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了心脏却活了九年 为了寻找你 我搬进鸟的眼睛 经常盯着路过的风 ” 片是好片,诗是好诗,有人说片子太过晦涩,有人说故事讲得清楚,细致以及克制。
四十二分钟的长镜头包含着独特一新的创新和缺点,但影片的镜头与诗无疑带来一种“美” 电影是一部非常典型的作者电影,它告诉我们一个道理:谁说生活是粗糙的,明明充满无数不定性的诗意。
片子有由于经验不足和成本限制导致的粗糙,但你又能明显的感受到影片无处不在的精巧设计和导演那些似乎冲出出大银幕喷你一脸的才华。
影片讲的是回忆和告别,时空错乱,亦幻亦真。
27岁的毕赣用他叙事的奇技淫巧和电影语言完美融合,创造出了一部教科书式的电影。
42分钟的长镜头让观众渐入佳境,充满仪式感。
一个有关时间的故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解读。
拍摄手法和剪接很巧妙,导演的诗写得很美妙,方言听着别有一番滋味,总之不做作的长镜头和所有的细节一起构成了粗糙的诗意以及乡愁。
有一句诗像凯里的瀑布一样砸在人身上——“当我的光曝在你身上,重逢就是一间暗室”。
一部电影,我习惯于看上两遍,再去评论。
第一遍主要是梳理剧情,了解这部电影讲了什么故事,有哪些人物,以及想要表达的主题。
之后我会列出一些疑惑不解的地方,再去看第二遍。
并且这一遍会更关注细节,更注意体会人物的感受。
因为已经知道要发生什么了,于是就会对“为什么会发生”更加关注。
因此上,这两次观影的趣味是完全不同的。
第一次来自对未知的揭晓,第二次来自对感受的认同。
◇◇◇《路边野餐》这部电影,我同样看了两遍。
第一遍,看睡了;第二遍,看哭了。
两遍都是中午的场次,外面就是大太阳,而影院里,同样只坐着很少的人,十个指头就能数过来。
对于大多数电影,第一遍要比第二遍好看,因为它的“好看”来自叙事上的设计。
一旦被剧透,也就失了趣味。
而《路边野餐》显然是一部“第二遍比第一遍好看”的电影。
因为它的“好看”是建立在感受上的,是需要“做准备”才能接收到的。
当你了解了剧中人的处境,了解了他们身上的故事,再翻过头去看他们外在的人物状态,就能深刻体悟到他们的“神情、动作、语言”的背后,有着怎样的无奈和欲望。
于是,“感同身受”才成为了可能。
◇◇◇曾经看过导演“毕赣”的一个演讲,他在其中提到了苏联导演“安德烈·塔可夫斯基”对他的影响。
巧合的是,我刚刚看过塔可夫斯基的著作《雕刻时光》,里面详细记述了他的电影美学。
塔可夫斯基在书中提出了一个重要观点:“电影,应该像诗歌。
”他认为“诗人不描写世界,而是发现世界。
”因此,电影的工作也应该是呈现生活,而不是杜撰或试图解释生活。
◇◇◇看《路边野餐》,就像是读一首诗,感受一种诗意的表达。
在这个过程中,情绪始终是站在前面的,叙事反而是藏在后面的心事了。
所以我们在看《路边野餐》时,能感到一种湿乎乎的潮气扑面而来,也能体会到一种寂寞和无奈如宿命般游荡,那些感受是“绕过剧情,穿过眼睛,直抵心灵”的。
这是“诗歌”的穿透力,也是“电影”的直觉,是从“画面”到“感受”的突变。
这种感觉很奇妙,你甚至不需要完全看懂它的剧情,也能够感受人物的悲喜和世事的无常。
◇◇◇评论这部电影,我并不想从叙事上来切入,那样做很煞风景。
不如我们就从一个更抽象的角度开始,比如“时间”。
电影在本质上就是一段时间。
这段时间的容量可大可小,可以放进几十年和几十座城市,也可以是一个小时或一座村庄。
塔可夫斯基说,电影是“雕刻时光”的艺术。
导演将那些多余的时间去掉后,时间最精致的轮廓便呈现出来。
而《路边野餐》想要探讨的,就是“时间本身”。
但它用的方式不是“雕刻”,而是“粘合”。
◇◇◇让我们暂时放下这个问题, 先来看看影片中关于时间的意象,是如何构建的。
这是很有难度的事情,因为时间是无形的,无法直接拍摄,导演需要通过其他事物来反映时间的流动。
首先,片中出现了大量关于“时间”的视觉符号。
其中最浅层的,是一系列有关“表”的意象。
比如卫卫画在腕上的手表、画在墙上的圆形表盘;花和尚梦到死去的儿子想要一块表,于是开了钟表铺,等等。
更抽象一些的,是通过“重复的变化”,把时间锁住,来体现时间的流动。
比如不断通过一个定点的火车、一圈圈旋转的电风扇、以及和风扇效果类似的风车等等。
这些清晰的视觉表达,都在时刻提醒着观众“时间的存在”。
◇◇◇其次,通过空间的变化来表现时间。
影片中,故事的空间发生了三次变化,形成一个循环:男主人公陈升从凯里,经过荡麦,去往镇远,随后又回到凯里。
导演用了大量镜头,去拍摄人物在不同地点间周转的路途。
他从后座的位置拍行驶在路上的汽车,拍陈升坐着白色皮卡听着歌曲穿过荡麦,拍青年卫卫骑摩托载着陈升穿过山间的公路、拍洋洋坐着小船游荡到对岸……这些段落本是核心事件之间的串场,在大多数电影中,这些闲笔都是要剪掉的。
可在《路边野餐》中,它们作为时间最好的证明,被保留了下来。
人在故事中时是感受不到时间的,而在等待故事发生的过程中,才看到了时间。
塔可夫斯基说过,如果忽略了相遇之前的心理准备,那么相遇就是苍白的。
这些时间便是为相遇所做的准备,它也是人这一生中大部分时间的用途。
◇◇◇接下来,我们进入本片最精彩的一段对于时间的呈现——那个长达42分钟的长镜头。
它发生在荡麦,从陈升遇到青年卫卫开始,到陈升乘船离开荡麦结束。
这是一段充满奇幻色彩的时光,非常真实,又像是一个潮湿的梦。
如果说凯里是陈升过去的困境,镇远是未来的真实,那么荡麦则是一个串联起过往和未来的全息世界,它是宇宙的第四维,它是“时间”本身。
从陈升走进荡麦的那一刻开始,时间便被打通了,它使得“现在的陈升”,看到了“亡妻的过去”,也看到了“卫卫的将来”。
镜头如同一个幽灵,始终潜伏在人的身后,就像是传说中的野人。
如果说野人是来自第四维的人,可以自由地在时间的维度中穿梭。
那么存在于三维世界的人类,便是它在路边巧遇的一顿野餐。
它看着眼前的他们,在荡麦失魂落魄:陈升见到了亡妻,重温了曾经的爱情;而妻子却已嫁作人妇,并不认识陈升;卫卫已长大成人,正在为心爱的姑娘苦恼。
他们在这时间的交汇处相遇,却又被困在各自的时间里。
终究,这只是一次偶然间地闯入,时间只是向人类展示了它的隽永,却没有为他们提供逃脱的方法。
到头来,每个人仍要回到自己的时间里,继续线性的生活。
◇◇◇当然,在时间的残酷性被揭示的同时,荡麦还是给了陈升最后的安慰。
他见到了成年后的卫卫,他知道现实中仍然年幼的卫卫,终会健康地长大,并拥有自己的生活。
他见到了还在世的妻子,他给她讲他们的故事:结婚后,他们会住在一个瀑布旁边的房子里,因为瀑布的声响太大,于是他们整日跳舞,很少说话。
在离开之前,陈升为妻子唱了一首《小茉莉》,那是他在狱中学会的,而在现实中也再没有机会唱起。
这是影片中最动人的场景,在乐队的伴奏下,陈升独自唱着歌,迎着夕阳,对着妻子。
声音因为伤感而颤抖,肢体因为动情而僵硬。
他用这种笨拙又纯真的方式,完成了对妻子最后的告别。
◇◇◇在影片的最后,陈升坐上了从镇远回到凯里的火车,不觉中,已沉沉睡去。
两车交错的瞬间,在对面驶来的火车车身上,青年卫卫早已画下了一个个时钟。
每个时钟都指向不同的刻度,连起来看,就像是时间在一寸寸倒流。
终于,陈升努力地做完了这场梦,现在要回到现实,继续生活了。
而看到此处的观众们,也会一起从这场梦中醒来,回到现实的世界里。
其实,人们之所以走进影院,也是为了时间。
为了失去和错过的时间,也为了不曾拥有的时间。
电影是人类生活经验的延伸,它为我们营造一个个虚拟的世界,去拓宽我们对于真实世界的体验。
这是电影最为动人的地方。
从这个角度讲,《路边野餐》绝对是一次与众不同的体验。
-End-
有这么一部文艺电影,即将要在院线上映,它就是曾经定了6月3日逃过档的《路边野餐》。
说起这部电影,是我看完《百鸟朝凤》之后跟影友讨论,无意中被提及才知道的小众片。
网上搜一搜获奖记录:* 2015法国南特三大洲国际电影节:最佳影片“金气球”奖 * 2015台湾电影金马奖:最佳新导演、国际影评人费比西奖、亚洲电影观察团推荐奖* 2015洛迦诺国际电影节:当代电影人单元最佳新导演银豹奖、最佳处女作特别提名奖* 2016土耳其伊斯坦堡独立电影节:金奖、影评人奖* 2016西班牙加纳利群岛拉斯帕尔马斯国际电影节:金奖* 2016墨西哥UNAM国际电影节:最佳导演* 2016中国电影导演协会:年度青年导演奖无论怎么看,都可以跟“牛逼”这个词扯上关系。
好吧,支持国产好电影,影迷有责,影评人也有责,于是我默默地关注了它。
一部文艺片要在商业院线绝处逢生,动用资源宣传当然能理解,我有幸借用了些身份参与其中一场格瓦拉的试片见面会专场。
专场设在高大上CBD影城的一个中厅,虽然只有一条欢迎横幅,但到访的媒体却不少。
既然知道导演要来,相信观后肯定有互动,于是开映前夕,我揉了揉闭目不过一分钟的眼睛,抖擞了一下肩膀,正坐黄金席位板直腰,心想:好歹自己也是个业余货,看看能不能争取个发言机会!!
