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飞新片《西线无战事》是历史上的第三个电影版,也是唯一将指挥棒交还给德国人的版本。
要知道,被业内奉为经典的1930版是一部美国片,而且是由一位俄国导演刘易斯·迈尔斯通执导的;名气稍逊但品质仍然过硬的1979版也是一部美国片(电视电影),导演是以《君子好逑》拿过奥斯卡且一直是戛纳常客的德尔伯特·曼。
《西线无战事》(1979)无论是服务于网飞的全球-在地策略,还是真心将书写权交还给德国人,这种操作都值得鼓励,因为落实到经验的层面,没有什么比德国主创、德国演员、德语对白以及德国人的主体性历史反思(尤其是在一战结束的百年之后)更为正当的选择了。
对于一战期间的德国,美国人是相对遥远的看客;对于二战期间的德国,美国人就是直接的敌人/对手。
但这种思维会导致一种历史的异化,即美国人会带着一种外部的悲悯视角看待战火里的生活流,而德国人则在一种自尊、抵制和钝感的操作中牺牲了相关的细节经验。
《西线无战事》的原作者雷马克就是一个历史夹缝中的人,他的原著在1929年问世的时刻取得了空前的市场成功,但也在这个受伤且傲慢的国家引发了前所未有的诋毁:有人怀疑他是法国人,有人说他根本没上过战场,有人说他的书是从别人那里抄来的,还有人说他只去过东线没去过西线……但任何参加过一战的德国人都不会质疑雷马克,因为经验不会骗人。
雷马克德国《福斯报》从1928年11月8日开始连载《西线无战事》,在一篇同步刊登的评论文章中,编辑写道:雷马克不是职业作家,而是一位30出头的年轻人;《西线无战事》不是战争小说,也不是日记,它是经历过的生活,是‘无名士兵’的第一座真实的纪念碑。
它是一部没有倾向性的书,但却是一座比石头还要坚固、比矿石还要持久的纪念碑,这纪念碑激动人心,充实人的头脑,给后几代人展示了最恐怖的战争和真实图像。
《西线无战事》是局部性的,是日常的流动经验,它无关大局,只是针对个体生存的白描。
在第十一章写到索姆河坦克的时候,雷马克也只有几句描述:坦克是机械的,它们的履带犹如战争一样无休止地转动,它们就是毁灭,它们毫无知觉地滚到弹坑里,随即又爬上来,势不可挡,仿佛是一只咆哮着、吐着烟的装甲舰队,是刀枪不入、把死人和伤者碾得粉身碎骨的一群钢铁野兽。
雷马克的“客观”在于一种局限于个体的经验维度,但网飞版的《西线无战事》则将其变成了宽幅景观模式,除了给出全景阵列和战场压制的具象化(包括碾压活人/尸体以及从战壕中主角的头顶越过),这段坦克战斗还与军队统帅的远望以及和谈代表的商讨交替剪辑,以谋求一种宏观的共时性。
这确实达到了视觉的规模化,是让制片人以及部分观众兴奋的元素,但与此同时,这部改编作品的内核也离雷马克原著的理念越来越远。
雷马克给出的最直接的表述是“战争对年轻一代的毁灭”:他们年方十八,从未有过职业,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杀人。
在雷马克那里,人的毁灭(或经验的毁灭)是第一层的,反战则是第二层的,如果以忠实原著而论,无论是否整改或删减,最重要的是服从这一逻辑。
因此,1930年和1979年的版本虽然是局外人(美国人)主导的电影,但都属于忠实的改编;2022年的版本虽然是德国人自己主导的创作,但从槽点数不胜数的“宏观调整”来看,他们重述故事的视角并不像是作为历史的主体,而是作为历史的看客。
这些宏观调整的背后,或许有美国资本的阴影作祟,但德国主创本身的“历史异化”同样难辞其咎,这种异化的根本就是一种“有选择的记忆”,这也是托尼·朱特笔下西德政府的主张:一战是过眼云烟,魏玛时代是英雄时代,纳粹分子是一小撮,而且已经受到了相应的惩罚。
这种姿态,就像当年文德斯对弗里茨·朗的崇拜中混合着一种美国梦。
作为德国导演,爱德华·贝尔格当然有自己的崇拜对象,那大概率应该是克里斯托弗·诺兰、萨姆·门德斯以及大卫·阿耶(当然也混合着对库布里克、科波拉等人的间接引用),因为这几位都是近年来全景化战争的代表人物。
但值得注意的是,除了阿耶是略显过时的硬核战争景片思路外,像诺兰和门德斯等人都有着独家意义上的精密复杂化操作。
如果说新《西线》开篇的战壕戏可以追溯到《1917》乃至更早的《光荣之路》这个源头,那么可以说它一上来就失败了:镜头跟随士兵的几个穿行转到爬出战壕战场冲锋,在这番调度刚刚往长镜头发展的时候,它就被瞬间截断了。
技术上的不足、调度上的匮乏,使得爱德华·贝尔格无法像诺兰那样精密地拉开序幕,也无法像门德斯那样掌控连贯性极强的调度。
《1917》(2019)诺兰和门德斯的复杂化,是为了在某种程度上提升经验的阈限——对此,我曾经指出战争片衰落的一个重要原因:CNN对伊拉克和阿富汗战争的全景式直播摧毁了作为战争片精髓的后勤学思路。
那么精于创造的导演自然只能在技术-感知层面做文章,将战争的感官经验提升到新的维度。
爱德华·贝尔格当然没有这样的天才手笔,但总算有自知之明,在技术尝试浅尝辄止后,他转回到自己还算擅长的景片模式。
影片最开始的几个静照:远山、树林、狼穴、仰拍的树冠、俯拍的战场(以及最后垂直而下的推镜)已经预先阐明了他的作业习惯,他的特色在于静态构图,其后果就是将基于个体经验的动态视觉转向了一种客观经验的环境视觉。
贝尔格有造型的水平、场景设计的功力以及写实性的基本思路,但这不足以透视人的精神层面,因为他有意回避了绝对的主观镜头,这种回避基于两种逻辑:其一是回避调度上的难题而专注于客观视觉的景片;其二是回避一种绝对沉浸的思考,这是历史异化的后果。
失去了主观镜头,也就失去了作为《西线无战事》内核的经验,因而无法去锚定这种经验的毁灭。
以学校鼓动学生参军的一场戏来说,1930年的版本融合了教室内景和后面街道的士兵游行,教师的鼓动和学生的躁动,使用了一种双重纵向的推镜,一直抵达精神外化的大特写,这是表现主义的遗产;但新《西线》的操作是学校大厅里枯燥的横向摇镜,以及实用主义的景别切换,这里环境的自我封闭以及垂直方向上的不连贯性无法产生一种像前者那样有效的说服体验。
我们或许可以将其称为“单一景面化”,它在本质上是一种长卷画/全景画的客观经验模式,以虚设的非肉身视点作为轴心,缺少一种实际的推拉变焦。
在原著故事的取舍上,我们也很容易辨认这一点:主人公的新兵训练(包括在夜晚设计胖揍了欺负他们的教官)以及休假返乡的段落都被删除了,而更多和战争相关的情节,如军队统帅这个角色/视点的植入以及和谈代表们与法军谈判的段落,成为了替代性的补充物。
这些故事上的改动,破坏了纵深性的景面错落并维持了景面的统一。
在删除新兵训练段落之后,这群年轻人被迅速抛到战场上,一种震撼性突如其来,但它并不可信,也不实在,因为它缺乏了原著当中最重要的“心理现实性过渡”,而这番过渡,恰恰是库布里克《全金属外壳》前半段的精髓,始于比尔的格格不入,终于他的吞枪自杀,这番悲剧让新兵登陆越南的经验变得连续和自洽。
在击杀第一个法国人(并被反向还击打中钢盔)以及随后的战壕轰炸戏中,导演也基本回避了主观经验,即便这意味着让观众处在一个安全的反思性位置,但也导致了经验的匮乏。
在本雅明看来,这种经验的匮乏来自于现代性的拱廊街,来自全景画,来自于波德莱尔式的漫游体验,而这些都对应于贝尔格在新《西线》中的单一景面化操作。
在1933年撰写《经验与贫乏》的时候,本雅明很可能读过雷马克的小说,看过1930版的电影,他将经验贫乏追溯到战争的思考,很可能与《西线无战事》中休假返乡的一段有着或多或少的联系:“人们归来……变得沉默了——可交流的直接经验不那么丰富而是更为贫乏了……”这段回乡的失语,以及相关的经验毁灭,是原著乃至之前两个电影版中最为精华、最为深度的反思段落,但在新《西线》中,这一段的删除意味着切断了和雷马克之间的精神联系——人的毁灭被置换成了物质的毁灭,精神的废墟被置换成物质的废墟。
目的性极强的战地摆拍和那些自然空镜头,交叠出的是一种直白的反战信号,而谈判代表的介入,意味着反战的字面逻辑凌驾到了个体的毁灭之上。
在这番剧情的更改中,扮演谈判代表的丹尼尔·布鲁赫,这位出演过《再见列宁》和《极速风流》,在好莱坞占据一席之地的德国男演员,仿佛成了新兵鲍曼之外的另一个平行主角。
我们可以将其视为一种资源势力的介入,或者一种宏观人道主义叙事的介入,但这种空洞的平行叙述却是以牺牲纯粹的个体经验为前提。
由于丧失了自我视点,新《西线》中的士兵都成为了一个军牌(Dogtag),一个锈迹斑斑的被念出的名字,这是一种人的微缩化,它对立于《拯救大兵瑞恩》中瑞恩这个姓氏的丰碑化。
微缩化的另一个改动,是将鲍曼和卡特偷鹅的地点从德军的团级司令部改到了法国的农户,虽然这制造了两人逃离时被来福枪背后击打的凶险且滑稽的场面,但也将两人从英雄变成了窃贼。
读过原著的人,都会为鲍曼和卡特之间如父如子的情谊打动,看新《西线》也不例外,但这一版添加的读信部分以直白的方式道出卡特的家庭悲剧(其儿子死于天花),又是一个文艺腔过重的尴尬段落。
卡特的经验并没有构成一种有效的传递,因为二度的偷鹅从根本上失败了,他在丛林中被农户的儿子击杀,以一种微缩化(中枪时的仰拍镜头)结束了自身的存在。
在士兵们被微缩化的同时,将军的一意孤行和谈判组的忍辱负重,成为了战争与和平之间决断的关键,尊严和止损之间的宏观命题,或许才是德国主创们真心关注的问题,他们籍此又一次回避了底层个体的经验。
随着德皇威廉二世的退位,投降协议的签订,翌日11点的停火在一种屈辱中生效,但作为屈辱的反面,将军在遵守原则的同时,又勒令新兵们完成最后一波攻击,以夺取阵地的虚妄英雄姿态迎接即将来临的和平。
士兵们被驱赶上阵,11点的和平钟声成为了催命符。
这个倒计时以宏观反战的态度呈现了时代的虚妄,但也成了置人物于死地的机械工具——鲍曼的死就此成为了必然,而且必然会发生在11点钟声敲响的时刻,这是一个多么投机兼讽刺的设计啊?
反观1930年和1979年的版本,鲍曼虽然难免一死,但他的死向着时间敞开,没有这种设计的紧迫性:在1930年的版本里,他在战场上发现了一只美丽的蝴蝶,并且在抓取蝴蝶的瞬间被法国狙击手击毙,镜头仅仅拍摄了他的手部特写;而在1979年的版本中,鲍曼听见了一只云雀的叫声,他在用纸笔摹画那只云雀,却在出神的时候中了法国人的冷枪,他随后倒在战壕里,镜头中是他画出的那只云雀的特写。
这些简约的诗意,是经验实在的化身,而在新《西线》中,鲍曼中了敌人的刺刀,却在弥留之际走出隧道,仰望天空,在战壕的一角闭目而亡。
这一场戏,拍的过于具体,渲染过度,以至于我们本能地不相信这是人的真实经验——它是严格的设计,是戏剧性的重构。
这一如索姆河战争的段落,在鲍曼用匕首刺伤那位法国大兵的时候,雷马克描述的是一种复杂的情绪:鲍曼希望自己落难时候也能得到法国人的救护,这种心情让他选择了拯救。
这段戏在1930版中持续了两天两夜,他的头顶是不断跨过的法国大兵,是燃烧弹的不断升落。
而在新《西线》中,这段戏只持续了很短的事件,人们只看到法国大兵的吐出的血水与鲍曼脸上沾满的泥。
新《西线》的失策,或许就是拒绝了经验本身,从而让作为亲历者的自我(德国主创)变成了一个看客。
这里面有德国人对历史的本能拒绝,也可以说是对身为战败国之战争的反思无能或鸵鸟精神。
美国电影人则没有这样的文化包袱,在那些讲述越南、伊拉克、阿富汗战争的电影中,我们不难看到一种基于经验本身的个体反思,这就是为什么《现代启示录》《全金属外壳》《决战以拉谷》《节选修订》等电影都成为了反战电影中的经典。
虽然悖离了雷马克的原著,但新《西线》绝非一无是处,至少它在整个战场场景的现实还原上以及宏观层面的反战主题上都实现了自身的有效性,虽然这可能显得碎裂或庸俗,但总归是合乎时代精神的——即对战争的本能拒绝以及对人道主义的本质接纳。
在思索战争片的时候,人们很容易会回到“我们为何而战”的话题。
但需要明确的是,二战反法西斯的“正义时代”早已过去了,反战与和平早已经是人类任何情境下的基本共识,就此来说,新《西线》虽然遗失了经验,但它至少也算是“无经验”的(比较空洞的)正向作品。
人们或许会拿它和《战狼》对立起来比较,那么这种对比也或多或少是有效的,因为《战狼》的问题明显更大,它不光是“无经验的”,而且是“反经验的”,甚至可能是“反智的”存在。
【虹膜】
听到“为皇帝,国家,民族而战”,德国年轻人狂热的失去理性,在战场上献出了自己年轻的生命。
但是皇帝退位了(德皇出逃海外)、国家覆灭了(德意志第二帝国垮台)、民族分裂了(战败后失去大片领土和人口),曾经为之浴血奋战的一切都不存在了之后,德国人为何而战呢?
相比百花齐放的二战电影,一战搬上大荧幕的少之又少。
映像里最近一次看一战电影还是两年前的《1917》。
比这更早的,还有1930、1979版的《西线无战事》《战马》《帕斯尚尔战役》《红男爵》《空战英豪》《奇袭60阵地》《他们已不再变老》《漫长的婚约》等等,《西线无战事》应该算是其中历史最悠久,知名度最高的翘楚之作。
相比老版,新版没有完全依照原著小说,除了标题和几个角色的名字之外,做了不小的改动,其实更像是同人作品。
抛开大改原著不谈,单纯从电影拍摄的艺术角度来说这部片子还是可以的。
看了新版之后觉得,视觉效果和表演都很好,作为军史爱好者,服装道具布景也找不出明显问题,可以算的上是一部佳作。
但我觉得问题是缺乏角色发展和故事性,主人公的心理转变还是太生硬了。
考虑到前几部佳作珠玉在前,这本应该是最容易做到的部分。
西线无战事 (1930)8.91930 / 美国 / 剧情 动作 历史 战争 / 刘易斯·迈尔斯通 / 路易斯·沃海姆 刘·艾尔斯一战影视作品少的原因,我认为主要是一战血腥惨烈,伤亡巨大,打破了民众心中对战争的美好幻想,但是并没有好结果,只是一个“20年的休战协定”——德国又卷土重来,发动了更血腥更惨烈的二战。
因此人们选择了遗忘。
一战之前欧洲的战争,比如拿破仑战争、普法战争等,主要特点是:以运动战为主,战役持续时间不长,受到武器性能低劣和中世纪骑士精神残余的影响,战斗也不是特别惨烈,更没有进入总动员体制。
所以,对欧洲的民众来说,战争是“美好的史诗”,建功立业的好机会,茶余饭后的好谈资。
(很不幸,对于今天经历了70多年和平的人们来说,这种思想仍然存在)受到这种思潮的影响,一战爆发后德国民众纷纷团结在本国的旗帜下,以极高的爱国热情投入战争,认为战争“会在圣诞节之前结束”(战争史上的超级flag)。
但事与愿违,军事科技的发展赋予了武器更大的杀伤力,堑壕、碉堡、铁丝网、机枪、火炮、飞机、坦克、毒气变成了所有普通士兵心中挥之不去的梦靥。
上述武器给与了战争双方尤其是防守方巨大的优势,攻克敌方阵地往往要付出巨大的伤亡。
(比如小国比利时修建的列日要塞抵挡了德国皇太子率领的德军主力整整12天)。
运动战只持续了几个月,马恩河战役后,一战由运动战开始转变为持续4年的血腥阵地战。
主要参战国军队阵亡人数对比
钢铁产量与兵器装备数量对比阵地战,战线基本稳定,缺乏观赏性,没有那么多惊心动魄的谋略与机动,主要是两军掘壕固守,大部分时间在对峙,用冷枪和炮击骚扰对方(例如前几个月的俄乌战争,被戏称为“垃圾时间”)。
对峙期间士兵的生活很糟糕。
西欧多雨,战壕很快变成令人发狂的烂泥水沟,士兵需要在这种环境下生活和战斗,闲暇时间需要舀水,灭鼠,维护战壕,修理铁丝网等,还要时刻警惕敌军冷枪冷炮甚至侦察兵的袭扰。
几个月下来,基本变得骨瘦如柴、精神萎靡、目光呆滞,患上战壕足、营养不良、痢疾、伤寒、霍乱之类的常见病。
2022年乌克兰巴赫穆特附近的战壕,那怕有现代技术加成,战壕环境仍然十分恶劣
堑壕
堑壕内部
实践中为了减少炮火伤亡,每人之间间隔几米,比这更分散
舀水少数时间需要战斗,那更惨了。
你需要在炮火掩护下冲锋,踩着没过脚踝的泥浆,穿过坑坑洼洼的“无人区”去进攻敌人,一出己方掩体就被早就设定好射击诸元的机枪火炮收割,子弹炮弹如雨点般落下,砸在狭窄的进攻地域上,许多士兵被炸成碎片抛上天空,或者火光一闪之后就化作血雾消失在烟尘中。
运气好些的冲到敌人阵地附近,又要面对铁丝网、地雷、步枪机枪直射火力的重重拦阻,又有无数人倒下。
运气再好些冲进了战壕,还有更残酷的白刃战等着。
有刺刀的用刺刀,没有的用工兵铲、钢盔、石头木棍、拳头甚至是牙齿,白刃战的伤亡率在30%以上。
就算今天各路神仙保佑没死,侥幸拿下了敌人战壕,回头望望身边所剩无几的战友,想稍作休息,保不齐敌人就引爆了壕沟里预埋的炸药,连人带沟一并夷为平地然后撤退了,或者在毒气和炮火掩护下对立足未稳的你发起反击。
经历上述全部这些都没事,那恭喜你拿下了第一道战壕,可以晋升为班长再发个小勋章了。
之后去打第二、三、四道.......似乎无穷无尽战壕与防线等着你,就如一台绞肉机般吞噬着年轻的生命。
而这,只不过是4年战争里平凡无奇的一天罢了。
无人区
参战双方都无法立即安葬死者。
在前线变更之前,无人区内的尸体会一直无人拖回,而在前线变更之后,这些尸体已变得无法辨认。
有些战斗,士兵们的尸体直到战后才被掩埋。
战争结束后,人们在耕地或挖掘地基,仍会发现新的尸体。
冲锋穿过“无人区”,西线战场上,无人区一般为100300米宽
一战中75%的人员伤亡由炮火造成。
不知哪里飞来一发炮弹,朝夕相处的战友血光一闪就没了踪影,正如剧中所说:“可以用勺子把他们从战壕的墙上刮下来,葬在饭盒里”
无人区弹坑遍布,通行状况极差
法军哈奇开斯机枪阵地,开火处一片血雾
德军步兵清扫法军战壕
肉搏战
肉搏战
肉搏战
男主最后也是在肉搏战中阵亡
坦克碾压步兵
法军在坦克和喷火兵支援下反攻
火焰喷射器可算是当时最具威力的单兵武器,可使敌人在痛苦中死去,熊熊烈火既可以使人本能感到震撼,又可以钻入敌人躲藏的洞穴和壕沟中,还可以引起敌人弹药和油脂爆燃,对于突破堑壕最为有力,缺点是笨重和射程较短阵地战需要足够的兵力填充战线、补充伤亡,所以各国放宽征兵标准开始总动员,战争不再是职业军人在异国他乡的战斗,不再是新闻里的图片,电影里的视频,它由此影响到了每一个家庭、每一个人。
一些不想打仗、不适合打仗的青年加入了战场,他们亲身体验了战争的残酷,幸存下的人把记忆带回了本国让更多人知道,引发了战后的反战思潮。
因为贵族从军的传统,相当多的贵族子弟战死沙场。
因为可怕的伤亡,本不在总动员范围之内的孩子和高学历人群也上了前线(比如刚满18岁且有高中文凭的男主)相比之下,二战爆发前的西欧普遍厌战,因此英法的绥靖政策有了极大的民意基础。
在德军挺进莱茵非军事区、吞并奥地利、强占苏台德区时都选择了退让,安抚德国。
在德军主力调往东线闪击波兰后甚至不敢在兵力空虚的西线发起进攻,史称"静坐战争",与一战前的强硬态度形成鲜明对比。
下面简要梳理一下一战的过程,分成施利芬计划与德军进攻、战事僵持、美国参战、1917年英法攻势、1918年德国最后的进攻、协约国反攻六个阶段。
一、施利芬计划与德军进攻德国发动一战,本质上是后发强国挑战旧的、对自己不公平的国际秩序,他们自己称为“寻找阳光下的地盘”。
德意志民族在历史上长期分裂,在铁血宰相俾斯麦的领导下归于一统,统一后的德国借工业革命的东风,逐步成为世界大国。
但是世界已被英法等旧列强瓜分完毕,面对世界霸主的打压,德国决定通过战争击败英法,创造对自己有利的国际秩序。
依靠更狂热的民族情绪,更多的军事投入,更多更优秀的士兵,更强的工业实力,更先进的武器,通过一场速战速决的战争击败英法(既施里芬计划)
以梅斯为轴心,在左翼的德法边境部署较弱兵力吸引法军进攻,同时集重兵于右翼,取道比利时,沿默兹河穿过比利时进入法国,沿涡塞河流域进攻巴黎包抄法军后方,企图六个星期内歼灭法军主力。
该计划影响深远,不仅作为一战德军东西两线的部署以及进攻法国的计划,也影响了二战德国在西线进攻法国计划制定
1914年法德主要国防和工业数据对比可以看出法德的综合国力已经有较大差距了,这也是德军意图速战速决的底气。
因此如果欧洲格局保持1890年代初乃至1900年代的情况:法国和比利时孱弱,俄国反应迟缓,英国欠缺大陆能力,那么施里芬计划仍是有很大希望成功的。
但是施里芬计划失败了,主要原因是:1、减少了西线右翼德军的兵力(由180万减少到140万)。
一战开始后,德国总参谋长小毛奇过于谨慎,加强了德法、德俄边境这两个方向的兵力,没有尽可能集中兵力于西线的右翼用于包抄法军。
2、忽视英国的存在及影响。
施里芬计划制定之初,并没有考虑到英国参战,毕竟英德真正交恶是1909年之后的事情。
由于此计划需要经过比利时去攻击法国,而比利时的地理位置对于英国的国防来说是非常重要。
英国害怕德国占领比利时后,会很容易渡过英吉利海峡攻击英国。
加上1907年的三国协约早已签订,英国便派远征军以协助法国。
而该计划设想英国远征军的人数最多不超过十万人,并且英国会因远征军在设想中的西线战役中与法军一起被全歼而被迫退出战争。
但这时的英国陆军已经有了较大的实力提升,不再是那支在布尔战争中灰头土脸的军队了。
3、低估了法国的实力。
法国本身的动员能力在1914年达到了惊人的程度:他们能够动员62个师,占全国适龄人口的80%(德国只有不到50%,约90个师)。
4、德国步兵在长途奔袭后疲惫不堪,无力战斗。
一战时期没有机械化行军,右翼大迂回的步兵靠双腿长途跋涉到达巴黎附近时已经疲惫不堪,战斗力大减,法军正是趁此机会反攻,击败德军。
据一位法国目击者说,德军士兵到达马恩河北岸附近时,“许多人倒在地上,疲惫不堪,只是迷迷糊糊地嘀咕着:‘30英里!
30英里!
