玄而又玄的“理想”。
林耀国和妻子又回到了彼此身边,想过分开,但最终分不开,于是提议:去看看长江吧,看看李白、杜甫和苏东坡笔下的长江。
再不看,三峡工程会把很多地方淹没,就再也找不到古诗词中的那些好地方了。
片末,是一小段长江的片段,水流得很静,不像我们往常看到的那样汹涌澎湃。
面对这条也同样将要面临被阉割命运的大江,我想,再没有比我们,所有人此时的距离更近的时候了。
现在想来,最初以为的《男人四十》其实根本就不是我想象的那么回事,而我也是被众声的喧哗给迷失了自己,直到自己去看,才发现原来是这样的。
的确有我想的师生恋,而且是两段师生恋,但这又不是简简单单的师生恋,因为是两段,因为是有交叉点的两段,所以,这似乎又像是一个圆圈一样,最终还是回到了原点。
四十岁的林耀国,中学国文老师,沙滩边看的是《万历十五年》,这是导演的细腻,许鞍华,文学硕士,所以他会让自己的电影变得更艺术,恰如《甜蜜蜜》里曾志伟背上的小老鼠,回来接着说林耀国,他是不一般的国文老师,对李白、苏轼的热爱,会说鲁迅是在日本读大学的大帅哥,会说这个学期最无聊的国文课终于结束了,一个人的时候,看窗外,会有灰飞烟灭的迷离眼神,因此,胡彩蓝——一个具有“天真的性感,不羁的诱惑”的女学生,喜欢上他了,胡彩蓝,一个多彩的名字,但是,她只用铅笔画自己老师的样子,因为在铅笔的铅色里你可以填充你任何的想象。
还是沙滩边,林耀国与儿子安静地聊着《万历十五年》,儿子来了一句“你和妈吵架了”,平静里有机关。
这也正是此部电影里的“万历十五年”,这也“实为平平淡淡的”一天,但正是要通过这一天看他们的背后,就像黄仁宇要通过万历十五年这“实为平平淡淡的一年”来讲他的大历史观,来讲述明朝的这些事一样。
然后是妈妈陈文靖熨衣服,这是一个看似平静的四口之家,但是电影里又一直不停地出现隐约的暗示,这个平静家庭背后并不平静。
楼顶,“他回来了,我想陪他走完人生的最后一段路”,陈文靖的一句话,林耀国似乎被噎了一下,不耐烦的几句话打发了她。
人声鼎沸的超市里,又是一句“盛老师回来了”,短短的尴尬沉默之后,去拿大米陈文靖失手拿掉了两袋。
大儿子安然对妈妈说,爸爸给我讲了一个故事,说有一个国文老师姓盛,他没有讲完,说以后的故事,让你来讲……至此,电影已有四分之三,这两段师生恋的另一段才浮出地表,而我们也终于知道平静家庭背后的不平静:年轻时的林耀国暗恋着前排女生陈文靖,陈文靖心属盛老师,陈文靖告诉盛老师怀孕时,盛老师却说要回台湾,妻子在那里等着他,“你最爱的人在此时却成了你最瞧不起的人”,“我不知道他会不会接受我,但我知道他会帮我解决问题”于是林与陈,有了这个大儿子——安然,并且无恙。
可是,今天,多年来的平静一点一点地被撕裂,盛老师,年老,疾病,残留的记忆灼烧了林耀国的心;胡彩蓝,眼波流转,似水欲滴,然后“扑”地绽开了花一样的笑容,她有青涩的性感,有稚嫩、真切、无羁的情感,在她面前,每个人都会沦陷,何况是这样一个年届“不惑”的国文老师!
何况年少的另一段师生恋轻轻地、尖尖地,软软地、深深地侵入他的回忆,没有一丝声响,却冰凉痛如匕首。
他,是否需要证实自己呢?
想想同学聚会上自己的寒碜,无奈之下接下的800元一小时的家教,这些,不都是因为家庭过早地拖累了他吗?!