于是……110分钟过去了……随着电影落幕,我一脸懵逼!
意料之中,导演毕赣亲临现场参与互动,意料之外,这片子到底说了些啥?
我勒个去,我连“提问环节”都不敢举手,压根儿想不出问题!
环节总共三人问了大概五个问题,除去深深的寒暄套路,其实也就两个针对影片的疑惑问题。
虽然导演都能正面回答,但是想想,这部电影,只问两个问题能行么?
绝 ! 对 ! 不 ! 够 !难到拍完全场大合照就灰溜溜地回去么?
想发朋友圈嘛!
这逼我觉得也装不下,于是挠头加进线上讨论群请教。
惊喜的是,导演毕赣也进群逐一回答观众的疑问,排山倒海的问题蜂拥刷屏,他也的确做到了有问必答,很亲民没架子,这点我欣赏!
首先表个态,虽然我一刷没看懂,但不代表它是烂片,只能用“另类”来形容,因为它的优秀在于新颖。
其次,导演用了很低的成本(据说十几万)完成了这部奇妙的作品。
电影没有开头,亮屏马上插入到故事的生活之中,一座山区小诊所,等电来了,两个医生就开始工作。
导演曾解释过,在此之前的诊所是停电状态,如同电影开场前“什么都看不见”。
影片的功夫几乎下在光影构图和动静交错的镜头方面,做出新颖别致,独树一格。
导演自己说过,他不打算拍所谓“最好”的电影,而是希望去尝试其他的导演没有用过的创新手法。
在这部剧情茫然的电影当中,有一段堪称载入电影史册的42分钟的远距离运动长镜头,最容易被观众记住,它不单单是摄影师的功劳,连被忽略的录音师,和现场调度也特值得佩服。
简直就把2D电影都拍出3D感觉,游历了一遍黔东南山区风光。
导演还提及过,电影里除了卫卫(成年男)和洋洋,几乎没有专业演员;因此,看见数不清的人物都是浑然天成的自然与散漫。
那么,这个故事到底讲什么?
其实它只是一部虚幻真实交替的流水作业。
时而梦境,时而现实。
影片里,我们看到很多莫名其妙的镜头,这些隐晦的东西,有实际存在的流淌也可能是主人公陈升的惶然幻想。
虽然可以用心留意对白知晓大概,但实话说,剧情无关紧要啦。
我在讨论群里提出的问题是电影里“野人”代表了什么?
导演回答:是作为重要的时间标记,针对那起车祸来说;其次也有解读为“恐惧”,间接让观众观影时,带有“心理依靠”。
所谓维度的标记,还有“录音磁带”和带给故人的“衣服”,借用这些“标记”,导演在空间和时间上作了文章,但都必须费脑力深层挖掘才能领悟。
接上全片两个高潮点,是陈升撩妹唱“小茉莉”和尾声两列火车相遇一刻的“倒时钟”,最让人印象深刻和感动。
导演在这里提及过,原本拍了60分钟的长镜头,因为“小茉莉”已经达到情绪释放的最高点,不能因为想长而长,该结束就让它完美地结束,所有把后面18分钟与母亲相遇的情节砍掉。
关于洋洋这个突然蹦出来的角色,导演解释到:写这一段剧本时,陈升进入这个地方,可能太孤单了,就想有一个人在某一种维度上跟他接近,所以就把卫卫喜欢的那个人(洋洋)提了出来。
关于《路边野餐》这个片名,几乎没有人能解释通,当我在看片时,还十分期待,他们到底什么时候才开始“野餐”?
结果只记陈升和卫卫一起吃了两碗粉……尽管导演长篇大论的解释,我听后理解为:片名是导演随便瞎改的(任性、会玩),缘于影片原名叫《惶然录》,因为名字太阴郁被发行商毙了。
有人说侯孝贤的《刺客聂隐娘》是画,而毕赣的《路边野餐》是诗。
是的,这部电影里面充满大量由陈升念出的神秘诗词。
这些诗词是导演从小到大有感而写,并且收录到台湾出版的同名诗集当中。
以诗带影,整部电影都是由导演成长的感悟编织形成,他说过,电影里每一段历程都有他曾经的身影印记。
诗是好诗,但不是人人能懂,正如古文基础差,会念都未必能猜到。
一首诗词在不同读者心目中可以有一百种感觉,只要用心去看镜头感受,试图读透里面心思或许徒劳,因为它只是一首诗!
