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梦里诗书被困于动物园中的东北虎,隐喻东北中年小人物的人生困境,是《东北虎》颇具想法的构思所在,但过犹不及的表达使电影失去了重心,单薄且被拼凑起来的故事根本不足以支撑起电影的篇幅。
迷失在自诩文艺氛围的卖弄,使电影从小人物为原点的演绎收获的并不是朴实无华的真情实感,而只是矫揉造作的碎片拼图。
提及鹤岗,相信不少人对这座东北小城唯一的认知便是此地极低的房价,及日渐凋敝的生活。
《东北虎》试图用这座城中普通的小人物,去展现一个被世人忽视的东北小城,另一面电影也试图用黑色喜剧的方式,去展现在这座城中小人物的喜怒哀乐,但遗憾的是电影用四个不同身份小人物所建立起来的故事,其本身没有多少真正的看点,缓慢冗长的节奏,使电影随着剧情的推进愈发变得沉闷。
这种沉闷所直接导致的问题,是电影失去了赖以存在的真实。
作为一部体现中国边远城市小人物的作品,我在这部电影中完全看不到烟火气的存在,更看不到这个故作姿态的故事,究竟有何深度,我看到的只是一个出轨加躲债的故事被语焉不详的无线放大拖延,电影剧情上味如嚼腊,所有人物只是如同提线木偶般僵硬的表达出了自己的戏份。
在人物上,虽然任何地域都会出现性格迥异的人,但当同一部电影中不同的人物表现出的都只有话剧性的腔调,所有角色念一句台词都要故作高深的姿态,那么这部电影其实也就完全脱离了他原本所属的地域文化,毕竟不单是在东北,甚至于在中国也没有哪个地方的人会如电影中这般刻意停顿,故作缓慢的去交流说话,故作压抑的氛围营造,只会让人觉得电影中的每个人情绪都不能正常的得到表达。
其实例如《东北虎》的风格类型电影,常能在北欧电影中找到,在我看来导演只是学到了北欧电影的皮毛,却并没有真正去扎实做好剧本的沉淀,一个带有荒诞意蕴的黑色幽默不是不能发生在东北,而是它应该以一种更为贴近人物生活的方式去表述,什么是真实具有烟火气的东北,相信出生于黑龙江的导演自己更为清楚,讲不好故事,不是靠无来由的低沉,故弄玄虚的方式所能掩盖的。
不可否认,在想法立意和拍摄技艺上,《东北虎》有着一定水准的,但一部电影如果一味停留在“炫技”,却忽视了对故事本身的打磨,那么这样的电影最终所展现的不是面对生活困境的困兽,而只是一只被“文艺”框住的虎。
看到百度百科都写着“耿军执导的喜剧电影”,真有点绝望了,得误导多少普通观众抱着看个“开心麻花”的错误期待走进影院啊。
你以为这是个喜剧,一看这笑料怎么不是东北传统那种咯吱人的啊,苦哈哈的怎么笑啊,觉得上了当还得骂一句装。
那么,把《东北虎》当个正剧也就是剧情片来看有没有好一点?!
这是个剧情主导的文艺片,或者说艺术片、作者电影,反正就是很难归类那些,那么能吧这种东西做得好看又能噗噗笑两下,可就非常厉害了。
故事特别简单,一个男人躲债,一个男人为狗复仇,一个女人抓小三。
据说一开始其实马丽的角色没有这么多戏份,只作为章宇角色的背景,后来扩充成一条清晰的支线,其实做得也挺完整的,没有拉跨,可惜的是跟那两个男性的主线没有交集,使得全片主体结构有点松。
人物:人物特别有意思,因为很难套用“好人”或者“坏人”的概念来界定他们,他们各有各的问题,各有各的性格甚至道德缺陷,很难总结出每个人究竟是什么样貌,但这才是有看头的角色,这才像个人——院线电影里现在太缺“人”了。
章宇饰演的徐东,作为主角应该算个好人吧,为狗复仇也充满正当性,但他背着怀孕的老婆偷情,又不是全偷,还顾着家里,打两份工,记得买水果养孩子。
老婆让他把狗卖了他就卖;“小三”让他来解决骚扰他就很man地做了;对神经病发小就特别仗义,你生病我就陪着你做疯事儿;对仇人也是该狠狠、说跪跪,但共情起来又了不得。
你说他性格究竟是硬还是软,但真就有这样的人,让人恨不起来又有点爱。
能用电影的篇幅塑造这样的角色,太难了点儿。
张志勇演的“马千里”,一开始以为是反派,装惨的老赖,杀狗没怎么含糊,坑了所有亲戚朋友,跟章宇也是耍嘴皮子斗心眼,并没有赔狗的诚意。
直到小二(口齿不清又有些神性那位)出场,就发现居然还有人同情他、关心他,说明他以前不坏,他也仗义,而亲戚之所以倾家荡产投资他可能也是出于信任。
后来就明白原来他也是受害者,是大环境大体制下身不由己的小人物。
而他的对照面儿就是徐东,所以两人能够共情。
抓小三没有悬念,小三比正房出场都早,悬念不在于怎么“破案”,而在于怎么解决这个事儿。
两个“前任”三言两语交代了章宇的黑暗面,富婆闺蜜交代出马丽真实的想法,一个蛋糕让肇事者乖乖把小三交出来,一场餐馆戏让这个问题最终解决,俩女的都挺刚的,都没丢面儿——有问题的是徐东——但这个过程险象环生:“下毒”(心理较量)、拍照、干喝都挺体面而且有创意,是成年人干的事儿。
诗人,通常的荧幕形象都是“无病呻吟”,这个则是确实有病也不呻吟,他没废话,像个可怕的镜子一样照出了镜头前我这样的“文艺中青年”——活着活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一根弦儿断了,就什么都不是了,没了工作没了应酬没了钱,就剩下那些p用没有的“文化”,只能成为别人的叹息和笑柄。
但他其实敏感细腻,能体察生活中一些有趣的面向,并且用自己的方式加以消化。
两个小学生打架,他贡献了金句:“说不出口,一定很鲜活,动词和名词最好用,形容词慎用。
”这得是创作者也有这样的体会才写得进来的。
他的诗集是卖不出的意义,对其他人都是虚无的,他却很当回事。
为什么章宇要对诗人这么好——因为他们是发小,东北甚至可以说北方都比较器重这种关系,有这层关系,就得做到这个分上。
“你们文人是弱势群体”,听了这话感觉一巴掌轻轻呼扇在我脸上。
而最狠的是:当一个人拿着自己的弱点、缺陷当做优势的时候,你就知道这个人豁出一切去了。
这是很悲壮的一刻,终于有人需要他了。
他全名是罗尔克,他给东北虎写了一首诗,还在电视台给念了耿军有句话说得特别在点儿上,他说张志勇(包工头)有一副受侮辱脸,其实不止他,章宇和诗人都带着这种气质,这是一种“受侮辱的、营养不良的或者说运气不济的脸。
”而且他尤其强调,是“从暗处走到太阳底下那一刻,眉宇之间的那个瞬间反应”。
为了捕捉这样的瞬间,他和他的宇宙们一直在着力塑造这种微妙的平衡——生活比电影荒诞多了,电影表现出来永远是相对弱一点的。
“这种面孔哪儿来的呢,他们在生活里面沉浸这么多年,酒精的浸泡,情感的撕裂,硬着头皮面对尴尬,被生活包着浆”(耿军在《硬核电台》播客里说的,小宇宙app可以听到)。
这是被生活扇了巴掌,揉揉脸也无从愤怒,卑微但又不是没有主心骨,可能会暗戳戳地想想“怎么又是我这么倒霉”,但这话不会说出口,而且脸上都不会过分表现出来的那种人——因为你表现给谁看啊,谁也不能让你扇回去。
我之前老在想耿军宇宙里这些人怎么就有一种共同的气息,甚至共同的面貌,但又想不清楚这是什么,听到“受侮辱脸”立刻明白——“对对对,就是这个”。
但如果你忽视身边这种脸的存在,自然就看不到这样的人,也看不懂电影里这样的人。
受侮辱脸台词:关于说台词的节奏,那妥妥是导演调教出来的。
说前半句的时候,空一下,我就猜想下半句,却总也不中,这就是很强的地方,有想象力。
我写不出来,我没这样的生活,也没有这么锐的观察力,我由衷佩服。
拍着大腿看的。
举个例子,一起咂摸咂摸:徐东(章宇)打电话给马千里(张志勇)的那个镜头,马千里只有电话的画外音。
马千里:要说赔钱呢(空一秒,我就想,是不是下半句要说“反正我是没钱”)……(徐东面不改色,马千里接着上一句):那是侮辱你了。
(压根没想好好赔钱吧你!
