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众,尤其是中国的——永远是戏剧的看客。
牺牲上场,如果显得慷慨,他们就看了悲壮剧;如果显得觳觫(即恐惧颤抖),他们就看了滑稽剧。
北京的羊肉铺常有几个人张嘴 看剥羊,仿佛颇为愉快,人的牺牲能给他们的益处,也不过如此。
而况事后走不几步,他们并这一点也就忘了。
——鲁迅《娜拉走后怎样》最早知道导演鹏飞,是在看过《米花之味》这部当年被很多人夸赞的文艺短片。
然鹅,我看完也就觉得不过如此,倒是时至今日,对里面留守儿童在寺庙附近蹭网,以及英泽母女在溶洞中跳孔雀舞,算是比较猎奇的场景设计了。
到如今《又见奈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还是那么不疾不徐,缓缓道来,有种大将风范,温婉细腻的东方式表达,尤其是对几个场景印象深刻,比如吴彦姝去肉店买肉,和老板互相用学动物叫来沟通,以及中日两国两位老戏骨在一个凳子上坐着飙戏,互相用道具沟通情感,这些都是神来之笔,非常有灵气的处理方式。
中国电影市场迅速膨胀,像个吃撑的胖子,肚子圆滚滚的,坐上了高速列车,唯独把文艺片甩下来,唯独文艺片票房惨淡,甚至有时可以用可怜来形容。
打开各大网文的推送,本片的关键词呈现极端反差,一方面是叫好者,说本片让人心疼,口碑逆势增长,另一方面是捉襟见肘的票房,简直可怜到家了,甚至可以用惨淡来形容。
中国电影市场已经过早进入二八法则和劣币驱逐良币的怪圈,不仅如此,审查的天花板愈加下沉,而观众的审美和欣赏水平却在一直增长,在这种四面夹击的情况下,最惨莫过叫好不叫座的文艺片,很多导演都是用爱发电,吐血拍片,这是另外一种惨状。
《又见奈良》这个片名,从面子上看就是吴奶奶的角色之前只在养女寄来的照片里见过奈良,这次亲眼“又见”了。
里子里也差不太多,本来对奈良或者日本的见识,来自于亲属的描述,现在人来了,又见了。
到更像是导演因为前作在奈良电影节结的缘,这次因为本篇的拍摄才“又见奈良”,如果真的是这样,还真是有够任性的片名。
细细想来,尽管片名出于可能的机缘使然,不过无论如何,奈良这个地方真的是太过适合了。
日本人通常以大和(yamato)民族自称,08年以前,日本政府甚至坚持日本是单一民族国家,即便是按照现在的数据,大和民族也超过日本总人口的99%。
在汉字被正式引入日本之前(大约是中国的南北朝时期),日本只有语言并无系统文字可用,不过yamato这个称呼就一直存在了。
在《三国志》的魏志里倭人传中,还记录了邪马台国女王卑弥呼多次遣使进贡魏国的记载。
需要注意的是,当时来使者是无日语文字可用的,所以卑弥呼应当就是himiko,而邪马台就是介于yapmatai和yamato这样的读音。
有意思的事情来了,曹魏认得他们就是东汉光武帝曾经赐过“委奴国王”的倭人(“倭”通“委”),还因为“委”乃半“魏”,所以愉快得赐了卑弥呼“亲魏倭王”的封号。
当时的日本人显然也接受了这样的封号,再后来汉字大规模传入以后,在表示汉字与原日本语言的对应训读系统里,“倭”=yamato,日本人又取了音读(日语中传入汉字与传入汉音的对应系统)和“倭”完全相同的汉字“和”(音读都是wa),加上表示汉语圈国家高大上的“大”字(参考大清、大韩民国),组成“大和”训读依然是yamato。
日本人很喜欢“和”字,也从中剥出一个部首作为片假名的wa“ワ”,“和”字意思也和我们今日汉语中大同小异,是和睦平和之意,没错,“令和”就有此意。
说来日本人爱好和平,甚至用汉字“和”来做民族符号真的相当讽刺。。。。。。
不过yamato大和的来历确实是这样的。
那yamato本意呢,大约就是山人、山民的意思。
只从地图上认识日本的人会很难理解这层意思,会自然地问难道日本不是海国海民么。
不过熟悉日本地理特点,尤其是深度游过日本的朋友理解起来大概就方便得多,毕竟日本国土面积里将近3/4是山地和丘陵。
所以日本的先人自称是山民完全没有问题。
话说在近畿地区,太平洋到日本海最近的距离还不到100公里,比红海到地中海还要近不少,在大河剧《八重樱》中出场的近代日本教育家山本觉马甚至有过利用淀川和琵琶湖然后挖大约40公里左右的运河来贯通日本的计划。
在如此小跨度的区域,日本先民愣是找到一片前不靠海后不靠琵琶湖的群山包围之中的平地奈良盆地来发育壮大也是很有意思的事情,要知道往东走不了几步就是肥沃的尾张平原(就是信长的老家),再往东就是广袤的关东平原(德川256万石!!!
)。
这也事实上造就了奈良。
在现在奈良县西北的奈良盆地之中,望着周遭在《万叶集》里提过的大和三山-香具山、耳成山和亩傍山,自称yamato山民。
跨过了弥生时代,在古坟、飞鸟和奈良时代成为了日本最古老的国家都城。
没错,大和就是奈良。
然而与因为现代快餐式旅游体验相关习惯,已经几乎与公园的小鹿画上等号的那个奈良不同,奈良其实是真正意义上的千年古都是比京都更为古老的日本。
称奈良为日本本本大概除了拗口一点也没什么大问题。
就在这么一个最最日本的地方,影片开始了。
可就是这样一个与世无争、气淑风和、本格日本的地方奈良(读作yamato大和),依然或排斥或拒绝了它的子民。
这其实一点儿不难理解,毕竟日本当代社会对从众性的要求高到离谱变态的地步。
作为不通日语的小众人群,想要融入日本社会太过困难。
这也塑成了本片的悲剧内核-战争之殇。
导演说这片一定要拍成反战的电影,果然没有食言。
没让陈丽华出场,而是通过一行人的走访调查来让剧情演进。
这一行人也很有特点,有吴奶奶演的遗孤的养母(中国老人),有英泽演的遗孤的子嗣(中日混血在中国出生长大的日本人)还有国村桑演的日本孤寡老人,这样就有了三个视角。
同时,随着老奶奶寻亲的明线,日本战争遗孤的群像也慢慢被揭开。
于是就有了听到“もしもし”就会挂电话的所谓战争遗孤联系协会会长山田,鞠起躬来幅度比日本人还夸张。
于是就有了听着毫无用处的中国天气预报,唱着革命样板戏的曾在牡丹江居住的日本裔夫妇被隔绝在奈良重山之中。
于是就有了山里那对夫妇已经不会中文的女儿明明操着熟练的日语,却对国村隼的角色有着近乎本能的警惕。
于是就有了在那个传说嫁到外县的日本战争遗孤,一边是高高树着为了看中国节目的卫星天线,一边是在汇合了全镇人的拥挤热闹的日本民俗祭中挤到最最内圈的背影。
关于陈丽华,我们也知道她经历很多次搬家,被热爱中国文化的老板娘无端指控偷窃和讽刺地一个聋哑管理人成了朋友,在血缘鉴定失败后彻底沦为边缘人。
至于从未向自己的养母提及的取自于养母名字的日文姓名,大概是一个她自己也未曾相信的身份,亦或是为一直只报平安的自己留下的最后尊严。
影片重头戏是英泽演的清水初美。
出场是在居酒屋里打工。
一个挑不出一点毛病的日本名字和有着奇怪口音的日语(尤其是すみません的せん部分,真的难为英泽了)。
在被提及口音的时候,第一时间回应了“日本人です”,甚至有点攻击性。
打各种短工,做廉价的手工,因为中国血统和男友分手,父母回了中国,举目无亲状态。
相信她也有跟家里联系说在日本一切安好吧。
很多批评说那场哭戏太尬,这都是没看懂这片的主角是谁。
这影片是借吴奶奶角色来讲遗孤群体的。
影片海报上安详温暖的吴彦姝拥抱的人物(疑似英泽)并不能拥有姓名。
当一路陪着奶奶走访调查早已对丽华的境遇感同身受的英泽,听到丽华已经去世的消息的那一刻,她崩溃了。
在那天晚上,看着没有胶卷的相机,她哭着掩饰说“全白拍了”,她说的没错。