话说回来,缺乏耐心和心思的观众,还是不建议去看,不然就是十脸懵逼的程度。
【豆瓣不仅有水军,还有纯黑,版面通篇都被一轮疯狂刷“没用”,此文也在公映之前、半天时间突然吃下19个“没用”,然后被系统屏蔽;想了一想,反正阅读量那么低,干脆删文重发】
《路边野餐》是一部与梦境紧密相关的电影,电影的故事很简单,陈升出狱后和老医生一起在诊所做事,他想把混吃等死的弟弟老歪的儿子卫卫领养过来,老歪把卫卫送到镇远的钟表匠花和尚家去,陈升于是踏上了去寻找侄子的路。
出行前他带上诊所里老医生的一个承诺:给她镇远的老友林爱人带去一件花衬衫、一盘磁带,故事就在陈升和老医生的梦中盘旋前行。
电影的时间不是线性的,但却是连贯的,它突然就开始闪回了,接近现实中我们触发记忆的方式,接近诗,前半段导演用现实+梦+回忆的方式叙事,再用最后40分钟的长镜头深度入梦,在梦境中陈升的故事与老医生的故事深度互文。
弗洛伊德说:梦的工作机制是凝缩、换位、戏剧化和润湿。
凝缩指“几种隐喻以一种象征出现”,换位指“被压抑的观念或情调换成一个不重要的观念,但在梦中却占重要位置”,戏剧化即“用具体的形象来表示抽象的欲望”,润饰指“醒后把梦中颠倒错乱的材料再加以条理化”。
梦的材料和来源:往往是最近几天印象深刻的事情。
而且梦不是根据清醒时的记忆原则来选择材料的,它往往不选择重大事件而选择一些次要的、被忽略的琐事。
还有被埋藏在记忆深处的童年回忆。
老医生两次提到冰箱里冷冻的食物,陈升一个人住不方便买冰箱,所以把鸡啊鱼啊买来冻在医生家,找时间一起吃。
食物被放入冰箱不会腐坏,因为低温让它身上的时间走的慢一些,老医生象征着保管陈升时间的老人,同时她也为荡麦的梦境提供材料。
她给了陈升一张林爱人的照片、一个磁带、一件花衬衫、一个离别的故事,这些都成为荡麦梦境的主要人物和事件,陈升自己的故事反而退居次位。
照片上的林爱人,仔细看就是梦境里的卫卫,卫卫在荡麦梦境里是几种隐喻以一种象征出现的典范。
首先他是陈升的侄子卫卫,现实中陈升带卫卫去游乐园,他坐在游览车上数数。
梦境中被摩的司机欺负的他在马路边数数,现实中陈升打开老歪家的锁,带卫卫去吃粉,梦境中陈升打开摩托车上的锁,反过来,是卫卫带陈升去路边吃粉。
他既是卫卫的伪装,同时他又是林爱人。
梦中的卫卫和林爱人的照片里是同一人,梦中他带陈升找到了吹芦笙苗人的农舍(虽然苗人不在家),遇到了一群玩乐队的“徒弟”,现实中陈升来到林爱人住处见到了那些吹芦笙的苗人,他们则是林爱人的徒弟。
而梦中的卫卫引导陈升见到了一个叫洋洋的女人,洋洋毋庸置疑是老医生光莲在梦中的伪装。
现实中老医生家有一个缝纫机,上面写着“凯里牌”三个字,梦中的洋洋在裁缝店工作,桌上也有一个缝纫机,而且她即将要去凯里当导游,她和卫卫若即若离的暧昧关系基本上对应着光莲跟林爱人曾经的故事,陈升在梦中将其再现。
为什么卫卫的摩托车总是打不着呢?
第五段回忆里,陈升出狱开那辆白色的轿车,也总是打不着,他的人生就像这些车一样熄火不断、坎坎坷坷,爱情也如此。
梦中理发室里的女人就是陈升死去的妻子张夕,陈升洗完头冲水的时候弯下腰背着手,在梦中用这种方式向妻子谢罪。
然后他给女人讲了一个朋友入狱九年妻子在外病亡的故事,这个朋友就是他自己。
陈升穿上了老医生送林爱人的花衬衫,此时林爱人的喻体转移到陈升身上,他拿出手电筒透过女人的掌背模拟海豚,发现她已嫁人,这正是陈升在监狱里日夜担心的。
演出上,陈升上台给女人唱了一首《小茉莉》,在第二段回忆里,小弟让他唱支歌,他拒绝了,如今只能在狱中学歌,在梦中补唱给妻子。
梦是欲望的一种替代性的满足,粗糙断续的歌声夹杂无限悔恨、无限来不及的爱。
“林爱人”(陈升)把林泰祥的磁带送给“光莲”(张夕),弥补他在狱中错过的《告别》。
卫卫身上还有一个极其重要的隐喻,就是“钟”。
梦里卫卫说要在每节火车车厢上画上钟,当火车飞速驶过的时候,时间就会逆转,回到过去,洋洋就能回来了。
这个隐喻对应着电影中所有人的欲望,老医生当然希望回到过去,和林爱人重温那段旧情。
花和尚的儿子被黑道砍死,陈升的妻子张夕因病而亡,陈升和花和尚一样,一个开了钟表店,一个开了诊所,都是因为死去的爱人。
陈升更是用这个“钟表”的隐喻,追忆自己在没有心脏的九年里日思夜想的事,所有可怜的人希望时光倒流,希望一切不过是南柯一梦,可以跟着火车鸣叫回到过去,再唱一首歌给你听,在瀑布的嘈杂声和球灯下尽情舞蹈。
酒鬼是从梦中跑出来的陈升,野人是心魔。
在过去很多电影里,总会安排一个疯子、傻子来嘲弄时代,这部电影里的疯子叫酒鬼,住在一个洞里,他有一条白狗,陈升总会去洞里等着买香蕉,洞中还有一个电视机,放着陈升自己的诗集《路边野餐》,还有野人的故事。
我猜测这个洞是陈升的内心世界,在他的体内住着酒鬼,酒鬼象征着堕落、恐惧,是梦境对现实的入侵,甚至有可能也是演员陈永忠自己的内心世界。
梦里也有一个酒鬼,没有那么疯,老实开着白色皮卡车送人,不停的喝酒。
而现实中的酒鬼也有一辆白色皮卡,以报废的姿态呈现,同时他还窜入另一辆白色轿车,正像陈升出狱开的那辆,他从箱子里拿木棒棒绑在手臂上,梦里的陈升也被卫卫绑上了木棒棒,说是为了防御野人。
广播里不断爆出野人出没的消息,一个开白色皮卡车的司机因为后座出现野人,导致车子失控撞死了骑自行车的青年,这个青年手里拿着蜡染布,正是老医生死去的儿子。
梦解到这一层,熵值越来越大,老医生、酒鬼、陈升、野人之间已经形成深度互文,接近诗的存在。
《路边野餐》是一部含有大量互文关系,可读性和深入性都相当出色的电影,但这种电影关怀的是导演自身的生命经验,很难与普通大众形成一种由浅至深的共鸣,要么是直接深度共鸣,要么是无法共鸣,但是八首“诗”穿插其中,在另一个层面上拉近了导演内心世界和观众的距离。
拉近距离的还有饰演陈升的演员陈永忠,毕赣的小姑爹,现实中他混过社会、坐过牢、也爱喝酒,毕赣把他半梦半醒、迷离的状态用大特写拍下,并放心的让一个非职业演员完成40分钟的长镜头,陈永忠路边的演唱、镜子前的大段独白、离别前的决绝都真实、准确、动人,在电影中陈永忠饰演陈升,在现实中陈升饰演陈永忠。
凯里的乡下不允许放鞭炮、烧纸钱,新楼盘开张却炮火连天,病好了人还是会病,人死了便活在梦中,电影里没有什么深刻的隐喻,深刻早融化在跌宕的人生中,那些堕落无能的岁月,酿了一缸悔恨,浇在剩下的时间中,迷迷糊糊,在荡麦下车,来一次温柔的路边野餐,跟过去的一切,告别。
“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路边野餐,开头有一段金刚经。
点明了,电影讲的就是过去,现在和未来。
前半一段,大部份都是铺垫,讲的现在,穿插了一些回忆的片段。
进入荡麦之后,那一段长镜头都是梦,在梦中,过去,现在,未来交织在一起。
前半一段,老陈的经历,都溶入了梦了。
老医生讲她和她的爱人手电筒的细节时,画面交待,一个昏暗房间的女人,这个女人就应该是老陈的妻子张夕。
这一画面是老陈的回忆。
于是在荡麦的梦中,他和亡妻重复了手电筒的细节。
前面的酒鬼喜欢开一辆报废的车,在荡麦的梦里,长得一样的酒鬼,是乐队的司机。
梦是人欲望的表达。
在梦中,老陈再见亡妻一次,给她讲手电筒,海豚,唱小茉莉。
在梦中,老陈放心不下的小侄子卫卫,长大成人,还有一段全心付出恋情。
据说,导演最初的版本里,荡麦的长镜头,还有额外15分钟的情节,讲老陈和他母亲相遇。
对老陈来说,亡妻,卫卫和母亲,就是他心里的结。
在梦中,都有照应。
所以真实发生的有哪些?