还说得这么冠冕堂皇,反将一军。
)然后马提出要把自己戴了十几年的结婚戒指赔给徐东。
徐东(依然拿着手机看着前方,面不改色):拿你的感情赔我的感情(空一秒,我心想,这话得怎么接呢,怎么回都好像占了下风、没什么气度啊)……徐东接着说:很公平啊(够狠啊,先是肯定了对方的提议,显得自己不小气,但这一句略带反问的口气,讽刺性极强啊,稍微要点儿脸的听了也该反思一下了吧。
)可马千里这种人才不要反思。
然后是俩人下跪那段,真是太神了。
犀利而生动,这样的情节这么简单,我根本想象不到,节奏也超好,每一段都很赶趟,太牛了。
导演留给观众一点自己思考的余地和空间,但是那些被脱口秀和1.5倍速喂得营养过剩的观众是不需要这个的。
你只有接受了导演的邀请,才会在他的游戏里玩得开心。
邀请你进入耿军的游戏里细节及其他电影语言:电影中有太多值得玩味的细节,有几个我特别喜欢的:1、 用挖掘机运狗时,狗就坐前铲里,那么大还带着土,显得原本挺大一狼狗都小巧乖顺,缓缓走在被冰雪覆盖的空荡荡的大路上,格外一种调调。
穷人自有穷人的方法,又心酸又可爱。
2、 章宇步伐沉重地上楼梯,把狗皮装进楼道的电表箱里。
稀里咣当的电表箱可能是当代小区建筑一个已经不存在的公共空间,小时候我们曾把在楼下玩时脏兮兮的玩具藏里面,还会碰到邻居叔叔用牛奶盒子做的烟灰缸。
章宇不想这事儿给媳妇添堵,一个人扛了。
3、 找开发商要债,原本看起来老赖的债主扒开一颗大白兔:“我都低血糖了,你也不心疼我”一副无赖相就这么不俗气地表现得干净利落,又气人又可怜。
4、 耿军说不愿拍吃饭的戏,因为饭桌上是要解决问题的。
但片中好吃的不少:冻柿子、喝汽水、吃冰糕、烤地瓜(2次)、各种水果(橘子榴莲),甚至最后砸进来的萝卜都表达了小人物最后的愤怒,“蔬菜进屋,虽远必诛”。
影片的构图也非常讲究,很多是大居中,就单一人物在画面最中心位置。
章宇和马丽同框的镜头,很多都有一个具体的物体或者无形的中线给隔开,寓意的话肯定有人能解读出一大堆,但不难看出是特地做出这种分隔来的。
章宇和张志勇同框,两人通常各占50%,就是等分画面,双男主地位可见。
好几次由窗户把画面分割成几块,好看又值得玩味。
这都是电影该干的事儿。
后半段章宇去还金链子前,有一个城市远景的镜头,拍得特有层次,特别漂亮。
没找到那个大远景的图,其实就是后面的风景,但拍得特美。
这段挖掘机运狗也拍得特别可爱。
片中的人物还会突然对着镜头说话,而且有5次之多:第1场次,也是马千里第一次出场,原本开着免提打电话的他突然对着镜头说:“听着这些电话,你们心情能好吗?
”那一刻我还以为是导演要玩打破第四堵墙,没想到镜头一转,原来镜头后面是要债的亲戚们,嘿,被导演玩儿了——所以导演是不装的,他知道哪里该正经地用电影语言,哪里该开个小玩笑。
第2次,两个要债的人来马千里家吃饭,饭桌上对话的正反打都是直接面对观众的。
老金老李蔫不拉几的直面镜头,一看一包坏水儿,不是什么善茬,看似掏心掏肺,其实没一句靠谱话。
马千里的无奈倒是通过一次次直接对着观众讲述而加深了。
再一次是马丽,在有钱闺蜜家,对着观众说出“坚强,约等于狠”,也是挺有力度的,好多人记住了这句话。
然后是章宇,在小公园想要拒绝诗人的帮助时说出:“你们文人是弱势群体。
”这句话简直就是对着观众席里这帮文艺青中年说的嘛,直接扎心上。
最后一次就是在马千里家,两人喝着散装白酒,梦游大海边,“我是男主角”,两人达到了精神上的同频,他们似乎想邀请观众也进入到这个温暖的梦境当中,却在他们的境遇下又显得格外可笑而卑微。
鹤岗国诗人罗尔克的诗集《中途下车》除了已经被广为流传的金句,还有几句特别喜欢:小二给马千里送礼,“这带鱼我爱吃,这钱我不能收”;“你是忙人,你忙吧”“有什么吃什么”两个职业讨债的,一看不是善茬,还说着冠冕堂皇的话,刚被打的马千里:“不就是打我吗?
你身份复杂你先来”诗人:“他的愤怒是真的,也可能是技巧。
”我一直都喜欢那些能用电影的方式讲故事的影片,《东北虎》就是,绝对不是单单靠人物对话驱动的,而是用电影语言,创造了一个稳当当的节奏,把这个故事讲得明明白白,把人物挨个都支棱起来,还能让我放心笑出来,真是个本事。
下跪这段节奏太好了Chriz说章宇和马丽的夫妻关系表现得有点不充分,甚至有点塑料。
我说没有啊,章宇对她是有感情或者说有责任感的。
马丽说把狗弄走他就弄了,给马丽买榴莲那段也看出两人关系还有温存的。
马丽对别的女人狠兮兮冷冰冰的,但懂得跟章宇撒娇。
他俩可能只是没有爱。
况且章宇也确实够渣,有两个情史,还有个断不了的郭月进行时,这些马丽都是知道的,这样的关系还能亲密到哪里去呢,这么一想略带塑料感反而是恰当的,有戏的。
他们在一起只不过因为他们合适,可能以前也多少爱过,也可能小城里的婚姻模式就是如此,但是现在在一起只是因为合适,是章宇口中人老色衰的他最后拥有的“完整的家庭”。
多可怜的事儿。
“好的”=“我服了”章宇把这个劲儿演出来了为什么普通观众不喜欢这个故事:我原本想以上如果都不算数,最起码普通观众可以去看三段完整的故事。
结果惊奇地发现朋友圈有人会说“连故事都讲不全”、“故事讲得稀碎”。
后来明白,这些观众想要的“全”,是一个圆满的解决,结果影片偏偏不给:狗的仇也没报,欠的债也没要,炸弹也没做成,亲戚内讧受伤,这个债就莫名其妙没了下文。
所以想要个结果的观众当然看着“不全”,唯一有了结果的居然只是马丽,捉到了奸,生了孩子,配合章宇讲了他回忆自己十九岁那年妈妈拉扯他看病的故事。
所以太没劲了。
但全片真正的重点其实是两个男人的惺惺相惜啊。
都是生活失败者的他们,逐渐看到了对方可怜又坚硬的一面,逐渐走到了同一个阵营,所以金链子还了,狗皮烧了,说不上原谅,而是这个复仇没有意义了。
你没法让他更惨了,所以你做什么都被消解了。
在我看来这个故事是相当完整的,一步一步走下来有理有据,非常扎实而且值得玩味,但真的不符合一般观众想要的东西。
最后一次“报仇”所以你要想观众看懂,得借助一大些他们似乎更熟悉一点的东西,比如说其他东北故事《钢的琴》《白日焰火》,但这距离他们愿看还相距甚远。
为了让观众看懂,导演也是尽力了。
每个段落结束,都要有个明确的“晚上”的节点,把时间线捋得很清晰。
然而每个段落又都是些琐事构成的,需要观众集中注意力去自行构建每条叙事线的内容,这就对观众有了一定的要求。
所以挺矛盾的。
人物每天庸庸碌碌,似乎在解决一些事情,但又什么都没解决,所以会有群友说“看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看”,但这不正好像极了生活本身的样貌。
虽然“生活比电影有意思多了”(这半句是耿军说的)耿军很能理解生活的这种调性,用自己的幽默抓住了生活的微妙,而这种很难表现的东西他处理得太稳了,一点点去塑造人,一点点去铺陈情绪,但他的片中没有爆发,总没有,因为没有一个可以爆发的目标,也正因如此,显得特别憋屈又孤独,而这正是他重点想表现的。
憋屈又孤独才是主色调吧耿军接受采访的时候,说话语气和音色都很像梁龙,我甚至脑补就是梁龙在说话。
从《轻松+愉快》到这部《东北虎》主题曲都是跟二手玫瑰合作的,大家都是一类人,都是极具批判性的,都在自我解嘲、自我消解,同时对他们熟悉的社会底层充满同情,作品内容又非常放得开的那种。
喜欢二玫的人应该更容易理解耿军吧。
相信在这些作品里,他们都玩得挺痛快的。
《东北虎》到底是个什么啊?
