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梦开始至梦结束,阿莉切导演的《奇美拉》用一个带着神谕般灵性男人的视角,展现出不同层面的对比思考。
盗墓者身份的对比,地下与地上空间的对比,传统与现代的对比,人与人与之间关系的对比......这种对比本身就充满了戏剧张力,也让阿莉切电影中的神谕气质,变成了另一形式的表达。
异国盗墓者的意大利经历,在爱的执着与影响之下,靠近神谕与内心的执着。
在冲撞的时间、文化与语言关系之中,一面是死亡的意念与仪式,一面是活着的现实与虚无。
“奇美拉”暗指的“不切实际的梦境”,是电影折射指代出来的宏大思考。
被生与死之间拉扯的红线,是一种奇妙拉锯关系的比喻,爱、梦、生死,超脱于欲望,而更像是精神层面的冲撞。
电影的形式非常丰富,不同镜头形式的运用展示不同情境的注视。
梦境粗砺胶片镜头,让爱带着怀旧的浪漫气息;神性降临的反转,象征着地上地下两个世界的连通。
每种展示都带着一种书写语言的表达,再将“唱讲人”的元素带入,让电影寓言气息变得特别强烈。
像是两面性主题的嬉笑展现,带入了一种寓意深刻的思考。
被掠夺的物品,被抹掉的记忆,被破坏的文化,被零件化的人物......在男主角的视角里,一切都是终将崩坏的过程。
所以掩埋般的献祭结局,是始于梦终于梦的最好呈现。
男主角像是所有对比元素的灵媒,交叠出所有冲突的聚合点,带着一种神性的孤独气质与神经质,是“奇美拉”从隐喻到具象的呈现。
聚焦了美好与丑陋、纯真与复杂的不同一面。
“亡灵的东西不是为人类的眼睛所准备的”,于是惊艳雕塑的头颅被沉入海底,绝美的陵墓壁画瞬间氧化,男主角也注定被埋在地下。
我喜欢《奇美拉》所呈现出来的寓言气息,即便对比阿莉切前作《幸福的拉扎罗》缺少了更强神性的哲学思考寓言的韵味。
却也是当代电影当中对于神性与人性描写刻画的精品之作,很难得也很有趣。
第二场 丝路电影节@万达影城 这次不小心迟到了20min🥹观影气氛依旧很好,影院比较小,稍微比法文大一些,满座。
(是的,看完回来我又买了张票hhh这种观影氛围拿钱买不到,而且每张票还有gov赞助的20块优惠,你敢信我这次看电影只要20?
😍)这个应该是我今年至少,看过的最舒服的电影了。
上次《幸福的拉扎罗》没看懂,只看出来了拉扎罗是圣人,导演说是反映城镇文化对乡村农耕文化的侵蚀,我反正是没看出来。
当然现在的我对意大利的历史有一些浅显的认知之后,这部能看出来说的应该是同样的主题。
Josh大宝贝自从看了《the Durrells》《上帝之国》之后就迷上了他,这次演的依然很好,一种局促,拘谨➕少有的真心的快乐…Arthur虽然看上去是愚者,但是他和拉扎罗一样也是圣人,是普通人即便见到都没法认出的那种回家以后在电脑上看那20min,眼泪瞬间掉下来,我才发现那些1:1画幅的风景原来都是过往的记忆,是回不去的梦…失去的爱人就像是《祖与占》里那个贾科梅蒂的雕塑一样,传神的。
另外是关于女权主义,片中有一次打破第四面墙,说了伊特鲁里亚时期的女性自治。
同样的也有芙里科夫人的女家长主持的大家庭模式,也有那个女仆和别的女性组成的公社式的平等生活,"是不属于任何人的,也是所有人的" 。
前些年国内有部电视剧叫《黄金瞳》,主人公获得超能感官仅凭一双眼就能看透天下文物的前世今生,在古玩市场混得风生水起。
《奇美拉》的主人公也有一种能感知并找到文物的超能力。
按说这样一部具有奇幻色彩的盗墓片肯定会充斥着惊险刺激的动作,但本片却仿佛韦斯·安德森和库斯图里卡联手,让全片充满了慢条斯理却令人印象的文艺气息。
没错,这个瘦子就是本片主人公阿图。
火车上的阿图睡眼惺忪,双目无神,清瘦的脸上多少有些倔强。
姑娘搭讪他讷于表达,小贩攀谈他意兴阑珊,任谁都猜不出他就是意大利盗墓界赫赫有名的摸金校尉,仅凭灵光一闪就能断定哪里有财宝的世外高人。
西方人说,上帝给人关一扇门的同时,高低会给人开一扇窗。
阿图既然有分金定穴的高超手段,那自然就得有些备受诟病的小缺陷:长于动脑,不善逃跑。
上次被抓就因为盗墓团伙鸟兽散时候他跑得最慢被警方当场抓住。
从号子里出来的他总是梦到不在人世的女友。
女友粲然一笑,在地上捡起一根红线,再使劲时那根红线却扯断了,美梦易醒,斯人已逝。
影片中这根红线的出现不明就里,直到最后才发现是如此令人惊艳的铺垫。
回到故乡的阿图被朋友们带去接风。
可上次被抓的他多少有些对狐朋狗友不仗义的愤懑。
于是找到了前女友家里,与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老太太共叙家常,缅怀旧日。
阿图昔日的女友,老太太最钟爱的小女儿,一个早已不存在的名字成为两人的情感纽带。
美好与幸福的回忆也成为全片最温暖且最能与观众产生共情的部分。
本着人尽其才的宗旨,老朋友再次拉着阿图重操旧业。
在一次海边狂饮的时候他凭借特有的天赋成功找到一处尘封已久的古墓。
说是古墓,实则更像教堂。
精美的壁画,瓶瓶罐罐,都比不上一尊洁白的女神雕像。
阿图仿佛一瞬间感受到历史文化的厚重与意大利上古文明的感召,竟然忘记了自身所在痴呆呆欣赏起来。
而朋友则野性难驯,手起铲落把精美的雕像头颅敲了下来。
当地最大的黑市文物商终于见到了女神的头像,堪比断臂维纳斯的女神像势必会给买卖双方带来巨额财富。
可魂不守舍的阿图仿佛还未从梦中醒来,把精美的头像一把夺过,在众人的惊呼中将之抛入了大海。
如此行为不仅是令团队蒙受损失,更让他的人生再次陷入黑暗当中。
被逐出团队的他颠沛流离,被另一伙盗墓者再次招募,不得已之下他只能入伙继续盗墓。
谁也不曾聊到这次盗墓出师不利,阿图刚刚下墓就遇到洞口坍塌。
孤身一人的阿图在黑暗中点亮蜡烛一路摸索。
听不到洞外的营救,看不到前方的道路。
几近窒息的阿图突然看到窄小的洞穴顶部有一根细细的红绳。
阿图在微弱的火光中触摸着一段红绳,一点点鲜红在黑漆漆的洞穴中什么都不算,对阿图来说却是一切。
阿图使劲拉扯这段红线,断了。
镜头一转,阿图梦境中女友拽断了地上红绳,只能站起身来。
此时阿图却出现在镜头里,走近女友和对方紧紧相拥。
至此,影片结束。
意大利女导演爱丽丝·洛尔瓦彻用一种魔幻且惊喜的手法讲述了这样一段关于盗墓贼的故事。
本片既不同于中式盗墓的阴阳五行和玄学风水,又不同于老美那套历史虚构和动作冒险,阿图的盗墓经历与其说是具象的存在,倒不如说是虚化的真实。
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欧洲奇幻风格初看之下让人不明就里,可偏偏又独树一帜,结尾的处理更是令人大呼意外拍案叫绝。
火车上最初见到的漂亮女孩,在中场时候问阿图为什么要挪动自己墓葬里的坛坛罐罐。
她们是人是鬼?