老陈和妻子张夕相遇。
老陈的妻子生病,老陈找花和尚借钱。
花和尚儿子被剁手指,活埋。
老陈和他兄弟替花和尚出气。
遇到严打,老陈被判了9年。
出狱后,他兄弟来接他,告诉他老婆已经死了(这一段电影里有),他母亲也死了。
母亲死前让他帮忙照顾他侄子卫卫。
还让他和老医生一起开诊所。
出狱的那天,汽车里的广播新闻说,一个醉酒的司机把一个骑自行车的拿苗族蜡染的青年人撞死了,醉酒的司机说是遇到了野人。
9年后的现在,新闻播放了,发现野人脚印,以及上次9年前的野人交通事故。
老医生梦到自己的儿子,骑着单车,去老陈的母亲那里拿一块蜡染布,后来他儿子手上的蜡染布被血染红。
而且老医生的儿子的遗物,也有一块蜡染布。
说明,被醉酒的司机撞死的青年人,就是老医生的儿子。
之后就是花和尚接走卫卫,老陈去镇远找卫卫。
起名上也很有趣。
卫卫,代表未来的牵挂,张夕代表过去的遗憾。
老医生的情人叫爱人。
老陈去镇远,是找回卫卫(未来),并寻找“爱人”。
他在荡麦的梦中,找到自己的爱人,张夕。
在现实中,镇远的爱人已经去世。
大卫卫喜欢的女孩叫洋洋,是一个要离开家乡,离开恋人,前往城市的女孩。
洋洋有远走的意味。
电影讲了就是老陈,一个失去太多,又担着责任的人,对人生的悔恨,遗憾和感悟。
荡麦,这个交织过去,现在和未来的地方,让人为迷。
影片穿插毕赣写的诗
影片开头引用《金刚经》的句子在去过拍摄地平良村之后,第四遍看《路边野餐》,有了更深的体会。
走在那座木桥上,摇曳的木板让人觉得电影与现实的时空随时就要交错并行。
洋洋过桥的回眸
隧道中的长镜头《路边野餐》的内核是悲伤的,时间、回忆、梦境。
回忆和梦境交织,时空堆叠,意识随着时间慢慢滑行,没有去向。
电影带来一种缓缓流淌的、淡淡的悲伤,却同时又带给人缓缓渗入内心的感动。
时间
时间
梦境中的蓝鞋子潮湿的土地、繁茂的树丛、多用木的建筑、静止的河流、掩映在树丛中的破旧旅社、曲折蜿蜒的盘山公路……在贵州黔东南的一块静谧亚热带乡土上,不为人知的小人物的故事正在发生,他们各有所执,各有所念,彼此破碎渺小的人生都有着各自的不同留恋,却在求索和游荡中得到了相互的共鸣,意外获得了淡淡的慰藉。
镇远旅馆
《路边野餐》很像一种中式的田园挽歌,一些长镜头极致地展现了凯里这片土地特有的纯净、美丽、以及当地人们的生活节奏。
但它又不能真正算是一支普适的田园挽歌,它是私人的、灵性的、神秘的,情绪伴着诗性一起流淌,有着秘而不宣的向内探索的游离感。
就像毕赣自己写的这首诗一样:山,是山的影子。
狗,懒得进化。
夏天,人的酶很固执,灵魂的酶像荷花。
影片中的荡麦,也就是现实中的平良村,我去了之后发现,这确是一个足够普通的山中小村子,静谧、安宁。
多座无人的房屋已年久失修、桥头的小屋用来囤放柴草、河岸边停靠着陈旧的木船、在岸的一边能看到对岸一匹饮水的小马。
村子里没有很多居民,多半是年迈的老人,一些白色小狗来来回回不停地奔跑。
在道旁和一个正在晒玉米粒的爷爷聊天,说起村里的青壮年都出去打工了,村里显得格外安静。
但就是这样一个不为人知的小山村,在《路边野餐》中却有着灵性的魅力。
杂货店前的小乐队、乘船渡河的行程、小径道旁的理发店、奔跑的小白狗、在流水边晒衣的居民……这样的呈现,无不体现了毕赣对故土的热爱,一种不加矫饰的情感,在细节中蕴蓄着。
他诗意的源泉是这片土地、这片土地构建他的生活与回忆、带给他对于人性最深的理解。
乐队演唱
村中长廊所以,《路边野餐》的成功,也像是一种“弄巧成拙”,它是有些粗粝的、不加雕饰,被弱化的情节、拼接的长镜头也使它变得更私人化。
但正因如此,我们从中看到了最质朴、真诚的闪光,关于一个普通的中式小山村、关于导演的故土诗意、关于渗透在梦境里的悲与情。
2016年3月26日第40届香港国际电影节首次观影。
2016年7月3日上海超前点映二刷。
2016年7月16日上海影城三刷。
2016年7月20日上海影城四刷。
首次观看后写下短评:梦里列车,镜中虚像,光天下的腐锈,昏暗中的荧光,旧楼小屋滴雨潮湿,绿色蜿蜒夏日阴凉。
细碎诗词与流动影像相融,虚实之间穿梭流畅。
不同于贾樟柯粗粝画面中的生活质感,区别于娄烨摇晃镜头下的晦涩意象,它有很多影子但偏偏谁都不是。
至今仍然记得三月香港九龙湾星影汇放映厅内温度较低的冷气,无比清晰明亮的银幕,以及全程保持静音的观众。
当然好的影院氛围对观影有好处,但记忆最深的还是《路边野餐》带给我的震撼。
首次观看以前我并不了解此片,也不了解导演毕赣,比如说1989年生,双子座,这些一概不知。
甚至不知道那场放映结束后导演会来到现场交流。
而恰恰是因为这些不知道不了解,才使我对这部电影保留了最纯粹也最原始的观感和体验,两小时不到的放映中几度屏息凝神,身处香港观赏这样一部大陆电影,有一种难以表达的骄傲和兴奋。
「凯里」——“山,是山的影子。
狗,懒得进化。
夏天,人的酶很固执,灵魂的酶像荷花。
”电影从开场便是导演所营造的儿时记忆里的贵州凯里,镜头下是南方山路边弥漫的湿气以及刚烧开的水要倒灌进热水瓶时蒸腾起的雾气,还有烟,还有薄暮,和昏暗闪烁的光。
“路边野餐”取自塔可夫斯基《潜行者》的原著科幻小说《路边野餐》;电影中虚构的地名“荡麦”就像墨西哥小说《佩德罗·巴拉莫》里面的柯马拉一样。
香港那场放映结束后,有观众提问:“导演,我在你的电影中看到了娄烨甚至侯孝贤,请问你是不是把你的迷影情结带到了你的电影中?
