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人莫名的自恋。
每个年轻女人都来撩男主,还为他争风吃醋。
知道你是辛柏青,有好多小姑娘扑你。
生活中就这么一普通,写美食评论的男的,死在大街上,人都懒得看你。
要自重。
男人最讨人嫌的两个年纪:七八十来岁和四五十,相对讨喜的年纪,十七八二十出头的小鲜肉,已经一去不复返,等变成慈祥的老爷爷,又受人尊敬了。
女主也是阿米巴模式,和男主开房,又说不要,就是呆着。
充分尊重妇女的意愿,那你俩找个公园的草地躺着不好么,把房费省下来吃顿羊蝎子?
最莫名其妙的是,中年女的,包括男主前妻,都特意跑来告诉他,自己被别的男的睡了,男主唯唯诺诺,这是怎样奇特的牛头人情结。
男主老嗨当年在公交车上被女人指控摸屁股?
家破名裂,自我流放秦皇岛。
男主一直过不去这个坎,你都活到这个岁数了,还看不透么。
还训他爹,你是转移牛头人的痛苦么?
枉费我半生阅片二千?
部,对文艺中青年仍然摸不着头脑。
真的就我感觉这片子味儿很怪吗?
已经超出爱男的范畴,上升到爱爹了。
全片致力于描绘细腻可靠受委屈的爸爸形象,妈妈都消失了,不是出轨就是把爸爸赶出家门,连只出现在对话里的女主角父母也是这个模式。
什么照着我爸找的老公,这真的不恶心吗?
随时随地在大街上喊爸,这妥妥的恋父情结啊。
姐姐,这还不油腻啊?
公交车上男主角评价什么一辈子做好事儿的时候,女主角居然还骄傲害羞地笑了,懂了,您就是好这口,真爱爹呗。
因为是孤儿,所以就渴望着一些父母温情把老男人当替代品呗。
但我不理解,为什么总是要找个爹不能找个妈呢?
整部片子里的人无论男女都有点恋父情结似的,男主角和他爹跳交谊舞出镜的时候我还以为他俩办事儿去了呢,那氛围和对话就很怪异。
还有对于男主角父亲过去的猥亵案的一些揣测,还要问他爸恨不恨他妈?
可这就是一件他自己都说不清的事,却通过对话暗戳戳地引导向有可能是当初那个女的死乞白赖冤枉他?
所有的错都是女人的错?
让人挺不舒服的,感觉他姐夫比他还爱他爸呢。
影片看似在塑造一些强势主动的女性角色与男人的互动,但她们内心里实际上都在渴望着男人的认可和鼓励,比如女同学,比如女主。
还有“他把我办了”这种台词真的不膈应人吗?
虽然这是从女人嘴里说出来的,主体却是男人。
女性好像成了一个物件儿只能作为祂人行动的被动接受者,挺起来要多恶心有多恶心了。
简单地写一句我和她睡了,我和他有一腿的台词很难吗?
整部影片充斥了自觉文艺的中年男人臆想,凡是出现的女性角色都对男主角有点若有似无的小暧昧和崇拜,还坂本龙一?
这什么狗屎屁?
夹带私货登月碰瓷啊?
随时都是莫名其妙尬的要死的对话,租户骂人啊,和公园里老头儿倒退走的聊天啊,随时随地随便问问,最后还要来一句对不住,我不是那个意思,那你是什么意思?
加上北京味儿的那种装和做作感,yue了。
电影结局是不是在暗示男主角也像他爸一样是被抛弃的男人,孤寡到老?