因为看过《八月》《小伟》《美姐》《告诉他们,我乘白鹤去了》《清水里的刀子》还有《路边野餐》,所以对《东北虎》这种形式不会陌生。
而这些艺术片里都有一些让人能噗嗤一笑的东西,只是都没有《东北虎》这么密集;相比《路边野餐》的抽丝剥茧,《东北虎》的故事还更加直白好懂一些。
在讲得清故事的情况下,能让我放心笑起来,又能看到一些人生的不同面向,我就觉得这个导演怎么这么厉害。
文艺片里很少有这么搞笑的,搞笑片里又很少有这么文艺的。
所以不应该是两边不占,而是两头都玩得高级。
故事结构确实有一定问题,但放眼大中国有问题的影片太多了,而这片儿优点又太强,有鲜明的个人风格和独创力,所以在我的打分体系中,优点早已抵消了问题。
我更愿看有缺点但强烈凸显个人风格的影片,而不愿看中规中矩、没缺点的平庸俗气流水线制作。
没有预期中的票房,甚至没有达到预期的口碑,但还是希望耿军不要变味,这样说实在残酷得站着说话不腰疼。
现在可能还太早了一些,希望以后的影院能足够大,资本足够多,给这样有生命力的影片一些空间。
再说一次,把《东北虎》当个剧情片来看,应该会感觉好点儿。
要不,整点儿试试?
Btw:说耿军是鹤岗韩寒抖机灵的人,这机灵也抖得可以了啊。
电影太高深,还是这届观众不行?
我坐了一个多小时的地铁,抵达一家偏僻的电影院看完后,我还是倾向于是电影本身的问题。
早在去年上海国际电影节,这部得奖新片被小范围热议,面临一票难求的盛况。
然而,时隔大半年上映,它却面临方圆十公里近乎没排片,上映至今评分直线下降,连1500万票房都没有(估计2000万都悬)。
《李茂扮太子》这样豆瓣4.1分的电影都快逼近4亿,讽刺的是,一部得了大奖的电影无人问津。
《东北虎》去年在上海国际电影节获得了金爵奖,这是24年来华语片第4次拿到该奖,评委会称本片为“用象征性的喜剧手法,表现了普通人的生活状态和对未来的向往”。
也许文艺片为了多吸引观众,预告片基本都得剪成类型片——欢快的配乐,轻快的节奏和马丽标志性的东北嗑,这确实像是一部东北合家欢喜剧。
得奖+喜剧+熟悉的演员(马丽和章宇)。
如果你因此想买票进场放松一下,恭喜你,你上当了。
类型片的预告,实质却是部彻头彻尾的文艺片。
毕赣《地球最后的夜晚》暴的雷,这次发生在《东北虎》身上
本片的导演叫耿军,圈内人都知道他是一位独立电影导演。
履历很丰富:入围的:剧情长片《烧烤》入围南特三大洲电影节新电影单元及鹿特丹电影节未来电影单元,剧情长片《青年》入围罗马电影节主竞赛单元。
得奖的:2014年以剧情短片《锤子镰刀都休息》获金马奖最佳创作短片,2017年《轻松+愉快》获得圣丹斯电影节评委会特别奖,并获第54届金马奖最佳剧情长片、最佳导演奖等四项提名。
然而大部分电影没能公映,一直处在半地下的状态,至今可能就评委和少量观众看过。
这样一个导演拍出来电影,可想而知,他就不会走寻常路。
本片主要角色包括一个出轨的男人徐老师(章宇 饰)、一个怀孕的女人(马丽 饰)、一个精神病的诗人(徐刚 饰)和一个破产的商人马老板(张志勇 饰)。
故事线索分两条:一条是破产马老板和债主的吃了徐老师的狗肉,徐老师为狗报仇。
另一条是妻子发现老公徐老师出轨,于是开始抓小三。
自身难保的马老板无钱归还,怀胎数月的妻子找不着小三。
复仇+伦理,血与欲,戏剧冲突出来了,它其实可以拍成一个正常的类型片故事。
不过,醉翁之意不在酒,本片重点不是在讲故事。
恨不得倍速播放的缓慢叙事节奏,有一搭没一搭的叙事,这些都是直接劝退观众的地方。
演员部分,除了章宇和马丽,其余演员大多数是导演的发小。
亟待转型的马丽,这次不演普通喜剧了,而是演起了更高级的黑色喜剧。
可是看完全片,你不会意识到这个角色有什么记忆点。
这种遭到不忠背叛的妻子,本应该有很复杂的心理活动,对丈夫的爱意、醋意和恨意,都可以通过演员有层次地展示。
然而马丽全程如同面瘫,自始至终都耷拉着脸。
如果不是电影反复强调他们是夫妻,我都无法辨认出来两人的这层关系。
作为女主角的她,给人的印象还不如配角郭月来得深刻。
这位凭借《女导演》《路边野餐》被人注意的女演员,一直文艺范十足,用着自己的天性感受角色。
《东北虎》中郭月扮演的小三,其俏皮灵动,反而让观众更认同她与男主角的这层不伦关系。
如果两个角色戏份相当,但观众却更认同这一方,这无疑说明了另一方角色塑造的技不如人。
当然,也不能太苛责马丽,导演没有花太多的笔墨在两人人物的建构关系上,自然就压缩了她表演的空间。
《东北虎》既不着重常规的叙事,也不着力于常规的人物塑造,反而是一些匪夷所思的闲笔一大堆。
比如电影里插了一小段吆喝卖诗的桥段,你很难说得清楚插这么一段的功能。
塑造人物嘛,好像也不是;讲故事嘛,又跟主线没关系。
电影里还有大量这种意义不明的段落,充斥着各种荒诞的无意义。
而这种无意义,似乎是为了点缀电影的舞台:鹤岗。
鹤岗是中国黑龙江省的一个地级市,面积仅1.4万平方千米,它曾经是一个能源工业城市,但就像东北大部分城市一样,上世纪90年代之后发展陷入了停滞。
这几年在自媒体的报道下,它成了一个网红城市。
其极为低廉的房价(平均两三万一套房),吸引了不少人前去“隐居”。
这个十八线小城市,基本是半个与世隔绝的地方。
破败萧索、人烟罕至、寒风刺骨,这是电影所呈现的鹤岗景象。
这是不是真实的鹤岗,外人无从得知。
但作为鹤岗人的导演,选择奇观化自己的家乡,凸出展示家乡没落的现状。
这样的空间处理,更像是人物心像的投射。
很多人称耿军的电影像瑞典的罗伊·安德森,芬兰的阿基·考里斯马基,他们致力于刻画凋敝城市的底层人物疏离的内心。
《东北虎》里面的角色,无不是失意的中年人。
他们跟家乡的相似之处都是曾经意气风发,如今心灰意冷。
个人失意与城市的失意交汇在一起。
这座城市与生俱来的疏离和隔绝感,使置身于其中的人,如同困于牢笼的东北虎。
东北虎作为电影中重要的意象,电影中出现了好几次。
首次出现于电视新闻的报道中,动物园里的东北虎19岁生日,受到当地的祝贺;第二次出现于主角到动物园观赏,隔壁一位长辈正告知孙子要保护动物,因为保护动物,就是保护人类;最后一次则是片尾曲,二手玫瑰演唱的《老虎十九岁》。
其中的象征意义很明显了,被囚禁的东北虎指的正是鹤岗这一群虎落平阳的中年人。
他们就像在动物园里被驯化老虎,失了势,最终只能欺负狗和被狗的主人欺负。
导演为了表现人的这种“虎”化,安排了大量吃东西的桥段。
《东北虎》就像一部吃播的vlog,每隔十分钟都得吃东西,吃橘子、狗肉、榴莲、鱼、蛋糕......吃作为一种人的生物性,被电影极力放大。
人在这部电影里被降格成了动物。
《东北虎》这个黑色幽默喜剧,内核固然是沧桑的。
可在沧桑之余,导演还是在兽性之上,注入一点人性。
徐老师和马老板的狗肉之仇,就这么糊里糊涂和解了;他和妻子的感情纠葛,也不知为何得到了原谅。
主角徐老师在结尾处提到自己19岁那年得了一场重病,幸好后来康复了。
恰巧,电影中的老虎也是19岁。
电影中一切的危机,最终都大病痊愈。
荒诞吗?