梦境中的红绳,在被扯断一刻竟然让阿图逃出险境与女友重逢,这是导演构想还是阿图最后的愿望?
类似于这种明显有悖于现实的设定恰恰成为本片最吸引人,且最终为角色和观众释怀的点睛之笔。
什么是奇美拉?
在古希腊传说中,奇美拉是一种狮头,羊身,蛇尾的怪物,最早出现于《荷马史诗》。
这种充满古典文化元素的拼贴怪知识在今天看来都早已不是显学,而这种落寞的上古知识恰如今时今日的意大利,骨子里还存留着悠久的文化,现实中却不得不随着现代文明的进步而进步,在美国和英国的文化裹挟中跟随与蜕变。
这种顾头不顾尾的变化,不正像奇美拉么?
影片中阿图是个盗墓贼。
可他却在见到女神雕像的一刻忘记了自己的身份,成为一个传统艺术欣赏者和捍卫者。
阿图女友的母亲虽不至于老态龙钟,却也形如枯槁,大不如前。
坚守在一幢属于自己的老房子里,陪伴着那些旧日的杯盘碗碟,家具陈设。
明知道自己再无力保护,却也坚守不出,成为老派文化最后的守护人。
两个人都以情入理,坚守着那份坚守。
影片画面中到处是没落与清冷,地中海的浪漫风情被同伴的老车和主人公百无聊赖的沟通所稀释。
传统的节日,酒后的狂欢,欲言又止的暧昧,大量的细节表现让人看到了角色与角色之间关系的疏离,社会环境的变迁。
陈旧的状态下,唯有靠出卖历史文物的人才活得滋润和富足,与苦于生计的底层相比,这种靠出卖祖先而暴富的罪恶对比着实令人唏嘘不已。
结尾的仓促与离奇,恰提升了作品魔幻浪漫的格调。
阴阳两隔的阿图和女友,终于借一根红线再次走到了一起。
我们可以将其视为阿图临死前的幻想,也可将其视为小人物借魔幻超越世俗痛苦的唯一途径。
没有残垣断壁,没有失业与挨饿,没有对历史文化的亵渎。
只有爱与自然,纯粹与美好,才能达到人性的救赎。
《奇美拉》是一个有关于追寻的故事,或许是,或许不。
开头我昏昏欲睡,想到奇爱博士的暴论:真正爱电影的朋友,哪有不在电影院睡觉的?
上次看《乞丐》,我就放任自己睡到不知道荧幕上在演什么。
这次,尽管昏沉,我却记得山坡上的树林,林中的草地,Arthur,和他手中探墓的树枝。
或许,正因为Arthur能与地下的灵魂相互感应,才使得满眼的绿色和压踩草丛的簌簌声,成为我昏沉时的部分幻影。
观影过程中,我一直在试图理解Arthur的所作所为。
他不是市侩之辈,也不是拉扎罗那样纯洁的旁观者;他不是艺术家,也不是平凡的温柔与良善的附庸者。
Arthur与Italia用手语交流的那段是全片我最爱的场景之一。
“我和你是在偷情吗?
”是的,那是现实的瞬间。
而Arthur注定推门离开,寻找幻影,寻找他的奇美拉。
当他在洞穴中捏住那根红线向下拉扯时,松动的土壤让出一线光,让他通向了死去的Beniamina,也将我抽离现实。
走出影院,夜风寒冷,我不想回家。
我希望能有一场大堵车,阻止我回到现实中去。
抽离现实,是我的奇美拉。
打开手机,收到一条意外的评论,使得这个奇妙的夜晚更加戏剧性。
我在车里听着The Story of the Unknown Actor,差一点流下眼泪。
这是阿莉切在她的短片《四条道路》中使用的背景音乐。
不禁想到我的失去,Arthur的失去,一切的失去。
并不是失去的人有多好,多令人难忘,只是我的一部分珍贵的感受、体验、记忆,成为了永远的不可追,我的奇美拉。
这不是一个盗墓者的故事,而是一个关于个体如何在不同的社群中寻找自我和归属感的故事。
阿图的天赋使他能够感应到文物上的“无形之物”,这种能力让他在盗墓团伙中显得鹤立鸡群。
但他并不完全属于这个团体,他的衣着、行为以及对于文物的敬畏之情都与这个粗鄙、玩世不恭的团伙格格不入。
奇美拉 (2023)7.82023 / 意大利 法国 瑞士 / 喜剧 爱情 奇幻 冒险 / 阿莉切·罗尔瓦赫尔 / 乔什·奥康纳 卡罗尔·杜阿尔特影片中,阿图与多个团体有所交集,但始终未能完全融入其中。
盗墓团伙看重的是他的天赋,但却无法理解他对艺术的敬畏和情感;文物贩子斯巴达克虽然欣赏他的能力,但她的世界观与阿图相去甚远;而芙洛拉夫人一家则代表着没落的旧贵族,他们的价值观和阿图也是大相径庭。
在这一系列的追寻中,阿图其实也在寻找自己的身份和归属感。
他对于“奇美拉”的追寻,不仅仅是对文物的追寻,更是对自我和归属的追寻。
这种追寻在影片的最后得到了升华,当阿图在地下被困,面临生死关头时,他看到了自己一直追寻的“无形之物”——那是他已故的爱人贝尼亚米娜留下的红绳。
这一幕不仅充满了奇幻色彩,更是阿图内心深处对归属和爱的渴望的体现。
一开始想看这部电影的契机是知道导演是女性,看过之后果然发现这部电影中的女性角色也被塑造得很好。
女导演对影片中女性角色的塑造充满了女性视角的关怀,无论是坚韧热情的伊塔利亚,还是没落贵族芙洛拉夫人一家,或是精明的文物贩子斯巴达克,她们都有着自己的动机与反应,不是简单的陪衬或工具人。
我是对文物贩子斯巴达克这一角色印象比较深。
她的形象就是精明而干练的,对文物也有着独到的见解和鉴赏力。
她的出现,打破了传统观念中女性只能扮演柔弱、依赖角色的刻板印象,展现了女性在商业和交易领域中的独立与智慧。
而且盗墓团队中也有女性并且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这也许是女导演想要传达:女性不应该被局限于传统的社会角色和期望中,她们有着和男性同样的能力、智慧和勇气,可以在各个领域展现自己的才华和价值。
但电影还是有不足的。
首先不得不提的就是它的慢节奏,而且有些拖沓。
尤其是在阿图与各个团体交集的过程中情节过于冗长,导致看的时候昏昏欲睡。
还有在角色塑造方面,人物的故事背景几乎全靠语言表达,几个角色在聊天的时候才有所了解,这会导致缺乏情感深度,让人在观影过程中难以对这些角色产生共鸣,从而影响观影体验。
尽管如此,这部电影依然值得一看,特别是对于那些喜欢探险和奇幻题材的观众来说。
“当一个大多数人信仰拼命向前看的时代,如何关注向上走的问题。
可能艺术就是当悬难置于前时,引我们向上的力量吧。