陈丽华的悲惨结局对她来说是个残酷的预言,意味着她所有试图以日本人身份融入日本社会的努力很可能全都白费了。
所以,当听说陈丽华可能的新的情况的时候,她的兴奋是显而易见的。
陈丽华对于吴的角色来说是女儿,对于英泽的角色来说是希望。
所以仅仅有个柯尼卡机身还是不够的,富士胶卷是必须的。
剧本还是温柔的,安排了有朋律师来关照丽华,也安排了吉泽桑(国村隼)来帮助吴奶奶和英泽。
这个安排很特别。
故事里设定国村隼是个痛失唯一爱女的退休警察,觉得英泽很像他的女儿,于是想帮她。
虽说这个设定合理合情,也代表了日本人的善意形象。
而此次寻亲之所以能有效展开,还全赖有这样一位全身心付出的奈良好人。
不过细细考量,就因为条件设定太多,导致这样的善意帮助可遇而不可求。
反过来又为遗孤们的在日的生活添了一丝凉意。
想来英泽的馬鹿男友其实也与意思,代表了普通日本人的视角。
即使愿意与战争遗孤这样的社会边缘人交往或者施以善意,但往往结局还是臣服于日本社会的森严而无以始终。
而且相对而言,吴老的角色对于寻得亲人的预期其实并不那么高,大概对于最坏的结果也是有所准备的。
这结局大概就像那只丢进湖里的海蟹,岂是凭一句话就可以让它适应淡水的。
至于吴老的内容太多影评有提及,这边不再赘述了。
影片留下了一个半开放的结局,显示导演的善意。
从它县归来的三人,就这么走着,直到影片结束。
只是国村的无力、吴老的失落、英泽的绝望显露无疑。
当已经从陈丽华讨论到遗孤群体这样的社会群体时,任何个体的行为和能力都太过渺小。
或许明天,吴奶奶就可以飞回东北安享晚年,国村也可以找到葛城的前辈开怀痛饮,只是对于英泽,还不得不继续迷失在奈良的群山之中。
电影还是相当成功的。
剧情安排合理,节奏把控得当。
奈良的镜头也很优美。
片头的动画历史背景讲解确有笨拙之感。
在寻亲主线、遗孤生存状态以及奈良的人文风光描写的平衡上也有失从容。
只是相比《米花之味》的纯粹和生涩,《又见奈良》熟练得让人有些意外和可惜。
总体,当然瑕不掩瑜的佳作。
千百年前,日本先民在奈良的群山之中为日本的未来思考。
千百年后,鹏飞导演在奈良的群山之中为日本的遗孤发言。
《又见奈良》讲述了一名老人在日本的寻亲之旅,在旅途中结识了一名华侨女孩,一名退休的日本警察,三个人怀抱着各自的目的(这种目的也可以称其为内心的需要)在奈良寻找着老人失踪的养女,期间遇见了各式各样的人。
特别提一下,我猜奈良推介的部门一定是赞助了,里面的景色美,还有莫名插入的打鼓表演将近100分钟的电影,似乎每一帧都写着同样的两个字——孤独陈慧明,一名七十多岁的老人为了寻找其已经失联四五年的养女,只身来到日本,得到了昔日友人女儿小泽的协助,小泽同样是中日混血,在一家柿子加工厂工作,在寻访过程中,偶然得到了已经退休的日本警察一雄的帮助,三个人结成了一个团队。
这三个人在走到一起之前都是孤独的。
陈慧明的儿子过世后,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就只剩下了这个养女,陈丽华,也正因为如此,在失联太久之后,她已经无法忍耐,毅然只身来到日本。
小泽的父母由于不喜欢日本的生活,已经返回了中国,只有小泽坚持了下来,但是她只能枯燥地日复一日地将一个个柿子放到传送带上,她的男朋友也因为小泽的华裔血统而离开了她,如今她在日本没有一个亲近的人了。
一雄,是一名典型的日本人,在工作生涯中永远重视的是工作,忽视家庭,这几乎是那一代日本人的常态,因此和女儿的关系疏远,在他的妻子去世后,只能独自一人生活在偌大的院子里,日复一日等待着女儿的信件,可惜往往都是空信箱。
在影片中他拜访的前同事可以看出也是这个状态,而当一雄看到邻居取信时也在调侃是不是孩子的来信,结果却是账单,这说明了几乎这一代已经老去的日本人都面临这这样的问题,老年的孤寂。
这三个人看似机缘巧合走到了一起,而事实上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机缘巧合,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都需要另一颗心去倾诉,去依靠。
其中对交流最渴望的,是国村隼扮演的退休警察一雄,在他眼里另外二人替代了他去世的妻子和久未见面的女儿甚至整个影片的核心线索,那个从未出面的陈丽华,我们也能从她的信、他人的话中感受到孤独和渴望与人交流的愿望。
陈丽华因为日语不熟悉,她最好的的朋友是一个聋哑人士,两个人可以通过肢体语言来交流,反而比用声音来交流要通畅得多。
提到聋哑人,我就不能不提刘亚仁的《无声》,基本上刘亚仁的每一部电影你都可以当成表演学的范例来看,目前韩国演技最好的演员,比宋康昊强多了在日华人和日本人的交流,是隐晦地藏在影片里的重要表达核心,导演并不希望将文化的冲突放到影片显眼的位置,但又不能不承认这是一个核心问题,于是他隐晦地通过极少的片段来表达这个主题。
小泽和男友的分手,影片通过男友的视角变现了其父母对于这个华人女友的强烈反对。
同时小泽多次请假时,上司冷冰冰的语气格外的刺耳。
我一开始以为这只是上司性格所然罢了,但后面有一个场景中,另一个返回日本的在日遗孤也遭到了上司同样冷冰冰的质问时,我自然会意识到这是不同文化的冲突和偏见。
包括前期陈丽华房东,一个热情的老太太,竟然也因为陈丽华是外国人而无缘无故怀疑过她偷东西。
等等等等,这些小的细节通过三人的寻访陆续展现给观众,可以说清晰的让观众感受到了在日本生活的华人们所要面临的各种隐性的压力或者说是歧视。
但影片主要想描写的,是孤独,因此对于这种不同文化间冲突的表现可以说是非常克制了。
它不像《新宿事件》那样的血淋淋,也不像《胖子行动队》那样一路傻笑而过,《又见奈良》在描写孤独这个核心话题时,通过异乡人这个背景,强化了这种孤独感。
《新宿事件》过于真实,真实到导演往里面加多少瞎编的东西都能让你相信这是真的影片中最重要的剧情出现在最后,当一雄和小泽得知陈丽华的死讯时,陈慧明老人正在车后座上,虽然前面我们看到了一个她闭眼睡觉的镜头,但是当电话在叙述死讯的时候,镜头的特写是给到前座两个人的,一雄的尴尬和为难,他有些后悔此时接电话,小泽的触景生情,抽泣落泪,但我们谁都无法看到此时后座上的状态。
陈慧明到底听没听见这段电话呢?
后面的剧情对于演员的要求是巨大的,因为可以通过两个猜想来解读。
其中,如果陈慧明听到了这段电话,那么后面的那些看似流水账的镜头,对于演员功力的要求是巨大的,或者说就让观众有了无限的遐想。
陈慧明后面在床上对小泽的安慰,究竟是一个老人即使面对噩耗之后的镇定内敛,还是简单的对后辈的安慰?
而如果陈慧明并不知道这段电话的内容,那么最后的那个长镜头,就是全片的最精华以及最遗憾的一段。
在夜晚的街头,只有他们三个人行走着,不是并排,而是前中后拉开了一段距离。
这个长镜头再次强调,被最后的那首歌搅黄了,可惜一雄在前,我们能看到他与中间的陈慧明距离忽远忽近,我认为他这反应了他内心的斗争——究竟要不要将陈丽华的死讯告诉陈慧明?
每当他鼓起勇气想要转身说出真相时,他又不忍让陈慧明伤心,于是又胆怯,从而拉开了距离。
这个时候,我相信陈慧明也感觉到了一些东西,我们能察觉到她步伐的放缓,想拉开与前者的距离,害怕听到不想听的消息。
而小泽这时候就会从后面靠近陈慧明,仿佛要去搀扶她,怕她因为这个消息而倒下。
最后,影片在这三人的行走,以及一首蹩脚的日本歌曲中结束。
其实最后应该伴随三个人和观众的,难道不应该是那孤单的脚步么?