出轨就像出麻疹,凡人无法避免。
深圳一夜。
第二日回来,陈文靖没有要他的解释,晨光中她一如平常拿着嗡嗡响的吸尘器,尽管他一再找机会想说,留的晚饭也早已收起,依旧是一个平静的家庭。
但是,那一晚,陈文靖却幽幽地提出了离婚,她凄婉的眼神,“如怨如慕,如泣如诉”,无法摆脱地忧伤从眼里渗出,滴落,化成黑色斑痕,带上花镜的林耀国拿下眼镜,最后也是一抹笑容洇开来,“对啊,你会中文打字了”,“有空,回来看看两个儿子吧!
”然后两个紧紧地抱在一起,清辉的夜色里,眼泪泛滥成灾,不想收回,也不愿收回,让它流吧……其实在林耀国写下给安然的《我的第一次时》,他已经释然,其实,他们也都已经释然。
他不后悔承担了这个家庭,做了安然的父亲,所以他会带安然去见盛老师最后一面,然后三个人一起吟诵《前赤壁赋》,粤语吟诵,正有古韵之美,无可比拟,“清风徐来,水波不兴。
举酒属客,诵明月之诗,歌窈窕之章。
少焉,月出于东山之上,徘徊于斗牛之间,……”这不禁让我想起上一次的林耀国与陈文靖一起吟诵的情景,“寄蜉游于天了,渺沧海之一粟。
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
……”“妈,汤都熬干了!
还在那里讲!
”唉,这就是现实,残酷的现实!
跑题了。
胡彩蓝也释然了,所以,她会在毕业的那晚,带着画满了林耀国画像的国文课本,两个小笔记本,把这些都送给林老师,他们都知道,这些只能成为一个美好的回忆,就像胡彩蓝说的,给自己放了个假。
从深圳回来的那天早上,她与他面对面坐在火车上,他靠着火车,看着车窗外,眼神空旷,外面湿绿的背景飞驰而过,她也是一样的空旷眼神,有些落寞,她说,“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喜欢你,我记得,我记得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喜欢你。
上默写课时,你呆呆地坐在那儿望着窗外,就像刚才那样。
我从默写本上撕下一张纸画你。
将来我做导演,一定要拍这个镜头。
我想做的,一定做的到。
”窗外,还是清晨的向后飞驰的湿湿的清凉的绿,这一幕,动人。
又跑题了。
陈文靖是否也释然了呢?
她提出的离婚是释然吗?
啊,我不知道啊,只是想,即使她提出了离婚,但是他们还是相约去看长江,看三峡,他们还是抱在一起痛快地哭了,你相信哭过之后是晴天吗?
最后说几句,很喜欢阿梅在里面的表演,确切地说,是她让我改变了以前对这个电影的浅薄看法,这可能也是阿梅的最后一部作品了吧,她是否也可以说是风华绝代呢!