确实,观众都不知道故事如何开始的情况下,就这么结束了。
可信吗?
放在东北这片土地上,很多难以宽慰的生活破事,似乎最终都能被心胸宽大、生性乐观的东北人宽恕。
“我们一起庆祝今天,明天也可有意思了”成了电影结局升华的一段话。
论立意,这部观影体验不佳的《东北虎》固然有其可取之处。
本片真正的主角也许是鹤岗这座城市,里面的群像戏为了体现拟人化后的城市五官。
然而,这样的五官是脸谱化的。
不知道是不是从《钢的琴》和《白日焰火》开始,东北慢慢成为了各大猎奇事件发生的场所,故事背景必然涉及下岗潮,人物状态必然是萎靡落魄,冰天雪地来透出冷暖自知,以此来呼应这片土地的时运不济。
这样的形象设计虽然很有戏、很成功,看一两部也很新鲜。
但当所有创作者都这样去塑造东北,久而久之,必然会落入到审美疲劳。
真正的东北应该是多重面向才对。
如果一个导演致力于书写这片土地,本该有心呈现它被遮蔽的一面,让它的面目更多样化。
既然目前已经有太多影视作品如此书写东北了,那还有必要再多一部去固化这种印象吗?
《东北虎》这种以“东北”为题眼的电影,在看似有乡土关怀的背后,其实是一种缺乏新意的人云亦云。
东北作为中国影视作品重要的舞台,难道不值得我们去展示这片土地上人各式各样被人忽视的面向吗?
讨巧地消费大众认知的固有形象,生产出同质化的作品,到最后,很可能只会流于影像的长河中,辨识不出它与芸芸众生的区别。
(声明:原文首发于“正点观影”,署名不同,但作者都是本人)
耿军的影像风格可以被概括为:冰天雪地的氛围,荒芜空旷的工业老城,人物动作和台词的迟滞。
这种风格不仅是对中国东北地区后工业时代景观的忠实呈现,更是在冰冷的外部环境与角色内心的孤独之间建立了一种微妙的镜像关系。
他的作品往往充满了黑色幽默,通过荒诞而克制的叙事方式,揭示出小人物在大时代变迁下的挣扎与无力。
耿军的电影人物大多处于一种被动和迟缓的状态,他们的生活缺乏明确的目标,行动常常显得迟疑而笨拙。
这种迟滞感反映出他们在宏大叙事之外的生存状态:被工业文明抛弃,又无法适应新时代的生活逻辑。
这种对于“时间停滞”与“空间荒芜”的刻画,成为耿军电影中反复出现的主题。
耿军将自己称为“寒带导演”,被他一同归为“寒带导演”的,还有他喜欢的瑞典导演罗伊·安德森和芬兰的阿基·考里斯马基。
耿军和考里斯马基都反复表现着同样的地理空间,一个是中国东北的鹤岗,一个是芬兰的赫尔辛基。
耿军与考里斯马基的电影在不同的文化背景与历史脉络下,呈现出一种跨越地理与语言的精神共鸣。
他们反复描绘的空间——中国东北的鹤岗与芬兰的赫尔辛基,已经不仅是简单的地理坐标或视觉风格的表象,而是成为了影像叙事中深具隐喻性与符号化的场所。
这些空间在全球化与后工业时代的背景下,承载着共同的社会症候:资源的枯竭、产业的衰落、人口的外流以及随之而来的个体精神的疏离与异化。
在耿军的电影中,鹤岗是一个被时间遗弃的城市。
曾经作为工业文明的象征,这座城市在资源被彻底消耗后迅速失去了存在的意义,取而代之的是大片废弃的工厂、破败的住宅区,以及游荡在城市角落中的失业者与被边缘化的个体。
这种空间不仅仅是物理意义上的废墟,更是精神意义上的“非场所”(Non-place),它无法提供身份认同,也无法成为人们情感归属的载体。
考里斯马基的赫尔辛基同样弥漫着一种静止的孤寂。
这个城市在考里斯马基的镜头下,几乎成为了一座符号化的“孤岛”:冷色调的画面、极简的布景、荒芜的街头,人物在这样的空间中显得渺小而脆弱。
然而,这种静态的空间不仅是一种视觉风格,更是一种情感的拓扑:它象征着被时间冻结的生活状态,透露出一种现代性危机的普遍性体验。
耿军所说的“寒带电影”,这种寒冷不仅指地理气候,更是一种精神上的寒带,一种被现代性发展所遗弃的地缘政治空间。
在全球资本流动的浪潮中,这些地区因资源枯竭而被剥离出现代化的叙事框架,成为了历史的沉积物。
而耿军与考里斯马基的电影,则成为了这些空间的“见证者”,用影像重新赋予它们一种存在的合法性。
然而,二者在处理这种“寒带空间”时依然存在显著的差异。
考里斯马基的温情与克制,更多地展现了一种北欧式的宿命感以及人与人之间微妙的情感连结。
而耿军则更加直白地揭示了个体与社会之间不可调和的裂痕,以及现代性乌托邦叙事的破灭。
耿军与考里斯马基都擅长使用荒诞的叙事手法来解构现实的沉重。
他们通过一些看似毫无逻辑的情节设置,或者人物之间的冷淡对话及反应,将小人物的困境呈现得既尖锐又温情。
考里斯马基在这种荒诞中保留了某种理想化的可能性,哪怕是一顿简单的晚餐、一首老歌,甚至一个温暖的眼神,都能成为角色们暂时逃离困境的契机。
而耿军则将荒诞感进一步推向边缘,他并没有在文本中为自己的角色设置意义和价值追求,文本结构上也呈现出某种“碎片化”的特质。
他并不急于将叙事结构拼凑得完整有序,反而更倾向于通过零散的场景和碎片化的情节,捕捉人物在日常生活中偶然显现的瞬间真相。
这种叙事方式不仅强化了影片的荒诞感,也更贴合角色们所处的社会与心理状态。
耿军的人物更多为无业游民,他们游荡在后工业时代中国东北的废墟之中,被钢铁厂的锈迹、废弃的矿坑和寒风凛冽的街道所包围。
他们没有稳定的工作,也没有明确的生活目标,靠坑蒙拐骗、投机取巧聊以度日,沉浸在一种无望而荒诞的日常中。
这些角色常常在嬉笑怒骂之间展现出人性的脆弱与挣扎,他们的存在像是被时代抛弃的尘埃,在寒冷的风中四散飘零。
《东北虎》源于耿军十年前的个人经验:一个大年初二的鹤岗车站,朋友徐刚为一只被吃掉的狗踏上复仇之旅。
这场带有林冲风雪山神庙意象的荒诞叙事,成为影片叙事的情感原点。
耿军惯以具体的人物与画面为基点,衍生出错综复杂的叙事网络。
影片中的复仇者、讨债者和侦查丈夫出轨的孕妇,三者共同构成了一个被困者群像:债务、仇恨、婚姻危机,成为各自的牢笼。
而动物园中那只被囚禁十九年的东北虎,则是这一切的具象隐喻。
债务循环、复仇无果、婚姻危机——耿军在这些日常片段中揭示了后工业时代东北的存在困境。
影片通过冷峻的现实主义美学,将碎片化的个体经验编织为具有象征意味的集体寓言,勾勒出荒诞与无力交织的生命图景。
正如耿军所言:“我们都是被困的人。
”面对《锤子镰刀都休息》,则无法忽视它富有强烈隐喻意味的片名。
这一标题直接指向工人阶级和农民阶级的象征——锤子与镰刀,这两个符号在马克思主义语境中代表着工业劳动与农业劳动的联合力量。
然而,“休息”一词却揭示出一种深刻的历史性断裂与现实困境:在后工业时代的中国东北,锤子和镰刀不再挥舞,劳动者的生产活动停滞,阶级力量被瓦解,劳动主体被抛入一种无所依附的漂泊状态。
影片中三名怀有“恶劣倾向”的边缘人物因共同的欲望结盟,却因内在的软弱与犹疑而陷入失败。
这种失败不仅是个体层面的道德缺陷,更是结构性困境的显现——在资本与信仰双重崩塌的废墟上,他们失去了行动的根基与价值的锚点。
影片中那个始终在场的“具有信仰的人”并非简单的道德裁判者,而更像是一个旁观的寓言性存在。
耿军以这种看似荒诞却充满哲学意味的设定,将个体的道德滑坡与集体的历史性断裂紧密联系起来。
在资本逻辑统治一切的后工业时代,锤子与镰刀停摆,信仰成为旁观,而个体的挣扎则沦为毫无结果的自我消耗。
《轻松+愉快》以一种黑色幽默的荒诞美学,将后工业时代北方社会的众生相浓缩在一片忙碌却无果的景观之中。
影片中的警察、骗子、护林员、基督徒与假和尚构成了一幅由不同身份、动机和欲望交织而成的社会浮世绘,他们看似忙碌地奔波于各自的目标,却无一真正抵达目的地。