”记得过年时我把这句赞颂《浮士德》的话用来赞美了《太阳照常升起》。
现在再次提起这句话倒不是为了讨论艺术与现实的范畴,而是引出电影主题中常见的四个运动方向:前-新、后-旧;上-幻、下-魔。
显然前、后同时出现即为(现实的)并置,上下同时出现形成(魔幻的)颠倒。
并置与颠倒当“现实”与“魔幻”二词同时出现的时候难免让人想到“魔幻现实主义”一词。
还好《太阳照常升起》在电影上给这个词作了一个美好的诠释,也用“阿廖沙”和“疯妈”之间做了一个很生动的反射性颠倒。
不然想要解释《奇美拉》中各种魔幻的颠倒关系可能会抽象很多。
如果说《太阳》是以天空为镜,通过“疯妈”昂扬出了一个“阿廖沙”的形象;那么《奇美拉》则是以大地为镜,通过“亚瑟”沉沦出了一个“奇美拉”的形象——即有生命的行动被认为是“死的”形象魔幻式的重生,而“死的”雕像则被认为是固有生命的冻结。
如何来理解“雕像与人”这种复杂的“魔幻与现实”的辩证关系?
我想可以先去掉关键词“颠倒的魔幻”先回到“并置的现实”中来。
关于“并置”的现实主义电影在我国第四代导演的创作谱系里可谓佳作频出。
身处“两个乌托邦”——“安宁淳朴的旧中国”与“现代富强的新中国”之间的创作者天然地面对了“旧”与“新”的并置时空。
显然安宁淳朴/现代富强这种对等的关系只出现在“文化”与“社会”两个不同的层面。
在改革浪潮席卷而来之时,变革与守旧、文明与愚昧、都市与乡村,构成了社会生活部分的二项对立。
都市是文明、变革与未来的一端,它意味着开放、科学、教育、工业化,是历史拯救之所在;乡村则是愚昧、守旧与过去的一端,它意味着闭锁、传统、毁灭反人的生活,是历史惰性之源。
而随着现代化进程的加剧,人们开始意识到一个稔熟的世界正在沉沦,一个陌生的、咄咄逼人的异己之力正在迫近……于是“新”与“旧”互为拯救之力——社会发展之新拯救了愚昧、落后的文明之旧;而质朴、醇厚的文化之旧救赎了现代社会冰冷、乏味、伪善的现代之新——呈现出两种不同视野中都以残损的乌托邦。
后退意味着人的陷落,而前进意味着故园沉沦……现在看来这种进退两难的悬难并不只是一个古老中国的寓言。
在半个世纪后的异国乡村寓言的效力更加显现。
“故园”已经在物理意义上“沉沦”,而人也呈现出倒栽葱式的“陷落”。
无不透露出在代代相传的传统智慧向一统天下的专业知识的变迁中,在科学话语自我繁衍的现代世界中,不仅传统文化已无所附着,甚至人也再难顶天立地地活在这个颠倒的世界里。
能保持其直立行走的唯一存在就只剩下那条孱弱的连系着大地母亲的红线……于是传统与知识、城市与乡村,质朴与伪善种种看似与“人”无关进退两难式的并置,在科学话语自我繁衍的现代世界里最终演变成了“人”(一部分人)从顶天立地到牵丝一线倒悬世间的反射性颠倒。
而《奇美拉》的高超之处就是将这种抽象的颠倒通过一尊雕像具象到了电影故事里。
雕像与人谈到人与雕像的具象问题,我想同样可以拿出一部具体影片进行参考。
回忆滕文骥导演(第四代导演的代表人物之一)的电影《海滩》,(影片讲述了一个被大型化工企业打造的卫星城所包围的古老渔村。
一群傍海为生靠天吃饭的村民正面对着海滩被征用,大海被污染、渔村终将消失的命运。
渔村中的年轻人狂热地向往着进厂——都市化的生活,甚至不惜为了进厂名额“以身相许”。
而老人们虽坚守着古老的生存方式,但面对仅剩十不足一的海滩,能不能拿到文明的施舍(三十元养老金)才是他们得以生存的关键。
当影片情节的高潮:鲻鱼上岸,老人们跪倒在海滩边唱起悲怆的古谣,感谢“大海的恩赐”。
而文明世界的使者(法律工作者)只能疯狂地阻拦鲻鱼的上岸。
以证明工业污染已经彻底破坏了渔民的生计,也只有这样老人们才能“如愿以偿”。
最终,在傻儿子木根叫跳着奔入海中拦截脱逃而去的鱼群被大海吞没而去的自我牺牲中,文明得到了它向愚昧索要的祭品,影片在一丝悲凉的海岸线上开启了新的篇章……)我们不难发现在《海滩》《奇美拉》相似的电影语言中,作者对于当下困境的不同态度。
如果说《海滩》最终在一段苦衷、一份妥协、一种善良中完成了一次无奈的调和,那么《奇美拉》则选择了不妥协与不原谅的(双重)拒绝调和。
亦如影片中来自资本主义发源地英国的男主人公亚当盗墓贼的形象,他既是现代社会压榨下传统文化的掘墓人却也是拒绝向文明施舍妥协的堕落者;他既是拼命摆脱消亡命运的生命体却也是亲手将自己命悬一线的“活死人”。
电影里用大段的篇幅刻画了亚当的“活死人”形象。
从开头的坐火车开始他就已经是一个心不在焉、面无表情的冷漠躯壳,属于他的世界只有在那个电影画面转换成4:3之后与妻子共度美好时光的梦境里。
换句话说,当他妻子死去的那一刻,他的心也死了。
熟悉这句话的人显然知道这是一个关于“两种死亡”——符号性死亡与真实死亡——的经典命题。
而影片的主人公亚当就是在这两种死亡之间以纯粹驱力(为活而活)伪装成普通人的“雕像”(“活死人”)。
在这里我们只需要留意亚瑟和他的狐朋狗友间的区别就能察觉亚瑟的“非人”状态。
在生活中最接近“狐朋狗友”形象可能就是在街头伪装成雕像的行为艺人。
他们会长期保持不动,当你在他的帽子里投下硬币的时候,他才会行动起来鞠躬致谢。
显然这些盗墓贼是鲜活的生命,只有为了钱的时候他们才会伪装成雕像(盗墓)开始机械般地挖掘。
而亚瑟的形象则是莫扎特歌剧中的唐.璜。
自克尔凯郭尔以来大量的评论者指出,唐.璜是一个“无个性者”,是一种缺乏人性“深度”纯粹机械般的绝对驱力。
亚瑟的“超能力探测”不正是这一驱力驱动下让一尊雕像行动起来的最佳证明吗。
在这一时刻,电影清晰地将要一连串能指组合成了一句话和一种循环:英国佬(资本主义发源地)-盗墓(攫取)-奇美拉雕像(传统文明)-交易(资本)。
而更加讽刺的是,促进这个循环的正是亚瑟身边的普通人……
男人与女人现在我们将亚瑟这个“男人”、“活死人”进行颠倒,亦如电影里“超能力”出现时镜头开始颠倒那样。
我们得到的是“女人”、“死活人”这两个能指。
而它们同时指代的正是象征着当地古老文明的那尊“奇美拉”雕像。
换句话说这尊无生命体是以什么样的方式演绎生命存在的?