她演绎的很多角色总是会有那么一个华丽的转身,转身之后的依旧是她凄婉的眼神,“如怨如慕,如泣如诉”……
胡彩蓝林嘉欣:聪明叛逆的青春期,却又处处透露着聪明有主见,相比林耀国更为洒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能为自己负责,这样有个性的女孩,应该会让每一个处于不惑之年的男人心动吧。
这个女孩总是能让林耀国平静的心再起涟漪。
尤其那一句你要习惯没有我的日子,这个女孩子真是聪明,知道这个男人喜欢上她了。
林嘉欣演技5星。
陈文靖梅艳芳:年轻时的她应该是和年轻胡彩蓝一样,聪明早熟,肆意生长,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敢爱敢恨,后来当盛老师说出回台湾那些话时,她选择不告诉他怀孕的事,去打胎,她骨子里是倔强的,是有主见的,20年过去了,她依旧是倔强,她要去照顾盛老师,不顾丈夫反对。
当她对儿子说:如果只是为了解决问题,怎么可能过了一起过20年。
平静的说出这样的话,这个女人真是理智又充满智慧。
可是后来她逃避丈夫向她解释在外边过夜的事,又莫名让人心疼,她不想听或者说害怕听到丈夫出轨的事。
尤其结尾,陈文靖对林耀国说:没办法和我一起生活可以出去找工作。
她说这句话是下了很大决心的,她害怕丈夫会同意离婚,又觉得对不起他,因为自己所以这些年一直穷困潦倒,是试探却又担心试探的结果。
因为她真的爱上这个男人,不是因为感动,不是为了解决问题,是因为他的人品。
梅艳芳虽没有太大发挥演技空间,不过肢体语言倒是把一个家庭主妇诠释的淋漓尽致,什么角色都游刃有余,看过她的其他作品再来看这个,大跌眼镜,如果给她多些时间,或许能获得更多电影奖项。
张学友林耀国:我看到的林耀国真别人的是个好男人,接受妻子过往养大儿子,尤其是那一句我想当了老师就可以每天都看见她的正脸,真是感动,对于胡彩蓝感情总是在克制,多年来没有改变自己曾经的梦想,即使贫困依旧做喜欢的职业,对非亲儿子那么好,宽容的去看盛老师,对于妻子,即使没有那么爱了,依旧舍不得离开。
很符和张学友本身气质,温和,宽容。
林耀国和陈文靖最后应该不会离婚,毕竟林耀国是个好男人,俩人就是那种即使不爱了,也舍不得离开的夫妻。
“我第一次真正爱上国文课,是因为来了一位姓盛的老师;我第一次暗恋,对象是一位同班同学,她叫陈文靖。
就坐在我前面,每天上课时,我总会间歇嗅到她发边的爽身粉香味。
我第一次感到自己的重要是在你出生的那天。
婴儿床上的你,脸上满是皱纹,口中呜呜的发出小猫般微弱的哭叫,我抱起你有点不知所措,但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妙感觉,同时汹涌而来。
世界变得温柔,我也从此变得重要。
”原谅。
这部有名的片子也是才看,应该也算是相见恨晚。
难得的香港电影黄金时代之后、回归之后余温尚存的用心之作。
许鞍华风格都不意外,张学友稳重表演令人赞赏,林嘉欣自是印象深刻,梅艳芳大家风范拿捏自如。
不去着重谈及所谓”中年不惑“的本片主题。
已有评论里”黑白灰“的归纳——虽然我并不完全赞成这个”灰度“的结论,在回复里也有更高格局的”包容/原谅“的共识文字——这固然是本片最难演绎却是演绎得非常精彩得特色所在。
最想强调的感受其实是一开始就从”万历十五年“里令我耳目一新的观感:那么商业片泛滥的香港,来一个如此串联起中华文化脉络的书本符号;这必是一个非同寻常的人物和故事。