’别的累得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5、当时的战争技术水准使得防守优于攻击,于是进攻方只能夺取一些土地,却无法迫使任何敌对的强国退出战争,甚至连比利时也奈何不了(小国比利时的列日要塞阻挡了德国皇太子率领的德军主力整整12天),因而当德国费时费力攻占比利时后,法国已经完成动员,加上外力的帮助,法国未被迅速击溃,而此时俄国铁路系统已较计划制定时完善,总动员令亦已完成,故施里芬计划完全失败。
1914年8月3日德国向法国宣战,9月5日至12日双方在马恩河一线激战,此役影响重大,法国将其称为"马恩河奇迹",德军只得转入战略防御,固守埃纳河一线,战斗开始演变为阵地战接着,双方爆发奔向海边的运动战,结果受限于运输等因素,双方平分秋色。
德军夺取法国东北部的广阔领土,却始终不能包围法国的战线。
随后双方再爆发第一次伊普尔战役(1914.10.19-11.22),由于英军强烈抵抗和法国快速驰援,成功挡下德军的重击,德军无法取得重大成果、英法联军亦也缺乏力量推进,结果战事进入胶着对峙状态。
二、战事僵持1915年春季,法国和英国联军趁德军主力集中在东方战线,发动香槟和阿杜瓦两轮攻势。
但因为沿用旧战术,而且欠缺强大火力掩护,结果被德军成功抵挡,己方反而伤亡惨重。
该年4月德军反击,并首次使用毒气,使双方的损失更为惨重。
结果1915年的西面战线,双方大量伤亡,但战事仍然胶着。
当中,俄国曾允诺至少派遣50万人到法国,但直到1916年只派了1.6万名新兵。
导致双方战事僵持局面未能改变。
1916年2月,德军主力在凡尔登战役中袭击了法国的防御阵地,一直持续到1916年12月。
德军在战役初期取得了进展,但随后法国的反击使得德军最后失败。
双方的伤亡人数从70万人到97.5万不等。
凡尔登战役成为法国决心和自我牺牲的象征,也是一战西线战场的转折点。
而英法联军为了制衡德军,在该年7月初向索姆河一线与德军爆发索姆河战役,战况更为惨烈。
英军虽然在这场战役里首次使用坦克,但双方在伤亡共约120万人后,战事仍未有重大突破,并持续至该年11月,西线再次变为胶着对峙状态,不过协约国开始掌握战争的主动权。
由于德军工事极为坚固,英军的炮火准备并无大用。
索姆河战役首日英军就伤亡了6万多人,平均每1.4秒就有1个士兵倒下。
惨重的伤亡迫使英军希望通过新式武器来改变战局,所以坦克首次出现在了战场上三、美国参战1915年5月1日,英国邮轮卢西塔尼亚号从美国出发到英国,尽管德国已经宣布会发动无限制潜艇战把所有英国的船只都击沉,然而由于卢西塔尼亚号的航速较高,没有人认为它能被德国的潜艇追上。
在5月7日,德国潜艇发现了卢西塔尼亚号并用鱼雷将其击沉,由于邮轮上大部分的乘客为美国人,激起了美国人民的反德情绪。
1917年2月3日因德国使用无限制潜艇战,使美国多艘船只被击沉,美国与德国断交。
2月24日美国驻英大使佩奇收到破获的齐默曼电报,电报称如果墨西哥对美国宣战,德国将协助墨西哥取回美墨战争后割让给美国的失地,于是美国以此为根据,于4月6日向德国宣战。
四、1917年英法攻势1917年4月法军于西线开展春季攻势,与德军在兰斯和苏瓦松之间进行会战,历时共一个月,但法军在伤亡10万人后却除了香槟山战役以外并无进展,引起法国士兵的骚动,并导致该次战役的策划者、上任不足半年的法军总司令罗贝尔尼维勒将军被革职。
战事再度胶着,而法军因内部骚动,无力防御,只得由英军负责西线防御。
在该年下半年,美国提供的装备到达欧洲,法军再次发起第二次凡尔登战役和拉马尔迈松战役两场攻势并取胜。
而英军则发起帕森达勒战役和康布雷战役,但伤亡惨重并无取得任何大进展,仍然无法改变战事的胶着状态。
12月,同盟国与俄国签署了停战协议,从而使得西线获得了大量的德军部队。
随着东方战线的瓦解,战争的结果将在西线决定。
同盟国知道他们无法进行持久战,但他们对最终的攻势寄予厚望。
此外,双方都越来越害怕欧洲的社会动荡和革命,双方都急切地寻求决定性的胜利。
1917年,奥匈帝国皇帝卡尔一世在德国不知情的情况下,通过他妻子在比利时的兄弟作为中间人,秘密尝试与乔治·克列孟梭进行单独的和平谈判。
当谈判失败时,他的企图被德国发现,导致了一场外交灾难。
五、德国最后的进攻鲁登道夫与兴登堡认为德军在战争中的胜利机会为在1918年春季发动一个决定性的攻势。
1918年3月3日,东线因为《布列斯特-立陶夫斯克条约》的签订而停战,十月革命后的俄国退出了战争,这使德军可腾出33个师布署到西线。
德军在西线上有了兵力的优势,以192个师来对抗联军178个师,其调来的部队也因为长时间的休息而实力完整。
鲁登道夫从部队中选出各个战斗经验较丰富的单位重新训练,组成许多素质较高的突击队,作为此攻势的攻击主力。
联军方面,依旧缺少一个统一指挥机关,英法两军也因为历经长期的耗损,无论是士气还是人力皆不足,而参战不久的美军也尚未具有战斗的能力。
鲁登道夫的进攻战略为将英军与法军分离,突破联军防线后逼使前者退却到海峡港口,将其歼灭。
这场攻势将结合新式的突击战术、地面攻击机、坦克和仔细策划过的炮击行动,其中后者还包括使用毒气攻击。
3月21日,德军发动5次主要进攻的第1次。
德军春季攻势的第一阶段麦克尔作战非常成功,几乎要将联军部队分割,并在头8天内挺进了65公里,战线也西移了100公里,是自1914年马恩河战役失败后以来,第一次让巴黎再度暴露在德军炮击距离内。
因于这次的攻势,联军终于整合出一个统一的指挥系统,费迪南·福煦将军被任命为法国境内全部联军的总指挥,整合过的联军更能应对德军的进攻,将局势逐渐转为消耗战。
六、协约国反攻1918年7月,法军在第二次马恩河战役初期的第四次香槟战役决定性的挡住德军进攻,接着福煦对马恩河突出部上的德军发动攻势,并在8月将其消除。
两天后,再发动了第二波攻势,一路挺进到亚眠北部。
此次攻击由加拿大和澳大利亚军作先锋,以英法为主力,再加上600辆战车与800架飞机的支援,最终联军获得决定性的成功,兴登堡因此说8月8日是"德国陆军最黑暗的日子”。
此役,协约国军队损失13.9万人,歼敌16.8万人,向前推进40公里,将防线缩短45公里,达成战役目的,并由此完全掌握战略主动权。
德军失败的主要原因是兵力兵器不足和过高估计自己的力量。
德军人力已因为长达四年的战争而枯竭,国家本身也累积巨大的社会与经济压力。
联军以216个师对付德军兵员不足的197个师,1918年8月至11月间,协约国发动“百日攻势”,德军损失15万人,成为崩溃的最后一根稻草,其开始大批向联军投降。
连续的军事失利使德国国内动荡加剧,1918年9月兴登堡元帅建议在德国议会提出要“结束战净”。
但德军的最高统帅部却仍不死心,意图利用剩余的海军舰只与英国海军进行最后决战。
结果德国水兵因不愿送死,在基尔港发生哗变,并迅速蔓延到整个海军及全国。
在联军突破德军防线的不久,马克斯冯巴登亲王于10月被任命为德国总理以进行和平谈判。
由于鲁登道夫拒绝和谈,他被迫下台并逃到了瑞典。
战斗仍在继续,当德军撤退时,11月9日柏林发生十一月革命,社会民主党领袖菲利普·谢德曼宣布建立共和国、宰相巴登亲王马克西米利安为了维持国内稳定,宣布废除威廉二世的德意志皇帝与普鲁士国王封号,德皇威廉二世退位后则于11月10日流亡荷兰。
很快德国新政府与联军签署了停战协定,并在11月11日全面停火,一战结束。
附录1:一战战壕建造方法战争刚开始时,英国使用一种由三个平行战壕组成的战壕系统,这三个战壕由通讯战壕连接。
通讯战壕与前方战壕的连接点至关重要,一般都修有坚固的工事。
前方战壕只有少量守卫部队,仅在清晨和傍晚进入战壕。
70米至100米之后是支援战壕(或叫转移战壕),当前方战壕遭受轰炸或炮击,部队撤到这里。
300米至500米之后是预备战壕,里面有另一支部队,这支部队在前方战壕被攻下后可以尝试反击并夺回。
炮火得到改善后,这种战壕迅速地过时。
在某些前线特定地区,支援战壕的功能演变为吸引火力,这样前方战壕和预备战壕就不会遭受更大破坏。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人们会将支援战壕点上火,看上去像是有人。
在前方战壕后面几千米,通常有两个部分完成的战壕,在前方士兵撤退时用到。
德国人经常挖多余的战壕系统:1916年的索姆河战役中,德国人挖了两个完整的战壕系统,相距1公里,在1公里之后还有一个部分完成的第三个战壕系统。
多个系统使协约国军不可能发动决定性的进攻。
如果第一个战壕系统的一部分被敌军占领,防守方会从第二个系统挖一条通道到第一个系统中没有被占领的部分。
德国人的防御工事建造非常出色。
他们建造的掩蔽物和据点位于地下深处,防炮弹且空气流通。
德军比他们的对手更想战略性地撤退到一个准备充分的防守位置。
他们还首先使用“深层防御战略”,即在几百米宽的前线交战区中修建一系列孤立的阵地,而不是一个连续的壕沟。
每个阵地都可以为它的相邻阵地提供炮火支援。
虽然进攻方可以在阵地间自由移动,他们还是要遭受防守方的纵射。
英国人最后也采用了相似的工事,但德国于1918年发动春季攻势时,还没来得及完成。
这次攻势证明,即使攻势完成,也不会起到多大作用。
1917年6月的一张空中照片。
德国战壕在右边和下边,英国战壕位于左上。
当一个战壕有一部分凸出到无人区,一个突出部就形成了。
相对的,面对突出部的敌军战壕叫做“凹陷部”。
突出部里的士兵三面受敌,处境非常危险壕沟并非笔直,而呈锯齿型。
当敌人从侧翼进攻时可以保护里面的步兵,防止所有部队暴露在敌军火力下,挡住炮弹破片的飞行。
但这也意味着一名士兵无法看到在壕沟里十米以外的东西。
壕沟面对敌人的一侧叫胸墙,背对敌人的一侧叫背墙。
背墙防止士兵们的后背被落在壕沟后方的炮弹弹片所伤。
如果敌军攻下了壕沟,原来的背墙就会成为胸墙。
壕沟的两侧会用沙袋,木架和铁丝网进行加固,地面通常会铺上木板。
一本1914年英国步兵手册中的壕沟建造示意图士兵的掩蔽洞位于支援战壕后部。
英国的掩蔽洞通常8至16英尺深,德国的掩蔽洞要深得多,距地面最近也有12英尺深,有时甚至能到3层楼的深度,士兵们通过混凝土台阶上下出入。
为了使一名士兵可以在不暴露头部的同时观察到战壕外,壕沟的胸墙有一些射孔。
射孔简单到只是沙袋中的一个缺口,也可以使用钢板加固来保护士兵。
为了击穿射孔,德军狙击手使用了穿甲子弹。
还有一种观察战壕外部的方法便是潜望镜,它最简单的形式是一根木棍与两片镜子。
澳大利亚士兵正在使用一把潜望镜式步枪附录2:我军堑壕、交通壕构筑方法
参考文献1. 百科词条2.《一战史》,约翰·基根3.《第一次世界大战战史》,利德尔·哈特4.《施里芬计划:解析与史料》,Michael Epkenhans,Hans Ehlert ,Gerhard Groß5.《争夺欧洲霸权的斗争1848-1918》, A·J·P·泰勒6.《步兵战术学》,李洪程7.《民兵干部手册》,沈阳军区司令部动员部
一颗炮弹落下来六个钱包都没有还完房贷的房子没了一颗子弹追了很久的人儿没有了它们很便宜,它们到处飞从天空中飘散下来的"小玩具"踩到下半身就没有了哪怕一无所有的人灵魂也在恐怖中魄散这是战争没人会再为它叫好春天的糜烂性气体取代花香夏日的轰鸣声盖过蝉鸣秋天的河水是黑色的整个冬季唯一的油料在前线废弃的弹坑里燃烧这是战争谁的父亲掐死了谁的孩子谁的梦魇充斥无眠的魂魄子弹,火焰,死亡是公平的不分河岸,不分政党,种族我们爱的人都会死去不是在怀里,不是在衰老的床榻边是在遥远的,未曾听闻过的无名之地我们都会死去不是在爱人的怀里,亲人簇拥的床边是在出征的时刻,以为会胜利的谎言里这是战争和下一场战争的前夜
影片的开头,保罗没有父母签名,所以无法参军,在兄弟们的怂恿下,保罗自己签上了父母的名!
大环境下,老狐狸们的PUA,不当兵为耻,上前线打仗才能体现人生价值,才是真的勇士。
男主的参军其实就是当时德国社会的缩影,是个时代的悲剧。
男主保罗被怂恿参军年轻人们被一群老狐狸PUA,开心地去前线了,他们竟然天真的认为,可以挺进巴黎。
不禁想和他们说:“傻孩子们,快跑!
”
老狐狸们的演讲
傻孩子们,快跑!
负责发军装的长官其实发现了保罗的父母签名是自己签的,但是他当做没看到,因为前线吃紧,现在急需炮灰。
长官给保罗发军装男主还没到前线,就被长官惩罚。
“给狗扔一块肉,肯定会被叼走。
给人一点权力的话,他会变得野蛮。
”——男二凯特登场
男二凯特登场晚上保罗第一次站岗,子弹打穿了他的头盔,但是他却毫发无损,这也是保罗第一次死里逃生。
保罗第一次死里逃生晚上的轰炸,让新兵蛋子直接吓尿了,保罗的好兄弟眼镜男已经后悔,想妈妈了,但是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不出意外的话眼镜男应该要出意外,活不过今晚了。
新兵蛋子吓尿了大轰炸结束的第二天早上,男主保罗又幸运地捡了一条命。
男主保罗第二次死里逃生果然不出意料,男主的第一个兄弟,眼镜男阵亡了,死相很惨,保罗的第一次崩溃
男主第一次直面好兄弟的死亡镜头一转,陆军司令部这边,高官的儿子竟然也战死了。
陆军司令部第一次偷鹅,这里有个很奇特的变化,凯特问保罗:“你觉得值得为一只鹅拼命吗?
”农场主是有枪的,运气不好是真的会被打死的。
和平年代,谁也不会为了偷鹅搭上性命,但是这可是在前线啊!
这能和战场上的枪林弹雨相比吗?
就算今天不被农场主打死,可能明天也会在战场上被打死,战场上躲避一两枪还有无数枪,这里躲一两枪,可是能吃上一整个大鹅呀!
所以为什么不偷个鹅,临死前好好大吃一顿呢?
这也为最后一次偷鹅买下了伏笔。
第一次偷鹅兄弟们在享受大鹅的美味,这一刻,他们才算真正的活着。
然鹅这句歌词,也真的是一语成谶。
凯特唱的歌词立了Flag保罗的兄弟弗朗兹和本地姑娘勾搭上了,竟然跟着她们跑了,我一度以为他直接当逃兵了呢,真替他高兴。
如果这时候直接逃跑,是不是就不用死了呢?
如果是我的话,我肯定不选择再回来了!
弗朗兹和妹子们走了弗朗兹晚上带着丝巾回来了,注意这个丝巾之后会成为兄弟们传承的物品,谁戴谁死。
可以说是被诅咒的丝巾了,哈哈。
祖传被诅咒的丝巾保罗兄弟们被安排去搜寻失踪的一些新兵,竟然发现这写新兵全是小孩。
感叹:德国很快就会没人了。
注定这会是一场失败的战役。
新兵被毒气毒死了然而此时此刻的官员们,依然在大快朵颐,形成了鲜明对比。
官员依然过着奢侈的生活前线的男主保罗麻木地一直冲锋,就像开了无敌挂,子弹不断打中身边的人,就是他不会死。
男主继续开挂模式保罗杀死了比他还年轻的一个新兵,可以看到这个年轻人应该是刚上战场的新兵,眼里还有光,他的眼神里充满了祈求,恐惧,和后悔。
被杀死的年轻新兵保罗的好兄弟投降了,但是敌人却对着他喷火烧死了他,因为战场上错综复杂,直接击毙战俘比押回去更方便也更安全。
保罗又一次目睹自己的兄弟阵亡。
好兄弟投降被火烧死这边官员们依然在讨论着投降的条款。
下面这一段,保罗心理细节的拍摄,简直可以封神了!
在一个没有人的角落,保罗和敌人缠斗起来,拿刀乱扎一通。
保罗被敌人发出的哀嚎声吓得面目狰狞,慌乱地塞了一团土进他的嘴里。
这里给被杀士兵一个特写,临死的时候,他的眼神里,竟然没有怨恨和愤怒,而只是对死亡的恐惧,对敌人的祈求,希望敌人能好心救救他,或者给他一点安抚,让他不要这么孤单。
敌人临死前的眼神保罗前去安抚他,为他清理脸部,包扎伤口,然而他还是死了。
保罗从他的衣服里掏出了一些照片和笔记本。
这个被他亲手杀死的男人,有着一个美丽的老婆和乖巧的女儿。
保罗刚才亲手摧毁了这个美满的家庭,崩溃和绝望充满了保罗的大脑。
战争给普通人带来的,只有亲手杀死别人的丈夫,父亲和儿子,仅此而已。
或许在和平年代,他们能成为很好的朋友,但那又怎样呢。
被杀男子的老婆女儿照片
崩溃而自责的保罗
战争带来的只有绝望和虚无战争已经确定要结束了,但是保罗朋友贾登的腿瘸了,他觉得人生已然没有了意义,竟然拿着叉子自杀了。
没错,在战争结束的前夜,他选择了自杀。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选?
如果是我,我肯定选择苟且偷生。
贾登在战争结束前夜自杀一个人在身边自杀,唯一做出反映的人,竟然是去偷吃本来给贾登的食物。
他的眼神里,只有对生死的麻木。
麻木的群众停战协议将在六小时后生效。
既然已经决定停战,为什么要拖延到6小时以后呢?
双方都各自打着小算盘。
停战的时间选在了双十一。。。
双十一来了保罗兄弟两又要去偷鹅了,这里我当时很纳闷,因为我知道去偷鹅肯定凯特要死了。
正常人谁还会再去冒险,为什么要作死啊,明明再坚持几小时,就可以安全回家吃鹅了啊!
农场主可是有枪的,倒霉被打中也是会死的!
感觉不符合逻辑,有点牵强。
后来仔细想了一下,他们应该是惯犯,片中他们只偷了两次鹅,实际上应该是经常去光顾。
而且战争刚结束,那种虚无感,会比打仗更折磨人的心智,他们只是把偷鹅当成了作为一个人还活着的方式。
他们单方面地幻想,农场主和小孩,是他们在这里唯一的亲人,因为在前线,只有在农场主的家里才有一种回家的感觉,聊以慰藉。
这一次凯特让保罗去偷我以为会在这里枪毙掉凯特,没想到竟然是在凯特撒尿的时候。。
被小孩单杀。。
农场主开枪小孩的眼神非常的麻木,冷血,压抑。
可能因为战争,自己的亲人被德军杀死了吧。
小孩的眼神非常冷血这里有个细节,凯特的眼神里,没有对死亡的恐惧和对小孩的责怪,他的眼神更像是,看待一个调皮的侄子,他竟然有点想微笑地去打声招呼。
他肯定是没有想到,小孩会开枪,他也没有因为小孩开枪而反击。
凯特的眼神
这个构图绝了没想到,小孩随便打的一枪,小手指那么大的弹孔,竟然要了老兵凯特的命。
凯特被确定死亡凯特死了,战场上保罗已经没有一个熟人了。
今天战场上也来了新兵,竟然只有一个小孩,注意看保罗的眼神,和新兵的稚嫩表情,形成了鲜明对比,曾几何时,保罗也是他这样的稚嫩,经过战争的摧残,他像是瞬间老了20岁。
保罗看着他,就像看到过去的自己,厌恶新兵的眼神,其实是厌恶过去的自己,为什么要做出这么愚蠢的决定。
新兵竟然只有一个小孩司令员又开始了PUA大会,为了自己的军国主义抱负,不惜让苟活下来的士兵再去送死。
好的回报就是有可能活着回家,但是我还让你们送死,很讽刺。
注意看保罗的眼神,像是一个行尸走肉,和最开始的眼神对比。
这句话真的很讽刺
最开始被PUA的表情对比最后一战,还有15分钟就到11点,保罗为了救新兵蛋子和敌人扭打起来
为了救这个新兵蛋子保罗和敌人扭打到了一个封闭的地库,可以看到他们两表情的变化,他们互相看着对方,一个眼神大家心里都懂,都不想再打了,毕竟马上就要停战了,他们都想僵持到停战那一刻,或许还能给对方一个拥抱。
话说,这个敌人怎么长得怎么这么像C罗?
好像C罗啊但是事与愿违,保罗还是被身后潜伏的敌军刺穿了胸膛。
保罗被刺穿胸膛很有戏剧性的是,在快到11点的最后一刻,男主死了,一直运气爆棚的他,死在了和平的前一秒钟。
男主的眼神里,更多的是无奈和绝望。
男主知道自己即将死亡
新兵蛋子开始收铭牌新兵蛋子拿起了保罗的祖传丝巾,传承了他们所有人的意志。
祖传的被诅咒的丝巾影片最后,是对保罗长达40秒的慢镜头特写,男主不会像神剧里那样,还会活过来说鼓舞的话,虽然只是被捅了一刀,只是一刀,他就死了,永远地死了,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没有荣誉,没有意义,只有虚无,而西线留下的只有静默的尸体,终于,西线无战事。
这40s静止的慢镜头,极大地震撼到我了!!
40秒的特写慢镜头!
多么优秀的战争片啊!
但是1930年的西线无战事,依然没有阻止1939年二战的发生!
残酷的战争镜头,依然没有阻挡年轻人的前仆后继!
当现代的我们都以为不会再有战争的时候,鹅屋战争却给了我们当头一棒,大量无辜的平民流离失所,依然不断有年轻人死在前线,人类真是个野蛮的种族。
战争给人类的唯一教训,就是人类永远不会从战争中吸取教训!
愿天堂没有战争。
如果1930年12月5日那天,在柏林放映的是今天这个版本的《西线无战事》,戈培尔大概不会那么丧心病狂的在剧院里放老鼠,作者雷马克之后也不会被开除德国国籍。
毕竟,在电影的原创剧情里,是德国财政部长马蒂亚斯珍视战士生命,忍辱负重排除万难才最终促成协议签署,如果没有法国元帅福煦在谈判桌上的百般刁难,双方本来早就能签署协议,包括主角在内的诸多士兵就不用白白送死。
德意志帝国财政部长马蒂亚斯·埃茨贝格尔至于那位最后一分钟发起冲锋的德国将军,更是导演虚构出来的人物。
事实上,一战中因为拒绝传递停战命令而臭名昭著的反而是美国远征军的约翰·潘兴将军,由于他没有指示手下暂停进攻行动,11月11日停战当天有将近11,000名士兵在战场上或死或伤。
所以你看,这样一部与原著相去甚远的改编作品,有什么值得让纳粹们紧张的地方呢。
只要你树立了一个具体的靶子,我就能轻易地把所谓“反战”话题引向针对个体的讨论中,并祭出野心家们所钟爱的暗示:如果换成另一位政客,另一位指挥官,结果就有可能不同。
而这一点,就是原著与电影最大的不同。
读过原著的朋友应该对此有极深的印象,小说洋洋洒洒十几万字,却从未指明主角们参与的是哪场战役,也没提及过任何高层人士的姓名,更不曾探讨过任何战略战术,甚至连“英国兵”、“法国人”这样的字眼通篇也就出现过十来次而已。
故事始终围绕主人公保罗和他所处连队的这些普通士兵展开,以一种极其纯粹的,最底层的视角展示着战场上的残酷。
整部小说里,真正的敌人只有一个,那就是“战争”本身。
正是这种没有具体目标,近乎将战争作为抽象概念进行批判的手法,让《西线》从诞生其至今近百年的时间,仍然位居世界反战作品的“伟大”之列;正是因为雷马克几乎没有指名道姓,才使得“战争”本身的恐怖、肮脏体现得更加纯粹,批判的力度更加猛烈——任何人在这部作品面前都不再能利用国别、民族、信仰、政治倾向、意识形态等等常见的方式去美化战争。
而电影,却似乎在任何方面都削减着这种残酷性。
我举几个个人认为最明显的例子,希望能引起大家的共鸣。
注:以下文字的引用部份均来自于原著,后续不再重复说明饥饿 ……而我们却骨瘦如柴,饿得要命。
我们吃得太差。
食物里过剩的代用品吃得我们生病。
德国的工厂主成了富翁——我们的肠子却忍受着痢疾的折磨。
茅坑里始终蹲满了人——祖国的人真该来看看这一张张灰黄的、可怜的、顺从的脸,一副副佝偻的样子。
绞痛正从他们体内榨出血,而他们,顶多用疼得抽搐扭歪的嘴苦笑着说:“根本没必要提上裤子——”与坦克碾过战壕,履带下血肉迸裂的画面相比,“饥饿”恐怕是战场上更加阴沉的底色。
小说开篇第一节就围绕前线士兵与炊事员因为分饭问题产生争执的情节,赤裸裸的向观众展示了战场上一顿饱饭的价值。
当时主角所在连队在一场战斗中损失惨重,150人只回来了80人,而炊事员却是按原人数准备的物资。
发现这一点后战士们兴奋异常,没人再去为死去或躺在医院中的战友哀伤,反而都催促炊事员把配额发完——因为这意味着每人可以分到双份,包括食物和烟。
“他们要么躺在野战医院,要么合葬在了战场。
今天,就不用你招呼了!
”……加登喜形于色:“老天,什么叫走运!
这些全归咱们了!
人人有份儿——等等——没错,每人正好双份儿!
”这种老兵身上务实到近乎荒诞的作风,本是要体现战场上的残酷,但是到了电影中却成了卡特谴责炊事员思想僵化不知体恤士兵疾苦的愤怒,两种意味迥然相异,我们不去比较谁更高明,但总之,你绝无法从后者中体会到挣扎在死亡线上的士兵对饥饿的恐慌。
……吃饱的价值相当于一条坚固的掩蔽壕。
我们之所以贪吃,是因为吃饱能救命。
或许是因为难以拍出抓人眼球的画面的缘故,电影对这种战场更深沉阴暗的底色无意细究。
即便他们突入敌军战线后也会就地扫荡桌上的残羹剩饭,也会偷鹅之后躲在仓库里大快朵颐,但依然,你恐怕很难能从这些眼神清亮,发型考究,肤色红润,面颊饱满的士兵身上感受到原著中那种如影随形,深入骨髓的“饥饿感”。
哥们的肉都快挡住鼻子了,你说他是个缺吃少喝的士兵我是不信的也正因为此,电影中米勒和农家姑娘发生艳遇的那场戏就显得更加莫名其妙。
三位姑娘为什么那么轻易地就同意米勒跟她们走?
是出于恐惧?
还是一见钟情?
其实都不是。
书中对这场艳遇背后的原因交代得清清楚楚,就是饥饿二字。
和大兵春宵一度之后可以换来几顿饱饭。
所以三位姑娘几乎立刻就和他们达成了“协议”。
朝不保夕之下,道德感已经变得毫无意义,战场上所发的一切都要让位于实际价值。
而这一点,就带出了另一件处电影让人啼笑皆非的改动——那件从法国姑娘处得来的围巾。
从军靴到围巾,令人费解的改动这条围巾的原型,其实是小说中一名叫做克默里西的伤兵的靴子。
最初,主角一行人商量着前去医院探望这位战友的时候,都以为他不过是大腿中了一枪,甚至说这“简直就是个不错的返乡证”。
但等到他们来到病床前见到克默里西的实际状况后,却全都变的不知所措起来。
当时这位士兵还还不知道自己的腿已经被截去,但保罗等人却看到他脸上已经爬满了青色的血丝,肤色蜡黄,他们立刻明白,“克默里西走不出这件大病房了”。
后来当保罗再次来到病房看望克默里西时,后者终于意识到自己大限将至,开始拒绝进食,不说话,也不张口大叫,只是静静地流泪,等待自己生命的结束。
这期间,医院的医护人员从他们身边经过,只是瞟他一眼,就又走开了——克默里西已经无药可治,而他们正在等着他的病床空出来。
几个小时过去,在突然地发出呻吟与呼噜声之后,克默里西终于断了气。
保罗精疲力尽,认为这是他所经历的“最令人不安和痛苦的告别。
”正是这名士兵,在死后留给保罗一双质地上佳的靴子,并辗转在几位士兵之间传承——事实上,在众人看到克默里西已经时日无多的那一刻,米勒就已经开始惦记他床下放着的这双靴子了。
搜刮战友身上的物资给自己使用,这并非因为士兵们冰冷没有人性,而是前文提到的,这不过是每日与死亡相伴的他们被战场教育出来的务实精神而已。
假如克默里西还用得着那双靴子,米勒一定宁愿赤脚跑过铁丝网,也不会花心思想着弄到它。
但现在,就克默里西的情况而言,那双靴子已对他毫无用处,而米勒刚好需要它。
……对我们而言,唯有实际的,才是正确的、重要的,而好靴子太少了而电影却反其道而行之,将“战友的遗物”换成了“猎艳的战利品”,恰恰将一个在战场上毫无用处的物件拿来作为士兵们的精神寄托。
这种透着酸腐味的一厢情愿,也再次消减了战争的冷酷性。
导演似乎认为,对姑娘身体的憧憬代表了年轻士兵对和平的渴望,也体现了他们体内原始的“生命力”。
但问题在于,这条围巾来自于一位法国姑娘,却被一帮德国大兵视若珍宝手手相传。
这种情节的诡异就像是日本鬼子睡了一个敌占区的农家闺女之后,还拿走了人家的红肚兜闻来闻去,然后号称这种行为体现了人性的光辉。
导演是真不嫌牙碜。
在原著中,作者在后续章节中几乎立刻就揭开了这种虚伪。
保罗等人与法国姑娘们春宵一度之后(原著里赶去赴约的是包括主角在内的三人)食髓知味,还念念不忘地憧憬着某种浪漫关系。
但姑娘不动声色的表现却让保罗大失所望。
作者写道,“人们相信奇迹,但事后才知,奇迹不过是块面包。
”,借主角之口,把这种幻想狠狠地嘲讽了一通。
所以,导演等于是把原著中作者特意否定、丢弃的东西全都捡了回来,当成宝一样大肆渲染。
为了什么呢?
大概是觉得这样做能沾染些许香艳气息,在这些青春年少的大兵身上飘洒一些荷尔蒙作祟的段子能让影片更加“好看”吧。
异化战场会将人异化成野兽以求得生存。
……我们变得凶残,变成强盗、杀手,变成我们眼中的恶魔。
这股气浪以恐惧、愤怒和贪生怕死让我们力量倍增,让我们去拯救自己,去拼杀。
这时,哪怕敌军中有自己的亲生父亲,我们也会毫不迟疑地将手榴弹掷向他的胸膛!
在这种环境下,文明社会的那一套礼义廉耻没有生存空间,甚至连拉屎撒尿这种事情也统统回归自然。
老兵们不屑于进那种“带顶又牢固”的公共厕所,转而选择拾取那种“四处散落的小箱子”来解决问题。
我们将三只箱子围成圈儿,惬意地坐了上去。
不坐满两个钟头,我们绝不起来……光天化日拉屎撒尿已然是种享受。
如今我已不明白当初我们为何会对此感到害臊。
它不过是和吃饭喝水一样自然而然。
或许它本来就不值一提。
这种幕天席地蹲在箱子上围成圈在一起拉屎撒尿打扑克的场面导演大概难以忍受,于是仍然为演员进行了“升舱服务”,道具组选取了一块开阔隐秘的林地,搭建了一处带顶的简易厕所,让他们最终沐浴在和风煦日中完成了这个场景的拍摄。
在这么美的环境里蹲坑,度假村都不敢这么搞导演心中如此难以割舍的精致感,也被带到了主人公在弹坑中的那场白刃战中。
原著对保罗在这个场景中先杀人再救人的行为转折铺垫了相当丰富的心理活动作支撑。
其一,这是保罗第一次亲手杀人,近距离击杀敌人的心理冲击让他难以承受;其二,也是更重要的原因,保罗此前刚刚结束了一次休假,与家乡亲人的短暂相聚,让他内心涌起了难以抚平的厌战情绪,这种情绪先是经过与战友重聚的发酵,又被对方垂死挣扎的呻吟声催化,最终成了一种灵魂拷问——此时此地,他已经被战场异化成了一个野兽。
……假如爬行时我没有遗失左轮手枪,我会给他一枪,但用刀,我无法做到。
为了减轻这种心理上的负罪感,保罗翻出了对方口袋里随身携带的照片、信件,以及身份证明,嘴里胡乱许诺着今后会寄钱给对方妻女,甚至以后还会继承对方的身份,回去也当一名“排字工”。
电影此处情节到这儿就结束了。
而原著中,重要的转折才正要开始——几个小时过去,当肾上腺素水平恢复正常,紧张恐惧的情绪逐渐褪去时,保罗意识到,自己之前念叨的承诺其实完全是瞎掰。
原先的愧疚感在他回到战壕,听到战友的安慰后,瞬间化为无形。
我不再去想那个死人了。
他对现在的我来说已无足轻重……当初在那个弹坑里,我不过是说了番疯话!
“只是因为我不得不和他一起躺了那么久。
”我说。
战争毕竟是战争。
于是,那道在弹坑中倏然涌起的“人性之光”,就这样被冷酷的生存法则吞噬掉了。
战场上,人的异化才是常态。
而对导演来说, 他需要的大概只是展现“年轻士兵后悔杀人”如此的意向而已,于是将这段情节掐头去尾,扔进了电影里,让它最终变成一段突兀而又做作的陈词滥调。
未来最后再说说小说中的核心,也是最终被电影完全摒弃的那部分内容吧。
原著基于第一人称视角写成,包含了主角保罗大量的内心独白,而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便是关于他们这批“钢铁青年”未来命运的诘问。
“战争结束后,我们该何去何从?