历史洪流滚滚而至,裹挟之下的小人物,就如恒河沙数,难以计量而又只得随波逐流于命运。
然而,无人约束上位者持续膨胀的野心,斑驳历史铁卷上的血书没能够让他们有所警醒,徒劳看着无力掌控命运的普通百姓,经历血与泪的洗礼。
——题记 身为东北人,幼时或多或少听老人们提起过关于日本遗孤的故事,不见谁真正对这些侵略者遗留的幼儿有恨,倒是对那段被日军占领的屈辱历史和苦难,念念不忘。
“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那里有森林煤矿,还有那满山遍野的大豆高粱。
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那里有我的同胞,还有那衰老的爹娘。
九一八,九一八!从那个悲惨的时候,脱离了我的家乡,抛弃那无尽的宝藏,流浪!流浪!整日价在关内,流浪!哪年,哪月,才能够回到我那可爱的故乡?哪年,哪月,才能够收回那无尽的宝藏?!爹娘啊,爹娘啊。
什么时候,才能欢聚一堂?!” 即便是80、90后的东北人,大多也都听过这首松花江上,如果说全国是抗战8年,那么东北整整抗战14年,与网络上传言的东北无一人是男儿的不抵抗不同,14年没有补给,缺粮少衣,在零下30度的严寒下,东北抗联硬是坚持了14年,牵制了76万日军在这片血染的土地上。
我们现在的国歌《义勇军进行曲》其实是唱给东北抗联的战士的。
记得读初中课本时,有一个人物寥寥数语却让我泪盈于睫,他叫马占山。
拒不执行不抵抗命令,带领部队拼死一战,为东北民众的安全转移赢得了时间。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但他违反了天职,却赢回了良心。
他说“倘有侵犯我疆土,及扰乱我治安者,不惜以全力除之,以属我保卫地方之责。
吾奉命为一省主席,守土有责,不能为降将军。
” 另外一位令我泪如雨下就是大家熟知的杨靖宇,死后被开膛破肚,发现肚里没有一颗粮食,只有树皮和草根,时年35岁。
在东北艰苦残酷的斗争环境下,他的身边却一次又一次的出现叛徒,至他于死地。
有原东北抗联第一军第一师师长,杨靖宇最信任的得力助手程斌,跟随跟随程斌叛变的张奚若,杨靖宇的警卫排长张秀峰,伪排长赵廷喜。
程斌大队中的几个抗联叛徒,由于复杂的历史原因,除程斌在“镇反”中被枪毙外,其他人则逃脱了应有的审判。
不知道是不是应了那句老话: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日本人在东北大搞基建建设,也使得东北在建国之初成为重要的重工业基地。
然而这些基建并非日本慷慨的大东亚共荣,却是建立资源线来以战养战。
东北有很多万人坑纪念堂,都是当年东北壮丁被抓来强迫进行基建,死去的劳工就地掩埋,建国之初的重工业基地,是一个又一个万人坑的森森白骨撑起来的。
老人家常说,东北这旮沓是块宝地,鲜少有地震、洪涝等自然灾害。
自然灾害确是少有,但苦难却一点不遑多让。
九一八后被日寇占领,抗美援朝首当其冲,下岗潮被波及范围最大,而今又成为全国经济老大难问题区,延迟退休和养老金问题预计最先在这里爆发。
这片土地上的人们既不是人们常说的好勇斗狠,也不是快手抖音里的主播成群。
这片土地既不像地域黑说的做事儿不行,吹牛第一,也不如刻板印象中的官僚主义横行。
这些都跟那些勤勤恳恳过日子的老百姓,没什么关系。
东北的冬天真冷啊,但冰天雪地里照旧有出早摊卖海鲜的,现在还有个小火炉烤烤手,但也经常看到他们手上的血口子一道一道的,脸上却笑呵呵的热情招呼你,买点啥。
离开东北很多年,偶尔回去,却发现它像是变了,又仿佛什么都没有改变。
故乡成为了回不去的故乡,我在故乡里,却像是个异乡人。
导演鹏飞,透过影片《又见奈良》关注日本遗孤问题,影片举重若轻,并没有浓墨重彩的渲染苦难,却在日常的选材中,让人由衷的嬉笑出声。
可开怀过后,想想那些日本遗孤和他们在中国的养父母,不禁悲从中来。
影片开篇用一小段动画,快速的交代了一下历史背景,无配音的动画短片中,随着音乐的流淌,很多含泪的往事如光影回照,迅速重现眼前。
一句话的历史中,多少小人物无可奈何的悲欢。
国家间侵略、战争、殖民、冷战、恢复建交,普通百姓跟着政策,来来往往,奔赴不同的命运。
日本平民仓皇撤走,撇下了自己的孩子在这片黑土地上,没想到很多东北老乡能够以德报怨的接纳了这些婴孩。
再怎么恨,也怪不到这些尚在襁褓中的婴孩身上,他们何罪之有呢?然而,他们的血统,注定了他们大概率会有着被歧视的童年。
多年后,中日建交,要接这些日本遗孤回到日本,但很多人找不到曾经的亲人,在故乡又再次被抛弃。
人到中老年,已然很难再接受不同的语言和文化,相融的困难,大概比遍布世界的初生代移民更加困窘。
所谓血缘亲情是要在一点一点的岁月积累中不断沉淀和加厚的,忽然来到的陌生人,也未必个个能够拾回血脉中的情感牵绊,一旦涉及利益,马上把薄如纸的情感,吹得灰飞烟灭。
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
命运跟这些遗孤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
影片透过养母陈奶奶对养女丽华的寻找,揭开了日本遗孤归国后心酸生活的一角。
在寻找的过程中,陈奶奶逐步逐步体会到语言不通的尴尬和压抑,在他人片段式的叙述里,逐步了解到丽华在日生活的不易。
然而每次写信给养母,总是报喜不报忧。
失去丽华的联系,陈奶奶千里来日寻女,一边是养母心心念念的牵挂,一边是故土人们的疏离与冷漠。
战争带来的伤口,又哪里是结束就能够消弭呢? 当初日本选择侵华,也不过是将国内解决不了的矛盾进行转移。
说白了就是新晋势力无法与既得利益的旧势力分庭抗礼,一起吃蛋糕。
于是把眼光放到了外面,在国内积极鼓吹战争与殖民,从而获得自身的地位的提升,寻找新的奶酪。
然而送去战场上洒热血的却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啊。
中国有很多日本侵华的历史博物馆,纪念为抗日而牺牲的战士们。
解说词中常说的一句是全歼日寇XXXX万。
我却总在想,这些战绩的背后,是一个又一个日本老母亲哭红的眼,与之相应的。
这些士兵在中国的杀戮,那些被残害的万千中国人的血债又该谁来背负。
一将功成万骨枯,每一个卷入战争中的人,其实都不是胜利者。
留下的历史只落得国民互恨,冤冤相报。
其实不过是上位者的利益争夺,让普通的民众去做了炮灰。
因此,我不太喜欢抗日神剧,不是情节合理与否的问题,而是它只加剧了仇恨,却没有反思真正悲剧的源头。
战后十室九空的日本民众,同样背负难以言说的战争创伤。
是,他们确实是侵略者,在道德上只有被审判的份儿,没得拿出来卖惨。
可是这苦痛降到每个具体的个人和家庭身上,就像是一座搬不走的山。
易地而处,如果是国家的战略,普通百姓又如何与之抗衡,如何拒绝被历史的洪流所裹挟呢?有些悲剧就像是明知道它会发生,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继续。
日本战败后,天皇并未得到应有惩处,真正应该为这累累血债负责的人,偏偏逃脱了惩罚。
《又见奈良》的故事,充满了日式的克制与平淡中的情感涌动,却又处处留白,让人观影后久久回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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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位鉴片员都打出了4星和5星的高分,可以说无论是影评人、媒体人,亦或是影迷群体,都比较认可这部作品。
《又见奈良》也成为本次海南岛电影节鉴片团评分最高的三部电影之一。
《又见奈良》的故事背景是一段非常沉重的历史往事。
抗日战争期间,有大量日本老百姓被迫来华作战或者屯垦。
战败后,这些日本军民的后代中有不少人未能正常回到日本,而是留在了中国生活,被不少东北家庭收养。
他们这群人被称为“遗孤”。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随着两国邦交正常化,许多遗孤归国,这其中就包括陈奶奶(吴彦姝 饰)的养女丽华。
他们在中国长大,也常年在这里生活,虽然有日本血统却不会日语,导致找工作非常困难。
同时,特殊的身份使得他们在自我认同方面也出现某种错乱,带来不少现实和精神层面的困境。
2005年,许久未收到养女回信的陈奶奶忍不住思念,远赴日本奈良,在二代遗孤小泽(英泽 饰)和退休警察一雄(國村隼 饰)的帮助下踏上漫漫寻人之旅。
这部展现战争创伤另一个侧剖面的电影在多个电影节和影展都获得了非常不错的评价,而这仅仅是导演鹏飞的第三部剧情长片。
轻松影像下的沉重历史,导演用一种新锐的表达方式展现出不俗的创作实力。
不散这次也有幸直接采访到鹏飞、吴彦姝、英泽三位主创,和大家一起分享一下这部电影的幕后故事。
不散:我们这次在海南组织了一个影迷的鉴片团,《又见奈良》获得了8.0分的来自影评人和媒体的不俗评价,是截止目前海南岛国际电影节展映电影中获得最高分的三部作品之一。
可以说无论是影评人也好还是媒体人也好,对这部电影都非常认可。
不散:一直以来,战后遗孤这样的群体确实受到的关注程度较低,想必鹏飞导演在拍摄本片时也做了大量的搜集和调查,能否分享一下他们当下的一个整体的现状呢?
鹏飞:他们现在的生活状态好一些了,刚刚回到日本的时候不太好。
现在的很多遗孤是靠吃低保生活,然后日本政府会有一些赔偿金,所以他们生活还算可以。
他们刚回日本的时候是补助金,没有赔偿金,因此他们无法接受就去状告政府,说这是你们闯下的祸,你们要赔偿才可以,补助是不够的,加上了赔偿金以后,就还可以。
他们刚回来的时候做的工作比较底层,例如在酒店洗床单,在711便利店连服务员也干不了,因为语言障碍只能做不需要说话沟通的工作,比如在后厨洗蔬菜,然后还有在废铁厂等工作。
那现在随着三代、四代都长大了,这些遗孤的后代们,工作慢慢也都还不错了。
不散:因此正好也想问一下英泽,像电影里的不少遗孤都已经是三代、四代了,那么英泽在电影里作为年轻的一代对那些后代遗孤会有一些什么样的感受和观察呢?