当然是那个自莎士比亚以来那个一直不曾远去的幽灵。
在电影里它首先表现为亚瑟的已故妻子(也以狂欢中村民男扮女装的方式活着;以“依塔利亚”活着)。
那个4:3画面里和亚瑟这个现代人相亲相爱的传统文明的化身。
现在看来他们的命运注定天各一方。
而这种破裂也显然不是自然的演变,而是工业文明入侵的结果。
这种由和谐并置转化为反射对立的转移,不正如影片开头那位美丽女性的笑容发展到神圣的奇美拉雕像被发现在工业文明正下方一样吗。
然而一直深爱着“亚瑟”的“奇美拉”并没有因为死去而像哈姆雷特父亲的鬼魂一样回来复仇。
而是始终以一丝红线牵引着命悬一线的亚当/提线木偶。
当亚瑟试图对自己做出最后的冒犯时,她化身依塔莉亚前来阻止。
可是成为了纯粹驱力的亚瑟怎么可能停止行动,身首异处的奇美拉雕像也象征着二人的彻底决绝。
深沉海底的奇美拉开始了最疯狂的复仇,而复仇的方式也是整部电影最精彩之所在。
也是魔幻现实主义最终落脚到现实这一层面的魅力之所在。
电影并没有让奇美拉使用某种魔法或超自然的力量展开对亚当生命的剥夺(因为他早就已经“死”了)。
而是用赐予这个提线木偶以生命的方式完成了复仇。
这是人与提线木偶的悖论亚瑟最终开始悔悟回到依塔莉亚怀抱的那一刻,他失去了超能力恢复了生命感。
然而神奇的生命力像一把剪刀,让他无法在颠倒的世界里如提线木偶般空中悬浮,只能倒栽葱式地归入尘土……电影的故事在这里结束,但是早在电影《海滩》里留下的那个关于文明与传统的死结到今天却依然没有解开。
父亲总说“我们这儿的海干净,涨潮淹死了人晚上还给送回来。
”然而主动献上生命的儿子,大海并没有送回他的尸体。
如果说这意指着古老文明永远地收回了它自己的儿子,只留下了孱弱的文明之子。
那时至今日《奇美拉》毅然地带着幸存者和他的丑陋一去不返。
什么也没留下还是留下还是只带走了亚瑟和自己我也不得而知,然而抗拒毁灭将注定毁灭,而拯救毁灭的却是毁灭自身的悲剧好像愈演愈烈。
(豆瓣的个人打分与本篇影评无关)原文出自:DEBORDEMENTS官网原标题:野生的鸟群【LES OISEAUX SAUVAGES】原文作者:Jules Conchy发表时间:2023年12月20日译文首发:公众号“远洋孤岛”
译文如下:阿莉切·罗尔瓦赫尔的电影源自意大利电影一个早已逝去的时代,来自那些被埋葬的坟墓、被遗忘的洞穴以及大海深处。
它们向我们讲述着“父辈”电影的故事(正如戈达尔继承巴赞的观点①),这种电影的定义与其说是在于主题(战后意大利的社会现实)或某种统一的风格(长镜头、蒙太奇的去语义化),不如说是在于它在历史中所取得的成就:电影的道德救赎。
道德问题在新现实主义中占据核心地位,而它在罗尔瓦赫尔的作品中似乎只是一个隐秘的关注点。
然而,无论是玛尔塔在天主教社区虚伪仪式之外迈向信仰的过程(2011年《圣体》),还是吉索米拉在电视节目《神奇村庄》的诱惑之外发现自己欲望的真实面目(2014年《奇迹》),或是复活的拉扎罗为朋友坦克雷迪牺牲自己(2018年《幸福的拉扎罗》),罗尔瓦赫尔笔下所有角色都经历了一段相似的旅程,朝向一种被称为绝对的存在,其中不允许有任何妥协。
我们不应以过于线性或发展的方式理解这种“旅程”【cheminement②】:罗尔瓦赫尔明确反对传统角色发展的陈旧手法(那种通过“弧光”和“解决”来运作的方式),因此她在采访中强调“人类并不会改变”③,并试图围绕这种悖论的静态性来构建其电影。
一切从开始就已存在,关键是在一个由交换价值主导的世界中,想象出一个能够展开与绝对之间关系的空间。
她最新影片《奇美拉》更强烈地阐述了欲望与绝对之间关系的问题。
在一个试图摆脱“父辈”及其道德束缚的时代,这种追求是否显得格格不入?
如果我们把“道德”理解为一套层层叠叠的规则、一个需要被重新挖掘以再次“掠夺”的凝固地质层,或许确实如此。
但如果我们从主观体验层面理解道德问题,将其视为一种不断重复的考验并把欲望视为对绝对的召唤,排除任何形式的妥协【marchandage】,就完全不是这样④。
而正是这第二种道德,使得罗尔瓦赫尔能以全新的方式提出一个古老的问题:图像的价值及其流通。
更准确地说,是图像通过金钱与凝视实现的双重价值。
在这两个被认为等价的行为(变卖、观看)面前,《奇美拉》则相反展现出一个脆弱而间歇出现的绝对。
影片开头展示了一个光影交错的游戏:一张面容在过度曝光和完全黑暗的威胁之间若隐若现。
“原来是你,我最后一个爱人的面容?