”……年岁大的人和他们的往昔关联密切。
他们有家,有妻子和孩子,有职业和需求。
这一切强大到无法被战争摧毁。
而我们,只有父母,或许还有个姑娘。
……除此之外,我们再没什么别的了。
也许有些热情、爱好,还有学校。
就算这些,现在也荡然无存了。
一听到“和平”这个词,我就想,以后去做些难以想象的事,或许我真的会这么做……可我根本不知道能做什么。
我只想到职业、学业或工资这些事——让人厌恶。
我突然感到一阵绝望,前途一片黑暗……两年的枪林弹雨——这段记忆,随后怎么可能像脱袜子一样轻易抹去。
……艾伯特脱口而出:“战争把我们的一切都毁了。
”这些讨论和独白贯穿了小说的始终,不仅体现出这些年轻士兵迷惘和痛苦的精神世界,也透过战争对他们的价值观、信仰和道德规范的毁灭,引起人们对战争的强烈谴责和反思。
但是,电影对此却几乎没有任何体现。
导演宁愿对诸如新兵连团灭,坦克碾人等“大场面”拍上十几分钟,或是动辄来上一段构图考究,调色高级的空镜头,但在表达士兵们未来被剥夺的无力感上,却吝啬地只在众人削土豆时蜻蜓点水般提起过这个话题。
卡特问保罗战后要做什么,后者的回答只是短短一句“不知道,我想不出来”,仅此而已,场景就此结束。
就这么一句台词,能说明什么呢?
西线无战事,有趣的是,电影直到剧终落幕,也没有表明为何这个故事被称为“西线无战事”。
事实上,原著的名字来自于主角保罗阵亡的那一天。
“……那天,整个前线都寂静无声。
军队指挥部战报上的记录仅有一句:西线无战事。
”没有战事,为什么主角死了呢?
对于个体而言,不需要宏大的命题,结束士兵生命的,可能只需要一颗小小的流弹,而这样的事件,在战报上,根本不值一提。
所有的喜悦,悲伤,伤痛,折磨,思考,梦想,只需要一颗弹片,就会让一切戛然而止。
战争是丑恶的,不应被以任何形式去歌颂和美化。
在我读的小说版本中,译者姜乙在“后记”中提到,“没有哪位作家曾像雷马克一样,如此公开而不留情面地将战争描写为对生命巨大的敌意,和残忍、痛苦的野蛮之海。
尽管民族主义势力视战争为力量之源和即将到来的共同体之核。
”原著出版于1929年1月,仅仅一年多的时间就在德国国内销售超过百万册。
这种对战争本身的深刻批判,让任何试图以民族主义或是意识形态为旗号发动战争的统治者坐卧不宁。
1930年《西线无战事》在好莱坞被搬上银幕,但戈培尔阻止了这部电影在柏林的首映。
雷马克被迫流亡瑞士,而小说也同时被纳粹列为“有害的,不受欢迎的”作品在德国被禁。
1938年,雷马克被剥夺了德国国籍。
我想,如果当年上映的是如今这部电影,戈培尔大概不会如此大反应,毕竟按照这部电影的改编,纳粹更有理由向众人宣告,你看,若不是法国人如此傲慢无礼,我们的士兵又何必白白送死?
君不见,在真实历史中,正是康边停战协定点燃了德国国内的舆论,让德国人民感到的自尊心受辱,因此也间接推动了希特勒被选上台,成为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导火线之一。
1940年6月,法国遭到德国占领,巴黎沦陷,同月22日希特勒选择在康边停战协议签署的同一处位置与法国签署和平协议,对法国的羞辱意味不言而喻。
如此看来,电影莫不如换个名字,做个原创故事似乎更合适一些。
不必伪装深刻,也不必消解痛苦,浅尝辄止,娱乐至上即可。
毕竟,拍一部让大家放心大胆地去感受画面中血肉横飞的爽片,也不是什么罪过。
但是要小心的是,导演就尽量不要再安排“到农家偷鹅”这种桥段了。
因为德国什么情况不太了解,但在我们这儿,如果侵略者进村抢了家里的鸡,大人反抗未果,最后小孩子拿起枪孤身一人追踪至树林然后一枪崩了你的话,妥妥属于少年英雄的经典桥段,是绝不会有人去同情那个鬼子,更不会起到任何反战效果的。
The End.
没有对比就没有差距。
看完2022版《西线无战事》,再来看1930版《西线无战事》,发现一个是平庸之作,一个是经典电影。
中间将近100年的时间,结果,我们的电影创作,技术在飞升,内容在倒退。
是现代人变得越来越无趣了吗?那么什么是平庸之作呢 ?
简而言之就是没有灵魂的作品。
在这部电影里,没有灵魂,指的是角色和观众之间没有建立起情感连接。
也就是说,电影中的人物不能引起观众的共情。
两个半小时的时长,许许多多的人死去,这些有名有姓有故事的士兵,如同无名无姓无故事的工具人一样倒下,他们的死亡,轻如鸿毛,勾不起观众的任何情绪波动。
一、 在我看来,新版《西线无战事》第一个问题是对人物角色塑造的失败。
它对所有人物角色的刻画都非常脸谱化,总的来说就是,只展现人物动作,不呈现角色心里活动。
导演都不呈现角色的情感起伏,观众如何走近人物的情感世界呢。
整部电影你看到无数的士兵跑啊,叫啊,跳啊,哭啊,东躲西藏,但是他们没有一人在镜头面前袒露心声。
以保罗为代表的这群新兵,他们被军方以及校方的人怂恿,怀着爱国主义的热情参军。
结果,来到前线一看,遍地狼藉,每天除了死亡就是饥饿,他们像老鼠一样逃命,毫无尊严可言。
面对如此大的反差,这群新兵心里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他们对骗他们来参军的官僚阶层是怎么想的?
他们对这场战争是怎么想的?
他们对发动战争的人是怎么想的?他们对以后的生活是什么态度?
这些本来该细细刻画的点,你在影片中通通看不到,因为导演一个镜头都没给。
除了主角保罗,影片对其他人的刻画都有头无尾,动机不明。
比如那个跑过去和法国女孩搭讪的士兵弗兰茨,他对法国女孩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影片对此语焉不详,只知道女孩送了他一条白色丝巾。
之后这个人再也没出现过,后来从贾登的口中,得知他死掉了,也不知他怎么死的,只知道那条丝巾出现在贾登手中。
结果就是,观众对这样莫名消失的一个角色毫无感觉。
然后就是贾登,之前对他没有什么有力的刻画。
突然,他再次出现,被炸断了腿,然后自杀。
因为之前没有情感铺垫,观众对他没有任何情感基础,所以他的死尽管惨烈,观众依旧无感。
还有副将,他曾经满怀热忱的跟将军谈他战后的生活,要去接管家族的生意。
但当他得知将军的疯狂计划——停战前十五分发起进攻时,他有什么反应呢?
这里没有给出镜头。
另一个,就是将军,这样一个疯狂的人,在停战前的十五分发起进攻,他的动机是什么?谁都知道这样的举措对战局毫无影响,除了让士兵送死。
最后停战时,面对败局,他怎么样了?他去哪了? 我们也不得而知。
当然,最离谱的就是卡特被杀掉的那一幕。
明明战争都要结束了,他为什么还要去偷法国农户的鹅?
按理说,他们那时候已经不那么饥饿了,而且马上就会返回家乡,干吗还要冒这个险?
我觉得导演只是为了荒诞而荒诞。
面对这样荒诞滑稽的安排,他的死,也不会触动你半分。
因为在观众看来,他们纯属闲得无聊,作死。
影片对其他角色的刻画的有头无尾,对主角保罗却是大写特写。
因为,你会发现,只要保罗出现,很多时候都是大特写、慢镜头。
但这个演员整个肢体语言非常单调而僵硬,他整个人从头到尾都处于一种紧绷的状态。
每次面对死亡,他几乎都是一样的表情:脸上凝固的泥巴,恨不得把整张脸封印在泥浆中,目光呆滞,肢体僵硬,像丧尸一样。
反复出现的大特写、慢镜头,煽情而做作。
反观1930版《西线无战事》,一个小人物就令人印象深刻。
这个小人物本来是一名普通的邮差。
战争了,他去参军。
刚好他成为保罗他们班的训练军官。
本来,大家都认识,保罗他们觉得很亲切,就和他开玩笑。
结果,邮差对此很不高兴,他只想在他们面前树威。
于是,整个训练期间,他不停的体罚他们,让他们在泥坑中爬行。
而邮差,做梦都在享受这种发号施令的快感。
三年后,这名邮差也来到了前线,他和保罗一起上战场,刚一冲上去,就被炮弹吓得屁股尿流,躲在一个泥坑里不动。
保罗怎么说他,他都不肯出来。
然而,身边长官的一个指令,他瞬间从坑里爬出来,兴奋地去杀敌。
他就是这样一个可悲的小人物:喜欢发号施令,也喜欢被别人发号施令。
二、 新版《西线无战事》第二个问题是,情节设计存在严重缺陷。
首先,电影情节重复。
这部电影拍得最好的一场戏就是开头女工浆洗死去士兵衣服的那场戏。
女工们把一包包从士兵尸体上上扒下来的衣服,放在大水缸里搅拌,立马成了血水,等清洗完挂在木架上,一件件衣服湿哒哒的滴着水,就像滴着血一样。
这时候,整个阴暗的晾衣间就像一个人肉屠宰场一样,正如战争的本质一样 :血腥而肮脏。
这一幕戏情节设计的好。
从整部电影来看,这不过是昙花一现。
因为接下来电影就走向了情节重复的漩涡,不仅让观众感到视觉疲劳,整部电影也显得拖拉啰嗦。
后面类似的人肉屠宰场的镜头反复出现。
还有士兵被炸飞的残肢碎片,也是多次重复。
再一个比较明显的情节重复就是卡特的死和保罗的死。
前面讲过了,卡特是因为在停战前偷法国农户的鹅而死,具有非常明显的荒诞意味。
保罗是在停战的那一刻,被惊慌失措的法国新兵捅死,也在突出战争的荒诞。
因为卡特的死,已经非常荒诞了。
导演还要通过保罗的死再次强调,反而削弱了电影的荒诞意味。
后来,导演为了突出保罗的主角光环,还让保罗踉踉跄跄从阴暗的地下走到阳光明媚的地上,这里用了超长慢镜头,显得很做作。
令人发指的是,保罗的死到这里还没有结束。
影片最后,又通过一个新兵的视角,让我们见证了保罗死后的样子。
拖拖拉拉,简直没完没了。
情节方面的另一个问题是情节严重违背历史和人性的真实。
一是“偷鹅”这个环节。
面临饥饿,德国老兵卡特为了让大家有吃的,跑到隔壁法国农户家偷了一只鹅。
当时两国正在交战,德国士兵竟然大白天还能潜入法国老百姓家里,而且,来去自如。
显然,这一点严重违背历史。
针对饥饿问题,老版《西线无战事》是如何处理的呢?
卡特偷偷藏在德国物资车的后面,然后趁看守的士兵不注意,从物资车上偷了一头乳猪,然后带回去给大家分吃了。
这样的情节设计还是比较符合历史的。
而且也反映了军队上层的腐败,士兵们连食物都没得吃,将军们还能吃上一头头乳猪。
再一个,是“丝巾”这个情节设计 。
它过于浪漫化,刻意提纯,直接从生理层面上升到精神层面,违反真实的人性。
处于青春期的小伙子,荷尔蒙爆棚,最先是对女性身体产生生理欲望。
新版对此一概而过,直接就是弗兰茨拿着法国女孩送他的丝巾回来。
然后,这条丝巾就莫名其妙上升到精神层面,成为了一个美好生活的象征,死去的人自动传给活着的人。
最突兀的是,最后那个和保罗仅有一面之缘的新兵,看到保罗死后手里的丝巾,二话不说,直接套在自己头上。
他连那个丝巾的故事都不了解,就那么干脆的带上了。
而老版毫不避讳的坦露了士兵的生理欲望。
年轻的士兵们,夜晚冒着生命危险渡河,拿着食物去对面法国姑娘们的家,才换来春风一度。
特殊的时期,初次的身体交融,来的陌生而强烈,让他们暂时忘却了战争的残酷和恐惧,心灵都发生了震颤。
然后这一结合自然而然从生理层面上升到精神层面。
美好而短暂,像幻梦一样,永不会再现。
那些法国姑娘们,也没有很美丽,相反她们粗俗而势力。
一开始她们对士兵的搭讪不屑一顾,当看到士兵手中的食物时,她们眼睛发光,态度发生了180°的转变。
当法国姑娘们狼吞虎咽的分吃他们带来的食物时,你就知道她们也在挨饿。
打了四年仗,两国的士兵和老百姓都在挨饿。
情节方面还有一个问题,就是情节主线和副线的割裂。
影片主线是士兵在战争中的遭遇,副线是德国请求停战的谈判。
主线和副线交叉进行。
那么谈判这条副线到底想表达什么?
副线体现不出官僚阶层对士兵的生命的重视,尽管他们在口头上一遍遍强调这些,可是你从他们的表情上看不出这一点。
唯一能看出的的就是他们被强势的法国元帅逼迫签下不平等条约时的屈辱。
导演有意无意的强调这种屈辱,好像在为德国发动第二次世界大战辩护,好像正是因为被迫签下这些不平等条约,才发动第二次世界大战的。
要知道,这次战争也是他们发起的。
从这一点上来看,与其说,这部电影在“反战”,到不如说它在为德国发动第二次世界大战辩护。
不知道导演的本意如何,但是电影呈现出来的就是这个样子。
三、新版《西线无战事》最后一个问题是故事主题的浅薄。
整部电影都在呈现战争对人身体的摧残,却唯独不提战争对人心灵的伤害。
正如我之前说的,导演没有介入士兵的情感世界。
相反,老版《西线无战事》更多的是体现战争对人精神的伤害。
比如人在战争中的异化。
有一场戏是这样的:一个士兵被截肢了,保罗和几个同学去看他。
其他人都在安慰这个伤员,一个叫穆勒的士兵,第一反应是询问是否能拿走对方的靴子。
后来,穆勒终于得到了这双靴子,他穿着这双靴子上战场时,每次都兴奋的笑着去打仗。
结果,几天不到,这双靴子就定格在壕沟里,因为靴子的主人被炮弹击中了。
这个场景很明显体现了战争对人的异化 :人在战争中变得极端自私, 又极端天真 ,他的很多行为常人难以理解。
靴子的再次定格,说明战争的残酷和荒诞 ,正如“每个士兵都活不过七天。
”老版《西线无战事》,保罗“返乡”这一环节,可以看出战争对在他们身上留下的永久伤害。
好不容易休假的保罗,回到家乡,最后假期没过完,他就迫不及待的返回战场了。
因为他发现家乡的生活充斥着更多谎言。
他们的父辈们整天谈论战争,每个人都像军队指挥家一样,在那“高谈阔论”,还宣称一定要“向巴黎进攻”,根本不知道他们在战场上的惨败。
而他们学校的老师,一如既往的向年轻学生鼓吹“爱国主义”“英雄主义”,实际上是让一批批年轻人去送死。
对此,保罗无能为力,他既不能阻止父辈们的高谈阔论,也不能阻止学生们去送死。
所以,他迫不及待的离开了家乡,返回战场。
最后保罗伸手去捉蝴蝶,被法国士兵击毙,很像一个自杀行为。
因为卡特的死,对他打击很大。
在战争中,卡特像父亲一样关爱他,亲切随和,风趣又幽默,可以说,卡特是他在战争中活下去的一个支柱。
结果,卡特死了,他觉得这个疯狂的世界更加无趣了,而战争给他带来了永久的伤害,他知道这种伤害没法和没有经历过战争的人沟通,他对未来也不抱希望。
也就是说,他在战争中迷失了。
战争最大的伤害,其实是对人精神的摧残。
它摧毁了人与人之间的信任,让人对世界不再抱有希望,让人在战争中迷失,把人导向虚无,让人变成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
这也是为什么我们要"反战"。
当然,从“反战”意义上来说,新版《西线无战事》也是一部失败的电影,它都引不起观众的思考,如何让观众反思战争。
《西线无战事》电影剧本文/〔英国〕伊恩·斯托克尔、〔英国〕莱斯利·帕特森、〔德国〕爱德华·贝尔格译/楷歆外景,丛林,法国,1917,黎明蜿蜒舒缓的水流。
一条小溪淌过树根和随之摇晃的小草。
蕨类植物在风中窸窸窣窣。
砰一声,一颗松果落到地上,又一颗,再一颗。
这是一个安宁、温和的春日早晨,非常平静。
远处有低沉的隆隆声。
很寂静,过于寂静。
(交叉剪切至)内景,狐狸窝,日一束细窄的光线从窝道入口投进狐狸窝。
灰尘是潮湿的,有细小的声音。
刮擦声,拍打声,低语声。
一只雌性狐狸正在喂小崽,小狐狸们拼命地吸吮乳头。
它们身边堆着小树枝和浆果。
接着,我们又听到了那个低沉的轰鸣,随之有一阵可察觉的摇晃。
少许尘土从顶上掉下。
光线落到这个年轻的小家庭上,就像一幅圣母像。
雌狐没留意这些,沉浸在惊吓中。
她舔了舔小崽们的毛,让它们继续吸奶。
这是温柔、愉悦和充满爱意的一幕……突然,一个尖锐、短促、刺耳的声音响起。
砰——!
整个世界爆炸了,一切归于黑暗,狐狸窝不复存在。
外景,拉提耶/战壕,日一条大约两米半深的壕沟,沟墙由泥瓦筑成,沟底泥泞脏污。
砰、砰、砰、砰、砰。
震耳欲聋的声音。
是令人毛骨悚然的枪战。
金属弹片打穿木头,仿佛那是黄油。
德国士兵的周围无数炮弹正在爆炸,将土壤炸飞。
无情的、毁灭的、随意的。
镜头摇拍好几十具尸体:都是躺在地上或者肌在壕沟墙壁上的年轻士兵。
他们抱着微弱的一丝下一秒还能活着的希望。
从来没有这样别无他念:只愿下一秒还活着。
砰!
直接命中目标。
战壕被炸得七零八落,尘土、烟雾和死亡弥散。
尸体在空中飞起,落在散发臭气的水里。
在伤者的叫喊声——和四周环绕的此起彼伏的嘈杂和混乱——之外,我们听见朝前方战线一直高呼的军令。
中士(画外):进攻……进攻!
镜头转向一个士兵惊恐的面庞:亨里希·格贝尔——刚18岁。
他双手紧握着一把步枪,他的指关节凸起发白就像一个鬼魂的手,步枪的刺刀己经装好。
中士出现,把格贝尔拖到梯子边。
中士(继续):过来,亨里希!
快走!
砰!
一颗子弹打在战壕上,士兵们匆匆跑过。
中士(继续):听我的命令。
进攻!
尖锐的哨声和冲锋呐喊从前线传来。
一个16岁的年轻新兵颤抖着看着亨里希……亨里希冲他点点头。
亨里希·贝格尔:没事的!
还没顾得上喘口气,亨里希就跟在新兵后面爬上了梯子,爬出了德军的壕沟,径直冲进从法军那方扑面而来的机关枪火力中。
哒哒哒哒哒!
新兵和十几个其他士兵中弹,像多米诺骨牌一样摔回壕沟中。
亨里希站在梯子上端。
他战栗着回头看了一眼倒在泥地里脑部中弹,流血身亡的新兵。
士兵们(画外):继续前进!
中士:走,格贝尔。
快走!
又一大波士兵从壕沟下蜂拥而上,亨里希不得不爬上梯子,朝如火如荼的战场进发。
中士还在催促他。
中士(继续):快,快,快!
亨里希挣扎着前进,重重的泥土粘在他的靴子上,让他的脚步变得缓慢。
他越过带刺的铁丝网,上面躺着面目模糊的尸体。
砰!
一颗炮弹落到了几米以外,炸起的泥土朝我们飞来。
亨里希继续往前冲。
他一边猫腰向前冲一边开枪,紧张得喘不过气。
他极力不去管周遭的残酷,炮弹不断地轰出新的土坑。
这个只有死亡和疯狂的无主地带,布满了月球上那样的环形坑。
亨里希弯腰跑着,手上握着刺刀,寻求掩护却无果,他的战友们都在雹子一样的飞弹中倒下。
他蹲在一个枯萎的树桩后,想把气喘匀。
中士(画外,继续):格贝尔……格贝尔!
中士的声音在战场喧闹中变得微弱……中士中了枪,躺在泥地里,向我们哀求般伸出手。
亨里希朝他匍匐返回。
他伸出手去拉他,但是紧接着,机关枪的子弹把地面打成筛子,先是击中了树桩,然后打在受伤中士的脸上。
血溅了亨里希一脸。
他极力克制恐慌,这时候哨声在他身后响起,第二波德国士兵从壕沟里冲出。
砰,砰,砰。
亨里希打光了子弹,丢掉了刺刀。
他绝望地捡起一把挖壕沟的铁锹,鼓起所有的勇气。
他朝敌人的壕沟喊叫着冲去,几百个法国人拿着刺刀从那里倾巢而出。
亨里希举起铁揪,大声喘气,发出最为原始的战斗呐喊,像一头疯狂的动物。
敌人们越来越近。
亨里希朝敌人的脖颈挥动铁锹。
啪!
(黑出)片名字幕:西线无战事外景,德军战线后方/大片墓地,黄昏一辆开敞式卡车停在这片临时的墓地边,士兵们正在把德国新兵的尸体卸下。
其中一具尸体就是亨里希·格贝尔,他胸前流着血。
士兵们解开他的军装外套,然后把军装扔到一堆其他军装上,靴子扔在另一堆。
背景处摞着许多副棺材。
外景,德军战线后方/火车轨道,日一列货运火车停在铁轨上。
死者的军装成捆堆放在一辆厢式货车上。
伤兵被送到这些衣服堆旁。
外景,纺织厂,德国,日一辆高高堆放着军装的开敞式卡车停到一个工厂外。
一捆捆脏污的军装被扔上一辆手推车。
内景,纺织厂洗衣间,德国,日大批军装被倒进一个装满热肥皂水的水缸里,肥皂沫变成了红色。
一个健壮的女人搅动着大缸。
内景,纺织厂烘衣间,德国,日一排洗过的半干军装挂在一条晾衣绳上。
水滴从上面落下,在地上形成水洼。
一个洗衣女工走过来收军装。
内景,纺织厂大厅,德国,日军装被放在一辆手推车上运到大厅。
内景,纺织厂,德国,日军装又被送进一个有许多正在踩缝纫机的女裁缝的房间。
一个年轻的女裁缝(14岁)拿起一摞军装回到自己的缝纫机前。
她查看一件上衣:胸前有一条细长的口子。
她开始缝补,嘎啦嘎啦,缝纫机咯咯作响。
特写:衣领的名牌上写着亨里希·格贝尔。
外景,乡村小路,德国,日一个人在路上骑车,他是保罗·博伊默,18岁。
这是一个瘦削的年轻人,一副老实的面孔,一个书包放在自行车的置物架上。
纺织厂的货车从后面驶来,急促地摁着喇叭,打方向盘超过了年轻人。
军装堆放在卡车后,己经清洗干净并整齐叠好。
一个叼着烟的老兵守着衣服,他少了一只胳膊和半张脸。
保罗·博伊默看着他离去,看到这个残疾人时,他露出一丝惧惑的神情。
他回过神来,继续向前骑。
外景,小镇/巷子,日保罗骑着他的自行车穿过小镇。
外景,学校,日保罗骑过一条巷子,把他的车靠墙停放。
他低头拿起书包,跟随一群学生向会堂走去。
他的几个朋友在一片吵吵嚷嚷中叫住了他。
克罗普:保罗……?
保罗!
艾伯特·克罗普(19岁)是一个农场主的儿子,他考上了高级预科学校。
他也许有点愚笨,但对自己的生活却充满了热情。
他强壮、坚韧、脚踏实地,有着一双常年挤奶的粗糙的手。
他是一个很传统的人。
弗朗茨·穆勒(19岁)对未来有着更明确的目标。
他喜欢进步和更优质的生活。
他是一个说话文雅、讨女人喜欢的男人,他的口袋里总装着一把梳子。
然后是路德维希·贝梅(18岁),是这伙人里的小个子。
这是一个苍白、瘦弱,还有点战战兢兢的家伙,一个戴着眼镜的爱梦想者。
克罗普(继续):怎么样?
保罗摇摇头。
克罗普和穆勒抱怨起来。
克罗普(继续):现在怎么办?
他知道我们都要去吗?
保罗:当然。
贝梅:你会留在家里吗?
克罗普:天哪,你是要留在这里,抱着你妈妈的围裙吗?
穆勒:把这个给我。
穆勒伸出手去拿书包。
保罗被克罗普说的话刺激到了。
他可以是任何人,但绝不是一个妈宝男。
穆勒(继续):给我吧,我来签字。
贝梅:得让他父母签。
穆勒:但他们没签,所以给我吧。
贝梅;你不能签,他们会发现。
克罗普:怎么发现?
你爸爸是他们的笔友吗?
保罗似乎迟疑了一下。
他还是啪嗒一声打开了书包。
他拿出一支笔和一张纸——这是他志愿参军的表格。
他把表格放在书包上想要签字……没写出来。
笔没有墨水了。
他没好气地转向朋友们。
保罗:给我你们的笔。
克罗普没笔。
穆勒也没有。
贝梅迟疑地看着他们。
贝梅:你会有大麻烦。
他会把你一顿好打。
克罗普:噢,闭嘴,路德维希。
保罗:你有更好的主意?
我才不要一个人留下来!
贝梅叹气然后给他笔。
保罗马上跪下然后在那张纸上乱画了一个签名。
他很快站起来。
肩膀上突然一沉,那是克罗普搭上了一条胳膊。
克罗普:祝贺,二等兵博伊默。
你将要朝前线进发。
保罗(喃喃地):我死定了。
这群伙伴向楼梯走去,那辆卡车正停在装卸坡道边。
老兵正和两个士兵一起把军装从车上搬下。
内景,学校/楼梯,日一座宽大的楼梯。
学生们挤在台阶上,保罗和他的三个伙伴也在其中,他们手上拿着去往前线的行军令,是将要去大冒险的神色。
他们迫不及待地要成为士兵。
老师们站在大厅的最里面,神情骄傲。
校长(61岁)站在最高的一级台阶上,这是一个矮小、纤瘦,留着厚重八字胡的人,他正在做激情讲演。
校长:你们即将成为男人。
现在这一刻你们会永远牢记。
这是一个伟大的时刻,你们从此将因为你们此刻勇敢迈出的这一步,被认证为……德国的钢铁青年!
校长打量着这些年轻人一张张的脸。
他眼睛的余光瞟到两个正在推搡的学生。
校长(继续):我亲爱的男孩们,我们很幸运生在这样一个伟大的时刻。
你们的行为将灌溉出新的强壮根系,会结出一个花果丰盛的绚丽未来。
(对两个吵架的孩子)站好了,给我听着,莱内曼!
凯撒大帝需要的是士兵,不是孩子。
两个学生收回了注意力。
校长的威严是不容挑衅的。
他继续演讲——小小的打扰令他更激情澎湃。
校长(继续):我相信我很快就会再见到你们中大部分人,你们的宝剑将会荣耀地返鞘,充满自豪的胸前会烙上钢铁的十字印。
保罗·博伊默、艾伯特·克罗普、弗朗茨·穆勒、路德维希·贝梅……几个朋友肩并肩站着,大气不敢出地听着校长的话。
内景,学校/走廊,日校长的声音在每一条走廊回荡。
校长:但是当然,在进攻前最黑暗的时刻,你们也许还会有迟疑。
内景,学校/教室,日空荡的教室里,打开的课本正等待着热切的学生们。
校长:但是现在不是软弱的时候!
任何怀疑,任何犹豫都是对祖国的背叛。
内景,学校/地下室,日声音来到一个空荡荡的地下室里,那个半面毁容的士兵干活累了,抽着一支烟。
校长:现代战争最重要的就是绝对的服从,就像下棋,从来都不是哪颗棋子的事,而是全局。
内景,学校/楼梯,日镜头回到楼梯上,校长开始给演讲收尾。
校长:你们将证明自己配得上穿这套军装,你们将突破敌军在佛兰德斯的战线。
几周以内,你们会终于到达巴黎!
男孩们抑制不住骄傲的笑容。
校长看着他们的眼睛。
校长(继续):我们的未来……德国的未来……握在最伟大的一代人手中……我亲爱的男孩们,就是你们!
去战场吧!
为了我们的凯撒,我们的上帝,我们的国家。
学生和老师们鼓起激烈的掌声——这是一次成功的演讲。
年轻人摘下他们的帽子扔到空中,帽子落下楼梯井。
保罗和他的朋友们欢快地拥抱。
内景,学校/会堂,日军官们坐在一排桌子前。
志愿参战的学生穿着内衣排着长队。
军装堆放在后面。
征兵人员(画外):下一个!
学生的队伍向前移动。
保罗的兴奋溢于言表,而弗朗茨·穆勒和艾伯特·克罗普已经得意地拿到了自己的军装。
队伍终于又向前动了。
征兵人员(画外,继续):下一个!
轮到保罗了。
他激动地递给军官他的入伍表格,军官看着,没有抬头。
征兵人员(继续,没有抬头):博伊默·保罗。
梅多韦尔53号,出生于1898年11月18日。
对吗?