这种徒劳的忙碌背后,揭示的是一种深刻的社会性虚无——在资本逻辑与道德秩序双重失序的背景下,人们的努力被无限消耗,而意义却在循环往复的追逐中悄然蒸发。
耿军的电影通过“荒诞”这一叙事策略,构建了一种介于真实与虚构之间的灰色空间。
在这个空间里,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充满着暧昧与猜疑,情感的纽带既脆弱又暧昧,信任与背叛、希望与毁灭并置于同一时空之中。
这种荒诞并非单纯的情节设置,而是对现实的某种隐喻:在制度性缺位与道德边界模糊的语境下,个体的生存挣扎显得愈发无力。
“罪的常态化”常常是耿军电影的核心命题——这里的罪不是传统道德语境下的道德谴责,而是一种结构性困境的必然产物。
每个人都在试图寻找出口,但每一次尝试都以失败告终,最终只能陷入一种荒诞的轮回之中。
耿军以充满东北幽默的冷峻风格,将人性的复杂性与社会机制的荒谬性并置,形成了一种独特的批判性影像语言。
《东北虎》剧照1月14日,耿军导演的《东北虎》上映了。
从黑龙江鹤岗的中专生,到金马奖获奖导演,耿军的故事很容易被讲述成一个励志的故事,但事实上,他的故事并没有任何励志故事惯有的桥段:没有出人头地的决心,没有成为中心的渴望。
他从未觉得自己是个“边缘人”,而只是“大多数人”中的一个人。
2017 年,耿军成为唯一入围圣丹斯剧情长片的中国导演,电影《轻松+愉快》也入围了第 54 届台湾电影金马奖最佳剧情片奖、最佳导演奖。
早在2014 年,他的作品《镰刀锤子都休息》就已经获得了金马奖最佳创作短片。
《东北虎》则在 2021 年第24届上海国际电影节获得了主竞赛单元最佳影片奖。
《东北虎》海报耿军拍摄的大多数故事都与他的故乡东北有关。
“东北特别需要故事,东北也产生故事”,于是他成为了那个讲述东北故事的人。
借着《东北虎》上映的机会,我们回顾了 2018 年刘宽与他的一次对话(全文首发于《端传媒》),聊聊这位导演的故事和他的东北。
*影片正在热映,欢迎大家看过之后与我们分享你的观后感🐯刘宽:你的长片不会脱离东北这个环境?
最在意的还是东北?
耿军:我的人生观、世界观,都是在东北建立的。
我在东北长到 20岁,我做梦梦到其他城市的概率非常低,一般做梦都会梦到那边,潜意识的东西其实都在里面。
当我写剧本的时候,第一直觉会把角色写到一个寒冷的环境里面。
刘:但是我感觉你对东北的态度有些时候是矛盾的。
你在写它的时候,好像就把它写得又偷又抢又坏,在喜剧背后是很大的悲剧,至少是一个挺难过的东西。
你自己对它的态度是怎样的?
拍了这么多部了,你的感情有变化吗?
耿军:其实我的电影全是悲剧,因为我骨子里面是一个特别悲观的人,这种悲观的东西有很多是不可言说的。
首先人就是走向死亡,这个是铁定的,谁也逃离不开这个。
还有什么?
比如我为什么离开东北呢?
因为当我需要工作的时候我在那找不到工作。
1995 年 19 岁中专毕业的时候,我要找一个一天能挣钱 15 元、一个月挣 450元的工作,我是找不到的,我又不想在家里面和父亲一起养鸡、卖鸡蛋。
我就想出来干点不一样的事,我也不知道什么会是我喜欢的事。
离开了那之后变成那的叛徒,说我热爱我的家乡,你热爱它你(还)离开它?
为什么不在那工作?
这里面有太多原因了。
有很多是个人能力办不到的事,就像官僚风气,是我们这种平民磕不动的。
之后我和那保持着距离,每年又回去温习一下,发现我讨厌的、我对这个环境不满的那些事变本加厉地在发生。
大家在这个环境里面参与了什么,我是不是其中一个呢?
我也是。
越来越多的人都会不满,只是不满而已。
我是在最有力气、最想有所改变又无计可施、无所适从的时候把这些不如意变成创作的一部分。
鲁迅说:“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有时候我对着这个环境说出这样的话,我是在这个环境里的,我也是其中一员,我不满,那个(不满)里面包括我自己。
《东北虎》剧照刘宽:你创作的驱动力是什么呢?
比如改变东北,你觉得自己有这样的想法或者责任吗?
耿军:没有。
完全出自于我好奇,更多是这个欲望。
刘宽:你好奇的究竟是什么呢?
耿军:比如说我好奇这个人为什么会这样,我好奇这为什么这么糟,我好奇为什么这荒废了,我好奇为什么这是一个互害的社会,这都是我要提的问题。
因为文艺作品解决不了什么问题,看两个电影学好了,大家都去看电影了。
文艺作品没有这个能力。
其实文艺作品和文学一样,对于我来说是软化心灵,我四处不太顺心或者碰壁了,或者我对生活有点厌烦,我打开一本书,我去看一个电影,它填充了这一段无聊或者让我开始容忍眼前的这些破事了,我觉得文艺作品其实最好的(作用)是软化心灵,知识和常识是它的另外一块。
刘宽:你怎么看外面的人对于你说的东北人所有的刻板印象,吹牛逼也好,对朋友好也好,说话特溜也好,你怎么看这些的?
耿军:我对东北人给全国人民带来的危害表示歉意。
但我觉得我们和其他地方差别不太大吧,都有那种不地道的人。
四川吹牛逼不厉害吗?
摆龙门阵不厉害吗?
我倒觉得勤劳上来说南方人更勤劳吧,我们东北人有点懒,我们有点好面子。
我还挺喜欢那些怕老婆的人,在家里面一手遮天的人我特别讨厌,我不喜欢东北的牛逼人物,都是假的,在虚构自己。
刘宽:你怎么看待媒体把东北作为一个话题来讨论?
你觉得这个有意义吗?
耿军:我觉得是可以的,东北为什么不可以讨论呢?
东北为什么不可以揭伤疤呢?
我觉得哪都可以揭伤疤,东北的伤疤也没揭开,我觉得他们写的还不够,他们可以再往深了挖,再往深了挖会有危险的,他们能克服这个危险吗?
反正我作为东北人完全是开放的心态,我觉得可以表扬,也可以辱骂,可以抬高它,也可以把它踩在脚下。
我觉得东北如果没有这个宽容的话就别吹东北牛逼。
《锤子镰刀都休息》剧照刘宽:我认识的东北人也不多,但是真的觉得他们好玩、幽默,相处起来不太一样,很鲜明。
我也知道一些东北的创作者,比如你跟双雪涛、二手玫瑰,当然还有一些作家,你觉得东北是一个出创作人的地方吗?
我甚至觉得东北人是天生的语言学家。
耿军:我觉得肯定是的。
为什么呢?
因为那边人晚熟。
就跟东北的杨树一样,东北十年的杨树跟北京十年的杨树、南方十年的杨树长得完全不一样,因为那边有半年多是冬天。
比如说北京的小孩,可能 17 岁就挺成熟了,我 26 岁才成熟,我成熟期本来就晚。
在成熟期到来的时候,晚表达了十年的时间,我要把之前没说过的有意思的话说一说。
东北人晚熟,这种自然环境变成了一个特别有利的东西,就跟水稻一样,南方产两茬,南方的水稻味道就一般,北方只长一茬所以长得结实。
在那个环境里面,半年的冬天,大家长时间靠说话和扯淡来打发时间,靠讲故事来打发时间,东北特别需要故事,东北也产生故事,需要故事就会产生故事。
之后在语言、文学、艺术上因为寂寞的时候、冷寂的时间更长,更需要这些东西来填补那些冷却的、寂寞的时间,所以这个东西在那里发酵的时间更长。
所以我就会觉得北欧的人挺有意思的,比那些热的地方的人好。
我对冷的地方更有好感,我觉得他们更有意思。
尤其时间长了之后,我会觉得东北人是山珍,就是蘑菇。
秋天九十月份下完雨之后从雨里面拱出来的蘑菇。
我愿意褒扬他们是蘑菇,是山珍。
大连是海味,可以那样说。
刘宽:我看有报道说你当时骗你爸来的北京?