” 这个面容属于阿图【Arthur】逝去的爱人贝尼阿米娜【Beniamina】,她将不断在影片中的地下世界拉扯那根脱落的红线。
如同叙事中的一道裂缝,她的面容以16毫米和超16毫米胶片的片段形式多次出现——而电影其余部分则是用35毫米拍摄的(罗尔瓦赫尔的御用摄影指导海伦娜·卢瓦尔特习惯于这种格式的转换)——这些片段伴随着掠过天空的鸟群,象征着其反面,一个永远隐藏的面容,一个承诺。
1850年代末至1860年代初的罗马及其周边地区——Robert MacPherson故事可以简单概括为:阿图回到他与贝尼阿米娜曾共同生活的托斯卡纳村庄,经历了他作为盗墓者(掠夺伊特鲁里亚墓穴)的活动和对绝对的召唤之间的矛盾。
正如我们所说,试图在阿图的旅程中寻找线性发展是一种徒劳,因为这种矛盾自始至终都保持着,即便电影似乎在某些时刻暗示着某种解决。
这位年轻人与他岳母的声乐学生伊塔利亚【Italia】之间的关系,似乎是他觉醒的契机。
当伊塔利亚发现阿图的掠夺行为时,试图提醒他尊重这些神圣物品:“这些东西不是为了人类的眼睛所准备的,而是为亡灵准备的。
”不久之后,阿图回想起这句话,将伊特鲁里亚的库柏勒女神头像扔进大海,与他的盗墓伙伴分道扬镳,并最终与伊塔利亚重逢。
然而,罗尔瓦赫尔并没有将他们的重逢时刻作为电影结局——这原本可以完美结束阿图的“叙事弧线”(矛盾得以解决)——而是设计了一个与电影其他部分神秘衔接的最终场景:阿图再次进入一座坟墓,并因坍塌而被困地下。
在黑暗中,一束光突然出现,贝尼阿米娜的红裙丝线从中滑落。
她的面容最后一次出现,阿图紧紧拥抱着她,鸟群继续在佛朗哥·巴蒂亚托那感人至深(略显俗气,但这并不矛盾)的音乐中继续飞翔(歌词:“鸟儿飞翔,飞翔 / 在云层之间的空间”)。
这段场景显然具有象征性,削弱了重逢场景表面上的终结感。
《奇美拉》自始至终都在不断交织这两个层次,凸显着具体叙事片段的象征维度,揭示出一个由想象编织的现实。
这种交织尤其通过音乐的巧妙运用得以实现。
与罗尔瓦赫尔此前的电影相比,本片的音乐使用更为丰富:通过频繁的叙述摘要来引导故事节奏——由剪辑或加速镜头实现,这种镜头在她的作品中并不常见,令人想到帕索里尼《罗戈帕格之软奶酪》(1963年)中的加速镜头。
除了情感和叙事功能外,音乐还多次作为对行动的评论。
蒙特威尔第的《奥菲欧》揭示了影片的神话灵感(俄耳甫斯与欧律狄刻的故事),而吟游诗人带来的音乐中断时刻则阐明了寓言中的道德问题,延续了11世纪源自奥克西塔尼亚的奥克语诗人传统。
第一首歌曲通过与古老的农民神话相关联来正当化盗墓者们的行为,即在耕种的土地中发现宝藏的梦想:对于那些一无所有的人来说,盗墓是一种对反抗命运的手段。
第二首歌曲则出现在盗墓者们返回村庄时,此时阿图已将伊特鲁里亚的库柏勒女神头像扔进第勒尼安海中⑤。
此时的视角发生了偏移:角色仿佛被从鸟群的高度注视,鸟儿在空中自由飞翔、不受任何欲望的束缚。
从这个角度看,人类被眼前世事所困而显得道德低下:对利益的渴望揭示了人类天性的贪婪。
在这两种情况下,即使传统被颠覆,但仍然将人物行为与某种普遍原则联系起来,这个原则可以用语言表述来总结。
这种叙事浓缩的形式(如摘要、歌曲),使得具有意义的密度得以集中,观众可以自由地铺开这些线索,从而进一步解读。
《奇美拉》中的寓言首先具有历史意义,伊塔利亚【Italia】这个名字无疑暗示了这点。
这并非阿莉切·罗尔瓦赫尔第一次借用与伊特鲁里亚文明相关的想象,在被罗马共和国征服之前,这个文明曾生活在意大利半岛的中心地带。
早在《奇迹》中,莫妮卡·贝鲁奇主持的电视节目就从这一文明的遗迹中汲取了服装和布景的灵感。
当时,这已经是对地下的、考古的意大利(一个阴影中的意大利)的一次回归:我们还记得颁奖典礼是在一个洞穴中为电视直播拍摄的。
在罗尔瓦赫尔的作品中,对这一前罗马文明的引用具有一种多义性。
一方面,这位在翁布里亚乡村与养蜂人父亲一起长大的导演,宣称自己继承了以亲近土地著称的农民传统⑥。
她的这一举动具有家族寻根性,也具有深刻的政治意义。
她展现了一场光明之争,其中两种意大利的历史观念相互对立:伊特鲁里亚人,这个与洞穴相关联的民族偏好低光环境,提供了一种与“罗马神话”——极致辉煌的光明和显赫荣耀的象征——截然相反的模式(人们甚至会跳过历史研究的严谨性,将墨索里尼那令人恐惧的法西斯光束比作耀眼的光束)。
在意大利想象中占据核心地位的罗马神话,在梅洛迪的一段对话中被提及,她将其与大男子主义联系起来,以区别于伊特鲁里亚文化——其中女性扮演着重要的政治角色:“如果伊特鲁里亚人没有消失,意大利就不会有这种大男子主义。
”这个角色是法国人并非偶然:她为意大利文化带来了一个外部的、“非意大利”的视角,这正是罗尔瓦赫尔尤其喜欢强调的一点。
影片主要角色都是外国人:乔希是英国人、伊塔利亚是巴西人,仿佛另一种形式的民族认同——一种“小意大利”——可以通过边缘、通过黑暗地带而非光芒四射的中心而建构。
另一方面,罗尔瓦赫尔展示了伊特鲁里亚艺术如何被从其应当留存的圣地和阴影中被剥离,并同时被纳入商业交换和地理流通的体系之中。
甚至在伊特鲁里亚的库柏勒女神被收藏家购买之前,它的神秘性就已在平淡无奇的运输方式中消解:盗墓者们为了更容易从墓中取出雕像而将其头部与身体分离,因此雕像变成了一个可随意拆卸和重新组装的物品。