保罗:是的,长官!
军官把表格翻过来检查家长签字。
他拿起一个墨水印章,啪,没问题了。
征兵人员:胸围?
保罗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军官耸了耸肩,从那堆军装里拿出一套给他,然后在一个名单上注明了尺寸。
征兵人员(继续):给。
你父亲会以你为荣。
保罗:是的,他会的。
征兵人员:你还好吗?
保罗:嗯,我只是迫不及待了。
保罗拿起他的军装正要离开,他看见了领口缝着的名签。
他很快回到桌子前,军官已经在忙着接待下一位应征者。
保罗(继续):抱歉,长官,这件衣服是别人的。
军官从保罗手里接过军装外套,把名签撕下,然后递回给保罗。
征兵人员:他穿着不合适,这是常有的事。
保罗:谢谢,长官。
保罗放心地走开了。
名签掉落在他身后的地上,上面写着——亨里希·格贝尔。
内景,学校/储藏室,日保罗拿着新军装从走廊来到一间储藏室。
他穿上军装,虽然有些大,但是能凑合。
路德维希·贝梅站在他身后,赤裸着骨瘦如柴的上身。
他掩饰不了自己的疑虑。
远处传来教堂的钟声。
内景,小镇/教堂塔,日叮咚。
叮咚。
叮咚。
教堂的钟在钟塔里响起……代表一场盛大的送别。
外景,小镇/教堂广场,日小镇的教堂广场。
这里几乎没人,除了几个路人,大部分是女人和孩子,还有几个老人。
我们看见远处,两栋房子之间的新兵。
外景,小镇/街道,日他们扛着步枪,迈着整齐的步伐向城外进发。
教堂钟声淹没了他们的进行曲。
新兵:明天我们前进,去乡村的夜市。
一杯茶、糖和咖啡,一杯茶、糖和咖啡,再来一杯酒,再来一杯酒!
弗朗茨·穆勒看着路边人群中几个女孩在挥手。
他咧嘴笑着并舞出了队伍,充满着兴奋、冒险的刺激和愉悦。
穆勒:一杯茶、糖和咖啡,糖和咖啡……保罗、穆勒、克罗普和贝梅——红红的面颊,洪亮的声音。
所有人都和大伙一起唱着。
他们一起向战争行进……这是怎样的冒险。
外景,白杨树大道,德国,日一条道路的两侧种满了白杨树,枝条在风中摇晃。
新兵们在路上行进。
新兵:明天我们前进,去乡村的夜市。
当我离开,我的女孩会心碎,当我离开,我的女孩会心碎,她流下眼泪,她流下眼泪。
年轻人渐渐走远。
他们的歌声飘荡在田野上。
(剪切至)外景,军队货车,西部战线,日西部战线的那一边,是法国北部。
一辆开敞式货运卡车行驶在泥泞的道路上,朝前线驶去。
保罗和他的朋友们带着步枪和背包坐在车后面,另外还有二十几个新兵。
年轻人的脸上全是期待。
明亮的春日阳光穿透云层。
咔塔,中尉霍佩(37岁)站到了他们面前,这是一个爱讲粗话的普鲁士军官,有着可敬心灵的硬汉。
他在新兵间走着,检查一把把步枪。
穆勒的步枪无可挑剔,他一言不发地把它递回去。
下一个是艾伯特·克罗普。
中尉拉起枪栓——咔嚓……他看了看,不干净,他把它凑到克鲁普眼前。
中尉霍佩:你叫什么,二等兵?
克罗普:克罗普,艾伯特·克罗普,长官。
中尉霍佩:你喜欢不干净的女孩吗,克罗普?
克罗普:……?
不,长官。
中尉霍佩(指着枪栓):那你为什么和它一起睡……?
凌晨3点到警卫岗报到!
中尉把步枪扔回给克罗普,他险些没接住。
路德维希·贝梅是下一个。
咔嚓。
中尉霍佩(继续):先生们!
你们是在臭不可闻的屎堆里打仗,所以你们最好带一把干净的毛瑟枪!
保罗掏出一张手巾马上开始擦他的枪管。
中尉己经来到了他面前。
中尉霍佩(继续):你们所熟悉的自己的生活己经结束了。
现在你们的枪就是你们的女孩。
你们和枪结了婚。
你们要细心照顾你们的枪,要爱你们的枪。
你们要让它们像处女的大腿一样无瑕!
明白吗?
卡车上的新兵:是的,长官。
中尉霍佩:欢迎加入第78步兵后备团。
你们现在在西部前线。
卡车上的新兵:欢迎来到巴黎!
艾伯特·克罗普抱着它的步枪,咧嘴笑着。
士兵们热情洋溢。
他们笑着,用胳膊轻推彼此。
霍佩由着他们如此,他把保罗的毛瑟枪还给他。
枪是干净的。
咔嚓。
外景,战地医院,日一个临时的战地医院建在前线后方一座被炸毁的农场房屋中。
士兵们鲜血淋漓、残缺不全地被从各式各样的运送工具上卸下,有救护车,马车和小汽车。
医护人员把伤员一排一排地放在泥地上。
医院己经负荷过载。
几个女护士是这里唯一的光亮。
一位军医(50岁)和助手从门口走到街上,军医看上去疲惫不堪。
他示意卡车停下,然后挥手让它开到……院子里。
卡车停下。
军医朝带队的中尉走过来。
中尉霍佩:怎么了?
我得到的命令是把这堆人下午6点以前送到前线。
军医:你们会去的,只是走路过去。
我们需要这辆车,中尉!
中尉霍佩:我很抱歉,但是我得到的命令是——军医:去你的命令吧。
我这有四十个人正在泥地里奄奄一息。
赶紧从那辆该死的卡车上下来!
中尉不再反对,他转身向新兵们。
中尉霍佩:下车!
快步行走!
出发!
你们听见医生说的话了。
军医:谢谢你,中尉。
你在救人的命。
我们要把这些伤者送回到拉昂。
霍佩从卡车上跳下并点头。
他朝卡车后面走去,士兵们正在往下爬。
他们用手捂着嘴和鼻子,来挡住石炭酸和坏疽的气味。
贝梅看着那些伤者,保罗把他拉走。
保罗:走,路德维希。
他四下张望,看见一个跪在伤兵间的护士,略感安慰。
中尉霍佩:这是什么玩意儿,士兵?
战地医院的新兵:一把刺刀,中尉。
中尉霍佩:你在逗我吗?
你拿这个做什么?
战地医院的新兵:刺杀敌人呀,中尉。
中尉失去了耐心,他冲着他嚷嚷。
中尉霍佩:这是一把锯条,士兵。
如果敌人抓住你,他们会用这个来肢解你。
首先他们会把你的鼻子割下来,然后他们挖出你的眼睛,再把这些塞进你的喉咙,于是你会饱受折磨。
士兵惊恐地看着他。
霍佩把刺刀还给他,然后指着自己那把有着光滑刀刃的刀。
中尉霍佩(继续):尽快把它换成这样的。
保证能走得很快,无论对哪一方。
中尉再次向整队人转身。
中尉霍佩(继续):去撒个尿,拿着你们的背包,我们五分钟以后出发。
解散!
新兵们背起背包。
保罗艰难地把眼光从护士身上挪开。
弗朗茨·穆勒梳起头发。
外景,通往前线的泥泞小路,日天空中乌云密布,像要下雨。
一列弹药补给车队从他们身边经过。
士兵们向前线行进,他们的军靴上沾着泥土,一条死狗躺在路上。
霍佩给他们鼓劲。
中尉霍佩:打起精神向前走,士兵!
别犯困!
他走到穆勒身边。
中尉霍佩(继续):你,穆勒!
总司令希望你能至少活六周。
你想要活六周吗?
穆勒:是的,长官。
中尉霍佩:那就继续向前走!
前进!
穆勒调整了步伐,走得快了些。
突然,一声呼啸。
砰!
砰!
两枚炸弹落在附近,炸飞了泥土。
大部分士兵都沾到了泥。
霍佩朝他们大喊。
中尉霍佩(继续):毒气!
毒气!
毒气!
新兵们慌乱地掏出他们的防毒面罩。
大多数人还在手忙脚乱地开包,霍佩己经戴上面罩,拉紧了带子。
中尉在队伍中走着,他的声音被面罩压得很沉闷。
他利用这次急行军做了演习。
中尉霍佩(继续):先生们,这就是你们所说的“肥猪”。
如果那些法国佬能瞄准,我们早被他们轻而易举铲除了。
但是有一件事是非常肯定的——“肥猪”并没有毒气。
贝梅的面罩掉在了地上,保罗给他帮忙,于是自己成了最后一个戴上面罩的人。
霍佩继续他冷酷的讲话。
中尉霍佩(继续):毒气弹三个一组,落下时发出巨大的闷响。
如果你看见有人开始戴面罩,你也戴。
你有六秒钟时间,晚了就会开始吐家里田地上红菜头那么大的血块。
中尉霍佩在保罗面前停下。
他非常冷静地看着这个小新兵还在手忙脚乱戴面罩。
中尉霍佩(继续):向前看!
新兵们齐刷刷地目视前方……只有保罗还慌张地把面罩夹在两膝之间,正在调整皮革系带。
霍佩的眼镜起雾了,第一滴雨朝他们落下。
面罩下他的呼吸声有着不样的感觉,呼,吸,呼,吸,有点像阿纳金·天行者。
保罗终于戴上了面罩。
他戴好面罩,目视前方。
中尉霍佩(继续):你聋了吗,小子?
保罗:不是,中尉,长官。
我只是在戴面罩。
霍佩看了他一眼。
中尉霍佩:你基本上明早以前就死定了,孩子。
你最好吃点什么。
保罗默默忍受了这嘲讽。
霍佩摘下面罩,朝部队转身。
中尉霍佩(继续):立正!
摘面罩!
两列纵队,前进!
(对保罗)除了你。
你一直戴到你今晚轮岗。
(面向克罗普)和那个白痴一起。
保罗:遵命,中尉。
新兵们收起面罩,朝前线进发。
保罗呼吸很困难,勉为其难地跟着。
背包重重地压在他们背上……远处炮声隆隆。
外景,拉提耶山丘/战壕通道,日雨点啪啪落下。
中尉霍佩领着精疲力竭的新兵们下到战壕通道,向前线行进。
炮弹咻咻而过。
一辆战斗机的呼啸声淹没了一切声音。
砰!
炸弹爆炸。
新兵们都惊呆了。
一团团泥土投到他们的背上。
霍佩指挥他们向前。
中尉霍佩:快,快!
子弹擦头顶而过。
机关枪在远处哒啦响着。
伤兵朝他们走来,两个士兵拽着一口空的大汤锅从前方走回。
保罗和穆勒一起走在队伍后面。
保罗有点难以跟上,面罩令他呼吸困难。
穆勒:给我你的背包,保罗……下次你帮我背。
保罗把他的手推开,跳下了壕沟。
外景,拉提耶山丘/战壕,日雨还在下,士兵们正在操纵一挺机关枪,哒哒哒哒哒。
下方,部队转弯走进一条宽敞的壕沟。
水己经积到了膝盖的位置——新兵们涉水而过。
他们终于与前方的队伍会和,憔悴的、衣衫褴褛、眼窝凹陷的士兵们,大部分都在努力地排水。
有一些试着睡上一觉。
他们看上去都惨不忍睹。
中尉霍佩:祝贺,士兵们。
欢迎来到你们的新家。
(对所有人)摘掉头盔!
老兵们叫起来。
他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他们抱怨着拿起水桶,舀起泥水往壕沟外面倒。
有一些人在靴子口绑了沙袋,防止水灌进去。
中士施泰因贝格尔前来与中尉打招呼。
中尉霍佩(继续):我发现我回来,这些家伙并不开心,施泰因贝格尔。
中士施泰因贝格尔:我们一晚上都在遭受机关枪的阻击,他们的神经己经麻木了。
中尉霍佩:干靴子是治愈这个的良药。
(对新兵们)所有人都动起来,把壕沟的水舀出去!
年轻的新兵们照着老兵的做法,把头盔和装食品的容器当做水桶。
能看出他们表情中的诧异和眼神中光芒的消失。
他们拖着疲惫的身躯往外舀水。
还有人在不断咳嗽。
中尉霍佩转身走进了他的沙堡。
经过保罗身边时,他拽下他的面罩然后怼在他胸口。
中尉霍佩(继续):你还在等什么?
他留下他站在那儿,自己走了进去。
保罗大口大口呼吸着。
尽管下着雨,这新鲜空气对他也非常宝贵。
突然,一个人从遮蔽物下走出来,递给他一个打开的罐头。
保罗一边喘气,一边抬起头,一眼看见了斯坦尼斯洛斯·卡岑斯基。
卡岑己经40岁,依然是一个二等兵,这一点非常能说明一些事。
他是一个粗俗、狡诈、机灵的人,脸上脏兮兮的,一双蓝色的眼睛,一对溜肩,有着很灵的鼻子,能发现危险和美食,当然那儿通常没有美食。
之前他是一个鞋匠。
他有着很强的第六感。
他是团队的灵魂人物。
卡岑:给狗一块肉,它会咬住不放。
给人一些权力……他耸耸肩,嘴里嚼着烟叶。
卡岑(继续):他就变得疯狂……喝。
保罗感激地接过罐头,喝了起来。
终于,他擦了擦嘴。
保罗:谢谢。
卡岑沉默地点点头,拧上罐头盖子。
砰,一注泥土从附近喷涌而起。
卡岑若有所思地看着天空。
卡岑:今晚会有密集轰炸。
他转身去帮助战友们舀水。
保罗站起来,走了出去。
克罗普、穆勒和贝梅正忙活着。
贝梅正在因为面罩的事情内疚着。
贝梅:对不起。
保罗:别放在心上。
贝梅:我没想到是这样。
克罗普:哦,闭嘴。
男人们站成一排把壕沟里寒冷泥泞的水往外舀,有时候会因为看见了排泄物而作呕。
一个老兵扶起一条支撑架,把它按回壕沟的墙壁。
另一个士兵脱掉靴子,露出他烂掉的脚。
贝梅开始拼命地舀水,以弥补自己的过失。
保罗试着让他冷静下来。
保罗:路德维希……路德维希!
没关系的。
贝梅突然停下来,他没劲了。
他的手指又红又冻。
贝梅:我的手……我感觉不到我的手。
卡岑:把手放到你内裤里,我就是这么做的。
贝梅把手擦干,放进内裤。
保罗、穆勒、克罗普——都这么做了,几秒钟以后,他们感觉好些了。
他们的表情都松快了些。
卡岑(继续):我说吧。
他们又开始舀水。
只有贝梅还把手放在裤子里。
克罗普恶心地转开鼻子。
克罗普:水真臭。
恰登:这是内脏,死者的。
发酵了,你们知道的。
就像巴伐利亚啤酒那样,只不过是死人的味道。
恰登·斯塔克弗利特(20岁)尽管很年轻,却是老兵了。
他是队伍里最能吃的,却很瘦,之前的职业是泥炭挖掘工。
保罗和克罗普茫然地看着他。
恰登在他们脚下的水里找一块东西。
他把它捡起来——是一个士兵腐烂的尸块。
最后一口气从尸块的肺里挤出,在水里冒出一个气泡。
恰登一语不发地把尸块扔掉,让它陷入泥泞。
卡岑转向保罗,指着他腰间挂的挖沟铲。
卡岑:嘿,给我这个。
保罗:什么?
我的铲子?
卡岑:快。
保罗把挖沟铲递给他。
卡岑在水里走出几步,然后猛然把它插进地里,然后再一次。
他在泥里挖了一阵,然后抓住一只死老鼠的尾巴把它揪起来。
他把它扔出了冰冷的壕沟,然后找寻着下一具尸体。
他最后把铲子还给保罗。
卡岑(继续):用这个,你能切开人的胸口,但是你得非常用劲地砍在他肩膀和脖子之间……就是这里。
卡岑用手掌的边缘在保罗脖子上比划。
保罗倒吸一口气。
他看着手中的铲子,并没有自信。
艾伯特·克罗普对他小声说——克罗普:就像一个屠夫。
外景,拉提耶山丘/战壕,夜深夜。
雨还在下。
这里寒冷、潮湿而且肮脏。
一个信号弹照亮了躺满尸体的战场。
保罗和克罗普蜷缩在壕沟里,正在守夜,他们的军装领子严实地扣在脖子上。
克罗普缩着脖子。
他腿上放着一把刻刀和一块木头……他在雕刻的时候睡着了。
保罗又在擦步枪,过了一会儿,他听见什么,朝夜色中看去——黑暗中有沙沙声。
他推了推他的朋友。
保罗:艾伯特……艾伯特!
艾伯特·克罗普醒过来。
保罗(继续):轮岗的时候睡着的士兵会被军事法庭审判和枪决。
克罗普:别吵我。
克罗普困顿地坐起来,看着保罗擦他的枪。
克罗普(继续):你觉得擦亮了能打得更准吗?
保罗竖起耳朵,他又听到了——黑暗中的沙沙声。
保罗:你听到了吗?
克罗普:什么?
保罗:那个声音。
听。
克罗普:什么都没有。
保罗:噗呲——艾伯特继续刻他的木头,对他的糙手来说,这是一个精细活。
保罗听着黑暗里的动静,兴奋地举起他的步枪。
保罗:这是我们遭遇的第一个法国人。
克罗普:冷静。
声音又响了,轻轻地沙沙作响,甚至离他们不到十米远。
保罗和克罗普对视一眼,他们都吓得脸色苍白。
克罗普(继续):我也听到了。
保罗(压着嗓子大喊):是谁?
没有回答。
声音停下了,几秒钟以后继续。
保罗端起步枪对着黑暗中。
一个影子从黑暗中跃出,看起来是一个男人。
保罗(继续,更大声地):别动,谁在那儿?
(用蹩脚的法语)出来!
没有回应。
影子朝他们匍匐而来……保罗开枪,枪口的火光照亮了黑夜。
两只面包块那么大的老鼠溜溜地向边上跑去。
它们的脸上沾满血,其中一只嘴上还挂着人体内脏。
突然——当啷!
一发子弹打在保罗的头盔上,把它从他头上敲掉。
保罗从梯子上摔落,掉在沟底的一个水坑里。
保罗(继续):我中弹了!
我中弹了!
他慌乱地想搞清楚到底是脸或者头部的哪里被击中。
然后他看见他的头盔上有两个弹孔。
保罗(继续):他们打中了我,两次!
克罗普:可是,说到底,只有两只老鼠。
卡岑(画外):谁开枪了?
卡岑从掩体里出来,向战壕这边走来。
保罗给他看被子弹打破的头盔。
保罗:他们打中了我,两个混蛋打中了我。
卡岑:就一枪?
卡岑看着头盔的破洞:一个是入口,一个是出口。
卡岑(继续):他们看见你的毛瑟枪火光了。
下次,你别把头伸出去。
他把头盔还给保罗。
保罗尴尬地戴上头盔,回到他原来的位置。
卡岑(继续):如果你不想下次被子弹打穿牙齿,我建议你沿着壕沟移动十米。
两个新兵看着他。
卡岑(继续):射击,移动,射击,移动。
明白吗?
卡岑摇着头走掉了。
保罗和克罗普沿着壕沟走了一段又站好了位置。
保罗重新装上子弹。
两枚信号弹飞上天空,吊着降落伞慢慢落下。
保罗和克罗普看着这一景象,如果不是生死无常,这也是美景。
我们清楚地看到了战场:斑驳的土坑,黝黑的泥土和纵横交错的带刺铁丝网。
两个法国人在这片荒芜中找寻伤者,他们被信号弹的光吓了一跳。
克罗普举起步枪瞄准。
保罗把他的枪管按下。
保罗:这些是医护人员。
克罗普:那怎么了?
他们是法国人!
又一声洪亮的巨响,砰!
壕沟后面几米处被炮弹击中,拍了他们一身泥。
砰!
砰!
又是紧接着的两下。
卡岑斯基匆匆跑出来。
卡岑:你们两个。
进来!
快。
保罗和艾伯特跌跌撞撞冲进地堡。
内景,拉提耶山丘/地堡,夜士兵们蜷成一团坐在地堡里。
这里很黑,墙体是用泥土和木头筑的。
保罗和克罗普在穆勒和贝梅旁边找到了位置。
卡岑和恰登也跟他们在一起。
炸弹在外面炸响,砰,砰,砰,没有要停的意思。
新兵都心惊胆战。
他们闭上眼睛,颤抖不止,老兵们则心无波澜地坐在那里,等着轰炸结束。
贝梅捂着耳朵,大汗淋漓地喘气。
贝梅:“人如其食……”我妈妈总是这么说。
保罗微笑,贝梅看着他。
贝梅(继续):我们要在一起,保罗。
保罗:是的。
一枚炸弹打在近处,砰。
一根屋梁被击中,打碎,泥土掉落在士兵身上。
一个惊吓过度的新兵在角落里吐起来。
路德维希·贝梅想站起来跑掉,但是保罗把他拉了回来。
保罗:别这样,路德维希。
会没事的。
贝梅:我干不了这个,保罗。
我不行。
我想回家。
保罗:嘘。
轰炸渐渐地向后方退去。
一些泥土从顶上落下。
贝梅在自己身上抓住一把。
士兵们听着动静。
恰登:徐进弹幕。
保罗:什么?
恰登:炮火每几分钟向前推进一些,步兵紧随其后。
克罗普:这意味着什么?
卡岑:意味着他们来了。
他看着沉默的大家咧嘴笑了。
所有人等待着逐渐逼近的攻击。
贝梅恐惧地咬着嘴唇。
保罗和克罗普攥着他们的步枪……但是什么也没有发生,并没有什么进攻。
空气变得令人窒息,贝梅拉开了他的军装衣领。
大家都坐在那儿,就像坐在自己的坟墓里。
砰!
墙壁摇晃了。
一声尖叫和一道闪光,烟雾、硫横、泥土和灰尘弥散。
地堡被击中,摇摇欲坠,所有的木梁都歪了,但是它们还支撑着。
一个19岁的慌张的新兵,想爬在其他人身上钻出去,卡岑和恰登拦住了他。
卡岑(继续):你去哪儿?
你给我待在这儿。
士兵:不,让我出去。
我要离开这里!
卡岑:坐下,冷静,真要命!
士兵挣脱开去,跑出了地堡,一个巨大的炸弹把他抛了回来,把这个年轻士兵炸成几块。
鲜血溅在恰登的脸上。
弹片和军装的碎布到处都是。
路德维希·贝梅不停地往墙上磕着脑袋,就像一只雄山羊。
保罗一时之间差点吐出来,接着另一个炸弹落在了地堡上方。
砰,砰,砰。
卡岑(继续):出去!
出去!
出去!
砰!
直接命中。
他们上方的横梁裂开了。
士兵们拿着步枪一跃而起,试着冲出地堡……太晚了。
大地在震动。
黑出。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剪切至)外景,拉提耶山丘/地下,拂晓一阵轻轻的刮擦声,均匀的呼吸声。
突然,第一束清晨的阳光穿透了尘土,保罗躺在废墟下面。
他大口呼吸着,听见士兵们沉闷的说话声。
士兵:这有一个,来,帮我把他拉出来!
使劲!
保罗听不太清,他在耳鸣。
他的眼角能扫到一个死去的士兵。
突然,弗朗茨·穆勒出现了,他正在援救战友。
穆勒:保罗,是保罗。
(喊)艾伯特,我们找到保罗了!
(对战友)把这个横梁搬开!
外景,拉提耶山丘/被炸毁的战壕,拂晓士兵们把一根横梁搬开,把保罗救了出来。
他们把他从土里拖出来,他呻吟着,艾伯特·克罗普站在他们旁边。
克罗普:保罗?
你受伤了吗?
一切都还好吗?
保罗还是听不太清,他点点头。
他们的战友催促他们离开。
士兵:快点,离开这里。
穆勒:晚点见你,保罗。
士兵们继续去援救下一位战友。
保罗看了眼浅蓝色的天空。
他贪婪地呼吸空气。
然后挣扎着站起来。
战壕已经几乎全部摧毁。
只有几处几米高的废墟——到处是陷洞、弹坑和土堆。
卡岑坐在对面的墙边,狼吞虎咽地吃一块面包,他的脸上全是土。
几个医护人员抬着伤员匆匆经过。
两个人对视一眼。
过了一会儿,卡岑终于把面包递给他。
保罗一言不发地咬了一口,嚼了嚼,又咬下一口。
有脚步声走近,在他面前停下。
中士施泰因贝格尔(画外):你受伤了吗?
保罗:唔——没。
中士施泰因贝格尔:那请捡一下这些。
中士疲累地递给他一个袋子。
保罗接过来,朝里面一看,是死去士兵的身份牌。
他给了卡岑一个难以言说的表情,卡岑耸耸肩。
卡岑:最好动作快一点。
他拿起他的铲子,站起来,向前走去。
保罗跛脚走在毁坏的战壕边,尸体成堆。
他弯腰掰下他们的身份牌,然后装进口袋。
突然,保罗停了下来,他踩到了什么。
他慢慢地弯下腰捡起了一副沾着鲜血,坏掉了的眼镜。
是贝梅的眼镜。
保罗慌张地沿着壕沟跑起来,直到他找到一个毫无生机的身体,把它翻了过来:18岁的路德维希·贝梅躺在他脚边的泥地上,己经死去。
他的眼睛鲜血淋淋,一条腿没了。
保罗忍住眼泪,靠在他死去的朋友身上。
他试着用颤抖的手扣起他的军装衣领,但是没能扣上。
他的手指很冷。
接着,他狠狠地抽噎起来。
中士施泰因贝格尔(画外):快,搞快点。
不然后天都弄不完。
中士往前走去,保罗擦掉眼泪,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一言不发地回收那些身份牌,然后站起来,再往下进行。
外景,田地,日田地里的小麦长得很高,颜色金黄。
风轻轻地吹拂过麦秆,是宁静、平和和壮丽的。
外景,战线前方的田地,拂晓这是秋天。
田地一片荒芜。
雾气低低地悬在地面上。
叶子飘洒在路上各处。
字幕:18个月以后。
1918年11月。
内景/外景,客车/农场旁的路,日一辆装载军火的卡车向前线开去。
发射过的弹药筒在卡车拖斗里摇摇晃晃。
保罗悬着腿坐在卡车后面,他成熟了,眼神变得坚毅。
卡岑靠在驾驶室那边。
终于,他敲了敲车窗。
驾驶员刹车,两个人从后面跳下。
卡岑给了驾驶员两根烟作为报酬。
卡岑:谢谢。
卡车慢慢开走。
卡岑和保罗穿过田地。
外景,小路/农场,日小路的一边出现了一道农场的围墙。
卡岑和保罗朝那儿走去。
卡岑:我算了一下,保罗,如果我们能保持这样的速度,我们能在180年内征服整个法国。
保罗笑了。
保罗:什么?
你要去招惹他们?
卡岑:嗯啊。
保罗:别被抓住了。
卡岑:不可能。
他耸肩。
外景,农场庭院,日卡岑停在农场围墙前,听着风声。
卡岑:听。
远处有家禽咯咯轻叫的声音。
卡岑看着他朋友。
卡岑(继续):你在想什么?
这个值得冒生命危险吗?
保罗:饿的时候什么都值得。
保罗笑了。
他蹲下,双手环抱伸向卡岑。
卡岑踩在他胳膊上然后灵巧地翻过了围墙。
保罗独自一人等在墙外,若有所思地看着山谷。
有狗吠声。
保罗竖起耳朵听。
一只鹅发出了警告般的叫声,农场里有开门声,突然……砰!
我们听见有人用法语咒骂。
保罗从门上一条裂缝朝里看,他看见一只狗跑出来。
一个男孩(10岁)跌跌撞撞地跟在后面。
保罗蹑手蹑脚地绕过农场院子,卡岑跌跌撞撞地从马厩门口跑出,跑到田地上。
卡岑:快!
跑!
农场主(法语):小偷!
啪!
另一颗子弹与卡岑擦身而过。
农场主在他身后用法语大骂。
保罗气喘吁吁地与他跑到一起。
卡岑:接住,接住!
卡岑像一个橄榄球运动员那样把鹅扔给他。
两个伙伴大笑着从田野里跑掉。
内景/外景,棚屋/前线后方补给营,日一个补给营边上的棚屋,士兵们在这里休息。
透过一扇脏兮兮的窗户,我们看见保罗、克罗普、穆勒和恰登正朝棚屋走去。
啪嗒一声,这些人撞了进来,都饥肠辘辘。
卡岑己经给鹅拔了毛,在平底锅上煎着。
炉子上嘶嘶作响。
男人们贪婪地嗅着香味。
恰登:哦,我的天。
你最棒了,卡岑。
卡岑:把门关上,不然所有人都闻到了。
恰登关上门。
他们都从自己的露营套餐里掏出了盘子。
卡岑用他的匕首切下一大块给大伙。
卡岑(继续):口令?
恰登:我忘了,我脑中一片空白。
卡岑:口令是什么?
卡岑(继续):大眼睛,长手指。
恰登:嘴巴张开,鹅进来。
他们大笑。
穆勒:我要一个翅膀。
恰登:给我另外那个。
卡岑:弗朗茨没有鹅。
克罗普:在机关枪弹幕里睡得死死的。
卡岑把肉盛到他们盘子里。
保罗把鹅的绒毛塞进他枕套。
恰登笑了。
恰登:我绝不会忘了现在,伙计们。
大家坐在箱子上无声地吃起来。
牙齿咬下去,肥油流出来。
他们把饼干蘸进汤汁里吃。
恰登嘴里叼着一只翅膀就像吹口琴那样,他咀嚼着,发出快乐的声音。
卡岑:味道好吗?