”导演毕赣只回答了一句:“我不是一个影迷。
”后来他又说过一句话令我印象深刻,他说:“任何一个导演他都只能给你一双鞋,路还是要你自己走。
”电影好看不在于它像谁,而在于它是谁。
我认为无论是塔可夫斯基还是侯孝贤,没有导演是不看电影就能拍电影的,可是对于毕赣来说,先前任何电影中的素材或表现方式就像“潜行者”一样进入他的潜意识,但电影最终还是完全属于毕赣自己的。
它是《路边野餐》,更是《惶然录》。
可能是我观影量还不够多,也因为没有任何附加和累赘,于是我对此片有着初见般的纯粹。
在现实、梦境、现实,在梦境般的现实与真实的梦境之间来回穿梭的体验如同一段奇妙的旅程,那种感觉很难用语言表达和形容。
「荡麦」——“荡麦的公路被熄火延长,风进入汽车后备箱。
人类代替人类掌管家园,地狱颠覆地狱成为天堂。
”真正的“路边野餐”从此处开始,当然我也未曾计算过片名是从电影第几分钟才出现。
老陈从凯里前往镇远寻找侄子卫卫,袋子里装着诊所老医生给他的一张照片、一盘磁带还有一件花衬衫。
真正进入荡麦前,有一段几分钟的空镜长镜头,似乎是老陈与开车的司机的几段看似无意义的交谈。
那个时候老陈坐在列车上,因此那些对话或者说是自言自语,就仿佛是在梦中又套置的一个梦,也有时间回到过去的体现。
对话结束,镜头回到列车上的老陈,梦境抵达最深处——荡麦。
途中偶遇在手上画着表的摩的司机卫卫,唱流行歌曲的青年乐队,将要去凯里当导游的洋洋,理发店的女老板……镜头依靠这些人物的视线转换、推进以及延续,这些情节和对话又像套嵌的梦境和呓语。
由一人到一人,搭建起完整的虚幻的路边荡麦。
洋洋听到火车开过的声音,老陈用手电筒照着理发店老板手指,虚拟出看到海豚的样子,更像是梦,也是向往。
老陈穿上花衬衫,唱完《小茉莉》,把那盘“告别”的磁带送给理发店为他洗头的女老板。
梦境戛然而止是导演要将故事停留在最好最沉醉的地方。
就像我们做梦,常被突然打断或惊醒,总是没有后续,而那段完整流淌的印象又总是回味无穷。
后来很多人对此片的评价,赞誉或者批评中有很大一部分是针对于“长镜头”。
其实我第一次看的时候甚至没有想到要去寻找长镜头的痕迹,只是当列车像梦游一样穿梭时,我仿佛置身其中,追随镜头的轨迹,在铁轨和那个虚拟的空间中前进和游弋。
因为事先并不知道电影中有这样一个长镜头,也就不存在看表计算具体长度,不看他人的评价才可完全投入影片没有任何限制,于是那一次《路边野餐》给了我尤其好的体验。
很多电影都适合二刷三刷反复观看,因为每一次都能从中获得不同的信息和感受,但我始终认为电影的最佳观感一定是在第一次观看时。
你并不需要从别处搜集影片的信息,不需要刻意从影片中找到某种拍摄手法,更不需要知道“40分钟的长镜头”这样的关键词。
就像电影不该受制于形式和标准,好的电影不是它用了多少高难度的技法,而是它最终呈现的影像记忆是否完整流畅又能触动到内心某处;好的演员和观众也不源于专业;好的影评更不是撰写者的观影量以及经验之谈。
不过前几天二刷我还是计算了长镜头的时间,从电影第56分钟开始进入虚拟的“荡麦”,1小时37分左右结束梦醒,这个长镜头比较准确的时间在41点几分钟。
但这是一次无意义的计算。
如果说首次观影犹如梦游般,那这一次计算镜头时间的观影显然比较清醒,坐在第一排也不觉得镜头太摇晃,但这也不是一个好的观影方式。
长镜头的时间本来就是无意义的,关键是它究竟为电影带来了什么。
后来在几次访谈中其实导演也提到:“它具体是四十分钟还是六十分钟都无所谓,我要的只是那一段完整的时间。
”
「镇远」——“许多夜晚重叠,悄然形成黑暗。
玫瑰吸收光芒,大地按捺清香。
为了寻找你,我搬进鸟的眼睛,经常盯着路过的风。
”凯里和镇远是两个清晰的地方,这两段的叙述属于“现实”,而长镜头则完全属于导演虚构的地点和空间。
三个地点的时间和影像,中间是一段完整的时空,实则这个“长镜”并非长镜,而是段落镜头,它用于突显电影的结构,又完全嵌入影片中,也是无法独立的一部分。
梦的构成里,有往日记忆,有前日残念,对往后的期盼遐想,生活中的各种零碎的细节,各种感情关系,还有些胡思乱想。
当列车在床边穿梭,墙上车厢上画着的钟表快速转动,轨道的声响竟与时针的转动声有着奇妙的吻合。
最妙的是梦的片段和诗的细碎给了我无比流畅的观感。
且不论电影的拍摄过程是断断续续的或是真正拍摄的时间要比举着摄像机排练的时间少出很多,又或者那段长镜头的拍摄用了多少台机器轮班交替,至少到最后它呈现出一段完整而且饱满的影像。
其中有梦的缓冲,梦境深处还有梦醒时分。
手法和结构是值得探讨的一部分,但最重要的是影片给予观众的绝妙体验。
而且你要是喜欢这个梦,你还能多看几遍,只是梦里的故事永远只会停留在那个地方,你可回味,也可想象。
电影的形式关于现实与梦境,剧情上则表达记忆与告别。
台词与诗句,情节与场景之间,初看时的散漫零碎不知所云,到了二刷三刷以后就变得尤为明确清晰,错落之间相互关联。
实际上就是在不断地做梦、梦醒,回忆、告别。
让“原来的归原来,往后的归往后”,以梦为分界线。
绿色车厢外画着的时钟转动,时间奇迹倒退,而现实什么都没有发生。
却从一个孤独中年男人的自语和梦境来唤醒和忏悔,再通过“时间”这一时而清晰时而模糊的线索,构成了老陈的命运和人生。
失去母亲和妻子的老陈,梦中的绣花鞋沉入水底是与母亲告别;拿着诊所老医生的物件代替她与她的过去告别;荡麦偶遇的理发店老板又长着他妻子的样子;开摩的的卫卫和侄子卫卫都爱画钟表、谈野人。
过去的只能告别,往后的可以寻找。
老陈寻找侄子卫卫的地方,就是真实存在的镇远。
由此可见《路边野餐》中的地点、时间和结构的运用都非常重要,长而不断的梦当然很有必要。
在现实中回忆,在梦境里告别。
岁月沉重,徒劳无功,所以有了诗,所以成了梦。
除了长镜头以外,《路边野餐》的第二大争议在于“诗”。
但电影里的诗不仅仅是毕赣的诗,很多人忽略了主角陈升同时也是一位诗人,其实在电影一开始就已经介绍到“诗人陈升著有诗集《路边野餐》”。
因此旁白的诗,也是陈升的念白和自语,符合当下语境,符合人物特点,也符合电影呈现出的梦境的状态。
虽然在创作上,诗的文本要早于电影很多,但两者的结合不仅恰到好处而且前后呼应。
比如坐牢九年的老陈,在诗的表达上就是那句“没有了心脏却活了九年”。
诗作为一种意象的表达却未将电影剪成碎片,它仍给了我一段完整的奇幻的记忆,梦镜和现实的衔接也如同自然清醒般流畅。
但要问其含义,其实诗这种载体本身就是私有化的直观的写意,也是自身与灵感的结合。
放在老陈身上,一切顺理成章,放到观众身上,不能理解反而正常。
而要问其意义,其实也没有什么意义,它不为了表达某种具体的故事,却用难得一见的方式为你描述一段关于时间与记忆的梦境。
诗词与影像相融流动,在虚幻真实,具象意象中穿梭流畅。
南方山区的气候,影像的主色调以及潜意识的深入,也始终给人以清新空灵之感,各种手持和后期,以及错落的诗句和重叠的镜像反倒不觉腻味。
地域和方言更是极具魅力的存在,也是导演赋予此片的意义之一,似乎没有任何一种方式可以取代它们。