雪和白塔,充满同情啊,看得出来是很爱爹了。
本来看海报和名字还以为是是枝裕和式的清新温情的电影,结果尬的要死,度秒如年,如坐针毡,熬了半天一看时间才过去一半真的绝望了,本着不看完不能评价的尊重死撑着,后面一半如同受刑……说真的这种老男人和小女孩的戏码真的够了,看够了,能不能多点老女人和小男孩的故事啊,不要再爱爹了,爱爱妈吧。
Morri 推荐我去看《白塔之光》,他原话是,看完听听你的意见。
我去搜了一下,这部电影十月底上片,一个多星期就悄无声息的下片了,票房可以用惨淡来形容,和它取得的奖项荣誉成反比。
我没有在影院院线广告上看到《白塔之光》,也可能看到过,淹没在一堆国产烂片中被忽略了。
《白塔之光》的电影的导演是张律,一个在边境小城出生的朝鲜族导演,这之前他大多数电影作品都是在韩国拍摄完成的,关于他的其他作品,我们下次再说。
我也是朝鲜族,这个民族身份带给我最大的感受是文化隔阂,这种隔阂无关语言、文字、甚至也不是人群中直接或间接的审视目光,但你就是能感受到身处其中的尴尬和疏离,是无法融入任何一个文化和历史的、没有归属的漂浮感。
《白塔之光》我看了三遍,贡献不了票房就贡献一些点击率吧。
洪常秀的电影看多了,有些不适应对话这么频密的文艺片,但可能这就是导演的意图,用琐碎的拖沓的碎片堆叠出一个故事。
我倒不觉得这是无病呻吟,就是偶尔剧中人自以为机敏的贫嘴,作为观众的我没有被取悦到,难免有些尴尬。
主人公老谷是曾经的诗人,现在的美食探店博主。
这个时代缺少读诗的群体,“诗人”这个词一说出来就很有嘲讽或揶揄的意味。
关于老谷的诗,他姐姐说他没能留下让人记得住的诗句,当然她也记不住其他人的诗。
汉语语境中人们对诗人的认知是一群奇怪的、躁动的、看起来也没什么才华的自卑又敏感的年轻或不年轻的无业游民。
在柳川居酒屋里的同学聚会中,他们问远在巴黎的老穆:你现在还写诗吗?
老穆一愣,回了一句:写个屁~~然后他就自杀了……在洪常秀的电影中,诗人的身份就不会被这样解构。
诗人们很坦然自己诗人的身份,也能大声地读出自己的诗。
这里面应该有文化认同的问题,但这也不是我能操心的事情。
总之,这就是一个中年男人的故事。
老男人被一起工作的女孩儿撩拨,问女孩儿觉得他是什么样的人。
关于他为什么会问这个倒是很好理解,故事中反复提到老谷是个很客气的人,客气到不好意思和妻子做爱,客气到明知道是妻子出轨在先也甘心净身出户离婚。
他可能真的不知道自己在年轻女性心目中是什么样的人。
他只知道自己不是年轻人。
毕竟电影一开头,卤煮店的老板就说:现在的年轻人啊,不爱吃这个。
年轻的文慧不爱吃卤煮,她喜欢调戏老男人,开了房说我想亲你,但你不能亲回来不能伸舌头,你不来陪我呆坐在那干嘛?
男人准备上床的时候又说我不想和你那个,你不介意吧。
于是男人又坐到了地上。
文慧对南吉说老谷像她爸爸。
然后在街边对围观下棋的大爷们说这人是我爸,他抛弃我了,刚找回来。
老谷如果是一个典型的北京男人,电影到这应该已经出现了一百多句:你丫有病吧。
但他不是,所以他虽然错愕,却没有反驳。
文慧也很难定义为这段关系中的主导者,她和老谷是有着模糊暧昧好感的两个人,尝试过互相取暖,结果没有任何人被温暖到。
有人用“被阉割的中年人”来形容老谷,这个评价刻薄了一点,但多少对得上号。
前面两个小时我都没看出老谷帅在哪里,直到最后他在那个空旷的舞厅独自跳舞,这是我在整个观影过程中第一次感受到他的性感。
这也是整部电影中唯一称得上具有性张力的画面。
那一刻我明白了小女孩儿说你像我的偶像坂本龙一时,眼中看见了什么。
气质柔软又不多话的老男人真的很吸引女性,文慧去看阁楼客房的时候,谷文通翻看在前台拿到的那本《恋人絮语》,前台女孩儿盯着他说,这本书是我的。
老谷问:你喜欢看哲学啊。
姑娘悻悻然:这本书的名字就挺骗人的。
然后是小卖店的女孩儿,她夸他帅,合了个影,还说他像坂本龙一。
他也吸引南吉。
文慧格外在意南吉对老谷的态度,因为南吉是文慧前男友的同居室友,还被认为是可能破坏了文慧感情的人。
关于男女,内敛客气的成年人生活中不乏这些模糊不清的过往,这种浑浊暧昧、不明所以的情绪,是不太具备生命力的人的常态,再怎么努力也擦不出火花。
这也是一部几乎所有人都淡化了性张力的电影,连鲁莽看起来都很虚弱。
老谷鼓足勇气问南吉:你和他(文慧的前男友)上床了吗?