所有人:唔,很好,你觉得呢?
卡岑:人生苦短。
弗兰克从嘴里挖出一块猎枪子弹的铅块,吐在他的餐具里。
恰登直接从锅里吧唧喝起油汤来。
恰登:哦孩子,哦孩子……吉夫斯,你现在能上鱼子酱和咖啡了!
穆勒:请再给我来个足浴!
大炮轰起来。
一个沉闷的声音震动了棚屋,空投的炸弹落下。
含混的喊声和一些尖叫声。
应该是有营房被击中。
飞机在空中呼啸。
机关枪发出哒哒哒的声音。
恰登突然向上看去。
恰登:卡岑……卡岑:嗯?
恰登:……鹅飞了,狐狸进了城……大伙儿都笑了,一起唱起来。
此刻,炉火闪烁,照在他们的脸上。
大家穿着残破的军装坐成一圈,愉快地大快朵颐。
五个好朋友围着炉子,有食物果腹,还有什么能更好?
外景,补给营,日驻扎在一片大草地上的补给营。
太阳低悬在空中。
一辆有棚的卡车驶过。
远处有军号声传来。
外景,补给营/马厩,日炮弹扎在布满坑洞的地面上。
一架坠毁的飞机己经被岁月侵蚀。
几辆卡车停在路边,挨着炮兵营。
背景中有机关枪扫射的声音。
大伙们坐在补给营一侧的一个棚子下,给一大堆土豆削皮。
刚下过雨,有水从棚顶上滴落。
只有卡岑坐在地上,享受着面部阳光浴。
弗朗茨把衣服挂在一颗钉子上,把上面干巴的泥土刷掉。
卡岑:于是,这个老师问孩子们他们的父亲在战争中都得了什么勋章。
小弗里茨说:“我爸爸得了铁十字勋章。
”小卡尔说:“我爸爸有荣誉勋章。
”小奥托说:“我爸爸没有勋章,但是他被困在旅馆。
”“困在旅馆?
”老师说,“没听过这个。
”第二天,小奥托回到学校说:“对不起,老师。
我爸爸不是被困在旅馆,他是被关在医院。
”保罗:看。
大家都停下笑声,在树林的边上,三个女孩赶着一辆牛车经过,肩膀上扛着铁锹和凿子,刚刚结束了一天的劳作。
艾伯特·克罗普站起来朝她们挥手。
克罗普(法语):嗨,你们好!
保罗(法语):到这儿来,面包、法棍,给你们的。
克罗普(法语):肝泥香肠。
爱你们,非常爱你们!
他们的法语非常蹩脚。
女孩们并没有被他们尴尬的搭讪吸引,继续向前走着。
这时,弗朗茨鼓起了勇气,他穿上外套,朝她们走去……克罗普在后面叫他。
克罗普(继续):嘿,弗朗茨。
你干嘛?
带上我。
穆勒:来啊。
中士施泰因贝格尔:你要是再往前走一步,我就走两步!
施泰因贝格尔站在野外炉灶前的厨师身边,冲他大叫。
克罗普迟疑了,他没走。
耸了耸肩。
克罗普:她们显然不想交朋友,反正。
保罗和克鲁普看着他们的朋友向女孩走去,并和她们交谈。
克罗普想听,保罗坐了下来。
克罗普(继续):他在说什么?
他听不见,太远了。
弗朗茨把女孩们逗笑了。
克罗普笑起来。
克罗普(继续):看,他只是在出丑。
(滑稽模仿他,法语)“哦啦啦,你们真的太美了。
”(大喊)弗朗茨,把那个深色头发、苗条的留给我!
但是弗朗茨没理他。
女孩们和他有说有笑。
最后,他拿起女孩们的一个麻袋,和他们道别。
克罗普的笑容在脸上凝固。
克罗普(继续):嘿,他去哪儿……?
(大喊)弗朗茨!
没有回答。
施泰因贝格尔着急了。
中士施泰因贝格尔:克罗普!
土豆不会自己削皮。
大家还等着吃。
克罗普悻悻地目送着他的朋友,然后回到棚子下削土豆皮的地方。
他摇了摇头。
克罗普:如果现在战争结束了……你们知道我要干嘛?
卡岑:和平还没来,战争还没结束。
克罗普:知道,但是如果——那就会又有女孩了,对吗?
保罗:会的。
克罗普:那我一星期都不穿裤子,我发誓。
你呢,保罗?
保罗(耸肩):我不知道,我想不了任何事。
卡岑:你要这么说话,我会踢你屁股。
卡岑看见一只成熟的甲壳虫,让它在自己手上爬。
恰登冲了进来。
恰登:我宁愿和那些普鲁士人待在一起。
克罗普:你疯了。
恰登:你挖过泥炭吗?
你试试。
克罗普:也不会比在香槟区挖壕沟更惨。
恰登:但时间更长。
你无法开小差……而且在和平时期的军队,你的伙食不是问题。
食物每天早上能到,要不然你就能投诉。
你有自己的床位,每周都能洗衣服,能当上士官,什么都能有。
傍晚,还能去酒吧……他做着白日梦。
恰登(继续):当十二年服役满了,你就能退休。
卡岑用他的刀在火柴盒上挖了几个气孔。
他把盒子里铺上树叶,然后把甲壳虫放进去。
恰登继续信口开河。
恰登(继续):想象你是一个巡警,这儿喝一杯白兰地,那儿喝一杯啤酒。
每个人都想和巡警做朋友。
卡岑:但是你的计划有一个漏洞,恰登。
恰登:什么漏洞?
卡岑:你当不了士官。
恰登看着他,有点忧伤。
他跌回现实中。
恰登:你总是纠结于这种废话。
这没什么好处,不是吗?
他嘟嘟囔囔地走开了。
外景,战地邮局/补给营,日司机把几袋子信件从卡车后面卸下,然后搬进营地的邮局里。
士兵们集聚在一张桌子旁,桌上有一个清空了的袋子。
卡岑在人堆中使劲往前面挤去。
恰登从桌子的另一边突围过来。
恰登:嗨,卡岑!
他递给卡岑一封信。
外景,草地/补给营,日营地的后面,卡岑正拖着一个马桶箱子走过草地,直到来到另一个马桶箱子边,保罗正舒服地坐在上面写日记。
卡岑一言不发地脱掉裤子,坐上马桶。
他把信递给保罗。
卡岑:给。
他掏出一支烟,保罗打开信封读起来,好像在进行某种仪式。
保罗(读):亲爱的!
你想要的食物,四份香肠和猪油已经寄出,一些蛋糕,泡菜和烟熏香肠,一瓶兴丰精华油,还有糖块。
噢,还有一罐李子酱。
别一次吃完了,我不想这么快又去寄包裹。
最好最好别跟你的伙伴分享。
(对卡岑)字太潦草了。
卡岑:嗯。
卡岑笑着吸了一口烟。
橙色的炮火在地平线上持续,时而还有炮弹发射冒出的白烟。
他们上方有一场空战,枪炮隆隆声像一场雷暴。
保罗(读):我还得再问你一件事,亲爱的,你攒了多少钱了?
你能不能寄一点回家?
他们说很快就结束了,你得留一点钱。
你也许会觉得,这个老妇人就会找我要钱,但是你知道我的,我总是不够,给我一块钱,我能花一百块。
所以,最后也别放弃。
卡尔·莱麦尔在东部那边的医院,胃出了什么毛病,他都三周没上战场了。
你能不能用你后背的毛病请病假?
你已经做到了你的本分,不是吗?
(对卡岑)她要是现在能看到你就好了,抽着雪茄坐在阳光下。
卡岑:嗯。
卡岑享受着阳光。
保罗大笑,继续读信。
保罗:周日我要去……我们小宝贝的墓。
(迟疑)我要再读给他听,他一直很喜欢。
明——明年我们一起去,庆祝他10岁生日。
好吧,我要说的就是这些,给你妻子的吻。
再见!
他们上方一架飞机被击中,像一颗彗星一样冒着烟跌下了天空。
保罗倒吸一口气,他叠起信,怯懦地看着他的伙伴。
保罗(继续):我都不知道。
卡岑:现在会怎样,保罗?
你有天会回家吗?
回到你过去的生活,他们都跟你打听你是不是参加了最前线的战斗。
我们就像一个旧时代风景的旅行者……我在想我宁愿和你、恰登、克罗普还有穆勒坐在火堆边,吃着带皮烤的土豆。
卡岑耸耸肩,深深地吸了一口雪茄。
外景,前线后方的补给营,夜夜幕降临。
营房一片黑暗和寂静。
一个士兵独自返回营地……是穆勒。
内景,营房/补给营,夜营房里,所有人都躺在床铺上睡觉。
保罗睁开眼睛,看见弗朗茨正在床边脱衣服。
他小声地问。
保罗:弗朗茨……?
穆勒:嗯?
保罗:我们得六点起床,找几个新兵孩子。
穆勒:怎么了?
保罗:不见了。
弗朗茨点头。
保罗无法克制他的好奇心。
保罗:怎么样?
穆勒:嗯,很好。
保罗:是吗?
穆勒(点头):给,你闻。
弗朗茨递给他自己系在脖子上的一条丝巾。
保罗拿起来嗅了嗅。
唔。
如痴如醉。
保罗:她叫什么?
穆勒:埃洛伊塞。
保罗(又闻了闻):埃洛伊塞。
穆勒:嗯。
她的皮肤像牛奶一样白。
她的胸脯……弗朗茨站在床边,一语不发,沉醉于这美丽的画面。
保罗也一样……多美妙的梦境。
艾伯特从旁边的床铺坐起来。
克罗普:嗨,我也想要闻。
保罗不情愿地把丝巾递给艾伯特,他接过来嗅了嗅,闭上眼睛做享受状。
恰登也凑过来。
恰登:克罗普……克罗普!
别独享。
克罗普把丝巾递给恰登,他专注地嗅入女孩子的气味。
他低声对伙伴们说。
恰登(继续):这样的女孩指甲从来不脏,最多有沙滩上的沙子。
克罗普:是的,我敢打赌她一天洗两次澡。
弗朗茨不愿意了。
穆勒:还给我。
他把丝巾从他们那儿抢回来。
他从现在开始要一直戴着它。
内景/外景,外交官的豪华轿车/学校,日路边一座大楼矗立的学校。
许多崭新的、未上漆的棺材沿着一边摆放成一排,至少有一百副。
一队疲惫的士兵正在把它们埋进坑里。
三辆豪华轿车排成一列,闪着车头灯轰鸣着疾驰而来。
小旗子在侧翼板飘动,两边装饰着帝国雄鹰。
这是外交官的车。
两个士兵站在领头轿车的迎宾踏板上。
其中一个正在吹响要求停战的号角,另一个挥动着一面很大的白色床单替代的旗子。
一个戴着眼镜,留着小胡子的矮胖男人坐在第二辆车上,他是马蒂亚斯·埃茨贝格尔,43岁,德国外长以及停战谈判代表团团长。
埃茨贝格尔是一个中间派政客和天主教和平主义者。
他大汗淋漓。
前排的副驾驶座上坐着弗里德里克斯将军,50岁,军方强硬派和好战的老兵。
他胸前有一道伤症。
道路看上去很可怕,布满了洞穴、泥土和弹坑。
弗里德里克斯将军:法国人已经把火车开到了泰尔尼耶,他们会连夜在那儿上火车。
埃茨贝格尔:谢谢您的护送。
弗里德里克斯将军:没问题。
有一点小小的建议,我们也能先修好这些沟穴。
埃茨贝格尔看着那些棺材。
弗里德里克斯都没注意到它们。
弗里德里克斯将军(继续):最高司令官会在贡皮埃涅和我们会和?
埃茨贝格尔(摇头):最高指挥官并不参加谈判代表团。
弗里德里克斯惊诧。
弗里德里克斯将军:……你认为这样合适?
埃茨贝格尔:我怎么认为不重要。
总理赖希斯亲自组建的代表团。
我只是按吩咐行事。
弗里德里克斯将军:恕我直言,埃茨贝格尔先生,不需要指挥官将军在谈判中支持你吗?
埃茨贝格尔:不用。
大家达成共识了,协约国己经受够了我们的军队……德国军装在那边可没那么受待见。
弗里德里克斯咽下了怒气,看向前方。
外景,丛林/道路,日一个号角声吹响,宣告着车队在清晨来到这片丛林。
一队士兵看着车辆开过,他们是卡岑、恰登、保罗、克罗普、穆勒和另外三个人。
恰登突然像开玩笑一样立正然后行了个军礼。
恰登:看,这一定是凯撒大帝本人。
他们穿过街道,消失在丛林中。
克罗普:凯撒是最有权势的,是吗?
穆勒:嗯。
克罗普:所有人都得向他行礼?
真的所有人吗?
恰登:是的,肯定的。
克罗普微笑。
穆勒:什么?
克罗普:我在想象兴登堡踩他的脚跟、立正的样子。
外景,丛林,日路的一边是荒凉的丛林一枯萎的树木,满目疮痍的土地,到处都是弹坑。
士兵们分散开了,保罗和卡岑走在一起。
保罗:这里被炸得像一个地狱。
卡岑:迫击炮。
他用他的枪口指向上方——一具赤裸的尸体被挂在树枝上,只有一条腿上挂着内裤,头盔还戴在头上。
两条胳膊都没了,像一个玩偶。
军装的碎片陷在泥里。
卡岑(继续):他被炸掉了衣服。
保罗:他是我们要找的人中的一个吗?
卡岑摇头。
卡岑:他挂在这儿己经有一段时间了。
我们要找的孩子昨天才走。
保罗:别开玩笑,卡岑。
恰登:别感情用事。
这些人继续向丛林边缘走去。
穆勒:我们要找多少个人?
卡岑:六十人。
外景,靠近前线的火车调车场,日正午。
队伍排成一排走在铁路的路堤边,接着,他们停了下来,他们面前的火车轨道翘了起来。
一座荒芜的火车站在轰炸中被彻底摧毁。
窗户被击碎,墙壁倒塌,轨道边的几辆厢式卡车被翻了个。
大家在一个平板车架上围坐下来。
恰登把他的干粮从背包里掏出来,没好气地看着三明治。
恰登:早餐是大头菜三明治,午餐是大头菜三明治,全部都是大头菜三明治,我再也受不了了。
艾伯特的餐盒是空的。
他朝火车站台棚子跑去,在一个水泵下把餐盒灌满。
突然,他抬起头来,有一张前线一家剧院去年的海报,已经褪色。
他饶有兴趣地朝那儿走过去……这时候,卡岑狐疑地四下打量。
恰登冲他们喊道。
恰登(继续):你们找到了就告诉我一声,我一步都不想走了。
卡岑继续小心地向前走。
这里有一些不对劲。
地上撒着空弹壳,雾气弥散。
有一种诡异的寂静。
保罗和弗朗茨朝他走来。
卡岑:毒气。
他们中了毒气。
卡岑踢了一脚地上的罐子。
他们朝炸毁的火车站走去。
内景,调车场/发动机大厅,日呼。
卡岑推开了火车站大厅的门。
光线照进黑暗中。
他的眼睛需要适应一下……大伙打开了电筒。
卡岑无言地朝他的伙伴点点头,大家各自行动。
保罗现在落单了……一个长长的锈迹斑驳和饱受损毁的大厅。
地上有一排炮弹、老旧的引擎和巨大的弹坑……保罗端起他的枪卡岑轻手轻脚地走到另一个大厅,这时他突然听到保罗在后面打开了一扇门,走了出去。
内景,调车场/两个厅之间,日保罗走到两个仓库之间的黑巷子里,突然听见什么声音。
保罗屏住呼吸,扳起步枪扳机。
雨水从屋顶上落下……声音又响起来。
他轻手轻脚地向前一步步走去,然后他惊讶地看见一群瘦弱的鸟儿正啄食一只被链条拴住的死狗。
小鸟四散飞走。
保罗长舒了一口气。
外景,靠近前线的调车场,日其他人坐在太阳底下,吃着他们的三明治。
艾伯特还站在去年那几张已经褪色的海报前。
突然,他注意到海报上一个女孩,她穿着鲜艳的夏季长裙,系着红色漆皮腰带,穿着白色长袜和有着优雅搭扣和后跟的白色皮鞋。
她一只手拿着一个草帽,身后有蓝色大海,身旁有一位男士。
女孩对于克罗普而言仿佛奇迹。
那样的美丽和那样的开心,是和平的样子。
他笑着拿出小刀,把海报上的情敌切掉,然后把海报叠起来放进口袋。
内景,调车场/仓库,日地上有一件外套,旧的毯子,几罐扑满灰尘的豆子。
士兵曾在这里住过,但是似乎离开得很匆忙。
保罗在大厅中轻轻地走到一扇生锈的门前。
他在安静之中探听了一会儿,然后鼓起勇气打开了门栓。
他用枪管推开了门,铰链吱呀作响,保罗小心翼翼地跨过门槛……内景,调车场/储藏室,日储藏室里黑暗和安静,像是一座墓。
只能听见水滴从天花板掉落和一些飞虫的嗡嗡声。
保罗看着眼前……他呼吸着潮湿的空气,恐惧在眼中浮现。
前景处有一堆黏腻的物体,苍蝇正围着那儿嗡嗡打转。
内景,调车场/发动机大厅,日弗朗茨正在一座楼的门厅处,远处传来尖叫声。
保罗(画外):卡岑……卡岑!
弗朗茨转身,卡岑从旁边的房间向他走来,他们一起向大厅赶去……内景,调车场/储藏室,日稍后,他们在储藏室和保罗会合——弗朗茨·穆勒皱了皱眉。
穆勒:妈呀。
六十个新兵在他们面前的地上,全部死去。
蓝色的脸,黑色的嘴唇,就地死去,他们毫无生气的手中拿着防毒面罩,应该是突然毙命,无一幸免。
卡岑:都是他妈的孩子。
穆勒:他们面罩摘得太快了。
卡岑朝死者走去,他们都有着苍白的脸和蜷曲的手指,没有超过18岁的,军装在他们身上都显得太大。
卡岑一语不发地打开腰带上一个小包,掏出一把漂白粉。
他走到这一排排尸体旁边,朝他们撒下漂白粉……黑暗中瘦弱、发白的尸体,闪着的光就像穿了寿衣。
卡岑把粉撒在一个男孩(17岁)身上,他突然醒了然后咳嗽起来。
他盯着卡岑,眼睛大睁着,他在地板上瑟瑟发抖,害怕得一动不动。
卡岑立即向他蹲下。
卡岑:嘿,嘿,嘿,没事。
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新兵点点头,耳朵里有一层干了的血渍。
卡岑(继续):你能说话吗?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卡岑。
男孩:额……额……他说不出来。
保罗走过去递给他自己的食物,但是他太虚弱,被食物噎着然后一直咳。
穆勒指着他的靴子。
穆勒:看那双靴子,是好东西,不是吗,卡岑?
卡岑:赶紧的,把他从这带走。
保罗和卡岑帮助男孩站起来。
他们扶着他蹒跚地走出了房间,穆勒瞟了一眼他的靴子,那是黄色软皮革做的,鞋帮上有好看的搭扣。
外景,靠近前线的调车场,日呼吸到外面的新鲜空气以后,男孩又跪下。
他害羞地伸出一只手讨要食物。
卡岑直接递到他嘴边。
卡岑:最好别这么快。
男孩又喘了喘气。
卡岑(继续):你能走路吗?
我们把你送到医务室。
男孩点点头。
他想要坚强地站起来,但是自己却做不到。
保罗和卡岑扶着他。
他们扶着他踉跄地在庭院里走了几米以后,男孩吐出一口血,然后又精疲力竭地瘫倒在地。
他躺在地上,像床单一样惨白。
他小声说着什么,卡岑朝他蹲下。
卡岑(继续):放松,放松。
会好的——男孩:别走……别走。
卡岑:嘘。
男孩:留在这儿。
卡岑:别担心,我不会扔下你。
卡岑拉起男孩的手,他呼吸已经很困难。
他的脸被温润的泪水浸湿,他试着忍住眼泪。
他很勇敢。
他咽下最后一口气,然后死去。
卡岑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放开他的手,站起来。
保罗感觉有点窒息。
士兵们沉默地看着死去的男孩。
恰登点了点头。
恰登:德国很快就要没人了。
穆勒蹲下,脱掉男孩的靴子。
他一语不发地把鞋底和自己的对了对,然后穿上鞋子,正好。
外景,埃基萨克庄园,夜夜晚,一辆外交官的豪华轿车停在一座宅邸前。
司机跳下车,打开门。
一个男孩和一只狗一起等着。
弗里德里克斯将军沉默地牵起狗。
外景,埃基萨克庄园,夜弗里德里克斯将军很快地走过庭院,一群抽着烟的军官向他敬礼。
内景,埃基萨克庄园/大厅,夜将军牵着狗走向大厅。
士兵们立正敬礼。
内景,埃基萨克庄园/书房,夜一个很大的书房,是总指挥部所在。
弗里德里克斯将军很快走进来,小狗到壁炉边坐下,将军从一个银色盒子里拿出一支烟,迫不及待地点上。
少校冯·布利克斯多尔夫(47岁)不徐不疾地敬了礼。
少校冯·布利克斯多尔夫:将军。
弗里德里克斯没有回应,他走到窗户边,背对着他。
弗里德里克斯深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终于……弗里德里克斯将军:有什么消息吗,少校?
少校冯·布利克斯多尔夫:法国人在施压,长官。
我们的侦察兵今天早上截获了下令好几个师向拉提耶进发的情报。
显然,一个装甲团还被困在费尔南库尔……我们得准备迎接一场袭击。
唯一的声音是房间里的古董钟发出的滴答声。
弗里德里克斯点头……这如他所料。
他疲惫地抽了口烟。
弗里德里克斯将军:社会民主党是人类的诅咒。
少校冯·布利克斯多尔夫:……将军……?
弗里德里克斯将军:我刚刚送一个代表团上了前往贡皮埃涅的火车,去进行停战谈判。
这些人是我们国家的叛徒,少校。
我的命令是将战争进行下去。
在任何人告诉我停战以前,我都会为了每一平米土地而战斗。
弗里德里克斯将烟熄灭,看着少校。
弗里德里克斯将军(继续):法国人想让我们屈服,强迫我们接受他们的要求……我们得还击,拼尽我们的全力。
我们必须坚定。
下一批新兵还有几个月就到了。
我绝不会投降。
冯·布利克斯多尔夫点头。
这是命令。
外景,外交官的火车,夜火车的灯光刺穿了黑暗。
内景,外交官的火车/埃茨贝格尔的包厢,夜咔嚓,咔嚓,咔嚓。
火车在轨道上发出单调的声音。
埃茨贝格尔深夜无法入睡,独自坐着。
他把被单拉回来,拿起笔和纸,写下一些笔记。
他的床头柜上有一张放在相框里的年轻人的照片,那是他的儿子。
内景,外交官的火车/走廊,夜哗啦,门开了。
埃茨贝格尔穿着睡衣从他的包厢走出。
他揉了揉脸,疲惫不堪,他沿着走廊晃荡着走向卫生间。
内景,外交官的火车/卫生间,夜埃茨贝格尔打开马桶盖。
他轻声地自言自语,练习着谈判词。
埃茨贝格尔:……代表——我得坚持……我要求……火车突然急停。
埃茨贝格尔一个踉跄,尿到了马桶外。
他轻声抱怨。
埃茨贝格尔(继续):见鬼。
他洗了手,想找毛巾,却没找到。
他朝窗外的黑暗中看去,窗户被涂上了油漆,从一个细小的缝中,能看到……一片光秃秃的树林中一块空地。
第二列火车停在几百米以外另一条平行的铁轨上。
木板铺在两列火车之间的泥土里。
法国士兵站着岗,一个大人物从火车里走出来,瘦削、严肃、盛气凌人。
他的军装非常合体。
他是费迪南·让·马里·福煦(67岁),法国元帅和协约国总指挥官。
他点燃烟斗。
埃茨贝格尔——手还是湿的,穿着睡衣——开始冒汗。
他在睡衣裤子上擦了擦手。
内景,外交官的火车/走廊,夜啪嗒。
埃茨贝格尔打开了卫生间门,系好睡袍上的腰带以遮掩他湿了的裤子。
突然,一个年轻人来到他面前。
这是装甲兵上尉冯·赫尔多夫(27岁),谈判代表团的翻译。
他很快地从包厢里走出来,把睡袍拉严实。
冯·赫尔多夫:怎么了?
埃茨贝格尔:我们到了。
埃茨贝格尔无法掩饰他的紧张。
外景,补给营,夜夜幕下寂静的营地。
几盏汽油灯亮着。
中尉霍佩向营房走去。
内景,营房/补给营,夜营房卧在夜色中,灯光突然亮起。
中尉霍佩跌跌撞撞冲进营房,用一根藤条大声地击打床铺。
中尉霍佩:士兵们!
收拾你们的背包,卷起你们的床铺,清洗你们的餐具。
我们军团将向前线进发。
所有能站起来的都跟上。
士兵们从床上坐起。
霍佩很快失去了耐心。
他大喊。
中尉霍佩(继续):快出去,该死的!
你们觉得法国人会等你们把屁股洗干净吗?
十五分钟以内没上卡车的人,我会自己开着卡车一个一个撞过去!
大家伙儿一下子动起来。
士兵们从床上爬起来。
保罗把东西都塞进背包里。
穆勒穿上靴子。
卡岑在扣衬衫。
卡岑:我们出发。
穆勒:去哪儿?
卡岑:去打仗。
大家一致点头,并套上他们的匕首和铁铲。
外景,部队卡车/通往前线的路,夜一队硬顶盖卡车在夜色中高速行驶。
道路布满坑洞,残破不堪。
卡车关着车灯,没有绕过任何障碍。
大家伙儿站在第一辆车后面拥挤的人群中,拥挤到没有人能坐下。
保罗、卡岑、穆勒和恰登在大伙中间单调地晃动着。
克罗普在削刻一根棍子,这是最后几刀。
突然,一个音符奏起,他在吹奏他刻好的笛子。
渐渐地一个旋律形成……虽然短,但却出奇好听。
克罗普:给我妹妹的。
保罗点头。
卡车一辆一辆地打开了车头灯。
他们在黑暗中平稳前进。
外景,拉提耶山丘/战壕通道入口,第一晚地平线上闪着模糊不清的深蓝色光,那是远处加农炮炮口的闪光。
枪烟和雾气让空气变得湿闷。
信号弹四处升空。
除此之外便是寂静。
士兵们背着背包一个接一个跳进壕沟通道。
他们的头和步枪像冒出池塘一样冒出地面,然后消失在地下。
外景,拉提耶山丘/战壕通道入口,第一晚士兵们正步走在壕沟中。
保罗死死地盯住他前面那个人的背。
穆勒戴着丝巾,对他的靴子非常满意。
克罗普静静地吹笛子。
内景,外交官的火车,雾霭清晨,天空刚刚破晓。
代表团的其他要员和埃茨贝格尔还有少将冯·温特费尔特一起坐在一个宽敞的包厢中,那儿被布置成一个会议室。
这些人包括少将德特勒夫·冯·温特费尔特(51岁),德国总理的军事专员,军人行头从头穿戴到脚,海军上校恩斯特·冯·万斯洛(42岁),阿尔弗雷德·康特·冯·奥伯恩多夫(47)——外交部官员,上校盖尔(36岁)和翻译冯·赫尔多夫。
火车是舒适,甚至奢华的。
服务员都穿着白色的制服。
桌上是丰盛的早餐,有水果和羊角面包、奶酪和鸡蛋……你想要的一切。
埃茨贝格尔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他努力集中注意力,而奥伯恩多夫正在很吵地狼吞虎咽。
温特费尔特紧张地晃动他桌子底下的脚,不耐烦地把表从西装口袋里掏出。
一位男管家端着盘子走来。
管家(法语):火腿蛋饼?
冯·赫尔多夫(法语):好的。
冯·赫尔多夫举起手。
管家把盘子端了过来。
埃茨贝格尔在笔记本上写着写着,钢笔墨水漏了。
他咒骂着拿起餐巾纸想擦去墨水。
门突然被敲响。
一位法国翻译员走了进来。
他简单地点头致意,然后带着口音说。
翻译员:元帅现在要见你们。
埃茨贝格尔毕恭毕敬地看了一眼四周,深吸一口气。
埃茨贝格尔:先生们,作为德意志帝国的政府代表,我祈求上帝的帮助和指引。
大家都从桌子边站起来。
冯·赫尔多夫吞下最后几口蛋饼。
埃次贝格尔拿出手巾擦了擦额头上亮晶晶的汗水。
外景,贡皮埃涅丛林,雾霭两列火车并排停在铁轨上,只铺着几块窄窄的木板作为连接。
时值秋天,树木光秃秃的。
树叶在泥土里腐烂。
配枪的法国卫兵押着他们的肩膀把德国代表团送到协约国军方的火车上。
他们的衣领都竖着。
埃茨贝格尔突然滑了一跤,鞋子陷进泥里。
他咒骂。
埃茨贝格尔:该死。
这是一个不好的预兆。
他喘着气想把鞋子在木板上蹭干净……空气很凉。
内景,元帅福煦的火车,雾霭啪,门开了。
谈判代表们上楼梯来到车厢里,这是由一节餐车改造成的会议室。
墙壁铺上了木板,家具很昂贵。
元帅福煦和其他的协约国代表坐在一张长长的橡木桌前。
少将马克西姆·韦安特(51岁),法国人,是元帅的亲密顾问。
海军少将乔治·奥佩(49岁),第一海务大臣,因此也是奥佩的指挥官。
边上坐着一个年轻军官作为速记员。
翻译员介绍了德国谈判代表。
翻译员:元帅……德国代表团。
盛气凌人的男人一下子站起来。
他立正行礼,然后所有人又坐下。
他们面前放着一份草拟的停战协议。
埃茨贝格尔点头致意,然后和其他代表一起坐下。
他带着一额头的汗看着他的笔记。
埃茨贝格尔:我站到诸位面前,希望你们能将此视为一个终止敌对的机会。
以人道主义的名义,我主张各位在谈判期间接受一项立即停火协议,以避免各自国家不必要的损失。
杀戮必须在今天停止……马蒂亚斯·埃茨贝格尔,德国停战委员会主任。
他吸了一口气,翻译员翻译完毕。
福煦和他的人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没人让他坐下,也没人说一个字。
福煦冷酷地看着韦安特。
福煦(法语):这些先生们想要什么?