斯巴达科【Spartaco】和盗墓者们通过为雕像定价进一步确认了这种消解:“为无价之宝标上一个价格”显然意味着失去无价之宝。
然而,关于艺术品运输和商品化的评论如果不与另一种流通形式巧妙地结合起来,就不会有这么有趣:那就是一种与光学装置有关的“感知市场”⑦,通过这些装置,从黑暗中夺来的艺术品变成了影像,甚至是可复制、易于传播的影像。
19世纪画家卡洛·鲁斯皮修复的伊特鲁里亚壁画在片头字幕时通过儿童小型观景器呈现,而伊特鲁里亚的库柏勒女神雕像则在谈判场景中以照片和投影的形式出现。
除了明显的本雅明式意味(艺术品崇拜价值的消解是本雅明1935年《机械复制时代的艺术作品》的主题),这种将伊特鲁里亚文化简化为一种紧凑且易于流通的图像的做法,在意大利现代历史的背景下具有特殊意义。
在文艺复兴时期,这片半岛曾是欧洲某种文化“先锋”的熔炉,但从17世纪开始,它逐渐成为与过去相关的土地。
直到19世纪,著名的壮游【Grand Tour】传统兴起,正是在司汤达笔下将其命名为“旅游【tourisme】”:英格兰和德国的年轻贵族(以及后来的年轻资产阶级)来到这里探寻古代文化的宝藏。
未曾经历过宗教改革、政治革命和工业革命的意大利,在当时被视为一个前现代国家:对19世纪的欧洲人来说,向南旅行就是在穿越自己的过去,仿佛进入一个露天的大型历史博物馆。
这种文化资本主义伴随着展示古代遗迹的新方式。
19世纪50年代,英国摄影师麦克弗森在罗马开设一间工作室,拍摄纪念碑、广场和考古物品的“景观”照片,供那些希望带回所访之地真实影像的游客购买……然而,这些物品就像量子系统一样:在某个时刻,观察的行为会改变被观察的对象。
当阿图和盗墓者们进入靠近发电站的古墓时,他们带入的空气使壁画褪色(壁画上依然是鸟的图案——罗尔瓦赫尔再次提醒我们:鸟在伊特鲁里亚文化中是命运的象征)。
这一场景是对费里尼《罗马风情画》(1972年)中另一场景的重现:该片中在罗马地铁施工过程中,古代壁画的意外发现使它们在被看到的同时也被破坏。
通过使用卡洛·鲁斯皮修复的壁画,罗尔瓦赫尔巧妙地勾勒出这一关键时期的考古学轨迹,当时意大利开始将其过去作为商品,并将考古文物从它们曾停留的阴影中拉出,展示在可见市场上。
导演并没有哀叹这种商品化,也没有将其视为历史无法逆转的进程,而是展示了意大利的古老过去及其考古文物的崇拜价值如何能够在这种消解中幸存,甚至与之共存。
保留过去的绝对,意味着将其归还给阴影。
伊特鲁里亚的库柏勒女神头像最后一次在明亮的光线下显现,闪耀着纯洁的光辉,随后阿图将其归还给海底的昏暗光线、水体的厚度以及模糊其轮廓的泥沙漩涡。
阿图的这一举动重现了俄耳甫斯的故事,尽管乍看之下似乎两者相反:在俄耳甫斯的神话中,他回头望向欧律狄刻,似乎无意中导致她永远留在冥界,而阿图则主动决定不再注视库柏勒女神的面容。
然而,我们可以像瑟琳·席安玛(2019年《燃烧女子的肖像》)那样想象俄耳甫斯的行为并非偶然:“——也许回头是因为他做出了选择。
——什么选择?
——他选择了对欧律狄刻的记忆。
这就是他回头的原因。
他并没有做出情人的选择,而是做出了诗人的选择。
”阿图的俄耳甫斯式选择——放弃占有和注视库柏勒的面容,并选择保留其记忆——与影片开头场景形成对比:阿图赞美一位旅伴的面容,并将其比作古代雕像。
尽管这位女性似乎对此感到受宠若惊,但画面中人物形象的流动暗示这句赞美背后隐藏着一种深层的不安:阿图无法摆脱另一张面容——贝妮亚米娜的面容。
火车上的片段紧接在贝妮亚米娜首次出现之后,她的面容就像万花筒般不断浮现:三张女性的面容(还需加上阿图座位上方隐约可见的轮廓画)以及片段的剪辑(每个镜头中至少包含一张女性面容),这种安排让他所爱的面容被发散和折射。
显然,贝妮亚米娜的面容仍萦绕在阿图的实现中。
直到对贝妮亚米娜的记忆与大理石雕像面容真正重合时(“你不是为人类的眼睛所准备的……”这句话不仅仅是对库柏勒说的,更是对贝妮亚米娜面容的记忆所说),阿图才得以与这个幽灵告别:他不再试图在现实中寻找那张失去的面容。
这也解释了最后一段中缺失的衔接点,它似乎仿佛一座坟墓般自我封闭:通向绝对的道路实际上与影片其余部分无关。
正是这点使得阿图与伊塔利亚的关系显得如此美妙:他并未把她的面容当作过去面容的替代物。
这位年轻女子展现出一种与古典美学理想以及古代雕像般的优雅截然不同的形象。
在发电站附近的庆祝场景中,西斯塔【Sista】就惊讶于伊塔利亚竟能引起男人的兴趣,尽管她“跳起舞来像根棍子”。
罗尔瓦赫尔在此刻设想了一种男性欲望的可能性,这种欲望与例如希区柯克式的电影传统彻底决裂。
在《迷魂记》(1958年希区柯克导演)中,斯科蒂也经历了消失与重逢,但两位女性的面容(玛德琳/朱迪)因极度相似而逐渐重叠。
他的欲望是被幽灵所纠缠,无法摆脱过去的形象(玛德琳),并竭尽全力试图在当下寻找它。
他怀揣一个疯狂的梦想,想要看到并占有过去,同时又保有其生命力⑧。
然而,罗尔瓦赫尔的观点恰恰是:必须做出选择,以确保绝对的存在和欲望的对象不被混淆,过去不会被融入当下。
当然,这个选择是诗人的选择。
更准确地说:是导演的选择。
它关乎在阴影与光明之间微妙的平衡,创造出一种半明半暗的状态,唯有如此,绝对才能在近乎缺席的状态下显现,而不被光线所摧毁。
戈达尔所说的电影的道德救赎也正是这个意思:俄耳甫斯无法看到/拥有【(a)voir】一切。
“我也曾一度相信电影给予了俄耳甫斯回头的机会,并且不会导致欧律狄克的死亡。