耿军:对。
刘宽:北京当时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机会吗?
还是可能性?
到现在为止北京对你来说是怎么样的?
耿军:当时(北京)对我来说意味着新闻联播老出现的这个地方,很多演员、搞电影的人都在这儿。
我作为一个中国人得去首都看一看,北京是属于北京人的,但是首都属于全国人民的,如果大家要争这个理划分的话,就划分一下哪块是北京,哪块是首都,我愿意这么划。
一开始的印象是,北京是文化人才集中的地方,到哪儿都能看到各种专业的比较厉害的人,比如是电影拍得好的,那些人都在北京。
时间长了就熟悉了,没有那么理想化。
有一段时间觉得特别无所谓。
现在北京变成了什么呢?
变成了我的房东,我要去那付房租了。
搞创作为什么还在那呢?
现在资讯那么发达了,如果是现在这种情况,我会选一个更舒服的地儿,没有这么拥挤的地儿,空气比这好一点,没有像以前那么需要在这赖着了。
因为现在资讯发达,资源联系起来特别方便。
刘宽:你想过要搬回东北吗?
耿军:其实想过。
刘宽:有可能会是吗?
耿军:对。
刘宽:如果给读者们推荐一些东北的创作者,你会推荐谁?
可以说一下二手玫瑰,因为我知道你们关系挺好,也合作很长时间了, 你们怎么认识的呢?
在北京认识的?
耿军:对。
那会儿他们出了第一张唱片,演出现场非常火,我的摄影师跟他们是好朋友,叫袁德强,他介绍的二手玫瑰。
之后我想请他们做一个片尾曲,请他们写电影音乐。
当时自己花钱拍电影,没有钱,他们特别仗义,帮我做了那个电影音乐,我会帮他们拍 MV。
后来越处越好,总在一起聚、喝酒,同是黑龙江人,生活里面美好习惯都是一样的。
越来越熟,就会形成默契。
他们对电影音乐还是稍微有一点陌生,因为他们其实是舞台艺术。
但是他们特别喜欢这种新的尝试,他们在创造的维度上更广了,其实合作得非常愉快,他们的片尾曲写得也特别精彩,把刚哥、勇哥全都写到里面。
《轻松+愉快》里的耿军(右)刘宽:比如说万年青年旅店,他们是河北石家庄的,他们音乐里会有“杀死石家庄人”这样的东西,你觉得二手玫瑰的东北的特质在音乐里怎么表现的?
耿军:摇滚乐这里面有一类是具备批判性的,批判性就是在朋克音乐里面。
批判性的人称是你,你是个废人,你那么无能,你走出家门姑娘不理你,你回到家了你爸妈不理你,这个你是朋克。
二手玫瑰其实也是批判元素,但是它高级,高级是什么?
第一人称是“我”。
我被活活逼成一个废物。
当批判指向我的时候,它特别宽广。
二手玫瑰里面的批判部分都是我,我觉得这个特别高级,我特别喜欢。
小时候我也喜欢看第一人称“我”来叙述的,就是那种代入感特别强。
我展示我的懦弱、卑微,展示我的怂,我觉得这个才是勇敢。
他们的现场又是那么欢乐,他用一种戏谑的欢乐方式来表现这个时代巨大的悲哀,我觉得这个高级。
刘宽:你觉得你自己也是这样的吗?
耿军:我尽量地戏谑或者不着调一点,放得开一点,用那样谈笑风生的一个方式表现悲哀,我希望是这样的。
刘宽:最后的问题了。
刚刚咱们说到很多东北的没落,其实这个在双雪涛的作品里呈现得很明显。
他会写到他父母下岗的时候给他生活造成巨大的改变,你有经历过那样明显的东北没落的感觉吗?
耿军:都有经历,那个太明显了。
那些下岗潮,那些工业能源的枯竭,这些东西都是在我面前发生的,都眼睁睁看到的。
刘宽:但是东北曾经发展得那么好,很多人可能会更多地书写和表现那种反差、那种剧变,但是你和双雪涛为什么直接表现荒芜?
耿军:其实跟年龄感有关,比如说现在一个 20岁的人也看不到这些东西。
刘宽:他看不到这种荒芜吗?
耿军:他的注意力不在这儿吧。
因为我们那也有时代广场,就是一个大的 Shopping mall,还有戛纳影城,也有消费的地方、歌舞升平的地方,可能他们的注意力在那。
但是我的注意力不在那,我对每个城市都有一个万达广场这件事特别不在乎,它确实能带来很多便利,但市中心旁边的那些地方呢?
长期被忽略的大片的地方呢?
我觉得到这个年龄对那些地方更感兴趣吧,因为我就是那个地方的人。
刘宽:你觉得你自己始终是一个边缘人吗?
耿军:我没觉得我是边缘人,我觉得我是大多数。
我当宾馆服务员、我推销饺子、我当业务员,我觉得我是大多数劳动者之一。
刘宽:最后一个问题,你觉得你到现在最大的遗憾是什么?
或者后悔的东西是什么?
耿军:没什么后悔的东西,可能后悔陪父母时间少一点。
很多事不值得后悔,没有意义。
后悔有什么意义呢?
都已经这样了。
今天把这事做差了,那就做差了,明天不这么做就得了,你后悔有什么意义,做差了一件内疚三天,损失更大。
对当前东北诠释的最贴切的电影。
东北人真应该每人都看,每人都拿来对号入座。
片子中每一个角色对应任何黑龙江的城市都可以。
本应该咆哮山林的东北虎懒洋洋的趴在动物园的笼子里,等待别人的“喂养”,正当壮年的汉子“人老色衰”,找不到生活方向:正业不够养家,副业也搞不明白。
好不容易支楞起来一次,还被马千里约在了派出所门口,被国家机关给震慑了。
以前赚钱的人,现在都拉垮了。
以前牛逼的家伙,现在腿都没了。
东北城市个个负债累累,一群人虎视眈眈的盯着,怎么办啊?
一层一层的找吧,你找谁?
省会?
省会也穷,腿都打折了,你还来找我?
财政入不敷出,南方城市转移支付满口怨言,本地经济全部趴窝,好不容易几个正常发展的,都是扶持不起来的小产业,能卖个气球,炸个带鱼而已。
用上面的眼光看:你们啊,有口饭吃就行,别发展了,该生孩子生孩子,有希望总是好的,比没有强。
因为除了希望,啥也给不了你。
反正,过了今天,明天可有意思了。
东北虎,就这玩意。
真特么敢拍,真特么敢说。
不知道为了过审电影做了哪些让步,感觉里面很多部分还是可以更饱满一些,批判还能更有力,看过耿军其他片子,感觉耿军的创作不会这么有礼貌,大概是删除了,或者是…耿军变得柔软了?
电影里诗人说尊重文化的地方必有光芒:东北人都知道,东北最特么不尊重文化,每个城市都有搞文化建设的财政拨款,他们都特么拿去建设房子、公园、主义教育基地等等硬件设施,他们觉得看得见摸得着的才是文化,像这种写在纸上,放在荧幕上的东西,谁知道你创作的是啥,不好控制。
所以,你创作的这些不是文化。
于是,东北的文化,只能和烤地瓜一起售卖。
东北,没有光芒。
能过审,能上电影节,能得金爵,真牛逼,期待院线买票支持!!
抱着看喜剧片的心态来的,看完之后我真的想打负分,一个装逼卖弄故意深沉矫揉造作的(且算你为半个文艺片)非要打着喜剧的旗号来忽悠人?
全程跟喜剧有半毛钱关系吗,全篇语调故作姿态,稀奇古怪,每次说话都要半死不活的样子留很长的空白,听着那个难受,正常说话不能拍文艺片是吗?
东北就是这么说话的?
以喜剧出名的马丽全程绷着脸演一个悲催人妻也是不容易。
剧情无非就是一个婚内出轨,一个包工头被人追债两件事情,硬生生扯出两个小时的时长我也是醉了,上一个这么无语还是《地球最后的夜晚》,请原谅我是个俗人欣赏不了这么高级的电影。
媳妇看一半走了,我还硬着头皮抱着一丝希望看到结尾,黑白字幕把砸车的判了,债还了然后就演员表?