及至张学友饰演的林老师在课堂上讲述纯正的文言文名篇、收集长江三峡的风景和诗词、背诵苏东坡的《前赤壁赋》和李白的”古朗月行》等等,这其中的节奏和韵味,地道十足,一股更甚于经典咏流传的中华文明文化之风扑面而来,既熟悉又亲切,更因为影片所处的香港城市背景,而显得更加珍贵。
影片的气质和人物的气质,都在这个铺陈和反复呈现中,丰满而深厚地立起来了。
我知道在高度都市化的香港这个东方之珠,中西文化的交融里其实有一批渊源深厚的中华文化根源脉络,一直顽强不息的成长,并且正是因为其前沿节点的地位和实力,反而得到了更加特别的保护和弘扬;只不过在高度模式化的电影产业里,能够字正腔圆的进行定位和表达——须知这是要服务从属于故事人物以及整部片子的必须考虑的商业逻辑的——仍然凤毛麟角,而《男人四十》在总体上和细节上能够全方位地将这种文脉嵌入片中,不能不令我倾佩和赞叹。
因为这个,许鞍华等创作团队,本身就是这种文脉的传承者。
这是这个片子其实甚至大于前述的“四十男人师生恋”的主题更令我印象深刻必须记录的所在。
文脉之外,“文艺”仍是本片的最大标签。
——舒缓从容的节奏,行云流水。
即使是古灵精怪的小女生,厚积薄发的师生恋,也没有那么虚张声势地过分渲染。
也有各种矛盾和冲突,都在潜移默化和点到为止中交待过去。
按理说,这其中数十年的喜怒哀乐,换了其他影片免不了慷慨激昂和泪流满面——用人到四十的成熟与稳重,来控制了全片的基调,就有了隽永的风格。
——回忆和现实交织闪回的叙事。
过去的一场师生恋和同学恋,与今天的一场师生恋;平行叙述,时而前后印证,既交代清楚,又能互相引发,进而推进故事和人物发展;精妙复杂,殊为不易。
这也是典型的文学式的表达逻辑,催生了更加幽深绵长的共情和体验。
——几篇原创的作文,均是片中的亮色。
《端午偶拾》和《第一次》各具特色,前者大开大合、开篇就树立了林嘉欣/胡彩蓝特立独行的女主形象;后者更是全片对于“男人四十”的一个自白书,等于是一个内心独白。
——这又得提到片中的诗文了。
如果仔细研读,其中的每一个片段,都是在内容上、隐喻上,与片中的故事和人物相得益彰的更显示出这样的国文的精美、中华文化之伟大、其与时代的融合与生生不息——等等。
其余几个附记:——林嘉欣的北美身世和经历,大约是其与港台影视摩擦生电的性格化爆发;已有评论“天真的性感,不羁的诱惑”,更无言辞比这到位了;——林/张从深圳回来前一晚的住店细节,有诸多讨论。
更倾向于事件已经发生,但张回来说明的情节,仍令人困惑:他能说什么呢?
而且从评论区看到,判断其二人早已发生的逻辑是有道理的(后来那样的说话方式),那么就更不应出现其在此解释说明的情节了不明白——张学友此片出演完全值得上大奖。
香港金像和台湾金马没有给他,不合理;大概是觉得他的歌唱大奖已经拿的够多了吧?
和我预期的内容有些不一样,不知道和四十岁有多大关系,剧情也不大感兴趣。
老公让我看的,我现在很慌,我怕他四十岁出轨-.-
都四十了还全是情情爱爱……林嘉欣的嘴👄看得我太难受了!!跟嘴张不开一样!!!这个开放式结局太讨厌了!!!
6/10。以男性为视角仍然将更多同情倾注于妻子,做全职太太而与时代脱节,不知道数码相机弃用胶卷,离婚后没有能力单凭打字谋生;夫妻未还清房贷便迎来情感空白,丈夫在家庭危机下顺从了师生恋。作文竞赛获奖这个将记忆和现实并置的闪回出彩。转场需要的三峡图片穿插太突然,宾馆门关闭的结尾暗示暧昧。 @2017-01-01 07:35:48
喜欢这部电影,非常之喜欢!导演导得好,演员选的妙O(∩_∩)O,演的更好。是我看过张学友演绎的最好的一个角色。淡淡的味道,朗朗上口的诗词歌赋,是我喜欢的调调。想起上中学时暗恋的物理老师,还有视我为掌上明珠的语文老师,不知道,你们现在还好吗?