但我错了。
俄耳甫斯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⑨相比迷恋大理石面容的美丽,更偏爱在云间自由翱翔的鸟儿。
【FIN】注:①原文注:《电影史:3B 绝对的货币》结尾以一段感人至深且略显俗套的赞美向战后意大利电影致敬。
②译者注:cheminement有缓慢行走的意思。
③原文注:2023年12月5日,阿莉切·罗尔瓦赫尔在法国文化电台《文化事务》节目中接受阿尔诺·拉波特采访时表示:“电影应该让不可见的东西可见”(采访视频:youtube.com/watch?v=xQlfWShwJnk)。
④原文注:关于欲望法则与快乐原则的区别,参见雅克·拉康《精神分析的伦理学 1959-1960》,1986年由瑟伊出版社出版。
⑤译者注:地中海的一部分,名字来自意大利原住民族埃特鲁斯坎,传说中这个民族在他们的王子Tyrrhenus带领下由吕底亚迁移到今天托斯卡纳一带。
⑥原文注:2023年6月21日,阿莉切·罗尔瓦赫尔接受《Le Mag Cinéma》的采访中提到。
⑦原文注:关于“感知资本主义”的概念,参见伊夫·西顿的《注意力生态学》。
作者特别指出,注意力资本主义为贝克莱“存在即是被感知”赋予了新的意义,将文化产品的价值与其吸引注意力的能力(也即被尽可能广泛的公众感知)所挂钩。
⑧原文注:这种传统在当代电影中依然存在,例如詹姆斯·格雷(其2008年的《两个情人》大量借鉴希区柯克,重新演绎了两位女性面容的双重性——黑发与金发的经典主题)。
⑨原文注:让-吕克·戈达尔《电影史》——《世界报》1994年12月15日。
当年看Alice Rohrwacher 的《幸福的拉扎罗》就很喜欢她的意大利民俗故事叙事,一直很期待并终于看到了她的新作《奇美拉》,依旧延续了她的那种魔幻现实主义传奇色彩。
我不记得《幸福的拉扎罗》是不是也有这种首尾衔接的微妙,但是在看《奇美拉》的时候为这样绝妙的故事讲述能力感到震撼。
主人公的命运在一开头就已经被梦中预言,像一条衔尾的蛇,开始就是结束,但结束就是开始。
情缘就像一条红色的线,牵着地上这头和地下那头的人,当缘着红线的手遇到了另一只手,就是被生死隔离的恋人重逢之时。
电影中反复使用上下倒置的调度,或许这是一种解读这部电影的暗示:或许结局里地上和地下的人(字面意义上和隐喻上)是倒置的。
不是死的人被引向生,而是生的人被引向死亡。
“地下有的东西不是为了活人的眼睛所准备的”这句话其实也是俄耳甫斯和欧律狄刻神话故事最原始的“启示”。
俄耳甫斯前往地府带回新娘欧律狄刻,因为在抵达地上之前没忍住回头看了她——所谓“地下的东西”——所以他再次失去了欧律狄刻。
当主人公能够再次看到死去爱人的面庞之时,他已经为此做好了准备,暗示着他已经不是地上的活人。
Alice Rohrwacher的这部电影又是相当考验记忆力,脸盲的我得在看完之后反复拉片才能确认我的想法。
但是我对此乐此不疲,我不是那种喜欢保留并享受电影给出的疑惑的人,而是那种刨根问题,想要拼凑所有拼图的观者。
对我而言,对一部充满隐喻和谜题的电影的追问,是对这样精良的剧本的尊重。
《奇美拉》不仅延续了Rohrwacher的意大利民俗传说叙事,还有她的美学。
从明信片上意大利的地标性建筑和主要旅游城市移开,她热衷将镜头聚焦于城市边缘之外、落后、杂乱、被城市化工业化所污染的意大利小城镇和农村。
还有那似乎具有神性的鸟类,永远俯视着愚蠢的、邪恶的、或善良的人类,它们知道每个人的命运指向各方,却对善良之人的死保持缄默。
Chimera,希腊神话中狮头、羊身、蛇尾的怪物,奇怪的嵌合体,无法实现的妄想。
全片的“女人性”原来在Melodie抱怨大男子主义的嘟囔中早就有所暗示——伊特鲁里亚,一个女人主导的社会。
男主从开头时徜徉在有关亡逝情人的梦中,到结尾处在握住情人手中红线的幻觉中走向死亡,自始至终就生活在一个被女人编织好、安排好的幻境里——他来到亡逝情人的母亲家,这里全是女人——关照他的Flora,四个争吵不休的女人,还有闪过的壁画上饱满的果实,一切都炫耀着女人的生殖力、生命力和爱。
然后他遇见与意大利同名的Italia,她的古怪、开朗和秘密让他的伤怀动摇了,在这里,女人发明自己的语言——Italia教他用手说话。
在狼狈的盗墓五人组里,总是被边缘化的、被安排干杂活的Fabiana却是最后那个唯一醒悟的人,她抛弃了沉浸在酒精和贫穷中的男人们,去和Italia建筑废弃车站的女人乐园。
男性化名字背后的Spartaco却是一个头顶金发、身着金衣的瘦削女人,她无耻却极具蛊惑力,和游艇上炫目的托斯卡纳艳阳一起伪造着谎言。
女性被神化的力量不仅在人,也在物。
男主天赋显灵时依仗的那把Y形工具,形似女人的生殖结构,而男人的性器官在片中却只是招惹边检的“辟邪”之物。
最大的伏笔莫过于Pirro提及的那个古老的说法:“带一个女人去沙场撒尿,如果她留下的坑是深的、规则的,圆的,那就把她娶了。
” 最后,重拾盗墓工作的男主指着一个圆形的水坑,挖土机暴力地开掘了它,男主纵身一跃,坑口轰然被掩埋,死亡降临。
来自大不列颠的男人来到意大利,不仅是空间的转变,更是时间尺度的位移——从被男人发展得轰轰烈烈的世界回到女人主导的伊特鲁里亚,是盗墓,也是翻案。
高大却疲弱的男人在澎湃的女人间梦生梦死,不失为另一种美丽传说。
Per la Chimera.