我靠,我人当场傻了。
咱说你作为一个文艺片你好歹整点鸡汤语录也算说得过去对吧?
我看了两个小时难道就是为了看砸车人得到正义的审判???!
你还不如告诉我卖大梯子那人梯子卖出去没有
希望以后的文艺片在宣传时别打着喜剧的旗号好吧,这不是挂羊头卖狗肉吗?
我都想打12315举报诈骗了。
那种强行让我接受你的黑色幽默真的很难受,求你们做个人认真的问一句这电影是拍来洗钱的吗?
没看的,千万别看,别看,别看有那两个小时喝杯咖啡刷刷手机闭目养养神也挺好,真的,浪费生命。
我觉得这电影其实本质上与同期《爱情神话》是一类电影,非常扎根在地方,群像城市电影,两部都很喜欢,一个“灵”,一个“虎”,而且完成度都很高,高于预期。
东北虎里的群像角色塑造是完整的,每个角色都是“东北”的拟人化,浪漫的,挣扎的,野蛮的,善良的,算计的,豁达的,包括狗,被抛弃的,又被悼念的。
但看到评分和现场观众反应的时候我就知道,这片即使拍的再成熟一倍,也不会被主流接受,因为这就是东北真实的困境,东北的“虎”曾经在一段特定时期里创造了从北大荒到北大仓的奇迹,而如今这“虎”却被困在了精神和物质的双重困境里,所以它是与主流观众的诉求相悖的电影,《爱情神话》展现的是繁荣与浪漫,《东北虎》描绘的是衰败与荒凉,中年人的爱情令人向往,中年人的卑微难以面对。
电影开场十分钟我就哭了,然后全程都在笑,伤感确实没意思,然后全程都在担心会不会烂尾,但结果收的很好,精神的困境好结解决,别把自己太当回事儿,物质的困境才是无解,只能勉强靠点拧巴的人情味撑着,在野蛮与绝望中长出了一丝希望。
哲学家是个傻子,傻子是个哲学家,这是东北的劲儿,但如果你不理解或不想去理解东北的悲观主义和浪漫主义,就很难共情。
有人看到的是抖机灵,我看到的却是苦涩的自嘲,里面的角色经常对着镜头,东北,它似乎迫切的想要与这个时代沟通,但又常常会事与愿违,甚至令观者感到不舒服。
这也许就是真实,像个小丑,“我”花钱看喜剧不是来听“你”诉苦的。
看的时候我很想写一篇很长很长的长评,因为电影的每一帧每一句台词都同时戳在我的泪点和笑点上,然而看完想了想又觉得算了。
我们眼中的真实,在别人看来只觉得是个荒唐的笑话,这只被困住的东北虎,和这里被困住的人,如同衰败的东北一样,没有人在乎,所以也不必叫了。
高三的时候很多读书还可以的孩子都觉得坚决不报东三省的大学,一定要出去。
但当我跑的特别远,站大海边上的时候,我终于知道,那片可以看得到地平线的被白雪覆盖的虎了吧唧的土地,我是多么的爱它。
我是黑龙江鹤岗人,十九岁的时候有个电影梦,我尝试着写剧本,慢慢地做了导演。
大家都知道东北影视作品里主要以喜剧和小品居多,我想用自己的视角来拍摄东北,想要大家从我的电影里看到另一个角度,另一种审美趣味的东北电影,也叫寒带电影(鹤岗的纬度跟北欧接近,12月份一月份,下午三点半就天黑了)。
《东北虎》故事的主角原型是我的朋友徐刚,契机是有一年过年的时候我在车站遇到他,大家都在拜访亲友,而他在为了他的狗复仇。
他的穿的皮夹克很久没打油没维护了,毛领都有点起球了,头上脸上身上都落着碎雪,他站在车站等着中巴车,中巴去新华镇的那40分钟的路程就是他跟仇恨的距离。
一个文人去找一个社会人复仇,这样的情境非常有张力,让我充满叙述的渴望。
这一个特别好的人物,特别好的故事开端,我想用电影的方式呈现给大家。
还想跟大家聊聊《东北虎》,动物园里的东北虎,在铁栏里(或虎园——大深坑)偶尔看一看人群,很漠然的样子,很难想象它们原本凶猛的样子。
我会觉得它和我的主人公是一样的,他们都被困在这儿,想过挣扎吗?。
如果真的离开了,它们还能回到凶猛的样子吗?
我们在现实生活中会有很多困境,有些困境是周围环境带来的,有的是生活遭遇,或是中年危机,家庭情感危机。
我们每一个人都像东北虎,是独一无二且珍贵的,每个人都有着丰富的内心世界,精神世界,每个人的内心也有凶猛的那一部分,也不想被生活这块巨大的抹布给擦去,去挣扎,试着勇敢一点儿,可能结果是满脸灰,一身骚,但还得挣扎着要活成个人样儿...这是我要表达的。
电影上映了,大家来看看东北虎,我也希望能和大家一起分享各自心中凶猛的那个部分。
文:廖梓 公众号:抛开书本 腊月十二,腊八过后第四天。
在年味儿刚刚热起来的当口儿,一部从上海衔着金爵奖而归的电影《东北虎》跃上了国内的银幕。
这是导演耿军的作品第一次登上大银幕接受观众们的考验,此次上映显得意义非凡。
一位从未进入过院线的导演拍了一部叙事手法独特、节奏缓慢的猛片叫《东北虎》。
即使金爵奖加身,还有章宇和马丽两位明星坐镇护航,却依然放弃了众多影片都趋之若鹜的贺岁档,选择了国内电影市场偏冷的一月上映。
在这样反主流、避市场的选择中,我们也能够从中看出它定有不同于其他普通院线片的地方,愿闻其详。
于我而言,电影《东北虎》的意味颇为繁复。
导演耿军将目光重返于中国的东北【鹤岗】,一个足够冷冽的酷寒之境。
在这个边域小城中,导演用一个似乎始终重负的男性徐东去追索一份“失意的诗意”。
在“沉重且缄默”的矩阵中,既是生命的闭锁,亦是生命的舒展。
壹 叙事就其整个电影文本而言,叙事是断裂、有拼凑感的。
一个兼具人民教师与卡车工人的丈夫徐东,在妻子美玲即将分娩前夕,遭遇了生活危机。
一边是情感外遇,一边是动容的情义讨伐,以及一份贯穿始终的自我与他人或社会的阻隔与矛盾。
于是,稍作结构划分可以发现三组叙事组合段:徐东、美玲、郭月的情感之迷;徐东、马千里的价值破产;与徐东、小罗的意义缝合。
而徐东构成了这三组人物的核心与转折。
1.情感之谜必须得说,在整部影片中,情感层的叙事比较功能化。
徐东的“情感外遇”作为家庭价值的缺口所存在。
家庭美满作为一个核心价值序列,在其中滑落一层暗淡的灰霾。
这不仅在开篇与妻子美玲即将分娩产生了一种内在戏剧张力,还为美玲奠定了主要的戏剧动机,即“侦破”“黄发女人”的事件,同时也构成了徐东在电影中无所不在的困境。
2.价值破产第二层的叙事占据了电影最大的叙事部分。
在徐东/马千里的人物关系中,存在着一份共同的结构维度,便是某种崩毁废墟之上的“破产者”形象。
无论是马千里被大资本所欺骗,或是被文化所戏谑后的价值死亡,试图用暴力去回应那句轻蔑与赖账。
亦是徐东始终面临的价值困窘的内心窄门或浮桥,那份看似要溢出来的凝滞、行动无力与断裂。
都在互为对应的勾勒那个在特定的文化中所携带的,无处躲藏的,人之囚束、颓靡与封锁之势。
必须陈述的是,很有意识的一个设置在于,导演在给徐东与马千里两者中,分别组合了一个“特殊形象”,徐东和诗人小罗、以及马千里和口吃工人小二。
两人既是身体性的“疾病”,也是象征意义上的“患者”。
这两个人物共同贯穿一个背景:都在社会大结构失业的浪潮中,暴露自身身份,呈现自己的症候。
延伸之意则是两者都是社会、文化矛盾与裂隙的直接产物,某种创伤的亲历者。
恰恰这刻意的设置,也带出了叙事中的微妙与眩晕之处。
3.意义缝合第三层叙事聚焦于徐东、小罗的以及口吃工人的组合之中。
小罗是一个介于精神病与非精神病的分裂形象。
一个最游离于叙事之外的“文化者”,一个超越叙事的微弱救赎者。
在电影中只为了写作“诗歌”而存在。
在经济凋敝中,三两商贩与徐东拿着小罗写好的“诗歌”喊卖却无人前往的文化落魄,是一种时代围困的自然逻辑,也是以“诗歌”所象征的文化灿烂及真理所作的微弱抵抗。
包括口吃工人小二在巷子口叫卖“梯子”时的标语“登的更高,望的更远”,虽然生硬突兀,但也意味着真理并没有彻底消弭。
也许用“呐喊”的方式更是猛烈与迫切,去召唤出那个时代之境中的真理显现。
影片结尾,徐东、马千里、小罗围坐小酌,小罗以一种似睡非睡的姿态呈现,徐东告诉马千里不要去打扰他,因为小罗正在以一种方式替其“报仇”。
这种迷醉与赋予激情的“梦境”状态是“文人”创作的佳境。
小罗正在不断创作绵绵不断的“美好诗行”,以此来消解那个巨大且冷冽的现实秩序,去跨越阻隔的沟壑,获得一份意义的确认与命名的“虚拟时刻”。
也许正因为叙事的多重维度,其意义的表达上也显得繁复与暧昧。
贰 形象至于“婚外情”的失败,导演却以一种讥讽且相对高级的处理,将出轨的徐东、怀孕的美玲、郭月几人,通过“全家福”的形式,含而不露地表达了集体的“喜剧般的荒诞幽默”。
也以家庭中“局外人”郭月“对杯空敬酒”的举动,做出嘲讽的自指。
而马千里和徐东,从最开始的“敌对者”转变成了时代捉弄之下的“小丑”,完成了由对抗到近乎统一的意义弥合。
对于那个呐喊真理的口吃工人小二、那个马千里还欠五百块钱的“狂人”,到最后都没有归还他那五百块钱,没有实现马千里对他的诺言。
同时,那个由有精神病史的小罗写出的诗集,除了徐东自己购买了两本之外,还有其他人购买吗?