英泽:其实去日本之前我看了好多文献还有书,都是鹏飞导演寄给我的。
当时都是哭着看完的,就觉得很沉重。
但是到了真正接触、观察遗孤二、三、四代的时候,就觉得他们其实跟普通年轻人一样。
他们生长在和平年代,没有像老一辈那样经历过那些战乱纷争,但是战争的隐痛在他们身上也有所表现,他们在日本会受到歧视,在工作上也会遇到困难,他们的生活虽然比一代二代遗孤好一点,但是这种隐痛还是存在的。
不散:片中吴彦姝老师有说俄语,英泽有说日语,看报道说英泽是现学的,那吴老师呢,也是因为这部戏才学习的俄语吗?
吴彦姝:对,过去的年代也会有一些人说一些俄语,就会记得像“西红柿”这样的单词,因为它特殊,有弹舌音之类。
但是电影里的这些词儿都是现学的。
不散:再说回鹏飞导演在这次电影里有一个客串,是一个特别有意思有笑点的段落,这是一开始编剧的时候就设计好的,还是拍摄过程中临时起意?
鹏飞:决定客串的确是临时的,当然也是在开拍之前就决定的,不过这场戏其实是在体验生活的时候发现的一些真实生活细节的捕捉,就用到电影中,有一个语言不通的感觉。
因为平时喜欢做一些模仿,就写了这么一段,觉得特别有趣。
我们找了几个日本演员去试了一下,但是他们都没有我们模仿得好,那就我自己来吧,反正也不用对话。
不散:其实这个桥段在观众之间也有非常深入的解读,它本身有一个幽默的效果在里面,同时展现出遗孤们因为语言问题而在日本生活工作中不得不面对的一些困难。
正好这场戏是吴彦姝老师和鹏飞导演的合作,所以吴老师您如何评价鹏飞导演的这段表演?
吴彦姝:他演得非常好。
其实我觉得演员只要他心里有了以后,表现出来的就是准确的。
尤其是他,已经看了好多演员模仿的不像,导演自己觉得没有达到他的要求,所以他就在那儿模仿,就很好。
他开始说自己要演的时候,我们以为他在开玩笑,但是后来真的是他自己演,挺好的。
同时我也想补充一下,英泽除了在角色上很用功,在语言上也下了很大的功夫,因为她所饰演的角色在奈良已经生活了一段时间了。
演员自己想要达到一个高点,要求自己说的比较流利,不能表现出一个中国孩子在那儿的感觉,所以英泽下了苦工,利用国际音标、汉语拼音以及自己创造的一些符号来给日本的文字注音,同时又要兼顾说话的速度,因为说得慢了,就会有一种学舌的感觉。
所以英泽是很不容易的,连东京人都夸英泽说了一口非常流利的东京语。
英泽:吴老师总是很鼓励我。
吴彦姝:英泽确实真的很不错。
不散:英泽已经是跟导演第三次合作剧情长片了,三部下来,与导演合作的感受是什么样的?
像上一部《米花之味》的角色和这部《又见奈良》中的角色有什么共通点?
英泽:共通点就是人物性格上她们都很坚毅、坚韧和不怕困难,毕竟都是漂泊在外的人。
其实小泽这个角色更接近我的生活,因为我之前也是在国外留学,自己一个人。
虽然片中的小泽是中日混血,但是长在中国,大学毕业以后才去的日本,试图去融入新的生活,这个状态就跟我以前的留学经历挺像的。
英泽:这次合作也可能是三次合作以来沟通最少的一次,就是各自准备各自的,可能有小一年没怎么见面,直接就去日本了。
然后我们住得也都特别远,我就住在小泽这个角色那个房子里,接着就直接开机了,可能比之前更有默契了吧,或许《米花之味》还在磨合期。
不散:吴彦姝饰演的老人可能代表了一批相应类型的群体,鹏飞导演身边是不是也有类似性格的老年人,是不是也从中汲取了一些塑造角色的灵感来源?
鹏飞:其实一开始养母这个角色在我的脑海里是没有影像的,看了书和纪录片里边的一些采访之后,我希望这个角色能有一种反差,不要太严肃不要太悲苦,而是一个坚强且可爱的奶奶的形象。
后来认识吴老师之后,我就照着吴老师的脸写的。
不散:就觉得非常自然写实。
鹏飞:这两个角色我都是带着她们俩的脸来写的,写的时候就会大概知道角色应该是什么样的一个状态。
不散:这样沉重的题材,导演选择了一个相对轻喜剧的拍法,如今看来效果确实非常好,当初立项的时候就决定这样的拍摄方向了吗?
鹏飞:是的,是的。
你知道我从《米花之味》开始就走有点儿喜剧、冷幽默的风格,有的人能体会到,有的人可能并不一定能感受到。
然后《又见奈良》我就想延续这种风格,因为确实还挺喜欢的。
我会把自己作为一个观众,虽然也有很多很“苦”很“沉重”的作品,也都拍得很好,但是我想电影如果更加轻松一些,或许才能更好地让观众看下去。
所以我是通过把自己当做一个观众,来做这样一件事。
我觉得如果我不喜欢看,那么我也没有办法拿给观众看。
吴彦姝:虽然这段历史是很沉重的,但是鹏飞作为一个年轻的导演可以透过一种全新的视角来演绎这段历史,我觉得这是非常不一样的一个点。
这也是年轻导演带来的一种新的创作思路,尤其是鹏飞。
不散:就是不一定非要苦大仇深地去表达,表面上看似轻松的一个状态,其实内心是非常在乎这件事这段历史的。
吴彦姝:是的,在这样一种相对诙谐的风格下,很多人依然会留下眼泪。
不散:片中没有胶卷的相机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道具,想必也代表着一种极为深刻的隐喻,导演是想借此传达一种什么样的想法呢?
吴彦姝老师和英泽老师在表演这个段落的过程中,自身又有什么样的体验和感触呢?
鹏飞:是的,我的这个设计大家肯定也都感受到了,就是给人一种空找一场、白忙活一场的感觉。
而且我觉得胶卷的相机还有一个时间的感觉,不像现在的数码产品拍摄出来的那样,它有一个时间的烙印。
所以奶奶过来之后,沿路一直拍啊,小泽也帮她拍啊等等的,我觉得是在拍她女儿的一些回忆,她在这个街角拍过照,和她有一种隔着不同时空合影的味道。
那最后落了一场空,最终表达出这样的一种感觉。
相机没有装胶卷这段,我在这个角色里头的设计,一开始就是年纪大了,她忘了。
然后小泽这个角色表达出一种难过,在流泪,于是我就想要安慰她,说没关系的,没有了就没有了。
鹏飞:都在脑子里。
吴彦姝:对,都在脑子里 不散:那英泽呢?
英泽:其实最初看剧本的时候,这段没有台词,看的时候特别心酸,和鹏飞导演聊的时候,我就脱口而出“白照了”,然后导演就加在了这段落里面,也有一个谐音“白找了”的感觉。
吴彦姝:挺好的一个设计安排。
不散:我看电影的开头有一个动画的设计,用几分钟的时间将故事的背景交代得很完整,电影最初的设想是怎样的?
就是通过动画开始讲述吗?
鹏飞:我觉得遗孤这个事儿,出了东北之后大家对这段历史还是不算太了解,对这些人群也相对陌生,我需要把这段历史讲述一遍,但是我不想用字卡的方式,或者画外音的方式,有点儿像之前的武侠片,比如“明朝末年,宦官弄权”之类的形式。
因为电影整体的风格是轻松幽默的,比较轻盈一点,所以就想用动画的方式来讲述。
不散:比较贴合电影整体的气质。
鹏飞:对对对,而且有好听的音乐,然后用动画这种形式就能很快地把观众带入到这个故事的情境中去。
当然这个东西有人喜欢有人不喜欢,都很正常,但是我必须得把这段背景讲清楚,才能更好地让故事完成后续的发展。
不散:再回到电影最后的结尾,采用邓丽君《再见我的爱人》这首歌,当时是怎么想到用它来收尾电影?
确实对作品起到了一个很好的推动和提升。
鹏飞:这首歌曲的来源,是我刚到奈良参加电影节的时候,天气还挺冷的,有一天下着雨,我和另外一个日本演员在街上走,小街小巷,晚上还比较黑,觉得也挺陌生的,也感觉很冷。
突然转到一个小居酒屋,特别小,一开门,邓丽君的这首歌曲就传过来了。
然后就,哎呀,一种回家的感觉。
一下子心就暖了。
这首歌看似是讲爱情的,但是爱情的解读是可以有很多种的,也可以是很广泛的,不一定是讲男女之情,也可以是一种大爱,是母女之间的感情。
我希望在结尾处让这首歌陪伴着片中的三个角色继续往下走。
不散:也是一种缘分。
鹏飞:对,我也希望用这样一个中日两地都很知名的歌手把两边的情感和文化联合在一起。
不散:看之前的报道说《又见奈良》这部电影的拍摄周期是比较紧张的,又涉及到中日两个团队的协作,应该会有很多困难。
拍摄过程中感觉最大的困难是什么呢?