在2024年某月Kino電影院裏,先是被海報所吸引,然後被預告片裏一個騎著摩托車穿行在托斯卡納山間馬路上的鏡頭所吸引,於是當時決定去看這部電影。
這樣的經歷比較像開盲盒,所幸這次盲盒體驗甚佳。
後來看the economist盤點年度推薦電影時,這部也身在其中,覺得最初的直覺還是不錯的。
當時看完之後速記了一些當時的感想,主要是覺得其中的很多隱喻很有意思。
電影的標題就是指一種動物,也隱喻想得而得不到的東西。
本想好好整理成一篇文,可是拖太久,現在看看,這些感想的碎片很難歸攏起來成爲一個完整的物品,那就讓它們散在那裏,保留最初最真實的樣貌吧。
女性電影裏有個盜墓賊説了一句臺詞(大意):“在Etruscan文明裏,女性是主宰。
”反映在電影内外,女性都扮演了很重要的角色。
那個倒賣文物的商人是女性(導演妹妹扮演);給一位女性命名為Italia,很强烈的隱喻;最後在廢棄的車站,Italia和很多媽媽還有孩子們一起建立了一個烏托邦一樣的社群;導演本身的團隊也很多女性。
鳥在Etruscan文明中,鳥可以預知未來。
有幾處情節發生轉折時,設計了鳥群飛過。
Arthur在烏托邦社群裏,和Italia從熱吻到遲疑,到第二天一早醒來離開,背景的聲音都是匀速的鳥叫。
在Aurthur在電影中最後一次下墓道之前,他盯著水泥房梁上的鳥,彷佛在尋求感應,某種指示。
以及某次下地道作業,特意拍了一隻貓頭鷹的鏡頭。
壁畫開頭Aurthur坐在火車上,說同車廂的幾位姑娘很像古董壁畫上的人。
導演也很會選角,Bejamina, Italia甚至倒賣古董的商人(包括導演自己)都很像壁畫上的人。
男主角“盜墓”是一個非法的職業,會和很多負面的意象聯係起來。
這部影片最開始吸引我的是它發生在托斯卡納地區。
之前和很多人討論過,這是我和很多朋友最喜歡旅游的地區。
但這部影片的設定是在八十年代,儘管電影裏展示的有山、有海、有古老的石墻,卻并非旅客愜意賞景的游玩之地。
海邊丟棄著垃圾,海水灰藍,村莊灰白,人們的形象舉止粗礪……這是沒有被“現代化”的地區,但并非田園牧歌的美好,而是充滿了被“現代化”落下、而想另謀生計的人。
“盜墓”就是這個地區也許來錢最快的方法。
鄉村并非浪漫、寧靜,而是充滿了算計和危險。
雖然經濟還沒有現代化,“人性”卻“現代化”,對神聖文明的尊敬當然無存,對金錢的狂熱支配一切。
Arthur和其他人的不同之處在於,他尋找的不是錢,而是不在人世的愛人。
紅綫和地下世界是他想找到愛人的方法。
另外男主角的設定是英國人而非當地人,也許這也是導演故意想造成疏離效果的一個設定。
托斯卡納與汾陽前幾日聼播客電影巨辯講科長,突然想到這個男主和小武的設定有些像——在社會的劇烈變革中,他們都成爲了邊緣人,從事邊緣的、不被主流認可的營生。
但反而這樣的人的内心,還保留著一些對“舊秩序”的堅持,對情誼的堅持。
當然,兩部影片想强調的主題不盡相同。
但在各個國家的電影或者文學中,我們都不難看到這樣的敘事——在社會從舊秩序轉型向新秩序的現代化進程中,有的人在拼命打碎舊世界重建新的人生觀,有的人留戀著舊日世界而在急速轉變中被逐漸邊緣化。
從這個意義上來說,八十年代的托斯卡納,和九十年代的汾陽,也許相似的地方比我們想象得更多。
我的冲动被扔到无人之地了
北影节@党史馆,开头就猜到整个走向的电影,个人觉得慢镜头长镜头还挺好看,但影院至少一半人睡了,是在家里自己一个人很难看下去的电影
最喜欢被村民追车那段,我果然还是个只能看到表面运动的肤浅观众( ´◡‿ゝ◡`)9.25 不断想到姑娘给路边遇到的女人摄影,直到女人不耐烦的回身查看女孩才按下快门,她要的不是面孔而是情绪
影片像是一个摄影集
痛苦的观影过程,确是我一直迷恋的母题。
灰色的天空,沉默的父女,没有笑容的人们,真实的生活
#76th Cannes# 导演双周
MSPIFF 43 | 裸男正面镜头好评
外部环境的压力迫使父女靠近,面包车里则形成身体的斥力。摄影机与景物的距离构成人与世界的比例尺,居无定所的状态渗入每一口呼吸的空气,连同凝滞的情节被锁在镜头之中。
3.5
在凛冽荒芜的土地上流浪 如风车旋转 没有终点 巨大的扇叶将阴影遮蔽在女孩身上 占据着画面 向远处排开 孤独没有尽头的生活绑架着这个青春期女孩 压抑和对父亲的仇恨日益升温 导演通过大篇幅的流浪生活和土地环境描写用平缓的长镜头 将这股绝望压抑的气氛向观众释放出来 最终女孩砸车出走 用自己的方式实现了青春期的冲动与成长
太多固定长镜头了,能懂导演为什么这么拍,但是完全有不像学生作业手法的更优解……
大银幕看这个可太酷了。
#BJIFF2024 auratic; 并存着近景眩晕(细部、微粒)与远景眩晕(气氛、涌动)
开头的两个旋转镜头就给我干晕了。中间有一些莫名其妙的背景音,我想到导师说我的论文:要用白话文把专业术语说清楚,让即使不做这个方向的人也可以看懂你写的论文。(´-ω-`)最后,我真的害怕看文艺片,漫长的铺垫,短暂的高潮。
荒芜之地上失去母亲的青春期少女 面对的困境与成长 全片对女孩困境的描写非常隐忍克制 以此呼应着她无处抒发的隐秘的内心状态 只在不经意间的几处笔墨交代了情况 发现来月经的不知所措 独自去商场选择内衣犹豫不决最终放弃 面对身体发育和母亲角色的缺失 无法同麻木独断的父亲敞开心扉 也无法摆脱终日在逼仄车内的二人生活 在凛冽荒芜的土地上流浪 如风车旋转 没有终点 巨大的扇叶将阴影遮蔽在女孩身上 占据着画面 向远处排开 孤独没有尽头的生活绑架着这个青春期女孩 压抑和对父亲的仇恨日益升温 导演通过大篇幅的流浪生活和土地环境描写用平缓的长镜头 将这股绝望压抑的气氛向观众释放出来 最终女孩砸车出走 用自己的方式实现了青春期的冲动与成长
BJIFF2024 No.3柯达胶卷拍摄,好冷酷的影像,是否太过沉闷?风格想起《寒枝雀静》,后者都更富有生机些
壮阔,苍凉,颓败。很contemplatif的影片,摄影加分,但不适合困的时候看。
#BJIFF 公路片中的安哲,流淌着塔可夫斯基的风声,只是这份旅途没有终点,绵延的情绪也不知因何生发,风霜雨雪在北回归线以北的荒原上无所依从,父女的隔膜更无从着落…… 我总感觉胶片的质感增添了影片“大师之风”的气质,作为电影最本初的物质本体,它似乎总怀有某种原始的神秘和母性,令我安眠。
BJIFF 240425 党史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