这一切在电影结尾中,不再具有一个明确的指代,不再被赋予一个清晰的意义路径。
一边是被历史文化所蒙难的创伤形象;一边是一种时代“神谕”或指代救赎之力的“文化形象”,在电影的意义结尾中,更显得像是一个无为的历史时刻,等待一份回应。
叁 结尾电影的结尾,在我看来,是一个经典的精神分析式的结构。
在一切闹剧落定之余,徐东回忆起了自己孩童时刻那个记忆中的“母亲”。
那个带有鲜活与治愈的“大地母亲”的形象似乎是必须被召唤而出的。
她是徐东等人在面临“沉默之父”的分裂与精神忧郁后所寻找的归属。
拒绝进入满是裂隙的象征秩序,而是试图在短暂的美好记忆中,走进那个孕育抚慰的想象秩序。
有趣的是,最后美玲是以一种即将分娩的姿态,等待一个新生的降临。
肆 东北虎返归电影,名叫《东北虎》。
电影中,印象最深的出现东北虎还是在“爷孙”两人的对话中。
镜头拍摄了那头被栅栏围隔、供人观赏的“东北虎”,却始终没有看到一次“东北虎”作为猛兽的野性嘶吼。
而是以一副乖戾、驯服、游荡与观望的形象,回望“观赏者”们。
在无数个温良中,凝视与被凝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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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表达什么,却又含混不清。想要迎合观众,却又放不下身段。文艺片导演拍商业片,大都逃不出这个桎梏。
被章宇、玛丽喜剧骗进来,浪费了我人生的一个半小时。
2.5星。北欧式的冷幽默移植到国产电影里有没有水土不服,恐怕见仁见智,最要命的是这个剧本不够充实,只抓到现实生活的皮毛就建起风格化的空中楼阁,过于缓慢的节奏与欠缺打磨的台词难免遭人诟病;叙事毫不讲究,两条人物线索的交织太过随意。一众实力派的表演都很卖力,不过,一味依赖几句俏皮话来撑场是难以令人满意的。
我努力去爱了,去看了,时间还是很慢
电影显出来一种导演有心没力的感觉,总有一些杂七杂八没用的东西胡乱填充进电影不知道为什么。另外,章鱼和马力俩人根本不搭,俩人表演也没有精彩可言。
感觉是0.75倍速在看,如此单薄的故事撑死90分钟好吗,体谅下观众吧。镜头长,停顿多,说话慢,情节碎,每个角色都像“文艺片专用提线木偶”,那种故作高深的劲真的不喜欢。东北伤痕叙事,男性中年危机,所谓的表达也越看越没有意思。没有新的想说的东西,可以不拍。文艺片导演不要沉迷于自我表达!
囚禁。或被婚姻囚禁,或被债务囚禁。囚徒之间无法正常交流,说话语速慢,有很长间隔,像是一种哽咽。诗人承担了大部分幽默戏份,几乎是唯一的理想主义者,却是精神病。
至少有一个段落,让我想起原来,盗版VCD碟片里MV这种廉价媒介材质中的比基尼女郎能成为对生活的一种向往…不论是以前,还是现在…男人至死是少年…加上之前平遥看《浪漫的断章》中对曾经的土味现代化MV戏仿,不得不说,或许猛狼的士高是一代人的眼泪
但 还是 李红旗 更好笑 一点
镜头语言和叙事风格有种阿基考里斯马基的感觉 东北的环境也很适合黑色电影唉 对川渝地区有点审美疲劳之后看这部还挺新鲜的 大白兔放嘴里嚼都嘎嘎响的寒冷质感和叙事加在一起更冷了 导演说每个人都是被困的东北虎 应该不是“虎虎生威”的虎 而是“虎了吧唧”的虎 章宇觉得狗死了是天大的事 马千里觉得被追债是天大事 马丽觉得老公出轨是天大的事 也不难发现有关男性的叙事可能是金钱事业诗歌或者狗 有关底层女性的叙事还是围绕着爱情 但三个人喝酒那场戏张力确实又很足
这剧情,让我想起来之前被拖欠工程款然后抢劫运钞车的新闻。在冰天雪地的东北大地上,只有精神病最快乐。
全程拖节奏,玩定画面空镜,连角色都一律定焦眼神空表情,靠这些来维持文艺特质,太着痕迹了,十分钟就烦了
不是喜剧,不是黑色幽默,这玩意儿非常压抑沉闷,丧值爆表。女主马丽戏份非常少,即使有章宇,也不推荐。避雷吧
表达没出来,净是抖机灵和自作聪明,愿称之为鹤岗韩寒。
宣传语是“有点儿意思”……啧啧,真没意思。
3.5星!老虎的凶猛,东北凛冽与凝结的空间与时间,东北虎可以说其本身即是作为一个形容词而出现,在那里(牢笼)老虎已被保护与爱的名义而捕获,时间静止,生活静止,从吃到排,这一重复,这一由重复而产生的剩余(粪便),也恰恰的证明了其对于生活的麻木与无力,就像人们时常听到却又深感苍白的那句鸡汤,“去希望吧!明天会更好的!”
大金链子缠砖头,大水萝卜砸脑袋,诗人浓度过高的鹤岗,万物被抽空了生命只配做意象。纵使东北大地自带幽默感,也请不要再拿宛如批发来的冷幽默桥段攒剧本了。
SIFF见面会场。本片形式上的表现大于内容了,节奏也有些缓慢,可能会有些沉闷。电影讲述的故事有些江湖习气,将东北的日常生活进行了一些镜像化的表达,冷幽默味十足。观影有些门槛。
注意:(一)阿基·考里斯马基的电影在试听手段上是极简,但同时是极精确的,画面内包含了非常充沛的信息量,所以那些停顿是有意义的,有力量的。同时,他非常可贵的一点在于,对地域性的环境和人的敏锐捕捉,以及【不猎奇】的诚实展现。(二)胡波的大象席地而坐,镜头之笃定令人叹服,角色和行为也极具力度。本片有导演一贯的风格,但过于泛滥,由此在视听上常常出现偏差(为了“抛梗”而故意偏离视点,恶趣味的比重甚至超过了趣味)。如果导演未来仍痴迷于一些视听上的小花招,是难以大进步的。
当男性创作者坦诚面对自己“一起挺过今天”的现实和“永远嬉戏”的幻想。形式和讽刺总是容易,难的是保有感情、压住感情。章宇骑摩托车朝着山锥子开和烧狗皮,马丽满大街找人和吃蛋糕,都是在冰雪里开火,面无表情地痛彻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