如果说第一次观看是沉迷在如梦似幻中如同梦游般兴奋,第二次是在清醒地计算镜头时间,第三次则是完全投身轨道中将剧情脉络梳理得更加清晰,看懂了更多细节的用意,听到了更丰富的环境声,看出了明显的瑕疵缺陷和不完美,但却更加喜欢。
这一次几度潸然,老陈的诗句念白,理发店里对着镜子忏悔,还有那首跑调的《小茉莉》,鼻子一酸就很想流泪。
不看《路边野餐》可能不会知道,原来电影还可以是这样的。
看完以后最想做的事估计就是听着贵州方言念的毕赣的诗,去凯里走一走,沿着蜿蜒山路进入荡麦路边,再放一曲《小茉莉》。
毕赣讲故事的方式不依赖于剧本,也不依靠台词,所有的引申和延续都通过镜头影像来完成。
虽然相对晦涩难懂,却就成就了他“有时令人费解,刻刻令人着迷”的作品。
其实不必纠结于某处细节的用意,或是某个形象人物究竟是指代什么,电影是梦,也是我们不了解的凯里,是属于个人的私人的记忆。
可是对我而言,我看到的是粗糙镜头下,喘息的湿热的地域与方言,以及鲜活的自然的生命和景象。
第一次看完后就有为这部电影写点东西的想法,二刷后终于写下它,三刷后又陆续修改补充了好几个段落。
因为我始终认为这样的电影应该多看几遍才能写出最完整的文字,但我不称它为影评。
就像导演说过,当你想要批评一部电影,首先应该看完它。
四次,为什么看了四次还不腻,因为诗、歌、语言、镜头、故事,处处令我着迷。
毕赣的雨,可以多淋几次,反正我,不爱撑伞。
——“冬天是十一月、十二月,一月、二月、三月、四月。
当我的光曝在你身上,重逢就是一间暗室。
”
一从直接观影感受来看,《路边野餐》是一部具有强烈梦幻特质,时空交错,诗意盎然的去类型化的典型艺术电影。
即便如此,影片的故事倒并不具有多大的歧义,这不是一部类似《去年在马里昂巴》、《镜子》那样如迷宫镜像般的现代主义艺术电影,也不像《穆赫兰道》那般以惊为天人的想像力构筑人的潜意识流变。
影片叙事的脉络非常清晰,主要的叙事线索基本维持了线性发展的趋势,即是陈升在当下时空的所历所感,与卫卫、光莲、老歪之间的有情互动。
影片中虽然有大量回忆的段落,但并未形成如《镜子》一般的意识流结构。
观众对于回忆部分是能准确清晰把握的,导演毕戆似乎也没有意愿故意扰乱视线。
具体而言,影片中的回忆段落主要是以插叙的方式介入叙事主干。
陈升到老歪家看望卫卫,见到舞厅的球灯,下一个镜头是陈升坐在舞厅中,大红光,旁边有红衣女子(张夕)。
这是很明确的瞬间片段的回忆。
光莲向陈升讲述文革年代用手电筒取暖,下接的一个镜头即是女子用手电筒取暖的场景。
再有光莲与陈升一起吃鸡,此段落结束后,又插入了舞厅中陈升和红衣女子,此时的红衣女子出现在镜子中。
之后类似的段落还有几个,不再赘述。
在不断的当下与回忆交错更替的叙事驱力下,影片到了末段用一个强度很大的长镜头段落作为高潮处理,这个段落包括了当下、记忆与未来。
是将之前交错的时空糅合到一起。
简单概括下影片叙事结构化的过程大概可作如是观:当下-回忆-当下-梦境-当下。
影片的主题也不难理解。
片中多次出现的两首台湾民歌《告别》与《小茉莉》,都抒发了主体对于往昔、对于故人的迷思。
开篇就征用《金刚经》中的著名段落点题,“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按照佛家惯常的解释,世间万物永远出于因果演化中,过去现在未来,永不可得,是故诸相非相,诸行无常,诸法无我。
影片中陈升与光莲两段失落的爱情,即是一种人心的执念,但“诸心皆为非心”。
当下转瞬即逝,往事如梦似幻,未来不可见。
回忆与当下交替行进的线性叙事,其实是以一种螺旋形的行进叙事拓展主体迷失于时间的主题。
陈升作为所思所历之主体,在现实的情境中不断的迷失于回忆中,处于潜伏状态中的爱之迷失爱之固执在当下挥之不去,时时涌现为实际的哀愁,这种涌现由瞬间偶然的点滴状态,渐渐升级为片段式的涟漪状态。
每一次升级无不是对我执主题之强化与升华。
偶尔插入的长镜头调度,比如陈升去找许英那场戏,往事与当下紧紧的被勾连在一起,无可分割,呈现为一种绵延。
这是主体我执之强力影像。
这种我执发展到情节的高潮阶段,形成了一种畸形的时间历程,人之幻觉形塑了记忆、欲望、情感共存,过去与未来共存的梦幻之旅。
我们可以说,毕赣将时间结构化的过程,是既建构了时间的形成历程,又解构了时间永不逆反的线性历程。
过去、现在、未来不可得,即是时间不可得,物化之心不过是虚幻。
这是影片最基本的叙事逻辑与主题内核的互动过程。
二毫无疑问,《路边野餐》最重要的特质即是诗的风格。
诗电影在电影史上屡见不鲜。
在非叙事电影的范畴内,法国先锋派导演喜欢用构图、节奏来制造影像的诗意感,这是一种纯影像化的创作思路。
著名纪录片导演伊文思,其作品《雨》是用非常具有表现性的手段去捕捉雨的形迹。
在叙事电影的范畴内,毕赣本人非常敬佩的导演安德烈•塔可夫斯基(《路边野餐》的片名灵感亦是来自塔可夫斯基的《飞向太空》),即是一位诗电影的高手。
塔可夫斯基非常擅长用绵长、细腻、灵动而充满强烈绘画感、构图感的长镜头运动来制造诗意。
《路边野餐》的诗意结构中,最显见的部分肯定是那些毕赣自己写作的诗句,全片总共有七段诗,这些诗都出现在转场的部分,是由陈升来作旁白演出。
必须肯定的是,这些诗作并不仅仅作为意义,或者诗本身在意义层面给予主题观照,抑或作为角色内心剖析而存在的,诗因为朗读的效果同时具有了音乐性,而且以转场的方式出现,更为影片的结构增添了一种节奏感。
仅仅依靠诗句当然不能构筑出一部完整的诗电影。
《路边野餐》的诗意更多的其实是依靠影片密度极高的“意象”造成的。
意象本来是文学修辞用语,在电影中使用这个词有一定的歧义。
语言文字构筑意象的方式与影像构筑意象的方式有着本质的区别。
李商隐名句“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沧海”“月明”“蓝田”“日暖”都是意象,需要调动观众的视觉联想力形成一种无法名状的意境,但是在电影中,我们直接见证这些象,这些象都是“实”像,意境是由这些“实”像产生。
在这里我们可以罗列这些“意象”:山洞,苗人,芦笙,野人,荷花形状的帘子,火盆,黑白电视机,磁带,舞厅球灯,瀑布,挖掘机,忽明忽灭的灯光,疯子,绿皮火车,钟,绣花蓝布鞋,瓶中的红花,去掉护罩的风扇,红色桌子。
缘何这些事物在影像中会产生诗意、梦幻感继而成为意象?
这其实是一个涉及到影像本质的理论问题。
著名电影导演、电影理论家、诗人帕索里尼在英语世界最具代表性的一篇论文《诗意电影》曾经触及到这个问题。
在帕索里尼看来,电影具有“非理性的、梦幻般的、初等的、原始的成分”@1,他举例说,“我们都亲眼见证过著名的蒸汽机和它的轮子、活塞。
这是我们的视觉记忆、我们的梦。
如果我们在现实世界中见到了它,‘它就会跟我们诉说’。
”@2在一次访谈中,帕索里尼还以更生动直白的语言对此作了说明,“我的主要就是说影像比文字富于梦幻。
您的梦都是像电影似的,而不是像文学作品那样。
即使是一个声音,比如,乌云密布的天空里的一个响雷和作者所能想到的最具诗意的描述相比,都更有无尽的神秘色彩。
这一点很难解释。
作家必须通过高超的语言学手法找到梦幻的意境,而电影和具体的声音就接近多了,不需要任何装饰。