我反而理解阿梅的选择。对于学友这样的好好先生而言,即便再重大的人生选择往往也是要靠别人来成全的。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共同养育了两个孩子的夫妻,突然有一天才发现彼此间的感情早已褪尽。三峡啊,李白啊,苏轼啊,同样也是我的梦哪。
差不多是第三遍,终于把这电影完整看罢。
绵密如行云流水,在记忆的闪回与间断中与自我和他人和解。不仅是一部中年危机框架下的家庭片与爱情片,更是一部微妙的政治电影,触摸到香港回归背后的症结。许鞍华和岸西有意模糊化处理,却足以在文学、文化环境的再塑中,狠狠刺痛人心。
经济大潮下的香港普通市民的迷茫
非常抒情的作品。讲男人面临的困境:记忆、压力与诱惑。接受诱惑成了走出困境的虚拟通道。难得一见的,创造了一个“古文”意境,并与人物的记忆、转变和最终的和解做了结构性的融合。前后对称的人物关系。最有意思的是新的师生恋,林耀国通过这段感情弥补了青春恋情的缺憾,而胡彩蓝的自由随性终结了轮回的可能性。
观影时,猜测到要上演男老师被年轻鲜妍女学生吸引进而越轨,私情败露,众人鄙夷的戏码,顿时感觉坐立不安,特别介意电影里主角的难堪处境。还好,没像我以为的那样俗套。但我还是觉得俗常,男性的中年危机以出轨始,亦以出轨终,现实中不得意的种种,仿佛解决的出口永远在反刍年轻时的风华或者一时沉湎于年轻女孩营造的青春幻影里。而女性面对着琐碎的家务事和日渐冷漠的丈夫,无力痛哭这难以为继的婚姻。我不喜这样的传统叙事,就像电影里年轻的女学生对着文学的态度,“为什么你不能改成我喜欢的作文题?”,文学不是去仰视也不是被信仰,文学用来写“我喜欢的人”,不用被困在文学的自衿里。当然我还是很感动于传统文学式微的环境里,中年人想要到长江边去望望李白、苏轼笔下的长江,也许有一天“都会被淹没”,可是执梦依旧在。
想看好久了。可实在受不了林嘉欣的脸。
剧情很动人,谁不爱那颗包容一切的心。
梅姐行云流水,哭的那段真是令人动容,刚出道的林嘉欣表现也可圈可点。而学友哥,4天王中我一直认为其实他是最会演戏的。本片里他把那种中年老师的酸儒、平淡下的压抑、人性的憋屈展现的淋漓尽致,内敛而克制。如果不是惊为天人的歌唱天赋的话。。。8.3
3.5。高中三年没有男性语文老师,无法咨询女生们。倒是想起一位去世不久的初中语文老师,唉。
故事讲得十分老练圆熟,几乎没有无用的细节,情节的推动都有入情入理的铺垫和补充,可惜我不喜欢师生恋,也不喜欢林嘉欣除了念作文的旁白之外都略显造作的嗓音。另外值得一赞的是,许鞍华的电影中总能捕捉到庸常甚至不堪生活中蕴藏的刹那诗情,短暂,但令人铭记。
2002/4/10 ua沙田
这个故事,本人经历过能体会,但并不具备普世代表性
演的真棒,中年男人的游移不定,其实不太有普适性,主角一方面有着逃避与倔强心态,另一方面作为高中语文老师有着沉湎于传统诗词的温柔内心。很多游移的剧情都聚焦于张学友扮演的主角下内心的些许波澜,林嘉欣的配角也有种青春隐约的娇嗔,虽然拍的不落俗套,归根到底还是男人与出轨欲望的克制那点心思罢了,说破了就是美化。比起同题的“女人四十”并不接地气,反而文艺的很。
在香港社會英文化及重理工科、商科的時代氛圍中,畢業於北大中文系的中學國文教師林耀國偏居邊緣、中年失意。以古典詩賦為代表的中國傳統文化,成為其解决自身精神和情感問題的重要資源和心靈寄託;而與臺灣來的中學啟蒙教師和妻子的三角關係,也繫於三人對中國傳統的共同認同:片末,一家三口在臨終的啟蒙老師踵前背誦《前赤壁賦》,“到三峽去”成了主人公與妻子冰釋前嫌、再續情緣的出路。影片也以包括胡彩藍及其二子在內的中學生之視國文課和老師為落伍保守、將中文辭書踏在足下等,明示中國傳統文化在當代香港之式微:儘管複雜的感情結構跨越代際而存在,但晚輩已不再以傳統文化為情感世界的寄託。影片對中國的主體想像與認同主要是文化上的,對內地政權的政治警惕隱現其後,其對三峽淹水的哀惋,明顯可理解為對政治力量摧毀文化符號的危機敘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