冯·赫尔多夫清了清喉咙。
冯·赫尔多夫:福照元帅问大家此行的目的是什么?
埃茨贝格尔:元帅,我们希望得到您关于陆海空全面停战的建议。
翻译员翻译。
福煦回答。
福煦(法语):建议?
告诉先生们我没有任何建议给他们。
冯·赫尔多夫(同时):建议?
我没有任何建议给你们。
埃茨贝格尔:他是什么意思?
埃茨贝格尔迷惑地看了看身边,但是他的代表同伴们也都不理解。
冯·赫尔多夫提示他。
冯·赫尔多夫:也许他是不同意你的表达方式。
埃茨贝格尔:这样,好吧。
那……冯·赫尔多夫(对福煦):元帅。
如果您允许的话,我们想了解一下条款——福煦(法语):你们想要停战?
那就说出来!
福煦粗暴地打断了他。
两边都直直盯着对方。
温特费尔特最终打破沉默。
温特费尔特少将:他希望你能够正式地做出请求。
埃茨贝格尔:先生,我——我请求停战。
冯·赫尔多夫(法语):先生,我们请求停战。
埃茨贝格尔把他的自尊压下,听起来相当谦恭。
他紧张地摆弄着餐巾纸,手上还有墨水。
福煦轻蔑地看着他对面的这个人,摸着胡须。
终于,他把一份协议从桌面上滑过去。
福煦(法语):我们给你们72小时时间接受我们的条件。
但是你们别搞错了……这不是协商。
战争就是战争,它将会延续到你们签字为止。
冯·赫尔多夫翻译。
埃茨贝格尔:72小时?
元帅,别再有72小时,外面不停有人死去!
福煦:那就签字。
埃茨贝格尔情绪有点激动,但是福煦伸手递给他打开的墨水……德国方并没有接受。
最后,元帅从椅子上站起来,一言不发地离开了车厢。
埃茨贝格尔看着冯·赫尔多夫,他拿起协议。
外景,拉提耶/战壕,雾霭前方起着雾,天色依然暗黑。
战场上一匹死马正在腐烂。
没有双手的士兵躺在它旁边,他们是栽在铁丝网上。
沉默的士兵们向战壕里各处散去。
中士施泰因贝格尔站在一个双筒潜望镜前,观察着敌方。
一个年轻新兵忍不住吐了。
死一般的安静。
保罗和朋友们并肩而立。
卡岑往嘴里塞进一包口嚼烟草。
克罗普拿出那半张剧院海报。
他展开海报,亲吻了女孩,然后用一根棍把它钉在墙上。
他低声说。
克罗普:我很快就回来。
他看着保罗。
克罗普(继续):嫉妒吧?
保罗微笑。
只能听到他的呼吸声。
内景/外景,拉提耶/战壕,雾霭中尉霍佩在一个棚屋里接军用电话,接受命令并点头。
中尉霍佩:好的,长官。
他挂了电话,一语不发地走出战壕。
外景,拉提耶/战壕,雾霭浓雾笼罩着这片无人之地,中士施泰因贝格尔句霍佩走来。
终于,他平静地发出指令。
中尉霍佩:战士们,前进。
中士施泰因贝格尔:战士们,前进。
中士把命令传递给自己的士兵。
发令声在壕沟里回响。
保罗抓起步枪,深吸一口气,大家爬了出去。
外景,拉提耶山丘/无人之地,雾霭保罗和他的战友们机械地从战场上朝敌人方跑去,刺刀举在身前。
他们喘着气,冲进尘土、大雾、泥泞,跳过带刺的铁丝网。
终于,敌人的阵营在大雾中出现。
前排的机关枪响了。
保罗身后的战友们像苍蝇一样倒在泥地里。
哒哒哒哒哒。
子弹从保罗身边擦过,击中他的战友。
中尉霍佩大喊着指挥他们向前,而自己被炸弹击中。
他往前踉跄了几步,跪了下去。
保罗冒着战火的浓烟中朝他的指挥官跑去。
他倒吸一口气,弹片削到了他的一边脸。
出于惊骇,他放弃了。
他克制住自己的恐慌,把它化作愤怒。
他不管不顾地向敌人的战壕冲去,向人间地狱冲去,像一头凶猛的野兽。
外景,拉提耶/法军战壕,雾霭哒哒哒哒哒。
一架法军机关枪发出死亡的鸣响。
外景,拉提耶/无人之地,雾霭身边一切失控,雾被染成了红色。
保罗跌跌撞撞向前冲,摔倒然后爬起,他被枪火逼迫到一个土坑里。
他擦了擦脸上的泥,朝坑沿爬去,并从背包里掏出一个手榴弹。
他颤抖着拔掉了保险栓,朝敌人壕沟里扔去,那边敌人的头盔下闪露的也是年轻的双眸。
大喊和尖叫声不断。
机关枪停下。
接着,砰!
手榴弹爆炸,把法国士兵炸得粉碎。
愤怒、汗水、鲜血、死亡。
保罗挣扎着站起来朝坑外爬去,他朝敌人的战壕开枪,尖叫着冲过去。
外景,拉提耶/法军战壕,雾霭他们面前是几个被手榴弹炸死的士兵。
一个法国兵想要逃跑。
保罗近距离射杀了他。
另外一个法国兵也奄奄一息了。
保罗用他的刺刀扎向他,刀插进他肋骨之间。
他用脚踩着他的肋骨把刀拔出来。
一个法国兵从后面袭击他,保罗扔下刺刀。
他用另一只手拿起挖壕沟的铁铲,用铲子锋利的边缘朝他砍去。
法国兵举起胳膊挡住,但是没有用。
骨头碎裂的声音响起。
咔!
咔!
咔!
法国兵喘着气倒在黑色的泥地里,他的手捂在被打碎的颈骨上,鲜血从指缝流出。
保罗·博伊默站在他面前。
二人对视,眼神无辜,充满着对现实噩梦的恐惧。
法国兵无法呼吸,他绝望地抓住保罗的衣领。
保罗掐住他的脖子。
他的身体逐渐无力,他低声地说。
法国兵(法语):你为什么想杀我?
我并不想杀你……为什么?
他朝上看着德国人,德国人呆呆站在那儿,举起了铲子准备下一击,眼神像一头疯狂的野兽。
穆勒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
他拔出枪切切实实地击中了那人的脑袋。
穆勒:往前走,保罗。
保罗把眼神从那人身上移开,跟着同伴往前跑。
(剪切至)壕沟更远处。
卡岑和恰登沿着壕沟前进,来到一个沙堡前。
一个法国兵试图逃跑,但是卡岑用他的步枪托击打在他脸上。
卡岑很快地守住了沙堡的入口,恰登把一个手榴弹扔进沙堡。
大地颤抖。
一声巨响后,有烟和呻吟声冒出。
一个法国军官跌撞着跑出来,耳朵流着血。
卡岑用刺刀扎他,保罗和弗朗茨从后面赶过来。
弗朗茨继续扎刀子,顾不上停下来喘气。
(剪切至)壕沟更远处。
法国兵被追上了。
保罗上气不接下气地跟在卡岑和恰登后面。
他摔倒在一个柔软的身体上,挣扎着爬起来。
(剪切至)侧壕沟。
卡岑和恰登与两个法国兵互相开火,把那两人击毙。
另一个法国兵转身躲进一座棚屋里。
卡岑很快追上,拿出一个手榴弹,但是恰登把他拽了回来,自己跑了过去。
恰登露出疯狂的表情,深吸一口气,然后像疯子一样冲进棚屋,一通乱叫和开火。
卡岑跟了过去。
内景,拉提耶/法军棚屋/厨房,雾霭这是一个厨房。
法国兵接管了这儿。
恰登打死了全部三人,卡岑跪在门口给他作掩护。
子弹激起了尘土,搁板上的罐子被打爆。
最后,所有的法国人都躺在血泊中死去。
恰登朝搁板走去,拿走了他们的食物。
他拿出刀打开一个鲜牛肉罐头,把肉摊在一个法棍面包上。
法国兵从门前跑过。
保罗继续守着门,卡岑找到了一瓶白兰地,打开了它。
卡岑、保罗和恰登喝着白兰地,将食物狼吞虎咽一扫而空。
食物消除了他们的饥饿,味道很好。
他们突然呆住了,一窝老鼠跑过厨房,消失在地下……几个人互相对视,突然感觉颓丧。
然后,很轻很轻地,我们听见了远处的隆隆声。
大地在摇晃。
锅具咯啦作响。
水从棚顶的帆布上滴下……恰登又很快地吃了一口。
三人跑了出去。
外景,拉提耶山丘/法军战壕,日外面,德军在壕沟中排成队列,用他们的步枪对准了法军的方向。
保罗把步枪子弹送入弹膛,弹药带掉进了泥水里。
他用颤抖的手把它捡起,然后站到克罗普和穆勒身边……大家都呆呆地看着前方。
一个巨大的咆哮声朝他们袭来,突然,一个钢铁怪物从雾里钻出来。
三辆圣沙蒙坦克从法军阵地驶出。
前方是75毫米直径的炮筒,侧面有四挺哈奇开斯机关枪。
大怪物不停歇地向战壕缓缓开来。
地狱之门突然开启。
哒哒哒哒哒。
德国的机关枪开火,但是子弹都在钢铁的镀层上弹起。
钢铁怪兽停下来,加农炮开始旋转。
卡岑在坦克的大炮反攻之前把保罗拉回到地上,炮弹把一路上的一切都炸得粉碎。
砰,砰,砰,尸体和着泥飞到空中。
机关枪被炸毁。
德国士兵开始逃跑。
他们恐慌地爬出壕沟,企图从那片无主之地逃回自己的地方。
保罗朝弗朗茨和艾伯特爬回去,把他们从泥地里拉出来。
中士施泰因贝格尔:坚守阵地!
向前靠拢!
砰。
中士施泰因贝格尔被击中。
保罗和克罗普开枪还击,但是对方火力太强。
第一辆坦克即将开到。
卡岑在枪炮声中大喊。
卡岑:手榴弹!
坦克过来的时候,把它扔到前面的路上!
保罗和克罗普还有穆勒蜷缩在壕沟底下。
大地在震动。
就在旁边很近的地方,冒出来的坦克无情地从趴在壕沟底下泥地里的两个士兵身上碾过。
他们的身体陷进泥里。
哒哒哒哒哒。
坦克把壕沟里逃窜的士兵齐齐射倒。
接着,一辆坦克从他们上方跨过了壕沟。
发动机的声音震耳欲聋。
另一架加农炮发射了,砰!
泥土向士兵们劈头盖脸落下。
几面墙塌了。
克罗普尖叫,但没人能听见。
战斗的声音淹没了一切。
几个伙伴面色苍白地缩在一起,直到坦克开了过去。
坦克一刻不停地向前移动,以步行的速度踏过这片荒芜之地,向德军的防线驶去。
卡岑大喊。
卡岑(继续):跟着它。
保罗:走……弗朗茨!
但是穆勒被一伙步兵抓住。
他大叫,然而没人能听见。
保罗和克罗普抓起他们的手榴弹跟着士兵,和卡岑一起爬出沟壁,上到战场。
外景,拉提耶山丘/无人之地,日砰。
几个人后面的坦克打出一个炮弹,正落在他们身后。
保罗挣扎着站起来,跑步追上前面那辆正在用机关枪扫射的钢铁怪兽。
他拉开手榴弹的保险栓,把它们放在坦克的行进道路上。
他们几个卧倒隐蔽。
砰!
手榴弹炸到了坦克的履带。
履带发出吱吱嘎嘎尖利的声音掉落,坦克停了下来。
克罗普跳起来,从观察孔扔进去一个手榴弹。
砰,一声沉闷的爆炸声从坦克内部传出,接着一个门打开了,两个烧着的掷弹兵跌撞逃出。
保罗和卡岑用步枪朝他们射击。
一旁的坦克火光四射,克罗普正疯狂地朝观察孔里开枪。
接着,他停下来,抬起头。
克罗普:保罗。
他们转身。
在无主之地的中间,离壕沟20米的地方,现代战争最残忍的噩梦正在发生——火焰喷射器!
持喷火器的士兵从雾里走出,呈一排向前进发。
这些法军步兵的背上背着夺命的罐子。
另一些士兵则握着管子,喷射火焰。
长长的、恐怖的火舌从管口喷出,将所碰到的一切烧成灰烬。
汽油的气味和枪火混在一起。
我们听见德国兵被活活烧死的哀嚎。
心理效应立即凸显,士兵们被恐惧控制,即使最刚强的人也开始转身逃跑。
他们身后,数百个法国兵黑压压地前进。
几个伙伴赶在被火烧死之前迅速逃走。
卡岑:开枪!
开枪!
保罗忙乱地重新上膛,但是一个子弹卡住了……他突然发现自己己经处在那些靠近的喷火步兵的火力范围中。
卡岑(继续):撤退!
撤退!
乓!
乓!
乓!
子弹掠过,大家纷纷躲避。
保罗跟在卡岑身后跑出几米,一个炮弹在他身边炸开。
砰!
保罗和着泥土被抛到空中,然后重重摔在地上。
他大喘着夺路而逃,那股冲击波还在他耳中鸣响。
他呆愕地看着四周……几步以外,卡岑正从泥地里站起来。
法国士兵跨过壕沟,势不可当地靠近来。
一群德国兵想要投降。
他们举着手爬出弹坑,但是被法国兵射杀。
艾伯特正跪在他们旁边,想要躲开一个喷火器的火焰。
呼!
太迟了,他被火焰吞没。
保罗倒吸一口气。
保罗:艾伯特……保罗想去帮忙,但是卡岑拉住他的衣领,把他拽走。
卡岑:撤退。
快走!
别停下!
保罗:艾伯特?
艾伯特!
但是太迟了。
他们在战场上气喘吁吁地踉跄逃走,跑过了另一辆坦克,无助地陷在泥里。
机关枪打在地上,喷起一注注泥土。
哒哒哒哒哒。
卡岑扔出两颗手榴弹,掩护撤退。
最后他们回到了早上开始的地方——德军战壕。
保罗跟着战友使劲奔跑,完全顾不上呼吸……外景,拉提耶山丘/壕沟,日在壕沟中,他们一窝蜂地奔向一桶机关枪冷却水,口渴难耐地把头伸进桶里,狂饮半桶。
卡岑看着机关枪手。
卡岑:瞄准他们背后的罐子。
哒哒哒哒哒。
机关枪又在他们旁边打响。
机关枪手射倒了法国兵,他嘴角还叼着一支点燃的烟。
法国兵一排排倒下,其中一个倒在铁丝网上。
砰!
一个喷火器罐子燃烧起来。
法国兵被机关枪打中,他倒在地上。
拿着管子的士兵脱了手,火舌朝四面八方扫去,两个人都熊熊燃烧。
乓乓乓。
法军的子弹打在机关枪防护罩上,弹得到处都是。
保罗和卡岑躲开。
他们的嘴唇很干,汗水蛰得眼睛疼。
他们停下来缓了缓。
保罗:弗朗茨呢?
我没看到弗朗茨。
没人回答。
谁能知道?
突然,砰。
机关枪手倒下,头部中枪。
一个中士从他们身后出现,大声下达命令。
中士:卡岑斯基,上!
拆掉机关枪,然后撤退。
我们在埃基萨克重新集结。
距这里东北方向两公里。
保罗:我的同伴不见了,中士。
中士:我的妈妈不见了,见鬼。
没时间喘气了。
卡岑把机关枪手推开,他唇间的烟头还在燃烧。
卡岑:过来!
中士(对保罗):拿起子弹和机枪架!
保罗笨拙地把装备背在背上。
他朝战场上的漫天烟火投去一眼——雾中皆是步兵和喷火兵。
乓乓乓,几颗子弹在他脑袋边弹起。
保罗躲避,然后跟着卡岑跑起来。
战壕里全是受到惊吓的士兵,正跑在前面。
保罗落后跟着……外景,拉提耶/无人之地,日德军从前线全面撤退。
坦克在燃烧。
喷火器在喷射火焰。
法军步兵在前进。
外景,外交官的火车,日外交官的火车独自停在丛林中。
一个法国警卫兵在雾中吸烟。
内景,外交官的火车,日德国停战谈判代表团已经返回火车。
他们都没好气地坐在会议桌前。
少将冯·温特费尔特正在翻看协约国的协议稿,他生气地合上协议。
少将冯·温特费尔特:这不是协商,这是命令。
康特·冯·奥伯恩多夫:也许我们应该回到斯帕去问问总司令的意思?
少将冯·温特费尔特:那样有什么好处?
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战斗到底。
就算我们最后输了,也不会比这样的投降更糟。
埃茨贝格尔:除了还会多死几十万人。
埃茨贝格尔站在窗前,看着放在外面的他的脏鞋子。
少将嘲弄般地挥动协议,好像那是一块臭抹布。
少将温特费尔特:这就是彻底的投降。
阿尔萨斯-洛林,占领莱茵兰,加农炮,火车头,车厢。
这些协商都是政治上的愚蠢!
埃茨贝格尔:每个月都有25万美国人登陆到欧洲。
康布雷、马恩、康蒂尼全都失去了。
阻止我们达成停战的只有错误的自尊……我们现在要收拾你和你的将军同事留给我们的残局。
如果你不愿意留下……请随意。
我们会留下来。
如果事后你想要责怪谁,那么,我在。
埃茨贝格尔看着他的异议者,语气平静而又尖锐。
康特·冯·奥伯恩多夫也表达了他的疑虑。
康特·冯·奥伯恩多夫:现在是冬天,没有火车和供给,那些布尔什维克分子会折磨我们。
士兵们会饿死在回家的路上,而不是荣耀地牺牲在战场。
埃茨贝格尔:荣耀?
我的儿子倒在这场战争中。
他的荣耀在哪儿?
埃茨贝格尔冷冷地看着其他人。
然后他转向冯·赫尔多夫。
埃茨贝格尔(继续):冯·赫尔多夫。
给我们抄写几份协约国的条件,发电报给司令部,告诉政府。
冯·赫尔多夫敬礼,然后走出包厢。
埃茨贝格尔打量着每个人。
埃茨贝格尔(继续):我们有72小时,先生们。
我们在这儿浪费的每一分钟,都有一个士兵死去。
让我们向上帝祈求慈悲,看在上帝的份上结束战争。
埃茨贝格尔擦掉额头的汗。
外景,埃基萨克庄园,日弗里德里克斯将军走出司令部的阳台,看着远处的战斗。
他脸上也浮现出一丝怀疑,是不是还要负隅顽抗。
外景,拉提耶山丘/贫瘠之地,日战火炸断了一根根树干。
土地上到处都是焦黑、断裂的树干。
其间布满弹坑和洞穴,一片荒芜。
大火吞没着这片土地。
尸横遍野。
连队己经撤退。
保罗气喘吁吁地扛着机枪架。
一个炸弹在距离他只有五米的地方爆炸,炸死了一个二等兵。
子弹嗖嗖擦过,击中了三棵树。
士兵们倒下。
飞机在空中轰鸣,也在射击。
保罗凭着最后一丝气力跳进一个弹坑隐蔽。
拉提耶山丘/弹坑,日弹坑底部油乎乎的,有一摊黄色的血水。
保罗滑了进去。
这是中午,骄阳灼热。
保罗上气不接下气地擦掉脸上的血。
他的双手无法控制地颤抖。
他站起来一些向外看去,但很快又伏下,外面枪炮肆虐。
法国突击士兵小跑前进。
保罗滑下弹坑,跳进淹没胸口的血水里。
他恐惧地拔出匕首。
他蜷缩在恶臭的水塘里,看着那些死尸。
上方是低沉的靴子踏地声,忽而开始向后转来。
金属碰撞声传来。
法军传出命令,有人喊道“撤退!
撤退!
”轰鸣声持续。
机关枪扫射。
德军开枪进行还击。
法国兵从他的坑上跑过,突然……啪。
是一发子弹上膛的声音。
保罗抬头看着弹坑上方:一个法国兵居局临下站着,用步枪对着他。
他闭上眼睛,趴在地上,扎在泥里,等待死亡降临。
突然,砰!
一个爆炸波及到了法国兵,把他推下了坑。
一颗子弹打在保罗旁边的水里,而法国兵落在水边的碎石地上。
保罗立即发起攻击。
他拿出匕首,跨过水坑,法国人朝自己的步枪爬去,手忙脚乱地重新上膛,但是保罗很快地刺进了他的胸膛,一通乱扎,血喷了一脸。
他只感觉到那人的身体在抽搐,然后瘫软下去。
保罗精疲力竭地躺在泥地里,恢复了冷静。
他的手是湿黏的。
那个受伤的法国兵躺在他旁边,挣扎在生死线上。
保罗颤抖地抓起一把土塞进他嘴里。
接着,他爬到更远的角落里,盯着那个男人,准备有任何动静就随时补上一刀。
终于,保罗朝他移动过去。
他把头盔支在法国兵的刺刀上,小心翼翼地朝上方举起,但是接着……当啷!
一颗子弹把刺刀从他手里敲掉。
保罗并无机会出去。
子弹距离地面很近。
他弯下腰。
保罗试着不听法国兵的呻吟。
然后他向他发出嘘声。
保罗:闭嘴。
他捂住耳朵,呻吟着,然后他看见自己的手,上面很多血。
全身上下都是血。
他差点吐出来。
他用土往身上蹭,直到掩盖了所有血迹。
突然,他面前的人动了,法国兵试着抬起头来,他用了所有力气把土吐了出去,然后再次倒下。
保罗第一次认真地看着他——厚嘴唇上长着小胡子,一只无力的手放在胸前。
保罗小心翼翼地朝他爬过去,躺在他旁边。
男人恐惧地睁大眼睛。
他的身体是平静的,没有再喘气,但是他的眼神是在尖叫。
保罗轻轻地抚摸他的前额,但是被躲开了。
保罗(继续):不,不……不,不,不。
法国兵张了张嘴,他想说什么。
保罗把土从他嘴里挖出来。
他看了看四周,他的餐盒不见了。
于是他用他的手帕从黄色的泥塘里舀出水来……法国兵喝了下去。
然后,保罗打开他的衣领,他的衬衣扣得严严实实。
保罗从泥里找他的刀,去把它割开。
法国兵看见了刀。
他绝望地想要防卫,却过于虚弱。
他眼神里全是惊惧和呼救。
保罗把他的眼睛合上。
保罗(继续):不,不,同志……(法语)同志,同志,同志。
保罗在他耳边低语。
然后,他按了几个纱布绷带在他流血的伤口上……那人终于死了。
最后一下抽动后,他停止了呼哧的喘息声,前线仿佛也安静了下来。
保罗倒吸一口气,小声地说。
保罗(继续):同志,同志。
对不起,对不起。
没有回应。
他小心地挪了挪死者的身体,把他的头调整成更舒适的方式放在泥里。
然后合上他的眼睛。
那人的军装敞开了一半。
保罗掏出一个钱包,几封信掉在泥地上。
有一张母女两个人的照片,她们是淳朴的乡村农民,站在一面海蓝色的墙前。
保罗拿起信想看,但却不认识法语。
他打开钱包后面的付款簿。
士兵的名字写在封面上,他读道:“热拉尔·杜瓦尔,印刷工人。
”保罗吸气。
他在法国兵耳边低语,像是在祷告,在忏悔。
他拼凑出几个词。
保罗(继续,法语):家,你妻子……我保证。
发誓。
保罗把那人脸上的泥擦干净。
他记下沾满血迹的信封上死者的地址,然后把钱包放回死者的外套。
又累又饿的保罗把头埋进胳膊里,突然,他认真地听——没有声音,没有枪火。
上方是苍白的天空,一群鸟掠过。
战线向前推进了。
夜幕开始降临。
外景,拉提耶山丘/贫瘠之地,雾霭保罗朝弹坑边缘仔细望出去,雾气还笼罩着那些断裂的树桩。
此外,一切皆寂静和荒芜。
保罗从弹坑爬出来,跌撞着向前走,经过孤零零的尸体和被荒废的沙堡。
一张纸从他身后落到泥地里……这是写着印刷工家庭地址的信封。
内景,埃基萨克庄园/餐厅,夜外面的日光渐退,弗里德里克斯将军和少将冯·布利克斯多尔夫坐在一桌丰盛的晚餐前。
将军啃着美味的鸽子腿,一个随从给他们倒上红酒。
弗里德里克斯喝下酒,点点头。
他满意地看着酒的标签。
弗里德里克斯将军:你出生在什么时候,少将?
少将冯^布利克斯多尔夫:1871年,6月。
弗里德里克斯将军:一个夏天的孩子。
少将冯·布利克斯多尔夫:是的。
弗里德里克斯又咬了一口鸽子腿。
酱汁非常鲜美。
弗里德里克斯将军:你父亲是做什么的?
少将冯·布利克斯多尔夫:我家族在荷斯坦有一个工坊。
弗里德里克斯将军:什么样的工坊?
少将冯·布利克斯多尔夫:制作马鞍,长官。
弗里德里克斯将军:很好。
马鞍总有用场。
这是一个保险的行当。
少将冯自布利克斯多尔夫:我很幸运。
弗里德里克斯将军撕下一块鸽子肉。
他点点头把肉扔到桌子底下,他的狗狼吞虎咽地吃下肉。
弗里德里克斯将军:你打算回家了吗,少将?
当这里不再需要我们的时候。
少将冯·布利克斯多尔夫:是的,长官。
战后有另外的工作等着我。
我会接掌家族事业。
弗里德里克斯将军:嗯。
少将冯·布利克斯多尔夫:您呢?
弗里德里克斯犹豫了。
过了一会儿,他听见外面返回的士兵在吵嚷。
弗里德里克斯将军:我父亲服役于这个军团。
他在俾斯麦时期打过三场战役,每次都赢了。
1871年,他踏上巴黎的土地,然后作为英雄凯旋。
他摇了摇头,看见军装裤子上有油渍。
弗里德里克斯将军(继续):我们生不逢时,少将。
半个世纪的和平,没有战争,谁需要士兵?
他闷闷不乐地拿起一张餐巾纸蘸进一杯水里,然后擦着裤子上的油渍。
冯·布利克斯多尔夫倒吸一口气,他看着将军,脸上几乎藏不住对荣耀的渴望。
少将冯·布利克斯多尔夫:您和您的父亲亲近吗?
弗里德里克斯将军耸肩。
弗里德里克斯将军:人都是生而孤独。
我们各自生活,各自死去。
他阴沉地看着冯·布利克斯多尔夫。
内景,埃基萨克庄园/书房,雾霭将军的书房里,他的随从往壁炉边堆上木柴,点燃了火,清理掉垃圾,然后把桌边的椅子摆好。
军令还在生效的西部战线的最后一段。
外景,埃基萨克庄园,雾霭终于,我们来到了埃基萨克。
一个被摧毁的、废弃的村庄,到处都是炸坏的屋顶。
一座矗立的教堂钟塔后面一枚信号弹闪耀升空。
士兵们围在用尽一切做燃料的营火前取暖。
外景,埃基萨克/村镇广场,夜在村镇的广场上,几个士兵正从房屋里拽出床垫。
其中两人躺在两侧着火的街道中间一张四柱床上。
在他们旁边,一个士兵正在注射吗啡。
一群人追着一只猪穿过广场。
士兵们劫掠着这座小镇,他们在街上小便,唱歌,向空中开枪。
一个喝醉的牧师(32岁)正在为跪在自己面前的稀稀拉拉的几个人祈福。
牧师:上帝,请您带走世间的罪恶,怜悯我们。
上帝,请您带走世间的罪恶,让您的和平降临。
士兵们:上帝,我不值得您的垂青,但是只要称呼您的名字,我的内心就会得到治愈。
牧师在士兵中间走着,递给他们他的酒。
他为他们祷告。
牧师:生于战争,死于战争。
一台留声机正在街道的另一边播放。
一个士兵坐在天鹅绒扶手椅上,抽着雪茄,听着音乐,就像他是切·格瓦拉。
在他旁边,一个人坐在铸铁浴盆里,里面的水都被血染红。
如果这是《现代启示录》,这里便是上校寇慈的营地,只是没有领导。
保罗踉跄地走在街上,疲惫不堪。
几个士兵侧身而过,步枪挎在肩膀上,枪托朝上。
其中一个撞到保罗怀里。
士兵莱姆罗特:敲响修道院的门,你会发现里面只有小偷和流氓。
保罗:……?
士兵莱姆罗特:结束了,全部结束了。
那些狗娘养的投降了。
他们终于谈判了……!
没有回答。
士兵莱姆罗特(继续):我们很快要回家了,士兵!