鹏飞:我觉得主要还是工作习惯吧,但是也有很好玩的事情,分享一下吧。
比如除了工作习惯的差异外,沟通成本也很高。
比如拍戏的时候,最多的时候得有4个翻译,我旁边坐一个,还有一个跟着副导演。
等于我用中文说“再来一条”,然后翻译用日语说“再来一条”,接着副导演在现场又用日语说“再来一条”,现场的翻译再用中文说一遍“再来一条”,才最终完成这样一个指令的传达。
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信息资讯的传达都要走很长的链条。
当天晚上回去我就特别郁闷,因为第一天拍得不顺,我就跟副导演在外边商量,我们得想一个办法,这么简单的资讯要不我们编一套手势吧。
比如说“再来一条”就不用语言说了,就直接用右手掌拍两下左胸,就是再来一条的意思,副导演即便站得很远也能看清我的手势。
“过了”则是右手掌横置在左胸口,“请演员”则设计了一个很可爱的手势,就是比桃心(导演两个手举起来连同头顶比了一个桃心的模样)。
因为有时候导演和演员距离位置比较远,小的手势看不清,所以得设计动作幅度比较大的手势来帮助沟通交流。
大概编了六七个这样的手势,效果就还不错,大幅度提升了沟通的效率。
到后来一个星期后,整个剧组都会了这套内容。
本来我们还以为这是导演组的小秘密,其实大家都能理解了。
于是接下来拍戏的时候,比如拍摄奶奶时,拍完一条后,大家都看着我会做什么样的手势,吴老师也看着我,也用右手掌在左胸口横置比手势,意思就是“我这条过没过呀?
”哈哈哈,就是特别有意思。
不散:提到语言沟通这方面的交流,我想到日本演员国村隼的那段无声胜有声的戏,非常感人。
虽然没有对白,但是给观众很深的触动,不用任何语言,却能完成一种非常有效的对话和交流。
今天因为时间的原因我们就采访到这里,谢谢三位主创带给我们这样一部优秀的作品。
鹏飞、吴彦姝、英泽:谢谢、谢谢。
由河濑直美、贾樟柯监制,青年导演鹏飞编剧执导,吴彦姝、英泽、國村隼、永濑正敏领衔主演的剧情片《又见奈良》,于3月19日正式公映。
电影《又见奈良》讲述了来自中国的陈奶奶(吴彦姝 饰)跨越千里前往奈良,在遗孤二代小泽(英泽 饰)和日本退休警察一雄(國村隼 饰)的帮助下,寻找养女的故事。
自《地下香》开始,演员英泽与导演鹏飞展开了长期合作,其中《地下香》《米花之味》两度入围威尼斯国际电影节威尼斯日单元,至今也保持着华语片的最多入围纪录,而新片《又见奈良》也先后亮相上海,东京,海南岛等多个影展。
英泽在本片中饰演遗孤二代小泽,为了更好地了解遗孤这个群体,把遗孤最本真的一面展现出来,英泽在演出前就做了大量的功课。
一方面,要克服日语台词的压力,在完全没有日语基础的情况下,在短暂的三周时间内掌握基础的发音技巧,努力将日语台词背诵熟练,才能在拍摄现场更好地平衡台词与表演。
另一方面,对于这段遗孤历史并不了解的她,提前阅读了大量的相关图书和影视作品,通过文字与影像了解遗孤的现状,感受他们的心里状态,对这段历史产生共鸣。
在开拍前,英泽提前住到影片中小泽的家里,去到她打工的柿子厂和居酒屋体验生活,融入小泽的世界,让自己成为影片中的角色。
英泽在《又见奈良》上海国际电影节红毯如今,英泽也在不断尝试各类不同的角色,2020年她参演了《山河小叙》《夏至星辰》《雨打芭蕉》等多部影片,尝试更多的突破与挑战,而毕业于伦敦政治经济学院的她,除了表演以外,也同样拥有转向幕后创作的计划,作为《米花之味》的联合编剧,她也已经展示了自己多元化的影人身份。
本期导筒带来英泽独家专访,走进她意外而独特的从影之路,以及关于正在热映中的《又见奈良》诸多幕后故事。
专访正文
导筒:首先想了解最初是在怎样的机缘下进入到电影行业的?
我曾经的规划是本科毕业之后去美国读法律或者社会政策相关的研究生,未来在国际组织或者金融机构工作。
之前大学假期的时候曾经在国外的投资银行机构实习过,也接触过其它类似机构。
也正因为如此,感觉从小到大身边的人和环境都差不多,有点厌倦。
当时的想法特别简单,就是想一成不变的生活里可以有个变量。
很巧的是有次朋友聚会,我认识了一个北电的老教授,和她的聊天让我产生去剧组工作的念头。
后来经过她的介绍,我曾去一个电视电影剧组做统筹工作。
家里人知道后虽然挺反对的,但猜测我也就三分钟热度,其实包括当时我自己也这么觉得。
那会儿挺叛逆的,想干脆远离家人,去跨国的制片公司尝试一下,就在网上搜到了一个公司,看到这个公司在北京,台湾,巴黎等地都有合作,就想试试。
我投了简历,申请制片部门的实习工作,没想到两天后收到制片人的邮件回复,他说介绍我认识一个马上要开机的导演,就是鹏飞导演。
《又见奈良》在海南岛国际电影节导筒:你在欧洲有很长时间的学习经历,在你眼中欧洲的艺术电影或者影展有怎样的发展现状?
英泽:欧洲的艺术电影和影展的发展都很成熟,有很长的历史,观众喜欢的东西也更多元化。
相对来说,政府也会支持艺术电影的发展,从制作补贴到艺术院线等支持政策都很完善。
英泽在第74届威尼斯国际电影节 导筒:你毕业于著名的伦敦政治经济学院(LSE),并且就学习的是社会政策和犯罪学,简单向读者介绍下这段经历,以及是否对后来从事电影工作产生某些相互的影响?
英泽:当时选择这个学科,和我未来想进入国际组织工作有很大的关系,本身我自己也对这方面很感兴趣。
伦敦政经是一个政治氛围非常浓厚也很国际化的大学,我很享受在那读书时的气氛,打开了我对世界的认知,启发了我的思考和辩证能力,也开阔了视野。
LSE让我结识了来自世界各地很优秀的人,虽然现在阴错阳差地做了电影,对我的帮助依然是无穷的。
伦敦政治经济学院由韦伯夫妇(SidneyandBeatrieeWebb)、格雷厄姆·华莱斯(GrahamWallas)和萧伯纳(BemardShaw)创建于1895年。
LSE是一所专注于社会科学研究的大学,在政商界享有卓越口碑。
截至2016年,校友中诞生了18位诺贝尔奖得主(囊括很多人总是问我说,学的这个跟电影不相关等于白学啊?
我完全不同意这样的观点。
首先我觉得综合素质对于任何行业来讲都很重要,很多的影响不一定是有多直接,但帮助绝对是潜移默化的。
我的世界观和人生观,或者说思考方式,势必会影响到我在电影中无论什么具体的工作,也会影响我做事的方法。
同样,从事电影工作,也让我更了解自己,打开了新的视野,在之前的经历上,又是一个新的扩充。
英泽另一方面,更直接和具体的影响,也会体现在个人对电影题材的喜好上。
曾经的经历和生活环境让我对国际政治或者社会体制相关的电影题材非常感兴趣,可能未来会直接体现在我个人的剧本创作中。
导筒:2015年的《地下香》开始你与鹏飞导演展开了持续合作,这部作品是关于当代北京底层普通人的故事,而你和鹏飞都在北京生活了很长时间,第一次主演电影作品的感受是怎样的?
英泽:当时非常懵懂,同时还兼任了部分制片工作,感觉一片混乱。
和鹏飞导演也没有现在这么默契,相互还不是很了解工作方式,是第一次开始磨合。
我记得本来我的角色戏份并不多,主角是两个男性角色,所以压力也没那么大,本来的统筹计划是开机的前10天甚至都没有我的戏份。
没想到导演边拍边调整了剧本,我的戏份和表演难度都增大,那时我是完全没有做好心理准备的,甚至盼着早点结束。
当时心里安慰自己,之后再不拍电影了,写在简历里也是很酷的事情。
非常幼稚。
《地下香》剧照导筒:很多内地观众是在《米花之味》第一次看到你在大银幕的表演,为这部作品你也提前到云南进行了长时间的体验生活,如今回想起来,印象最为深刻的事情有哪些?
英泽:因为《地下香》去了国外的电影节,得了奖,国内有人找鹏飞导演拍《米花之味》。
但那个时候其实我已经搬到美国,在进修研究生课程,并没有打算继续拍电影。
我一开始听到相关题材,其实有些抵触,我没想到的是,鹏飞导演直接跟着社工组织去了云南的中缅边境生活了半年多,我记得他特别兴奋地给我打Skype, 讲了很多他在当地的见闻,告诉我他这么做的意义,我当时惊呆了,觉得很了不起,于是决定加入他。
我记得考完试第二天我就从波士顿飞回北京了,然后就准备去云南。
我记得在临沧机场(那是沧源还没有机场)见到鹏飞导演的时候很有意思,他挥了半天手,我完全没认出他,快一年没有见面了,没想到他和当地人看上去差不多,又黑又瘦,手上戴着长期开崎岖山路已经磨损又破旧的手套。
《米花之味》剧照那是一段全新的体验,我从未想过会有这样的经历,太多难忘的回忆,也许这也是拍电影魅力的一部分,不仅让我更了解自己,看到自己更多的潜力和特性,更让我看到了一个更大的世界。
也正是因为《米花之味》,我才开始认真考虑从事这个行业。
《米花之味》剧照导筒:这次你在《又见奈良》中饰演小泽,在开拍之前你对残留孤儿群体以及当时的历史背景有哪些了解?