它仅仅需要营造一个雷声轰鸣、乌云密布的天空,立刻您就能感受到跟现实一样的神秘和模糊的气氛。
”@3所以,在帕索里尼看来,“电影语言根本上就是一种‘诗意语言’”@4。
按照帕索里尼的理论,对作为创作者的毕赣而言,以他的现实之眼来判断,如此种种事物在现实中如果具有诗意,经过影像的过滤也可以有诗意。
这是影像的魅力所在。
对于影像创作者来说,重要的是具有发现诗意现实的眼光。
从影片呈现的效果来看,毕赣制造的这些“意象”成功地将写实化的生活形态抽离,白日梦、虚空的意境效果正是靠着这些意象达到的。
从手段而言,这种构筑诗意的方式算是巧妙的捷径。
对于诗意的表达,影片中还存在着一些特殊的手法,这是依靠场面调度完成的。
陈升找仇家许英问清楚斩手指前因后果那场戏就很有特色。
先是拍摄陈升在台球房找老歪的段落,接着插入找许英的回忆段落,这个段落的末尾是镜头慢慢由右往左横移到红色的桌子,接着雨水滴落在桌子上,镜头再横摇,又转回到了当下现实的状态──陈升和老歪打架。
这是空间内时间的移转,镜头的延续产生绵延时间的感知,红色的桌子隐喻着争吵/暴力,雨滴同样蕴蓄着时间的流逝。
就是这么一个镜头,时间,暴力,伦理,情义的纠葛被缠绕到了一起,中间悠然产生一种凄迷的流逝之美。
更精彩的一个镜头是陈升回忆出狱的段落。
这也是个长镜头段落,车在蹒跚公路上逶迤前行,陈升的回忆与好友的讲述包括了挖煤时违反规定被举报的段落,老师傅的笑话,母亲将房产证托付给陈升,照顾卫卫,开诊所等事宜。
逶迤盘旋而行的汽车路线将视觉空间变得扭曲,往事如烟,这种空间处理方式不仅涵盖了回忆的内容,更是表现了回忆的方式,琐碎,片段,扭曲,缠绕。
毕赣本人在采访中多次表达过对一些几位亚洲艺术片经典导演的敬佩,这个镜头其实非常像阿巴斯。
陈升在盘山公路上开摩托,背景音乐是林强电子乐的片段,则毋庸置疑是致敬侯孝贤的《南国再见,南国》。
至于阿彼察邦,致敬的段落则应该是野人、苗人的带有神秘主义的意象与文本。
但这一切只不过是致敬,毕赣的分寸感在这方面控制得非常好,《路边野餐》在整体精神内核方面与这些大师还是非常不同,毕赣没有落入窠臼,做简单的临摹游戏。
三无论是影片的前期宣传,还是就事后观众、影评人的反响来看,《路边野餐》长达四十二分钟的长镜头是影片最受关注的点。
长镜头从来也是有企图心的电影人、电影理论家所一直特别愿意面对的议题。
巴赞与爱森斯坦,长镜头与蒙太奇的争论甚至就是一部电影理论的简史。
在电影史上不论是拍摄艺术片还是商业类型片的导演都曾经使用过超长的镜头。
这些镜头在不同的电影语境中也呈现出了不同的功能、意义。
希区柯克一镜到底的《绳索》,主要是为了试验舞台剧的效果。
奥托•普雷明格(Otto Preminger)喜欢使用长镜头是因为变形宽银幕的发明使得正反打镜头中角色的脸部表情失真。
罗伯特•奥特曼《高斯福庄园》使用长镜头,是为了制造镜头移动的芭蕾舞效果。
沟口健二的长镜头类似卷轴画徐徐展开,移动过程中波浪起伏的节奏又令人想到净琉璃等说书的节奏感。
@5战后的东欧导演非常喜欢长镜头,像是杨索就特别喜欢长镜头内的调度,演员的出画、入画甚至变成了一种政治隐喻。
塔可夫斯基将诗意长镜头的美学发挥到了极致。
阿巴斯的长镜头比较迷恋探索纪实与虚构的暧昧地带。
侯孝贤的长镜头用显隐的方式调度观众的视觉注意力。
毕赣这个超长镜头从影史来看,倒是没有可以近似可参照的样本。
这个长镜头是出现在影片一个小时过后,陈升坐火车去镇远,在空无的车厢内做了一个梦,梦到去了一个名叫荡麦的小镇。
在荡麦他遇到了长大的卫卫,卫卫的女朋友,理发店理发的女子,乐队,情到深处他向理发店的女子唱了一首《小茉莉》。
整个段落镜头是跟拍的效果,人物处在不断的移动穿行过程中。
如前文的叙事结构所分析,这个长镜头是对之前过去/记忆交替结构的一次延续式的变奏发力。
之前的镜头本来也就是以长镜头为主,在不断的反复之后,就镜头时长来说主创希望有一次爆发式的高潮表现。
而就文本来看,陈升对于亡妻、往事念念不忘的追忆,亦需要一次满足。
他对亡妻的爱,在狱中学会的《小茉莉》这首歌,极度渴望地要表现出来。
而为了完成梦境效果的构建,长镜头的封闭性是非常有效的手段。
这个长镜头将整场戏封闭凝固,变成块状。
更值得考量的是,这个长镜头内的角色始终在游走穿插,而游走穿插的方式的循环回路式,角色之间不断的碰撞,离开,又碰撞。
卫卫的女朋友甚至直接在桥上走出了一个大回路的环圈。
这无不对应着封闭性的时间结构。
这亦是将闭锁时间作影像空间化处理的尝试。
所以,从理论上来看,这个长镜头是作者有着充分的逻辑考量的,并非简单炫技式的为了长镜头而长镜头,但实际上我们的观感却是有着比较大的落差。
这个长镜头由于部分技术上的瑕疵,实现效果并不好,从镜头的一开始,整个目的性就过于强烈明确,这让观众不由自主的会分心考量,镜头大概在什么时候会切断,镜头的完成度如何,以致最后会生发出一种莫名的游戏荒诞感。
更令人觉得有比较大的错位处是,从影片整体的结构来看,这块凝固成块状的长镜头段落非常的写实。
它真正产生的效果其实是以虚生实。
之前通过大量意象,大量诗句旁白,插入式片段构筑的虚实相生的诗意梦幻效果,在这个段落中是看不到的。
它一点都不梦幻。
毕赣对这个长镜头的设计意图过于明确,过于强烈,最终变成了一种图解式的概念。
梦境最迷人之处是让人突然意识到梦境后的惘然与了悟,《穆赫兰道》的震惊体验即缘于此,庄生晓梦迷蝴蝶的魅力亦在于此。
毕赣则是反其道行之,长镜头启动一开始(镜头还抖动了几下,犹如一次加速)就让观众意识到了长镜头的开端,意识到要做梦了。
很多时候,这个长镜头予人的分明是如鲠在喉的体验。
可以说,这是一次实施意图与目的效果违逆的表达。
总结来说,《路边野餐》出自一位年仅二十六岁的新人导演之手着实令人讶异惊喜。
一位初出茅庐的导演能够游刃有余地处理成年人世界的复杂情感,并且能够用高度饱满诗意的影像构筑一个充满了虚幻交错时空的白日梦世界,实在难能可贵。
尽管那个长镜头的失败是一个明显的瑕疵,一次因为过度计算的得不偿失之举,但以乐观的心态而言,这个长镜头何尝不是毕赣锋芒才华的显露,以此我们应该对他的下一部作品抱有最强烈的好奇心。
注释:1、2 汪民安,郭晓彦. 意大利差异. 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2014. 185,184.3 皮耶尔•保罗•帕索里尼. 异端的影像:帕索里尼谈话录. 北京:新星出版社,2008.151.4.同15.佐藤忠男.日本电影史(上).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16.64.
“真象做梦啊”,一语点醒梦中人。
过去与现在,时间倒流,梦境非真。
时间是错觉。
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
出狱后,他已从“老歪”变成陈升,从混混变成医生。
他跟过去的自己谈判,但没可能沟通。
老歪跟陈升是一个人吗?
老医生跟妻子是同一个人吗?
妻子跟洗头妹是同一个人吗?