他和战友们一起走了。
保罗叫住他。
保罗:医疗站在哪儿?
士兵莱姆罗特:谁他妈在乎!
我活下来了!
保罗呆站在那儿。
内景,埃基萨克医疗站,夜一座老旧的小镇教堂被用作了医疗站。
一桶水被泼在地板上,一个护士正在把血擦掉。
一个医护人员把仿氯送进手术室,一个年轻的新兵躺在手术台上,他的胳膊被炸得粉碎。
士兵疯狂地挣扎,一个战地医生拿着一把锯骨刀走了过来。
新兵:不!
不!
不要!
军队外科医生:抓牢了!
你们给他上麻醉了吗?
医护人员把一块浸了仿氯的手帕捂在士兵的脸上,外科医生开始锯他的骨头。
保罗走进来,沿着地板上的伤者往前走,找寻他的伙伴。
没有找到。
他身后的尖叫声停下。
医生停止了拉锯。
医护人员把尸体搬出。
内景,埃基萨克医疗站/大厅,夜保罗来到医疗站人满为患的大厅,一个声音从院子里传来。
恰登(画外):博伊默。
博伊默!
保罗走出来。
外景,埃基萨克医疗站/院子,夜恰登躺在院子里一个木质的棺材架上,腿上缠着血色的绷带。
他汗涔涔地发着烧,因为失血而虚弱和面色苍白。
保罗很快来到他身边。
保罗:恰登,怎么回事?
你哪里被打中了?
恰登:我猜在膝盖上面。
我什么都感觉不到。
保罗摘掉他的头盔,然后拿开绷带:一个豁开的、很难看的伤口。
恰登的膝盖彻底粉碎和腐坏。
恰登(继续):子弹离膝盖多远?
我抬不起头。
保罗(躺下):至少十厘米……你要回家了,恰登。
恰登:你这么认为?
保罗:我肯定。
恰登点头。
他咬紧了牙齿。
恰登:保罗。
我听说很快就停战了。
这一切都会很快结束。
保罗:这将是很重要的时刻。
恰登:该死,我还怎么当巡警。
保罗:你还是能。
恰登摇了摇头。
恰登:我不会让他们给我截肢的,保罗。
我不要当瘸子。
保罗:你不会的。
你要知道——他们治好过比这糟糕得多的伤者。
恰登吸了口气,闭上眼睛。
他得让自己冷静下来。
恰登:保罗……他非常费劲地把手伸进口袋里,然后掏出一条丝巾……穆勒的丝巾,边上有零星的血迹。
恰登把丝巾塞进保罗手里,低声说。
恰登(继续):这是给你的。
保罗盯着它,不敢相信。
保罗:他死了?
恰登点头。
恰登(摇头):你现在得勇敢,保罗。
你还活着,你得感恩……为了我们,也为那些没能做到的人。
保罗:别说了,恰登。
别这么说。
尤其是你!
保罗生气了,他眼里滚着泪水。
恰登咬着牙,抓住保罗捏着丝巾的手。
恰登:听着,保罗。
我听说他们在院子后面发豆子。
你能给我拿一些吗?
保罗(点头):当然。
恰登:直接回来,啊,别忘了你的餐具。
保罗看着他……他为什么会忘记餐具?
他带着这个疑问离开了。
恰登放开他的手,穆勒的丝巾滑过他的手指间。
外景,埃基萨克医疗站,夜保罗来到街上。
他看了一会儿那条丝巾,然后系在自己脖子上……从现在开始,他要一直戴着它。
内景,埃基萨克厨房,夜火光在外面闪烁。
军队厨师(32岁)站在房间前面,保护他一团乱的厨房。
一群士兵拿着餐具围住他。
卡岑在队伍的最前面。
军队厨师:没这么快!
得等所有人来齐了。
教堂的士兵:我们齐了。
军队厨师:是的,没问题,那其他人呢?
卡岑:死了,或者在医疗站。
他们都不关你的事了。
保罗听见了,这是他的伙伴吗?
保罗很快地从一堆餐具里拿起一套,然后朝那群反叛的家伙那儿走去,厨师被推开。
卡岑在最前面。
卡岑(继续):快点,小师傅,开饭。
我们能闻出来都煮熟了。
军队厨师:我……我不能。
教堂的士兵:为什么不能,死胖子?
军队厨师:我做了一百五十人的。
我不能把一百五十人的伙食分给八十个人。
卡岑:我认为你应该被解除职务。
你给第二个连队准备食物。
那就是我们。
我们就是第二个连队。
把吃的盛出来!
教堂的士兵:又不是你的食物。
教堂的二等兵:快点。
我们饿死了。
卡岑:别数错了!
保罗:卡岑……卡岑!
卡岑:保罗?
士兵们此起彼伏地叫嚷着朝厨师蜂拥而上。
突然,一个士兵碰到了教堂管风琴的键盘——破碎的风琴管发出不和谐的刺耳哀嚎。
保罗在人群中朝卡岑挤去。
他在嘈杂声中大喊。
保罗:卡岑,你还活着!
你还活着!
卡岑:保罗!
两个伙伴开心地拥抱。
保罗大喊。
保罗:恰登中弹了。
他在教堂。
卡岑:我们给他带双份的食物。
卡岑把他的餐具递给厨师。
外景,埃基萨克医疗站,夜卡岑和保罗小心翼翼地端着他们盛满了豆子和烤肉的餐盒回到医疗站。
保罗:这该死的战争,我以为你死了。
卡岑:我们都得死。
保罗:但不是在马上要回家之前。
他们来到了教堂。
卡岑:如果你死在我前面,我就杀了你。
他大笑。
内景,埃基萨克医疗站/院子,夜恰登半昏迷地躺在院子里。
卡岑晃了晃他的肩膀。
卡岑:恰登。
恰登……醒醒。
恰登:嗯。
卡岑:我们给你带了豆子。
十合登:你们带餐具了吗?
卡岑拿出银质餐具。
恰登用最大力气坐起来,闻到了蒸煮食物的气味。
恰登(继续):闻起来不错,有肉香。
保罗:需要帮助吗?
恰登(摇了摇头):我能行。
你们有餐具吧?
大家坐下来吃饭。
保罗尴尬地不敢直视一个受伤的、饥饿的士兵,躺在地上的恰登看着他。
恰登很艰难地吃下一口,而卡岑和保罗吃得很香,他们伏在餐盒上,静静地吃着。
突然,恰登把叉子扎进喉咙,有一点钝,但是他把它插得更深。
他一直使劲直到扎到了颈静脉。
卡岑和保罗阻止他。
保罗:不!
停下,停下来!
他们用尽全力地想从他手上夺下叉子,终于夺了回来。
卡岑想找人帮忙。
卡岑(呼叫):帮帮忙,他快流血而死了!
卡岑用手捂着恰登喷血的伤口,但是没人听见他,没人来帮忙。
血从恰登的嘴里涌出来。
保罗小声说着。
保罗:你为什么要那么做,为什么?
恰登:结束了,孩子。
结束了。
卡岑:我们需要帮助!
保罗:恰登。
恰登。
保罗和卡岑想要救恰登,恰登发出汩汩的喘气声。
旁边担架上的饥饿士兵把盛豆子的盘子从脏脏的地上捡起来,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恰登停止了呼吸。
他的血也不流了,只剩下卡岑和保罗守在同伴的尸体旁。
外景,埃基萨克/田地,夜一颗信号弹升入空中,照亮了那些像芦苇一样随风飘荡的草。
内景/外景,埃基萨克/村镇广场餐厅,夜信号弹在埃基萨克上空飞过,光亮掠过被摧毁的村庄。
在一家被炸毁的餐厅里,保罗和卡岑坐在地上的床垫上。
外面的光线扫过他们疲惫的面颊。
他们在喝朗姆酒。
卡岑看着眼前的甲壳虫,梦游一样地伸过去一个小枝条。
保罗的嘴和鼻子都埋在弗朗茨的丝巾里。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他在包里翻找写了杜瓦尔地址的信封。
卡岑:什么?
保罗:我丢了东西。
保罗找了一会,然后绝望地放弃了。
保罗(继续):卡岑……你说法语吗?
卡岑:怎么可能?
我来这儿之前从来没见过法国人。
保罗:我希望我能说法语……我妈妈曾经想让我学法语,还有钢琴。
但她不想让我去战场。
“这不适合你”,她说,“你活不过两天。
”保罗又倒回床垫上。
保罗(继续):我想证明我可以。
卡岑:那对我们现在有什么帮助呢?
保罗只是耸耸肩。
并无帮助。
保罗;“两周内,我们就会到巴黎。
”扔了两年手榴弹,你没法像扔臭袜子一样丢弃这些。
这恶臭的气味会一直伴随我们。
路德维希死了,弗朗茨死了,艾伯特——卡岑:我们在乎什么呢?
我们还活着。
我们现在为他们做不了什么。
谁知道等着我们的又是什么呢。
卡岑把酒瓶递给保罗。
卡岑(继续):这就像一场发烧的梦魇。
没人想要这样,怛它就是发生了。
我们不想要,他们也不想要。
就这么突然,整个世界开始打仗……上帝看着我们这么自相残杀。
他看了一眼同伴,然后放飞了他的甲壳虫……他目送了它一会儿,然后吐出他的口香糖。
卡岑(继续):我知道什么?
我只是一双靴子加一把步枪。
命令就是命令,烈洒就是烈酒。
躺下休息吧。
我们是幸运的。
保罗:是啊。
保罗躺下,闭上眼睛。
火光在另一侧被炸毁的墙外闪烁。
保罗(继续):卡岑?
卡岑:嗯。
保罗:你儿子是怎么死的?
卡岑:天花……保罗:我害怕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卡岑:别害怕。
他们沉默。
内景,外交官的火车/埃茨贝格尔的包厢,夜埃茨贝格尔坐在包厢里,擦掉他鞋子上沾了很久的泥。
泥土落在一张报纸上,首页有凯撒大帝的照片。
头条标题写着(法语):“凯撒已经退位。
”埃茨贝格尔看着照片,突然,有人敲门。
埃茨贝格尔:请进。
门开了。
冯·赫尔多夫拿着一封电报站在门口。
埃茨贝格尔看着他。
这些天来的压力让他很憔悴。
埃茨贝格尔(继续):冯·赫尔多夫。
怎么说的?
冯·赫尔多夫(读电报):兴登堡……埃茨贝格尔:……?
冯·赫尔多夫:……埃茨贝格尔:继续读。
冯·赫尔多夫打开电报看着电报内容,然后他如释重负地看着埃茨贝格尔。
冯·赫尔多夫:兴登堡催促我们签字。
埃茨贝格尔舒了一口气。
冯·赫尔多夫(继续):我们国家——我们国家会怎么样?
埃茨贝格尔:我们是在自我毁灭。
这是个烂摊子,冯·赫尔多夫。
全世界都在等我们做正确的事。
埃茨贝格尔穿上鞋子,准备出发。
内景,元帅福煦的火车,夜火车上——咖啡和一篮子面包放在一个边桌上。
福煦啃着一个羊角面包,味道并不好。
他向管家招招手,管家急忙过来。
福煦(法语):你试试。
福煦把羊角面包递给他。
管家很吃惊,但是他别无办法,只能撕下一块吃到嘴里。
福煦看着他嚼。
福煦(继续,法语):是今天的吗?
福煦的管家(法语):我很抱歉,先生。
我想不是。
福胞:唔。
福煦一语不发地拿起那篮不新鲜的羊角面包,朝桌子走去。
这时候,有敲门声响起。
埃茨贝格尔和他的随从走了进来。
他向每个人点头。
埃茨贝格尔(法语):先生们……元帅。
并不热烈的欢迎。
埃茨贝格尔坐下,清了清嗓子。
福煦冷冷地看着他。
他们的翻译员和冯·赫尔多夫同时进行着翻译。
福煦(法语):说吧。
埃茨贝格尔:凯撒退位了。
士兵们拒绝听令,逃兵在郊区抢劫。
德军即将溃不成军,一场变革己经发生……我的国家恳求,元帅。
德国政府承诺尽最大力量满足您的要求……但是德国人民面临着饥饿和混乱的局面,尽管他们自己没有错。
请对您的敌人慈悲,以免他轻视了这和平。
福煦(法语):你说“没有错”?
冯·赫尔多夫同时翻译。
这位协约国最高指挥官盯着他。
福煦:你签不签字?
冯·赫尔多夫同时翻译。
他一言不发地把协议从桌子上滑过去。
埃茨贝格尔别无选择,他坐下,拿起墨水笔,蘸进墨水里……他似乎迟疑了一下,他看到协约国那边已经签字了。
接着,他签下自己的名字然后把协议传给他的同事。
奥伯恩多夫伯爵签字,然后是上校万斯洛,最后是冯·温特费尔特,他的眼睛里有泪水。
他显然不愿意面对这被动的局面。
协约国代表满意地看着。
少将韦安特看了看表。
福煦往后靠在椅子上。
福胞(法语):很好,战争结束了。
少将韦安特:请记录一下,停战协议是在上午5点12分由双方达成的。
停战将在六小时内落实……在第11个月的第11天的第11个小时。
福煦默默地把那篮子羊角面包推过去给他们。
埃茨贝格尔是犹疑的。
埃茨贝格尔:我们也许拯救了数千条生命,但是数百万的德国人会永远不原谅我们。
最后,他拿起羊角面包,咬了一口。
福煦满意地看着他嚼面包。
外景,埃基萨克庄园,夜小镇边上的庄园。
停战的消息传播得像野火一样快。
一辆卡车经过,车上都是欢呼的士兵,朝天空开着枪。
某处有人唱着歌。
所有人都期盼着和平。
内景,埃基萨克庄园/书房,夜弗里德里克斯将军站在窗前,看着那些庆祝的士兵。
这一幕像刀子剜他的心脏。
他疲惫地从西装背心的口袋里掏出怀表:这是半夜。
少校冯·布利克斯多尔夫(画外):您现在打算怎么做?
少校冯·布利克斯多尔夫站在弗里德里克斯身后,手上拿着一封信——停战的消息也抵达了德军最高司令部。
将军沉默地走到他放地图的桌子前。
他的狗躺在温暖的壁炉边。
弗里德里克斯将军:来看看,你看到了什么?
少校冯·布利克斯多尔夫:拉提耶平原,长官。
埃基萨克……弗里德里克斯将军: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吗?
我看到了曾经荣耀的军队正在逃跑。
在拉提耶,那些法国佬在我们的散兵坑里放屁。
而那边的火车里,全是背叛我们国家的叛徒。
弗里德里克斯看着他的少校。
弗里德里克斯将军(继续):但是我们是德国的士兵。
如果说德军最擅长什么,就是战斗到最后一个人倒下。
布利克斯多尔夫困惑地看着他。
他不太明白将军要向他表达什么。
弗里德里克斯将军(继续):把所有岗位的新兵召集到院子里集合。
我一早会跟他们讲话。
我们要挽救局面。
弗里德里克斯点头,他做了一个决定。
内景/外景,埃基萨克/村镇广场的餐厅,黎明清早。
小鸟在广场的喷泉喝水。
火焰的余烬熄灭了。
喝醉的士兵们睡在柱廊里。
一台收音机在废墟中的一个房间里轻柔地响起,同样的消息播放了一遍又一遍。
收音机:第一,战争将在今天,11月11日上午11点停止,包括所有的战区。
第二,军队不能跨过届时被裁定的界线,这些界线会被标记和记录。
西部战线的军队将立即从占领医撤退。
第三,和敌军的交涉依然被禁止——卡岑默默地坐在残破的餐厅里,看着外面的雾。
他一晚没睡,看起来很累。
保罗在他身后醒来。
保罗:卡岑……几点了?
你怎么没睡觉。
卡岑:嘘……你听。
保罗注意听——鸟儿在唱歌,树叶沙沙响。
这是村庄里安详的宁静。
卡岑(继续):这样安静,我还以为我死了。
他微笑。
卡岑(继续):他们签字了。
战争结束了。
保罗:……?
卡岑:我们输了,终于结束了。
保罗呆呆地看着他。
卡岑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土,然后走开了。
卡岑(继续):我饿了。
你饿吗?
保罗:你去哪儿?
卡岑:走,赶在那个杂种起来之前。
说罢,他走了,保罗赶紧跟上。
外景,山谷/农场院子,日卡岑和保罗穿过山谷间的一片草地。
能看到他们在寒冷的清晨呼出的白气。
卡岑:你圣诞节打算做什么,保罗?
保罗:我不知道。
卡岑:我要烤一只鹅。
用紫甘蓝和酸泡菜。
我要把所有的蜡烛都点着,然后亲吻我的妻子。
天,保罗,她特别美。
保罗(笑):是吗?
她是什么样的?
卡岑:黑色卷发。
丰满健壮。
保罗:圣诞节。
好像是很远的事。
卡岑:并不是!
很快了!
我们会再有孩子,保罗!
圣诞节怎能没有孩子?
也许我们能过一个白色圣诞节!
卡岑拉起他的裤子。
保罗突然有一个主意。
保罗:等我们回家了,卡岑。
我们要一起做一件大事。
我们俩。
卡岑大笑。
保罗(继续):笑什么?
卡岑:我是一个鞋匠,保罗。
我做鞋子。
你识字,会写。
你是高中毕业。
保罗:那对我有什么用?
卡岑:我们一起能做什么?
钉鞋底?
你是在逗我吗?
我都读不了我老婆给我写的信……你得去上大学,保罗,否则我揍你屁股。
该死,我的裤子松了。
他们都大笑着向前走去。
保罗:你得多吃点。
卡岑:嗯。
我们很快就回家了。
然后就想吃什么吃什么。
外景,农场院子,日雾气笼罩山谷,保罗和卡岑悄悄地向农场院子走去。
到门口时,卡岑给了同伴一个眼色,示意他帮助自己翻墙过去。
卡岑:来,快点。
保罗(摇头):该我了。
如果那个农场主再抓到你,他会开枪打死你。
卡岑怀抱双手,把他的伙伴推上墙。
卡岑:小心那条恶狗。
保罗:知道。
保罗跳过墙去。
外景,农场院子,日保罗没看见任何人,他蹑手蹑脚地朝谷仓走去。
门上架着一个木栓。
他趴在门上听,有脚步声,然后是关门声?
保罗小心翼翼地打开门栓,走了进去。
内景,谷仓,日谷仓里很暗。
保罗的眼睛适应了一会儿。
墙角放着一堆粪肥,一堆草和一个手推车之间有几只鸭子,和一窝为数不多的蛋。
保罗跪在地上,咧嘴笑着,把几个蛋装进口袋里,突然,他听到一个声音……门响了。
他回头——小男孩站在他身后的门口,默默地盯着他。
保罗颤巍巍地举起手指到唇边,嘘。
他给他看一个蛋,然后小声说。
保罗(法语):看,很漂亮,你想要吗?
男孩看了他一会儿,然后跑掉了。
保罗咒骂。
保罗(继续):该死。
他很快转身向后门跑去,但这次门别上了。
外景,农场院子外,日这时候,卡岑站在墙外,冷得哆嗦,放了一根口嚼烟在嘴里。
一群鸟从头上飞过。
他突然听见——谷仓的门朝院子打开了,有脚步声在卵石路上响起。
保罗从墙那边大喊。
保罗(画外):卡岑,快跑!
卡岑从大门朝院子里看去,保罗正从院子里跑过。
他也开始跑,在农场房屋后面与他会和。
外景,农场,院子保罗从谷仓快速冲向马厩,农场主气冲冲地和他的儿子走出来,举起步枪。
一只狗在那儿叫着。
保罗拼命地跑。
内景,马厩,日马厩门突然被撞开,保罗冲了进去。
砰!
子弹差点打中他。
木门框被保罗的头撞坏了。
保罗朝马厩的出口跑去,农场主再次朝他开枪。
砰!
又一次没打中。
门被打碎了,保罗跑出去。
外景,农场院子,日保罗从马厩门口朝田地里慌不择路地跑去,卡岑在那儿等着他。
保罗:跑……快跑!
卡岑开始跑。
农场主上了子弹,再次瞄准,射击。
砰!
保罗躲了一下。
他旁边一根树枝被击中。
农场主用法语咒骂着。
农场主(法语):混蛋!
肮脏的德国佬!
但是保罗和卡岑已经跑出了射程。
农场主的儿子站在马厩的门口看着他们。
外景,山谷/农场院子,日保罗和卡岑跑过山谷,保罗突然慢下来。
保罗:该死,看。
卡岑:什么?
一个破了的鸡蛋从他裤兜的洞里流下液体——子弹打穿了他的军装,刚好从他身边擦过。
他大笑。
保罗:太幸运了。
卡岑:白瞎了这么好的蛋。
把我的饭盒给我。
卡岑捧起双手接着往下滴的液体,保罗从腰带上解下饭盒。
他们大笑着把破蛋剩下的蛋液倒进去。
卡岑(继续):快,全部装进来。
我们就在这儿吃。
保罗:得把它们煎熟了卡岑:多此一举。
生吃味道好。
保罗在兜里掏着剩余的鸡蛋,然后把它们的蛋液都敲进饭盒里。
卡岑用刀把它们搅匀。
两人笑着把饭盒里的生蛋液都啜食了,舔得干干净净。
卡岑(继续):我说吧,没有更美味的了。
卡岑深吸了一口清晨的空气,看着山谷,然后提了下裤子。
卡岑(继续):别误会我,但……我很快回来。
他走开了,经过了一个有圣母玛利亚的十字石雕。
保罗在田地里坐下。
外景,山谷/树林边缘,日往树林里走了几米,卡岑解开裤子,对着一棵树撒尿,除了风声,一切安静。
突然有一个声音……噼啪。
卡岑慢慢地转身——那个农场的男孩站在他面前——眼神里是年少无知,手里握着一把步枪。
战争对谁都不例外。
男孩扣响了步枪。
卡岑看着他……他的表情一时之间很温柔。
男孩和他的儿子同岁——如果他儿子还活着的话。
外景,山谷/农场院子,日保罗坐在树林边的草地里,看着手里的碎鸡蛋壳。
突然……砰!
一声枪响让保罗跳了起来。
保罗:卡岑……?
他朝树林跑去。
外景,山谷/树林边缘,日保罗在树林里找他的伙伴。
最后,他在树丛中找到他,他靠在一个树桩上。
保罗:卡岑……卡岑?
怎么了?
卡岑转身,然后蹒跚着走过来。
卡岑:没事。
我们离开这儿吧,不然我们就错过战争的结局了。
外景,靠近庄园的山谷,日卡岑坚强地跛行到草地上,但是突然,他的腿跪在地上。
卡岑蜷缩在地上,仰着头。
保罗担心地看着他。
保罗:谁开的那枪,卡岑?
卡岑:是意外。
是那个农场的小屁孩。
他叹气。
然后,他把衬衣从裤子里拉出,感觉到肚子受伤了。
保罗帮助他。
保罗:没事,让我看看。
保罗掀起他的军装外套。
卡岑被打在肝脏上。
伤口不比一个指甲盖大,但是深色的血从里面渗出。
卡岑:有多大?
保罗:小拇指。
我把子弹弄出来。
卡岑(摇头):让医生来弄,太深了。
快,给我一根烟。
保罗给他一支烟,帮他点燃。
卡岑看了看手指上暗红的血,然后他坚强地抬起头来。
卡岑(继续):他们把我放在一个全是17岁孩子的班上。
我己经剃了胡子。
找一个和“毛猴”押韵的词……哪有和“毛猴”押韵的。
卡岑摇了摇头。
卡岑(继续):可恶的战争,现在比什么时候都恨。
保罗:来吧,我们得回营地。
我帮你。
卡岑:好的,我们走。
卡岑挣扎着站起来。
保罗:你还好吗,卡岑?
卡岑:会好的。
保罗:不远了,我们能行。
保罗喘着气把他背在背上,朝前走去。
保罗(继续):卡岑?
卡岑:在。
保罗:走狗,走狗和毛猴押韵。
卡岑:……?
去你的。
保罗笑,然后背着伙伴走下山谷。
外景,埃基萨克的树林边缘,日保罗沿着树林边缘大汗淋漓地跑着,背上背着他受伤的同伴。
他重重地呼吸,脸上因为卡岑的重量而表情扭曲,卡岑伤口的血从他的手上流下。
保罗:卡岑,我们回去的时候,你要把我的靴子修修。
我的脚都磨破了。
保罗听见了什么,他看过去——一队载着增援部队的卡车从后方驶来。
保罗(继续):嘿!
停下……停一下!
士兵们只是在挥手和欢呼。
保罗和卡岑被抛在后面,卡岑现在无意识地躺在泥地上。
保罗深呼吸,让自己稍作恢复,然后再把伙伴扛在肩膀上。
保罗(继续):卡岑,你看,我们马上就到了。
卡岑(虚弱地):嗯。
保罗:我会给我脚上来一枪,这样我们就能待在一起了。
外景,埃基萨克/村镇广场,日主广场上很热闹。
新兵们从卡车上跳下来,兴奋地闲聊。
保罗背着卡岑,穿过人群。
内景,埃基萨克医疗站,日保罗冲进医疗站,来到手术室。
那里没人,只有一个低等兵在擦地。
保罗:医生……医生!
没人回答。
他看到一个空担架。
他跪下,小心地把卡岑放下。
一个医生冲进来。
保罗微笑。
他的手和腿都因为过度疲劳而颤抖,但是他做到了——卡岑有救了。
他慢慢地平复呼吸。
他站起来,拿出他的水壶,举到唇边,他渴死了,但是喝不到,他抖得太厉害。
医生:这个,是白费力气。
保罗看着他,不明白。
医生指着卡岑。
医生(继续):他死了。
保罗:……?
他只是皮肉伤。
医生:没错。
黑色的血,从肝脏流出。
他的内脏中毒了。
保罗转向卡岑。
他又开始冒汗,汗水流到他眼睛上。
他擦掉汗水。
卡岑躺在那儿,一动不动。
保罗:是昏迷。
医生(摇头):额,死了。
我是专业的。
保罗:不可能。
我刚才还在跟他说话。
他只是昏迷!
保罗拉起卡岑的衬衫,看着他后背的伤口……血己经不流了。
他触摸卡岑的手、肩膀、头……然后突然停住。
卡岑没有动。
医生漫不经心地说。
医生:你看,运气不好,战争正要结束。
保罗气哽。
斯坦尼斯洛斯·卡岑斯基死了……他身后的教堂门打开了,一群庆祝的士兵涌了进来。
他们高声唱着一首歌,那是影片开头新兵唱的那首进行曲。
士兵:明天我们前进,去乡村的夜市。
一杯茶、糖和咖啡,一杯茶、糖和咖啡,再来一杯酒,再来一杯酒!
保罗坐在卡岑身边的地上,牵着他的手。
然后,他拿出一个火柴盒,推开它,里面是空的,甲壳虫已经不见了。
士兵们还在唱歌。
士兵们(继续):亲爱的我爱你,但我还不能娶你,等上我一年,一切都会实现。
等上我一年,一切都会实现。
我们将不分离。
我们将不分离。
保罗静静地坐在卡岑旁边。
他所有的朋友都死了。
他的心也死了。
一切都死了。
内景/外景,埃基萨克/村镇广场餐厅,日保罗独自坐在广场上被摧毁的餐厅里,不停地摸着卡岑的身份牌。
欢庆的士兵经过,大饮杜松子酒,干杯同庆。
其中一个冲保罗说道——庆祝的士兵:来,伙计!
将军要送我们回家了。
保罗听不清他说什么。
好像没什么不一样,又好像都不一样了。
他现在是孤独的一人。
他慢慢站起来。
感觉一切都不再有意义。
外景,埃基萨克,日一队队的新兵从卡车上下来:增援部队到了。
他们都是孩子,没有一个超过17岁。
其中一个孩子把头盔掉在了石头地上。
他的名字叫沃尔特。
他16岁,笨拙得像一匹还不会跑的小马驹。
一个中尉和好几个宪兵骑马领着他们。
中尉:快点,跟上。
那个孩子旁边的保罗跨出一步走到另一个孩子前面。
他的脚有些麻。
外景,埃基萨克医疗站,日医生,护士,伤员……他们都从医疗站出来。
一个宪兵领着他们。
宪兵:快向前走。
将军不会等你们。
气氛是轻快的。
一个医生点燃一支烟,小跑跟上他们。
内景,埃基萨克庄园/接待室和书房,日几个军官正在给接待室的东西打包。
他们吵嚷而忙乱,弗里德里克斯坐在隔壁的办公室抽烟。
他坐在他的办公桌那儿看着。
他的内心很复杂。
终于,他移开视线,把烟掐灭在烟灰缸里。
他的狗从壁炉边看着他。
外景,埃基萨克庄园,日数百个德国士兵在庄园外聚集,其中还有好几个医生和伤员。
他们对于停战的喜悦溢于言表。
保罗和其他士兵一起在骑马宪兵的带领下跑着。
他闭上眼睛,朝天仰着头,太阳正从云层钻出。
冯·布利克斯多尔夫下达命令,他旁边是骑在马上的宪兵。
少校冯·布利克斯多尔夫:立正!