英泽:我之前只是知道残留孤儿这个群体,但并不深入了解。
直到《又见奈良》这个电影的契机,也是鹏飞导演寄给了我一些相关书籍,除了大的历史背景,还有分别从养母角度和遗孤角度的采访资料等等。
最触动我的一点是当大部分遗孤长大后选择回到日本时,所有中国养母都选择签字,同意让他们离开,无论内心是多么撕心裂肺的痛。
这种伟大,难以用语言形容。
《又见奈良》剧照导筒:拍摄期间来到奈良这座城市,你对当地的风土人情有怎样的感受?
英泽:奈良民风淳朴。
给我印象最深的是,当地的人对我们的拍摄都特别友好和支持,每到一个地方都有志愿者来帮忙,甚至给我们做饭等等。
景色非常美,无论是自然景观还是建筑,每天都会给我惊喜,期待新一天的拍摄。
我记得跟着剧组复景时走到丽华阿姨的画中那个真实场景的一瞬间,我的眼睛湿润了。
《又见奈良》剧照导筒:这次表演当中,你需要用用日语和汉语切换进行表演,这有不小的难度,你用了哪些方法来准备?
英泽:我之前日语是零基础。
当时准备时间非常紧张,加上日本的工作人员很严谨,要反复推敲来回修改日语的台词。
我根本来不及学习语法或者假名,只能死记硬背日语台词的发音,把老师说的话录下来,标注上自己设计的拼音和英文混合音标,反复听和练习。
从体验生活到杀青,我没有睡过一个整觉。
因为只有把台词练习到不加思考就能脱口而出,才能融入表演。
导筒:你觉得小泽这个角色最有趣的地方在哪里,她对于这部电影来说,有怎样的作用或意义?
英泽:她像是一个桥梁,联结日本和中国,也是这个临时“家庭”的重要一部分,某种程度上像是弥补了两位老人心中的遗憾。
我最欣赏她的韧性,无论生活多难,她面临着歧视,不被接纳,不能融入,还有经济压力等各方面挑战,但她把自己的生活排得满满当当,一直不停歇,想用自己的努力去改变命运,过上更好的生活。
这种顽强的生命力,对我来说是最有吸引力的。
她让我想到一句话,生活要继续,一切向前看。
(我最喜欢的影视作品中的女性角色是飘里的郝斯嘉,同样吸引我的点是她热腾腾的生命力)。
《又见奈良》海报导筒:这次你和吴彦姝和国村隼两位前辈的对手戏比较多,聊聊与他们合作的感受?
英泽:两位前辈给我做了很好的榜样,让我开始对表演充满敬畏心。
特别感恩遇到吴老师,戏里戏外她都对我帮助很大。
尤其是她对我说的那句话: “小泽别怕,我们都陪着你,你最棒。
”这就话就是在拍居酒屋那场戏我因为几次口误怕耽误大家时间情绪有些崩溃时她拉着我手说的。
后来我拍别的戏遇到什么挫折,想到这句话都热泪盈眶,但充满力量。
国村隼老师也很照顾我,知道我的日语压力,经常在现场鼓励我,也不会随机对台词做什么调整。
《又见奈良》剧照导筒:这次是你第三次主演鹏飞的剧情长片了,这次在日本拍摄,你觉得他在导演工作上相比过去有哪些改变?
英泽:这是我们在前期筹备和现场沟通最少的一次,因为是跨国合作,各自都面对很大的挑战。
鹏飞导演非常有大将之风,无论遇到什么困难,他都一个人面对和承担,把压力留给自己,从来都是鼓励大家,也从来都是把好消息带给每一个人。
河濑直美与鹏飞导筒:这次在表演难度上最大的几场戏是怎样的?
相比过去的表演,你会有哪些新的提升或自我调节的方法?
英泽:说实话这次的日语表演对我的挑战真的比我想象得大,尤其是现场的一些正常调整,因此难点都集中在有日语台词的地方,尤其是居酒屋那场戏。
反而这次在表演中,我比任何一次和鹏飞导演的之前合作都更投入,信念感也更强。
可能是因为题材,因此对手戏的前辈代入感很强,也可能自己也有小小的进步,这是我第一次在表演中不需要嫁接其它真实生活中的情感经验。
比如《米花之味》在车里掉眼泪的那场戏,我其实是靠回忆一些我自己生活中的伤心事才做到的。
这次我在电影中的所有情绪变化,都是因为小泽。
《又见奈良》剧照导筒:你觉得《又见奈良》作为一部能串联中日两国从二战开始到当代社会的作品,对于中日两国的观众会有怎样的意义?
英泽:我觉得最重要的就是不忘历史,珍惜和平。
导筒:《又见奈良》之后,你还有多部主演的电影将陆续问世,可以向观众们简单介绍一下。
英泽:我在选择角色方面,会希望不重复自己。
因此我这两年的拍摄的作品中角色都很不同,有温婉的江南裁缝,泼辣的卡车司机女朋友,救护车司机,民国的上海名媛,还有人格分裂的女大学生。
英泽主演新作《山河小叙》海报导筒:如今你觉得从事电影工作最大的挑战和困扰是怎样的?
英泽:如何在嘈杂的声音中保持自己,或者说,保持平静。
要是其它行业,比如军工之类的,可能一般人也说不出二三。
可能因为电影离大众比较近, 总会有人指指点点,给我各种各样的建议/意见,把他们的看法强加在我身上。
加上我之前拍的电影所谓的艺术片/文艺片较多,更要去面对很多的不理解和干扰。
后来在一些场合,我开始撒谎,避免告诉大家自己的真实工作,节省时间也可以避掉很多无意义的困扰。
《米花之味》剧照包括电影的表达方式,比如《米花之味》,可能因为导演的留白方式和相对来说,有些开放式的结尾,我总是会被质问电影的中心思想或者所谓的正确答案,“必须有一个”。
我很幸运,从小长在一个几代人都特别开明的家庭,他们鼓励我去尝试不同的东西,告诉我世界很大,充满着多元性和无限可能。
因此,一开始入行的时候,面对各种声音,我有些不太适应,但现在不会了。
《米花之味》剧照导筒:上一个问题的延续,是否感觉大众对影视作品中的女性角色是不是有一定的刻板印象?
我认为是的。
其实《米花之味》上映之后,我在生活中就面对很多质疑。
从题材到电影中我的造型,留守儿童题材被很多人在没有看电影的情况下就认定是苦情戏,是说教;戏中我的造型更是被嘲笑,总被人问为什么我拍电影就是要“毁形象”或者“扮丑”。
《米花之味》剧照首先我不认为涂黑和年龄感的妆容就是“毁形象”,美是多元化的,影视作品中的女性角色更不应该被局限。
包括这次的《又见奈良》,因为拍摄的是2005年那个时期,那个时候日本流行女生把前面的头发梳光,压平,让整个额头露出来,我也会被经常问到为什么导演不能让我有个更蓬松的发型,更“好看”一些。
《又见奈良》剧照我希望有一天,我们的观众可以拥抱多元性,对美的定义不再局限,看到女性除了外表之外的更多可能和力量。
导筒:之前你在《米花之味》还参与了联合编剧的工作,在之后会否有更多参与电影幕后创作的打算?
英泽:我其实不拍戏的时候,独立尝试写了一个电影长片的剧本,可能还不够成熟,希望有一天自己有机会可以把它拍出来,我还需要一定的积累。
《米花之味》剧照 影片《又见奈良》正在院线公映中
《又见奈良》豆瓣一直在7.6分,电影场次也比较少。
我去看电影的那天是工作日晚上,电影院里加上我在内只有3个人。
不过我依然对这部电影怀着浓烈的好感。
观影前扫了一眼故事梗概,背景设计就很吸引我了,是发生在1940年代中日战争前后的故事。
不过导演鹏飞选择了一个与以往不同的视角,这次是从日本人说起。
1945年日本战败退出中国时,在东北留下四千多个日本遗孤,有些孩子后来被当地人抚养,以中国人的身份生活着。
而直到70年代中日建交,日本政府重新寻回当年的遗孤。
有的人踏上了日本的土地,开始了认亲的旅途。
不过影片中的“主角“不是这些遗孤,而是一位抚养了遗孤的陈奶奶,她那回日本寻亲的女儿陈丽华在5年前断了音讯,因为担心女儿的安危,陈奶奶只身前往日本奈良找她。
我给“主角”加了双引号,是因为我认为真正的主角依然是陈丽华,虽然她自始至终并没出现在影片中,只是作为一个名字、一张照片、一段回忆穿插其中。
在与之有交集的人的口述中,她在日本的生活被慢慢地、片段地拼接出来。
在房东的口述中,不会日语的陈丽华很难与人交流,因为付不起房租,她在房东的小吃店里干活。
后来被污蔑偷东西,她才离开了这个暂时的栖身之地。
在陈丽华的书信里,她说,她的思维、行为方式很中国化,还是一直被当做中国人,“回来日本却被当成外国人,有时我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
开心的是,她遇到了一个聋哑人朋友,和他反而没有沟通障碍。
在聋哑人的字迹里,陈丽华的亲子鉴定失败了,她失望地离开奈良,想去其他地方寻找家人。
在退休警察的口述中,一位好心的律师帮助她,鉴定了她日本人的身份,她终于得以恢复日本国籍。
不过,最后,她还是自杀了。
在中国,她是日本遗孤;在日本,她是中国人。
这样的身份困境,在影片中不止出现在陈丽华一个人身上。
陪同陈奶奶一起寻亲的女生小泽是二代遗孤,爸爸还生活在中国老家,她一个人在日本打工。
餐馆客人说她像中国人,她愤怒,斩钉截铁地答了一句“我是日本人“。
她交往过一个男朋友,男朋友的父母因她中国人的身份而不同意这段恋情,于是两人分了手。
做交通保卫的大叔和她的媳妇,1岁被带到中国。
回到日本以后,在屋顶上安了天线,中国电视台的声音响彻整间屋子。
是关注中国老家的发展,还是眷恋普通话的味道?