是又不是。
分明了便是错。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野人”代表那种以超现实形式存在的现实吧,作为人的现实从来不是“物理”的,就像时间从来不是物理的。
“物理”不能证实的部分便以超现实的方式存在,但它们会突然被死亡证明(车祸)。
能让你死的便是现实。
而有些看似现实的却反而象幻象。
有一个镜头是主人公在山上的坟茔烧纸,背景是山下海市蜃楼一样的城市,突然觉得所谓现代性这种东西好像已经确乎是我们的现实,但又好像只是个幻象,让我想起现在穆斯林的席卷世界,好像有一天现代世界会象沙滩上的城堡一样被抹掉。
至少在电影里那不是一个很坚硬的现实,现实另有其是。
就像导游词里的凯里句句是实,但是并不存在,我们的“现实”是数据,可数据并不存在,存在的是过去和悔恨、眼泪和欢笑,死亡和疯癫。
而所有的这一切狗血都在风平浪静的时间的水面之下,并不惊涛骇浪给你看。
老医生说起烧纸,陈升说把蜡染烧给他,老医生又笑着说不舍得了。
那种虚与实、信与不信、现世与往生之间的自由,可以拿起,又可以轻轻放下。
不允许烧纸那一段,就是整部的《告诉他们,我乘白鹤去了》;而苗人吹笙那段,便胜过整部《百鸟朝凤》,苗人从角落斜斜地穿过银幕,多么羚羊挂角不着痕迹。
他们负责美就够了,美以及消失,什么都不必说,不必控诉。
镇远。
好像生命中总是有这样一个“别处”的存在,有些人在那里,跟你相隔或让你向往。
或者你的过去在那里,或者你的梦想。
你要么在去那个地方的路上,要么在这里想要去往那个地方。
那个长镜头已经不是传统意义上客观的眼睛,而是创造时间的眼睛。
他做了只有电影才能做的事。
电影是那种东西,它创造出物理时间之外的时间,可见世界之外的现实,一个导游词无法描摹的乡土。
当我们形容一部电影镜头不错,配乐不错,服化道不错,唯一不会说的就是电影不错。
没错,当我碍于面子不直接评价一部电影不值得看的时候,以上就是我的托辞。
没想到,好几个朋友居然如出一辙,说这部电影有个长镜头不错(如果那也算的话),观影体验很不一样(就是晕),没错,就是《路边野餐》。
不好意思,我还是觉得《惶然录》更适合。
朋友圈里一片夸赞声,sorry,这次我欣赏不了。
我不会在皇帝展示他的新衣的时候,附和赞美,如同我一直不明白“蒙娜丽莎的微笑”究竟好在哪里一样,可能真的是我的艺术修养和大家差了三个银河。
朋友劝我说一看就不好看,叫我不要去,而我最终还是没能忍住,我以后争取克制。
当然,影片我看懂了,但是你们这样吹捧一个并没有交上一份好答卷的年轻导演,在我看来是捧杀。
大家所叫好的点在于片中暗合的许多小细节,挺有想法的。
譬如新闻里报道的开白色皮卡撞死了一个拿着蜡染的少年,而小诊所的老阿姨的儿子天天托梦问他妈要蜡染,此一层为过去和现在的交合,另外一重是陈升外出所乘坐为白色皮卡,路遇卫卫穿白衣摩托上有准备拿颜料的桶,此为一处暗合;陈升的侄子叫卫卫,是个爱在胳膊上家里到处画表的人,而从陈升和老阿姨的交谈中,有个人死了儿子,儿子天天问他爸要手表,无法只能开了个钟表店,现实中花和尚也开了个钟表店,家里有很多钟表,陈升明显是认识花和尚的,那么这里应该是暗合两重,陈升后来离开凯里去找卫卫,时光又错乱到未来,路上遇到的半大小子也叫卫卫,也喜欢在手臂上画手表,此为和未来的暗合,再一处是陈升路上遇到一个姑娘,给她唱小茉莉,送她磁带,又暗合了老阿姨年轻时和爱人的约定,过去和未来再次暗合。
以上所传达的都是中国人最信的轮回之说,为我们的庸庸碌碌找到了极好的借口,反正还有下辈子。
影片中起码玩俄罗斯套娃玩了5层,创意有意思,但是不能说电影就好看,镜头晃的我都晕了,所谓的长镜头……也就那样吧(什么时候大家口中牛逼的镜头标准降到这么低了),没用的空镜头太多,(也并不是什么用都没有,我起码知道了挖掘机是怎么从车上把自己卸下来)。
不是说第一次就可以粗制滥造,诚然中国电影行业的现状就是没有大卡司拉不来钱,但是片子其实可以更好。
片中陈升大段大段的诗歌独白,真是让人尴尬不已,那种感觉就仿佛是之前《职来职往》上被张绍刚羞辱质疑的“引力波”先生,为什么,从陈升的生活轨迹中非常清楚他身处一个什么样的阶层,以及他会接触哪些人和事物。
一个人写出那么多且不论精不精彩的诗歌,且分享出来,就很尴尬,里面经常会用到的一个意向是“暗房”“曝光”等摄影专业术语,这明显不是一个服刑期间挖煤的人能接触的东西,一个人的言谈举止要符合他所在的环境才显真实。
当事人的隐喻失真的时候,那么表达的情感的真挚程度也就那样吧,在我看来这就是“为赋新词强说愁”——做作。
所有题材里,最不喜诗歌,总觉得诗歌是非常主观的感受,就像是日记一样,只能自赏,要在公开场合读出来且要求观众共鸣,那就是“头未梳成不许看”变成了“尴尬的梳头直播”。
并且我不觉得里面的诗歌文学价值有多高(个人意见)。
观影过程中,旁边的姑娘没能忍住,一半时候退场了,再过了会,前面的男生也退场了,等我结束退场的时候看到一个老阿姨也在座,大概是我奶奶年纪,头发衣服整洁气质儒雅,敬佩老人家的毅力和精气神,希望我老了还能这么讲究。
《反脆弱性》里提到关于为什么有些人在争议中火起来,比如杨幂比如袁姗姗,作为信息同样可以反脆弱,我写难看的片,并不是为了鼓励或阻拦大家去电影院,告诉你这是烂片,看不看选择权还是在你。
以后我争取让自己在影片上映期间少说话。
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要求朋友们跟我一起去看难看的片了。
<图片1>
很有个人风格,有想法有勇气创新。不过倍受大家褒奖的长镜头却不怎么吸引我,过于炫技,故事也有点散。总的来说作为新人导演还是有一定实力,可以期待一下。
@博纳悠唐 毕赣已成为中国的泽维尔·多兰,30岁以下创作者中年危机的噩梦
时间,回忆,梦境,毕赣的电影非常私人,并不十分亲和观众,甚至有些粗糙。却因为其中迸发出的灵性与不完美,让人对其未来充满期待,一个很有潜力的年轻导演。
我的诗更搭这个电影
前段缓沉,后段急躁;放的散,收的乱;如果这种电影再被人反复吹捧,那真是国产电影的悲哀。
大致如下几点:1、可以用很少的钱,拍出很有趣的电影。在中国同样可以。2、来自导演人生、观影和写诗的二手经验,唤醒了观众的一手经验。3、人们经常说有些电影可以不用看懂,只需去体验,但是,你很容易产生本能抗拒。4、电影要讲的事情很简单,就是《告别》,“原来的归原来,往后的归往后”。
超出预期,年度极佳。
广角镜头+手持摄像机,整个屏幕晃动非常厉害,近景和远景的晃动不在一个频道上,有种晕车的感觉,作为重度晕车症患者,这片自从主人公上车,我就基本上无法直视屏幕,所以这个电影并没有看完整,也无法看完整,头一直痛,出了影院脚下就像旋转一样,内容更无从欣赏了,摄影师真变态
我很想说,不是什么鬼都可以叫长镜头的!!!要拍好长镜头首先你得要学好拍长镜头的技术啊!!!我第一次看电影看到有晕车的感觉~而且完全不知道这些长镜头存在的价值是什么鬼~!!我宁愿被大家鄙视我是个肤浅的人我都不想昧着良心给好评。还是那句,谁都想当王家卫,但没有谁可以一步就当得上的。
“离开的人一定还会再回来” 那些长镜头,那些诗意的梦。片尾曲《告别》大赞:“请不要畏惧此刻的沉默…各自曲折,让原来归原来、往后的归往后。”
我不知道怎么界定文艺这部片子给我的感觉就像是小时候放学回家的路上有两个老爷爷下棋 你在看 这件事可能没多少意义 但值得你花时间
现实部分拍得像梦境,开始做梦了又转回现实风。那个长镜头是真厉害,如过山车一般上天入地,结束后感觉通体舒畅。看完甚至令人拒绝考虑任何技术的瑕疵,更何况那些画面的凹凸不平简直就像自带特效一样神奇...
嗯,模仿贾樟柯的影子太明显,突兀的结尾长镜头和全片好莱坞式的剪辑很矛盾,而且,那几首诗也不怎么样,难道这是散文?/2018.3.4 加一星 似乎还不错
可以说是中途以为他懂,结果发现他真的不懂
特别好看。。。我一直身体往前伸着看完的。。所有的元素都融合的很好……演员也特别好,老陈一出来我就觉得像侯孝贤哈哈哈哈(过了一天我又去电影院看了一遍)
没有很多人吹的那么好,建议不要带着过高的期待去看,可能电影只剩下一个长镜头作为一个短片会更好一点吧,毕竟用了将近两个小时依旧没有把故事讲清楚,而且那个长镜头拍的真的很做作,还有就是那个粉色内衣大胸女,一看就是专业女演员,强行添加到故事里显得非常出戏,看的让人犯尴尬症
现在看穿毕赣了
呵呵,千万不要一看到长镜头就觉得很牛逼,无关的,“怎么用、何时用、为什么用”和“用”是两把事。我想这估计是我看过的最粗糙且毫无意义的长镜头了,嗯,没有之一。哦,还有就是别动不动就冠以“诗”的头衔,哪来的底气?
本以为是个走心的电影,结果变成了一个炫技的电影。前半段无聊的差点睡着,后半段终于绕到主题上,但是剧中人物性格单一,个个都是性冷淡诗人风,让人麻木。是不是只要长镜头就能得奖?导演是不是用osmo跟拍的,全程晃的人心慌,除了镜头很任性,没什么意思。同样以诗串联,《诗人出走了》要有趣许多。
一念诗我就想笑,一走长镜头我就想睡觉,好在可以快进。。。为什么就不明白塔氏是没有延展的可能性的呢,因为塔是纯然的个体化,其影片时间压力之内在性非替换其心所不能领悟,命止于彼处,思何尝不是。为电影而电影的国产导演,别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