宪兵:站齐了,士兵。
你们还在当值。
士兵们懒懒散散地立正。
保罗站在他们其中。
终于,弗里德里克斯将军来到阳台上,他的参谋官在下面。
他骄傲地看着他的士兵们。
弗里德里克斯将军:同志们。
我们站在这儿是肩并肩的兄弟,除此之外都是敌人。
那些叛徒用一个不知所谓的停战协议伤害了所有的德国人民。
就像齐格弗里德被背刺,他们现在想要阻挠我们的军队。
士兵立正站着,怛是他们的态度是松懈的。
弗里德里克斯俯视着他们。
弗里德里克斯将军(继续):战争结束了。
我们马上要回家,回到家人身边,回到妻子和孩子身边。
经过数年的为国受苦和牺牲,你们现在能得到相应的回报——带着你们的功勋作为英雄凯旋。
士兵们骄傲地点头。
将军扫视他们。
弗里德里克斯将军(继续):但是……军团在五百年的历史中,从来没输过一场战斗。
我们在德国发起的每一场战争中都是胜者。
可是现在他们打算就让我们这么坐着看着我们的力量和荣耀被他们剥夺……?
年轻的沃尔特刚刚来到前排保罗的身边。
他困惑地听着将军的讲话,脸上有着害怕和兴奋的复杂表情。
他闭上眼睛祷告着。
弗里德里克斯将军(继续):同志们,当你们回到家中时,你们希望是以军人和英雄的身份,还是作为一个只会转身逃跑的懦夫?
你希望你的妻子和孩子怎么记住你?
士兵们开始感到不安。
将军抬高了声音。
弗里德里克斯将军(继续):这个军团不会以撤退来结束战争。
这个军团面对停战协议——无论是怎样的停战协议——是不屈服的。
让我们完成我们的使命。
让我们为这个光荣的军队增添荣耀的历史,为我们的祖国而牺牲,因为今天是我们实现人生价值的时刻。
人群中有窃窃私语的声音。
保罗没有任何表情,他的内心早就一潭死水。
弗里德里克斯结束了他的讲话。
弗里德里克斯将军(继续):士兵们。
一匹纯种马绝不会在终点线前面放弃,我们也不会。
我们要用尽全力回击。
拉提耶属于德国。
我们要在上午11点之前夺回这片平原,用胜利结束这场战争。
这次没有人欢呼。
士兵们盯着他们的靴子,沉默不语。
弗里德里克斯将军又强调。
弗里德里克斯将军(继续):与上帝同行,他会像护佑我们的祖辈一样护佑我们。
少校冯·布利克斯多尔夫:前进!
冯·布利克斯多尔夫压抑住了所有情绪。
中士们的命令在广场的各处传递。
医护人员准备好了担架,在背包里放好了绷带。
几个士兵留下没走,扔下了武器。
其中有之前庆祝的那个士兵。
他大喊——庆祝的士兵:有多少军官会和我们一起去?
你去吗,将军?
(对军官们)你?
还有你呢?
冯·布利克斯多尔夫默默地向宪兵们点头,他们拿起枪对准那些反叛者。
弗里德里克斯回到了办公室。
宪兵:拿起你的步枪,士兵。
庆祝的士兵:你和我们一起去进攻吗?
逃兵:不……不,我不去。
砰!
宪兵们朝逃兵射击,然后把他们拖走。
小沃尔特站在一旁发抖。
保罗:走。
保罗一把拉着他和大部队一起走了。
他的求生意志已经消失了。
远处有枪声响起……一组射击队枪决了逃兵。
沃尔特转身。
保罗(继续):向前走,别回头。
保罗拉着他的胳膊。
内景,埃基萨克庄园/书房,日弗里德里克斯将军坐在书房里的书桌前。
不理会院子里的枪击声。
壁炉边的狗抬起头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接着睡觉。
内景,埃基萨克厨房,日荒弃的厨房地上放着牛肉汤。
苍蝇围着干巴的汤打转。
这个地方一团乱。
外景,埃基萨克,日士兵们从村庄里鱼贯而出,默默地踏在泥地上,走进大雾中。
军官和宪兵们骑着马、肩上挂着步枪押送着后尾部队。
弹药从卡车后部向前发放。
外景,埃基萨克外的树林边缘,日宪兵们赶着士兵们走出大雾,前往阵地。
内景,埃基萨克医疗站,日埃基萨克医疗站空了。
最后一名护士从伤员身边匆匆跑过。
外景,拉提耶山丘/炮位,日保罗走到剩下的士兵中,马背上的宪兵举起手发号施令。
宪兵:全连立定!
部队在山丘顶峰聚集,朝下面的平原看去是厚厚的雾。
锵,大家不说话,装好刺刀。
外景,拉提耶山丘/壕沟,日法军少校格勒尼耶(44岁)在厕所小便,正和他也在小便的同事说话。
少校格勒尼耶(法语):等你尿完了,去找一下贝尔纳和杜布瓦。
他们在外面收身份牌?
中士:贝尔纳和杜布瓦死了,先生。
少校格勒尼耶:……?
什么时候?
中士:上周。
朗贝尔和富尼耶现在在外面。
少校格勒尼耶:那去找他们。
格勒尼耶扣上裤子,朝壕沟走去,向一路上的士兵点头致意,直到遇到下士莫罗(31岁)。
少校格勒尼耶(继续,法语):莫罗,怎么样?
莫罗(法语):很好,少校。
少校格勒尼耶:二十分钟,嗯?
他们各自向前走去,突然格勒尼耶想起了什么。
他转身叫住莫罗。
少校格勒尼耶(继续,法语):莫罗?
过来。
我给你看些东西。
莫罗(法语):什么?
少校格勒尼耶(法语):惊喜。
莫罗转回来,跟着他朝一个棚屋走去。
少校格勒尼耶(继续,法语):等等。
格勒尼耶走进了棚屋,过了一会儿拿了一瓶白兰地出来。
他虔诚地抱着瓶子。
少校格勒尼耶(继续,法语):是勒菲弗的。
这个傻瓜一直留着它到最后。
他再也不会需要了。
他打开酒瓶,嗅了一口,然后倒出来。
他们一起举杯。
少校格勒尼耶(继续,法语):妈的,太香了。
噩梦结束了。
格勒尼耶点头,然后走开,最后朝莫罗说了一句。
少校格勒尼耶(继续,法语):没什么比活着重要,莫罗!
他朝其他士兵走去,他们都拿着锡杯伸向他。
格勒尼耶给他们倒上白兰地。
少校格勒尼耶(继续,法语):干得好,战士们。
他继续倒酒,大笑。
外景,拉提耶山丘/炮位,日保罗旁边的小士兵看着表,颤抖着。
表盖上有一张小小的他父母的照片。
保罗看向战场。
保罗:几点了?
小士兵:还有十五分钟。
前方的宪兵举起手来——准备好进攻。
前进!
他从马上下来,士兵们朝山坡下跑去。
脚步声和靴子踩在泥里的声音响起,皮带上的饭盒当啷响着。
除此之外是怪异的寂静……大雾把所有声音都吞进去。
外景,拉提耶山丘/战壕,日法军那边,士兵们己经松懈了。
只有几处的几个宪兵站在弹坑边缘。
沙袋都堆放在壕沟里。
士兵们分几堆扎在一起,分享故事和香烟,说笑着,和平还有几分钟就到来了。
格勒尼耶搓着一根烟经过一伙打牌的士兵。
打牌的士兵(法语):少校,别这么吝啬。
我们也渴,也想喝!
少校格勒尼耶:这是你们这辈子喝到的最好的白兰地。
格勒尼耶给他们的杯子倒上酒,直到瓶子倒空。
少校格勒尼耶(继续,法语):我再去找一瓶。
他把瓶子扔向空地。
镜头跟踪拍摄战场上,朗贝尔和富尼耶在那儿捡死去战友的身份牌。
格勒尼耶冲大雾中喊道——少校格勒尼耶(画外,继续,法语):朗贝尔,富尼耶!
你们想喝点什么吗?
我们有白兰地!
富尼耶正在把啄食一个战士的几只鸟赶走。
外景,拉提耶山丘/贫瘠之地,日士兵们加快了脚步。
他们在弹坑和炸断的树桩之间跑起来,经过了被废弃的沙堡,朝法军的阵地跑去。
保罗跑在中间,面无表情。
他背着步枪和战斗装备,他准备好了一切战斗。
脚步声越来越响,哐哐,哐哐。
外景,拉提耶山丘/战壕,日少校格勒尼耶站在一口烧滚的大锅前,尝着锅里的汤。
少校格勒尼耶(法语):这是美国人的牛肉吗?
厨师点头。
格勒尼耶继续向前走,他突然停下来仔细听着。
远处有声音,像整齐的脚步声——他幻听了吗?
格勒尼耶慢慢地爬上一架梯子,朝那片无人之地看去……没有看到他的士兵。
他大叫。
少校格勒尼耶(继续,法语):富尼耶?
朗贝尔?
雾中没有回答。
格勒尼耶朝壕沟里的一群士兵走去。
少校格勒尼耶(继续,法语):你们看见富尼耶和朗贝尔了吗?
他们摇头。
他耸耸肩,继续向前走,然后又停了下来。
这回士兵们也听到了。
士兵们站起来,四处看着,声音更响了,哐哐,哐哐。
格勒尼耶朝雾中听去……突然,他反应过来,这是一次袭击。
少校格勒尼耶(继续,法语):敌人突袭,敌人突袭。
拿起你们的武器!
法国士兵一片惊慌,他们朝自己之前己经愉快扔开的步枪冲过去。
格勒尼耶拿出他的口哨,镜头回到……外景,拉提耶山丘/贫瘠之地,日大雾中传来好几下哨声。
保罗和步兵团一起前进,又来到他几个小时前刚刚逃离的那个血坑。
他脸上没有恐惧了,只有死亡面前的听天由命。
不详的呐喊声渐渐响起……士兵像狂汉一样尖叫,混合着绝望和蔑视的情绪——没有任何冷静和纪律的痕迹。
第一批机关枪扫射打在泥上,哒哒哒哒哒。
外景,拉提耶山丘/战壕,日法军被打得措手不及。
其中一个还在拉背带裤的带子,其他人正手忙脚乱地给机关枪装弹带。
少校格勒尼耶吹响他的口哨。
少校格勒尼耶:开枪!
开枪!
然后他们看见德军从奶白色的迷雾中走出,仅仅百米之遥。
哒哒哒哒哒。
外景,拉提耶山丘/贫瘠之地,日机关枪朝士兵们扫射,大家东倒西歪倒地,但是保罗在一条地道里。
现在一切都是为了活着,他一直跑一直跑,他的腿很疼……泥泞的弹坑很难爬上去。
士兵们不断滑倒在泥里,四仰八叉,然后又爬起来。
哒哒哒哒哒。
还有五十米。
中尉发出命令。
中尉:手榴弹准备!
士兵们在一个沟壁后做好掩护。
保罗躲到一匹被乱枪打死的马后面。
几米外的一个士兵站起来投手榴弹,但是他被子弹击中然后被自己的手榴弹炸碎。
保罗及时地躲开了。
一枚法军的手榴弹落在他身边。
他捡起手榴弹,扔了回去,炸毁了一个机关枪点位。
砰!
外景,拉提耶/法军战壕,日格勒尼耶躲在战壕中,他身后的机关枪和枪手被炸到空中。
少校格勒尼耶(法语):冲!
被炸平的壕沟几乎为法军提供不了什么掩护,于是他们跳出来,打算短兵相接。
外景,拉提耶/贫瘠之地,日保罗在死马后面朝进攻的法军开枪,但是他们几步就走到了他面前。
双方现在白刃相见。
刺刀扎碎骨头,一片混战,仿佛世界末日。
所有人都浑身是伤,浴血奋战。
保罗旁边的一个战友和法国兵一起掉进了弹坑,另一个的脸被刺刀扎穿。
保罗生气地继续搏斗,他刺中了一个敌人,然后被一个下士打倒在地。
保罗在搏斗中弄丢了步枪,他捡起他的头盔朝敌人脸上狠狠砸去,直到对方一动不动。
保罗上气不接下气。
一个法国兵正在朝好几个德国士兵短距离开枪。
他迅速地爬到自己的步枪边上,这个射手也瞄准了他。
砰。
一颗子弹打在法国兵腰上,他仰面倒下,错愕万分,还没来得及再次瞄准,保罗就给了他致命的一枪。
保罗朝壕沟爬去,突然,一个尖叫声响起。
沃尔特(画外):不!
保罗站在壕沟上,朝四处看。
小沃尔特摔倒在下面的壕沟里,一个法国兵举起刺刀正要向他扎去,保罗从背后朝他开枪。
另一个法国兵出现,打算攻击沃尔特。
保罗的枪没子弹了,他狂叫一声跳下去。
外景,拉提耶山丘/战壕,日哐。
那人把保罗狠狠地推到墙上。
保罗差点喘不过气,但是谁也没停手。
两个人在壕沟里翻滚、摔跤,直到保罗从后面夹住他的头。
对万的步枪掉落了,他双手抓住保罗的胳膊,想挣脱开来。
保罗把他的枪扔开,扼住他的脖子……他们扭打着。
用胳膊肘和膝盖互相撞击。
拽、掐、揍。
这是泥地上的一场激烈血战。
法国兵压着保罗倒在壕沟底的一个水坑里。
他一边剧烈喘气,一边想把保罗溺死在泥水里,他用手指按他的眼睛和嘴。
保罗喘不过气,他几乎己经淹没在水坑中。
终于,他摸到了一块石头,然后敲在了法国兵的脑袋上,哐。
保罗缓了缓,法国兵想去拿一个半截在泥地里的阵亡士兵手里的手枪。
保罗用了最大的力气尖叫着朝他一头撞去,撞在他的肚子上,两人都栽进一个沙堡。
内景,拉提耶山丘/沙堡,日保罗重重摔倒在地,他立刻站了起来。
他发现自己和对方第一次正面相对。
两个人都喘着气,他们对视了片刻,都因为刚才的打斗感到有些尴尬。
突然,一个非常年轻的法国士兵(16岁)从黑暗中冲出,用他的刺刀扎进保罗的后背,噗,然后又一次。
保罗低头看着自己的前胸,难以置信地看到扎出来的刀刃。
法国兵把刺刀拔出来。
保罗跪倒在地。
外面远远传来哨声……他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的对手,两个法国士兵转身离开了。
只剩保罗自己了。
他挣扎着从楼梯上摇摇晃晃地走到壕沟里。
外景,拉提耶山丘/战壕,日前方战线,军官们正在传递停战的命令。
口哨声在战场上冋荡。
一个法国喇叭手吹着一个调子。
少校冯·布利克斯多尔夫:停战,停战!
11点了。
少校格勒尼耶(法语):停战!
停战!
枪火立即停止了。
诡异的安静。
保罗抬起头倾听着这安静。
他看着天空,雾气飘过。
一切变得明亮和干净。
终于,他精疲力竭地倒在地上。
鲜血从他的伤口涌出。
保罗戴着弗朗茨的丝巾,他朝下看着丝巾,然后解开丝巾,拿在手中。
他的肺中充盈着最后的空气。
他的生命慢慢地从他眼睛里消失,他失去生气地跪在那里。
那幅去年剧场的旧海报残缺地挂在一面破碎的墙上……那个美丽女孩穿着白色的裙子。
内景,埃基萨克庄园/书房,日咚咚咚。
回到司令部,老爷钟敲响了11点。
弗里德里克斯将军呆坐在桌前,胳膊肘支在膝盖上。
钟声停止。
这里也很安静。
只有钟摆还在嘀嗒晃动。
桌上的烟灰缸里有一支烧尽的烟、几幅地图,还有圣经……弗里德里克斯将军垂下头来,结束了。
外景,拉提耶战壕,日在安静的战场这边,尸体铺满了山丘的泥地。
士兵们从弹坑爬出,蹒跚着离开,准备回家。
少校格勒尼耶帮助一个士兵站起来,然后和他一起摇摇晃晃走远。
外景,拉提耶/战壕,日少校冯·布利克斯多尔夫沿着损毁的战壕走着,绕开一路上的尸体。
他在一个年轻人面前停下,那人瘫坐在泥地里,是沃尔特,他活着。
少校冯·布利克斯多尔夫:你还好吗,战士?
沃尔特:……是的,长官。
少校冯·布利克斯多尔夫:请捡一下身份牌。
疲累的少校把一个装身份牌的袋子递给沃尔特,沃尔特接过袋子。
他在手上掂了掂,然后朝里看……很沉。
锡制的牌子在里面当啷作响。
沃尔特站起来,朝墙沟走去,他向那些死者弯下腰,面无表情地摘下他们的身份牌,放进口袋。
一个士兵坐在地上,靠着壕沟墙壁。
沃尔特抬起他的头,然后看见——是保罗·博伊默。
高中生,19岁。
他的表情是宁静的,甚至安详。
他像是睡着了一样,但其实是死了。
沃尔特朝他跪下,摘下他的身份牌。
他似乎迟疑了一下,然后从保罗手里拿起丝巾,戴在自己的脖子上,继续向前走。
他在壕沟里走着,从现在开始,他会一直戴着那条丝巾。
渐隐。
(全剧终)
生活是無意義的,追名逐利可以掩蓋這種無意義,給人「充實」的幻覺。
本片則編織了一張虛無主義的巨大之網,網裡裝滿了為「虛無」獻身而最終為之吞噬的人。
在歲月靜好、藍天白雲的大後方,主角保爾和他的損友,就像德意志許多血氣方剛的青年一樣,自以為是patriots,其實不過是idiots。
保爾被沙文主義畫的大餅吸引,深陷虛頭巴腦的宏大敘事不能自拔,意淫自己投身於這場偉大光榮的事業中,英勇地擊敗法軍、操著正步挺進巴黎,於是在參戰書上冒充爹媽簽字同意,並為即將上戰場興奮不已。
新兵們是十九世紀的九〇後、〇〇後年輕人,他們不知道自己領的美麗新軍服,不過是從上一波炮灰扒下來找縫紉工人改造而成的;而武器,則是從上一波炮灰手中回收而來的。
保爾領到軍服後發現新衣服上有其他人名牌,質疑派錯衣服,派衣服的軍人隨即將名牌扯下便把衣服還給他,可見動員時將領說的「將來的人會記住你們的光榮」只是一張空頭支票。
他們自以為有多特別,不過是被推上戰場的另一波炮灰。
很快,唱著歌、踏著正步快快樂樂上戰場的年輕人就後悔了。
保爾在戰場上先後經歷了朋友慘死,自己差點被坦克履帶碾死,既不熱血也不帥甚至還非常狼狽。
他受盡精神和肉體的折磨,被現實教育得哭爹喊娘,才慢慢領悟自己可能墮入了什麼古怪的傳銷騙局。
與之對剪的畫面,則是將領們在大後方,大口喝酒、大塊吃肉、指點著江山,高呼著繼續送人上去,絕不放棄、戰鬥到底。
一次戰鬥中,保爾和一個敵人同時困在積水的炮彈大坑裡,被迫近距離單挑。
為了保命,保爾生平第一次用小刀刺向一個生活上與自己無仇無怨的人的胸口。
敵人倒下後大聲喘氣,保爾害怕得用泥沙塞住他的嘴,然後瑟縮在一角。
殺一個具體的人,對一個普通青年來說是多麼陌生的經驗,眼見這個法國人不斷吐血垂死,保爾受良心責備,於是衝到水坑舀水餵他喝,又用小紗布捂住他的傷口,但已無力回天。
保爾在這個法國人的衣服裡找到一張妻女的合照以及他打字員的證件,當頭棒喝,原來對方和自己一樣有家庭和正常私人生活,他們既非符號也非怪物,「敵人」這個term只是別人灌輸他腦袋裡的概念而已。
到德軍將領妥協,與法軍簽了停戰書,德軍小兵們酗酒慶祝之際,保爾的朋友卻因為在民居偷了兩個蛋被平民槍殺,慶祝對於戰爭結束了還要失去朋友的保爾來說是多麼諷刺而索然無味,戰士為了「無意義」而狂歡,又是多麼虛無。
狂歡半天,即將解散返鄉,將軍突然宣佈——協議簽的是上午十一點停戰,還剩十五分鐘,不准躺平、繼續折騰,趁此機會突襲敵人,奪取「最後的勝利」。
公開反對這項動議的小兵都當場處決了,其餘的人只好聽令繼續堅持。
怎麼?
像不像你的老闆命令所有人在店慶結束前幾分鐘拼命衝刺刷新業績?
結果,保爾倒在了十點五十九分。
電影最後還用字幕告訴觀眾,戰爭從開始到結束總共四年,戰線絲毫沒有向前移動過,但三百萬的士兵沒了——多麼虛無。
從目睹朋友逐個死去、屢次體驗瀕死、殺害一個與自己沒有私怨的人、參與無意義慶祝,到最後自己也死在戰場,不僅保爾完成了對戰爭的新認知,更重要的是觀眾也借角色的視角一同刷新了對戰爭的認知——自以為搏鬥很有趣其實是極無聊,自以為戰爭熱血其實是它是冷血,自以為在執行正義其實是被拿來買賣,自以為有機會做英雄其實只有當炮灰的命,自以為會被後世記住其實你的死不值一提。
到底人類還要過多少千年,才學懂不愛抽象的人,而去愛具體的人?
還要過多少千年,才學懂在問自己是什麼立場的人之前,先學會做一個正常人?
儘管保爾和他的損友們都十分可憐,但是我想,同樣可憐的觀眾也沒資格去同情。
誰知道你為他們發聲以後,遇難者家屬會不會起身反噬:「喂,是我家死了人又不是你家,跟你有什麼關係!
你死咬著德意志的負能量的事不放做文章,想必是要給法國人遞刀子吧。
」
有没有可能其实战争年代,当兵的人也不知道未来战场会经历的艰险?
西线无战事就以新兵视角,向我们展现一战时德国的年轻人是如何从宣教入营时的兴奋到中途的紧张怯场,手下留情,再到最后丧命于战场。
影片中有许多处运用对比手法,德国的高级军官们在礼堂,在富丽堂皇的房子、列车里,吃着肉,嫌弃着不够新鲜的面包,甚至他们的狗也是吃肉的,而战场上的士兵们,在行军中,看到人的半截尸体挂在树上,在战壕里,只能喝泥水、偷鹅、在法国军营里,和老鼠一起共用面包与红酒。
你说非正义战争,我们应该同情那些战败国,曾经的敌对国吗?
我知道答应应该是不,可是人道主义思想占据我的大脑,让我紧张让我害怕让我同情让我想哭。
甚至觉得他们好笨,战争都快结束了,一个偷鸭子被七岁的孩子用步枪打死,一个只能听将军口令,无法改变命运,停战前最后一分钟因为同情法国佬而被人捅死。
无数次感叹,还好生于和平年代,不然我也不知道,在这种境遇下,该怎么做。
btw,其实男主的命运,开头就告诉我们了,拿了死人的衣服,果然还是死在了战场上。
左翼电影。
一方面是对比,前线拼死拼活、在肮脏环境里挣扎的基层士兵和基层士官,后方拿“狗牌”打趣、吃着烤面包大餐喝红酒的高层;既有忧国忧民、儿子也上了战场的官员,也有自诩“战士”,但是为了自己的野心和掌权感不服从命令,驱使麾下士兵战斗的中层军官。
没错,那个主角士兵所在队伍的主要负责军官(原谅我不知道多大官,不过从食宿的派头看,最起码军衔应该中校往上),并不是合格的“战士”。
在最高指示已经下达后,自称为了荣誉,擅自逼迫士兵开战;不过从所做所为看,他这么做完全是是为了在最后一分钟享受“权力的快感”,因为和平以后,他这种中层军官,没路子没技术没靠山,没有了战争就是第一批被裁撤的对象。
不好意思,刚才那段是个人发挥。
回归正题,我认为是左翼电影的另一个因素,这部电影不是简单的用残酷让人害怕,一是通过角色之口,问出了“人类为什么自相残杀”这个话题,当然回答有很多,但是从之前电影反应的社会现象看,就是山阶层差距过大导致的;二是以客观的人物塑造,展现了“敌人”,也就是法国军人在战争间隙的日常生活,显示出大家都是人,没有什么不同;第三次对比,是最后几十分钟,停战时间到,两方人马马上停止战斗,在一个战壕里各自做各自的事,这一幕和刚才激烈的战斗形成强烈反差,甚至可以说滑稽。
五星吧,很好的反战电影。
这才是战争真实的样子,血腥,残酷,没有主旋律,没有煽情桥段,没有歌功颂德。只有一个接一个倒下,一个接一个死亡。相比较而言,有些电影就有点“抗日神剧”的味道了。大战面前,命如草芥,人如蝼蚁。
视觉效果做的不错。故事本身和一战没有太大关系,就是拿[战地]那一类电子游戏里用的剧情梗,还有creepy pastas风格的战争恐怖故事整出来的一个活。这种东西也谈不上有什么历史精确性,举例来说,片头的军服回收剧情的中的一系列工序就是编剧脑补出来的。德国人的这种毛料在血干透以后是洗不干净的,二十世纪上叶通行的军服回收方法是把相对干净的毛料拣选出来做成“环保”再生面料,再用这种面料裁成新的军服。
所有鼓吹战争的人,都去 吧。
3- 这电影叫啥名字都行,就是不应该叫“西线无战事”。还凑合的一战片,仅此而已。最后将军命令冲锋这事太拧巴了。
言之无物的造型电影,甚至在造型艺术上都显得不够态度坚定,只是热衷于“构图”的游戏,然后提着轻飘的人物不知该如何落地。
我觉得有几个桥段挺经典,但总体无聊。就是全程挨炸,死人,死人,死人,死人。。。整体结构缺乏设计。高层的戏很肤浅。
终究是意识形态决定电影主基调。我们打的是卫国战争,所以我们的电影永远离不开英雄悲歌、舍生取义。因为我们的战争有意义,所以我们描绘的战争再残酷再无情也一定歌颂着某些意义。而一战的欧洲战场完全是欲望和矛盾催生的地狱,所以诸如《1917》《西线无战事》这类电影,总是充斥着无意义的死亡,肮脏泥泞,饥饿,逃避,以及主角没有被兽性吞没的仅剩的人性光辉。全片都在强调着无意义的杀戮,无意义的斗争。两类电影是毫无可比性的,因为它们所描绘的两类战争是完全不同的。2022既有德国的《西线无战事》,也有我们的《狙击手》,都是非常优秀的值得一看的战争片,没有孰优孰劣之分,一切终究还是意识形态决定电影主基调,切记。
给狗扔一块肉,肯定会被叼走。 给人一点权力的话,他会变得野蛮。
30年代的那一版反思性更强一些
军服循环利用的开场是唯一印象深刻的亮点。后方政客谈判的线本来算是改编的亮点之一,但是奈何成片拍得过于空洞,节奏混乱,这条线反而成了累赘。1930的版本无可超越;1979的版本中规中矩;2022的版本德语原声。
太过于冷静,太过于旁观。看一半内容,我甚至以为是在宣扬战争,站在了上帝视角去看这场战斗,一边是和平协议,一边是战场冲锋,每慢一分钟就有无数人失去生命,这段大概是最好的,但各种毫无逻辑的转场。偷农民东西占了不少篇幅,本高兴回家的男主失去了生活的意义,所以,别去偷鹅。
个人相当讨厌。没有深度的战争片
多伦多电影节首映看完 结束以后陷入巨大的虚无
累死了
包括一二戰在內的經典戰役何其多,影片選擇講述的則是一戰中德法之間漫長而徒勞無功、典型無意義的塹壕戰,其對於戰爭的價值表達可謂非常明確,即戰爭是昏庸的上層為滿足一己私慾對群眾的利用和壓迫,是典型的專制非民主的行徑。“重要的不是故事所講述的年代,而是講述故事的年代”,除了影片改編時諸多不同於先前版本的原創情節和當代美學的細節,本版本更值得關注的是在2020年代選擇重新講述這樣一個故事所回應的對象,即各大國右翼政治強人興起,並構建和利用民族/民粹主義和愛國主義敘事實踐政治野心的當代世界局勢。同樣值得留意的還有1930年和1979年的兩個版本均係由美國製作,也即美國人擔當了對一戰加以反思的視點,該片在德國則一度成為禁映片。而本版本的視點則由美國人轉至德國人。2023年4月4日21:00於廣州地下放映。
慕名而来,没看过原版,但依然被好几个场景震撼到。摄影配乐极佳,整个过程一气呵成,虽然略微觉得有点长,但全程却十分代入,好比坠入轮回般的地狱噩梦。看完很感慨,也很无奈,看看人家的战争片,再想想咱们的,就算再拍一百部某狼某湖某桥,也还是拍不出这样的作品。(第一次来这个DDC放映,片子选的不错,但因为不是专业放映设备,所以观感很一般,夜戏基本一塌糊涂,观影环境也比较嘈杂,各种屏摄。不过因为也不是影院,所以也苛责不了太多了。聊胜于无吧。)
静态画面一百分,道具细节八十分,人物刻画六十分,故事内容四十分,节奏深度二十分,总体评价六十分,名著加持十分,这部片子可以打七十分。
隔靴搔痒 如坐针毡
这版西线无战事和老版相比真是天壤之别。没有了开场的激情澎湃,没有了战场的上成长的弧光,没有了回乡时的内心纠结,最后保罗死于无味的拼杀中,当然没有了那只小蝴蝶,也就没有了人物,没有了灵魂。战争的残酷只停留在视觉上,没有了战争内核。视角不再是保罗,而是导演视角,于是只只剩下单薄与浮夸。极度失望…
6.5/10。老片新拍,有创新之处如强调资本玩弄百姓、农户家偷鹅反杀、停战前最后冲锋等,军牌、饭盆、丝巾循环反复,精致的摄影配乐,极标准的工业大众电影。然而缺点比《1917》更明显,绝美的空镜战争场面如过眼云烟,压哨绝杀湮灭了人味,导演像那个为了荣誉的军官而电影成了牺牲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