他们宴客的主食是饺子,夫妇俩还为客人表演了一段京味十足的《智取威虎山》。
身份困境似乎会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延续下去。
就像小泽尽管已经能娴熟地讲日语,可还是会被当做中国人区隔开。
保卫大叔的女儿才六七岁左右,当别人问起她的名字时,她很犟地回了一句“我不告诉你“。
不想说出自己名字,是因为不知道自己应该以中国人还是日本人的方式出场呢?
还是在学校里受到身份歧视,而抗拒这种表达呢?
就算跨越了几代人,群体、民族、国族的身份标签仍死死地打在他们身上,成为别人和他们之间的一道墙,乃至他们心上也自长了一道墙。
这和《台北人》里在台湾郁郁寡欢下半辈子的人们,又有什么不一样呢?
这都是战争和历史刻在小人物身上的注脚啊。
虽然故事的结局是令人难过的,但电影里时不时穿插一些积极的片段,导演在克制地表达自己对身份、语言的看法。
不懂日语的陈奶奶怎么跟店员交流呢?
陈奶奶模仿动物的声音表示自己想买什么肉,店员再回以动物的声音告诉她店里有什么肉。
双方在你一声我一声的来往中明白了彼此的意思。
一起帮忙寻亲的日本大叔和陈奶奶坐在园林里的木凳上,互相通过照片和手势介绍自己的亲人,后来陈奶奶又教大叔做手工。
两人没说一句话,画面却如此和乐融融。
在这些场景里,当冲破身份的界限后,语言不再是一种障碍,人与人的共处就简单许多。
有意思的是,影片里有一道被特写的食物,我觉得也恰恰是在映射这个问题。
食物的名字是豆腐甜甜圈,豆腐做的,甜甜圈的外表,豆腐来自中国,而甜甜圈是西式产物吧,两样东西结合,也可以融为一道美食。
压在我们身上有关政治和文化的“身份”太沉重,作为普通人的我们很难跨越,却可以跨越。
陈奶奶千里迢迢要找到自己的日本女儿,小泽一开始对陈奶奶寻亲这件事是感到倦怠的,可后来即使知道自己会丢了工作,她也要请假带陈奶奶去碰最后一丝希望。
身份有阻碍,可爱却绝对不会。
抛开影片本身,再往深里想,当我们在思考身份和国族的问题时,这确定不是一个伪命题吗?
当国共战争中迁徙到台湾的大陆人被当地台湾人指着骂“外省人滚出台湾“,台湾原住民就要问了,难道几百年前你们这些所谓的当地人不也侵占了我们的土地吗?
当日本考古学家热衷于证明其祖先是在上古时期就来到日本,以强调日本文化的独特性时,更多的研究却表明现代日本人基因中占主体部分的是来自朝鲜的移民。
我们再把时间往前推,10万年前,现代人类很有可能就是在非洲大陆集体出现,然后再慢慢向其他地方扩散的。
假如这是真相,那他者和我们,究竟又有什么区别呢?
这部片有点太好了[流泪][流泪][流泪]像是在温盐水中慢慢撕开鲜为人知的疮疤。
刚开始不是很了解什么开拓团和战后遗孤的历史看的有点懵,后面通过人物讲话才慢慢把人物关系拼凑起来电影两条线索,明线是老奶奶寻找失联的遗孤女儿,暗线是遗孤回到日本寻亲却不断碰壁最终孤死房中。
都是寻亲,都是布满坎坷,都是语言与思维的沟壑,都是战争所撕裂的深远而难以愈合的疮疤。
刚开始有点诙谐的情节,其实里面包裹着苦涩的悲哀。
先是老奶奶给螃蟹一条生路,将其放生河中却不料是只海水蟹。
后面老奶奶买菜、和人交流都因为语言障碍增添不少笑料。
为后面慢慢讲述日本遗孤回国寻亲后因为思维语言种种不同而造成的创伤点了一笔。
吴彦姝真的演的太好了。
她跟着信中女儿的脚步走遍了奈良,一步一步看着女儿曾走过的地方,也一步一步去感受女儿当年来日本时所受到的痛处。
她把那张浓重的悲哀与心疼从骨子中演了出来,让观众也对这痛苦感同身受。
就像是影片英文“tracing her shadow”。
这部电影拍的实在太好。
第一次以这个角度看到战争的伤痛,思维文化不同所带来的冲突与悲剧。
陈丽华,或上村明子,一直到影片的最后,都没有出现。
六十年前,她是被父母遗弃在中国的孩子,六十年后,她是被日本社会遗忘的边缘人——如果她的养母不来寻找她,她就如此无声无息地消失在日本社会了。
从遗弃到遗忘,这几乎是归国的战后日本遗孤的普遍命运。
天下所有孩子的哭声都是一样的。
六十年前,陈奶奶尽管背负着国恨家仇,但听到了孩子哭声的她还是义无反顾地收养了这个女孩,并将她养育成人。
十年前,养女归国。
五年前,养女失联。
2005年,年过古稀的陈奶奶彷佛又听到了六十年前的哭声,于是,她不远千里来到奈良,寻访养女的下落。
从成长背景来看,4000多个日本遗孤实际上已经成为中国人。
他们的思维方式、亲情纽带都不可避免地打上了中国的烙印。
从陈丽华寄给陈奶奶的信看,始终是报喜不报忧,是非常典型的中国孩子表达亲情的方式。
又比如小泽的父亲,归国生活多年后,最后又选择回到中国生活,因为在“异国”,他才会过得比较自在——在某种意义上,“异国”才是他的故乡。
那么,这些已经“异化”为中国人的日本人,为什么会在中日建交(1972年)后,陆续回到日本呢?
与寻根、认亲等深层次情感需求比起来,很多人的选择归国的原因特别简单——和其他“移民”没有本质的区别——就是追求美好的生活。
七十年代到九十年代,中、日两国的普通人的生活水平还是有着比较明显的差距的,最明显的差距就是收入差距,那时候,日本人的人均收入是中国人的若干倍。
战后遗孤归国,说得直白一点,很多人的第一诉求就是“赚更多的钱”。
实际情况是,他们回到“故国”,语言不通,教育背景、成长背景迥异,他们要在日本立足,找到比较体面的工作是很困难的。
他们当中的很多人,要么回到“家乡”当农民,要么到处打零工,有时候还要靠社会福利接济。
而他们的日本“亲人”,至亲大多已经不在,堂亲表亲之类,本就与他们隔了一层,往往还会防着他们可能要分财产,自然而然也就疏远他们了。
归国的他们,往往只有名义上的国民身份和家族身份。
在日本社会中,他们多半是“举目无亲”的。
他们难以融入日本社会,甚至,遗孤二代、三代,也可能面临类似的处境。
小泽是遗孤二代,她在日本成长、工作,但因为中日混血的身份和带着一点中国口音,她仍然被前男友的父母视为“中国人”,而且,他们拒绝接纳她。
被边缘化的他们,往往选择关起门来过中国人的生活。
他们在家做中国饺子,利用从中国带来卫星电视接收器,在家看中国电视节目。
他们的孤独,他们与主流社会的疏离,很少被看见。
有时候,中国反而能够带给他们更强烈的“归属感”。
当中国人来做客,他们迫不及待地“献艺”——“手动”表演京剧《智取威虎山》。
影片中,养母陈奶奶、遗孤二代小泽、退休警察一雄组成了寻人三人组。
陈奶奶爱女儿爱得深切,也爱得豁达。
每次有一点线索,小泽总是着急忙慌的,陈奶奶反而比较平静,只是配合好每一个步骤。
车上,一雄接到前辈的电话,对方称上村明子已经于几年前去世。
小泽闻讯,啜泣不止,泪如雨下。
而陈奶奶在后座已经熟睡。
从影片中看,陈奶奶到最后都不知道女儿已经去世的消息。
但真的如此吗?
在我看来,知天命的陈奶奶早已不是局中人,她一直自困局中,只是为了让寻人三人组继续可以抱团取暖。
陈奶奶终将回国,寻人三人组终将解散,小泽可能会找一份新的工作,继续在日本打拼,一雄也将重回空巢老人的孤寂,但他们一起经历的寻人之旅,也将铭刻在他们的生命中。
影片的最后,三人在祭典上寻人无果后,沿着路边缓缓前行。
时间彷佛慢了下来,观众可以跟着他们的脚步体验到一种彼此照应的暖意。
短短几天或十几天的相处,他们已经成为一个颇有默契的“组合”——这个“组合”在一个悲剧事件中“组建”,却跨越历史、国籍、年龄,找回各自的“人间值得”。
乌龙放生、戏剧性地飙俄语、肉店奇遇、和当地的孩子们玩耍、装病调虎离山,等等,陈奶奶可爱得停不下来。
当小泽为相机没装胶卷而错失所有的美好瞬间而伤心时,陈奶奶却轻描淡写地安慰她,(照片)都装在我的脑子里了。
语言不通的陈奶奶和一雄尴尬地坐在长椅上的时候,陈奶奶以交换照片打破了沉默,又以一起做手工建立友谊和默契。
鹏飞通过诸多有趣、温馨的细节,塑造了可爱又睿智的陈奶奶,又以幽默的方式举重若轻地“化解”了这段沉重的历史或寻亲之旅。
在陈丽华写给母亲的信中,“一切都好”是不变的主题。
而陈奶奶寻找女儿的过程,却一步一步地粉碎了这个主题。
在小泽和一雄的帮助下,陈奶奶造访了女儿可能去过的地方、找到了女儿的聋哑人朋友、拜访了女儿的前房东也是女儿工作过的小食店的老板娘。
女儿做过的炸面包圈,陈奶奶也带了一点回家,细细品尝。
抓住女儿留下的一点点痕迹,陈奶奶都试图走进她悲苦的内心。
天下所有孩子的哭声都是一样的,而心中有爱的母亲,永远都能够听到自己孩子的哭声。
太好看了,但太难受了。
低气压,空前的低气压,久违的低气压。
尽管字幕已经出来了,尽管灯光已经亮了,尽管结尾的音乐都挺了,可与我同场的观众没有一个站起来走的,我们全在等一个彩蛋,等一个转折,也许下个路口老人就能与女儿相遇。
然而……导演若不是爱的深沉,就是没有心,这结尾是如此突然,又在情理之中,视角清冷的好似旁观的上帝,又像无声的控诉。
当然,除了这些,我看完还有一个念头冒出来,一个团队,一条线索,寻找一个答案中国人,在日本,有笑点,有悬疑。
跟最近一个电影好像啊!
噢,对了,他们还都关于日本战败后日本遗孤回国后的处境。
你猜怎么着,奈良完胜。
一些小幽默小趣味小隐喻还有点意思,可也就仅止于此了,历史题材却没有任何开掘,剧作上后继乏力淡而无味,应该多加点东北大碴子味和日本味混搭一下,中间唱《林海雪原》那段就还不错。
蔡明亮的广角镜头,人物占据一隅,显出构图的缺。鹏飞则是预构了全景,随后用人物运动填满它(如池塘边,肉店)。曼妙的喜剧感。
实不相瞒,只记住英泽的大胸
陈奶奶作为核心人物大概承载了三层表意,一层是语言学范畴内对能指与所指间偶然性的捕捉,有错位,有失语;二层是媒介范畴内她(的眼睛与大脑)代替那部没有胶卷的照相机完成了“在场”;第三层自然就是对那个名为“影子”的麦格芬的追逐,她也许早已窥破真相,却依旧轻盈;在略显笨拙的收尾长镜头中,送别的歌声是日语,前来送别的人来自中国,而被送别的人夹在中日之间,三个漫步者的沉默不语莫名造就了些“对影成三人”的孤寂,而这种孤寂中又藏着无尽的善意与深情
气韵单薄的伪现实主义电影。非常勉强地把一个东拼西凑查缺补漏的6分剧本“演”了出来,取景、摄影和转场非常随意,像大数据的匹配,把貌似相关的元素硬捏在一起。导演对演员的掌控很差,对话如诵读,表情反应全是定点,刻意展现幽默的突兀喜剧桥段更让人频频皱眉。
???
能看出鹏飞是个很成熟的导演了,基本功扎实,又能保持住克制。在战争遗孤这么沉重的历史背景下,拿掉了一切煽情的部分,故事基调平淡如水,充满可爱幽默的细节,观众笑声不断。日本当地风味展示和中国元素融入也很自然舒服,叙事节奏和演员状态有点日片味儿了,构建出一个由一代遗孤、二代遗孤、中国人、日本人、混血、华裔等组成的多元小世界。吴彦姝奶奶演得真是太好了,完全变成了角色。
B+/ 并不预先焦急地为人的共处下定论,也不急于抵达某种结果,而是极为自觉地将交流当作并无僵固目的的过程。因此语言隔阂反而成为一种媒介的裂口,成为可不断迂回的玄妙共感。人的肢体,人可触、可写、可使之发声的物,皆将我们联结。而当交流突然加速,媒介失去传导的感知延宕,故事才倏忽间走向终结。寻找的日本遗孤同样是一个类似的中介物形象。她的信件构成了三个人物的强烈共振时刻,而她的身份困境则构成了国族边界意识形态之无限残余的标记。或许,急于交流只是一种唯我的幻像,而真正的交流本身只在不急于交流时才能达成,这就是本片最高明的落点与方法论。二刷略降→B/ 前1/3有点耽于差异的堆积,缺少强度上的区分;最后的仪式剪得太松弛,没有足够锐利的语气扭转来铺垫结尾的情绪提炼。整体还是不错的。永濑正敏一段依然全片最佳。
题材不错的。拍成这样。。剧本太不成熟了。白瞎了日本顶级演员的配角和河濑直美。感觉市山老师参与的片都这样。导演演动物那里就觉得很违和,日语里动物叫声和中文其实是不一样的好咩,女主都不和领导提前请假等等也违和。无用的镜头太多。
从头开始尴尬 直到崩溃……
从《米花之味》到《又见奈良》,鹏飞导演已形成个人特色与风格,用四个字形容就是举重若轻:一个严肃的甚至多少带着沉重的社会题材在他的故事表达之下总能变得轻巧灵动。
英泽有什么演技吗?丽华到底找到了吗?
鸣钟响,明月照。离他乡,落故乡。浇灌的绿植实为他人养;照片白照却在脑海中烙;豆腐甜甜圈是什么味道?是她当年吃苦受难艰辛的味道;那只被放生的海蟹,在湖里不知好不好?愿她语言虽不通、但至少能有聋哑同乡伴其左右适应煎熬。成功把本应尴尬的交流隔阂化为喜剧元素提高可看性,寡淡又浓郁的日式情怀酝酿其中。八嘎!足够冷幽默也非常感动人。
原来那个学动物叫卖肉的是导演本人客串的呀,标记的时候才意识到。是一个非常不错的题材,将战后遗孤作为聚焦点放在整个侵华战争的大背景之下,讲述了遗孤这样一个极少数群体在日生活现状。虽然战争作为背景被虚焦了,但是通过这样一个题材鲜明地表达了反战的主题。电影的一些段落还是蛮出彩的,对声音的运用也有不少巧思匠心。在上海影城也听到了导演关于电影筹备期间的一些故事,不少演员也算是本色出演,所以非常自然,片中也有很多富有趣味性的段落。很好奇英泽的日语和吴彦姝的俄语是现学的还是本来就会。能够提名金爵奖本身也是一种证明,贾樟柯作为监制或许也赋予了电影一些人文气质吧。
目前今年华语个人Top3,战后遗孤的开头动画便已飙泪。电影前半部分每3分钟就有一个轻松亮点,被海关没收的酱牛肉、鬼鬼祟祟抢镜的鹿、适应湖里生活的海螃蟹、一紧张就说俄语的奶奶、鹏飞出镜的学牛叫卖肉员、装了锅的就是从中国来的…信手拈来的小幽默,在如此沉重的题材里熠熠生辉。最喜欢两个异国老人互看照片的片段,无声胜有声。全都白照了的照片,白费工夫的奈良之行,再见亦宽慰。当片尾熟悉的旋律响起,好怕是那首时,结果泪腺彻底决堤…寻找,所有遗失的爱。
SIFF看到现在第一场两次鼓掌 角度相当特别 切入点又很温柔 人湮没于奈良的山野之景里更有寻找的味道 吴彦姝演得太好了 很荣幸成为第一批观看这部电影的观众 非常感动 侵华战争的遗留问题能拍到这个程度非常厉害 这才是真正的民族电影
非常喜欢!数代遗孤的身份错乱,语言的隔阂,又在钟声、照片、手势间建构出新的平衡,寻亲的情绪被淡淡藏匿于奈良的自然和人文背后。前作中幽默灵气的小细节都得以延续,结尾祭祀的戏甚至有些《沙罗双树》的味道了。
通过一段找寻亲人的旅程,揭示返日遗孤群体生存状况,思路明晰,手段笨拙,寓意直白,寡淡无味。全靠三个主演的精湛演技撑起了100分钟,以山田君为代表的素人演员手足无措,非常贾樟柯。“生活化”和“真实”不是懒惰和无能的借口。
三星半。电影里的寻找总是向内的,身份、历史、文化差异一一显影。喜欢肉铺戏和家庭演出戏,小小的离题比稍嫌刻意的隐喻(相机)好。
想想日本遗孤可能越来越少了吧,导演把沉重的题材拍得不沉闷,时不时有点小幽默。再就是奈良,最近几年都去了奈良,看到这个名字就涌起亲切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