南吉的回答也很有意思:差一点儿。
父亲在海边独自放风筝的那个画面一出来,孤独就像一把尖刀,扎在我的心上。
孤独的父亲可能是这部电影中最动人的存在,一个因为被冤枉了猥亵妇女的男人,在反复申诉无果后,不止失去了家人,还留下了终身无法乘坐公共交通的后遗症。
父亲说他选择去北戴河生活,是因为童年的老谷说这里就是他的家。
审问父亲是否真的清白和与父亲共舞的画面只在睡梦里出现过,唯一清晰的是老谷在一次又一次对父亲的造访中,发现自己越来越像父亲。
老谷跟着文慧去福利院,看见文慧带孩子们唱歌,随后他们在马路上嬉笑打闹,在公车上背毛主席语录和听文慧讲过去的事情。
这段的出现应该为了铺垫文慧来自北戴河的一个孤儿院,但我着实看得挺难受。
除了以不同角度反复呈现的蛛丝马迹,导演还很喜欢在叙事上对仗和呼应,人物反复的镜中回望,把同一个问题镜像般用不同视角讲上两次。
女儿说看见了妈妈不想她看见的事情,所以不敢见妈妈。
前妻说她怀孕的时候心里想着别人,所以也不爱这个流淌着男人血脉的孩子。
类似这样的表达剧中比比皆是…………张律对画面也有一种近乎强迫症的偏执,太工整了,工整到你会在把沉浸在故事情绪中的自己抽离出来,感叹一下,这个画面真好看。
我也不太喜欢最后那一段人生就是戏的表演。
它让我想起这一季《乐队的夏天》,Mr·Miss 首秀那首歌,有一句歌词唱的是“能不能留一个美丽的背影给你”,唱到这句时,刘恋突然转过去,露出她漂亮的裸背和妩媚笑脸。
好看是好看,但是太直接了,失去了意境美感。
《人生就是戏》的演出也是一样,安娜很美,小河和郭龙的客串也足够吸引,表演非常出色。
但是它出现在最后,作为这部电影的注解就太满了,没有给我留下想象的空间。
当然,我也不觉得这是什么遗憾,或者说这些遗憾并不影响到我对这部电影的喜爱。
如果还要找一个喜欢这部电影的原因,那大概是因为这里没有爱情,没有被宽恕的团圆、没有乱七八糟的人生感悟。
哪怕是拥抱之后的两个人找回了自己的影子,他们还是孤独的、退回自己的生活。
经常看到有人用“和解”来总结一个故事,仿佛和解了,人生就进入更高级的下一位面。
我理解的人生不是这样的,人生是从一个这一刻切换到下一刻,当下会不可避免的成为过去,无论你过得还是不好。
看完电影,我也看了一些对导演的访谈,关于这部电影他是这么说的:“我感兴趣的不是其结果带来的无奈或武断,而是这一过程中遗失的一些情感和精神的碎片。
我要做的是:耐心、细致地聚拢起所有遗失的碎片,但绝不是再把碎片连缀成某个整体,而是让碎片独立而毫不妥协地存在下去。
”这完全符合我对这部电影的感受。
另外,白塔真美,旅馆天窗里的白塔,广济寺红墙外巷子里的白塔,咖啡馆天台上的白塔……几年前的冬天我曾经去过北京,至今记得那个白蒙蒙的阴霾下午,抬头看见耸立在半空中的树冠,像一把残破的、撑开后伞布质壁分离只余骨架的大伞刺向天空,乌鸦大声叫嚷着划过那些尖刺。
有一种沉重肃杀的美。
最后啊,胡同里那只有影子的小猫是有名字的,她叫如花。
以及,在韩语里sarang是爱,但是在维吾尔语里sarang是傻瓜。
电影是生活的反映,这是许多导演秉持的创作理念。
张律一直以来都是以处于感情边缘的人为拍摄对象,通过若即若离的人物关系映射生活的脆弱、游离。
由他编剧并执导的电影[白塔之光]的故事发生在北京——常住人口超过2000万,聚集了全国各地怀揣梦想、逃离故乡与谋生养家的人。
故事的主角是一对失落的男女,他们的原生家庭被阴影笼罩,各自的人生又虚无缥缈,仿佛有一块区域,光无法抵达。
失落的自在[白塔之光]的主角名叫谷文通,是个北京土著,中年离异,写过诗,但不成功,待人做事总是一副不温不火的样子。
他名义上独自抚养女儿,实际上大部分时候是个甩手掌柜,把女儿丢给姐姐和姐夫照顾,自己去搞半路出家的糊口工作——美食博主。
他有个固定合作的年轻摄影师,名叫欧阳文慧,生于北戴河,五岁时被从孤儿院领养到广东,外表开朗自信,内里压抑忧伤。
沉静和开朗不是谷文通和欧阳文慧真实状态的反映。
影片从他们的日常生活中,越过了这层表象,探究他们无处安放的情感。
两人一动一静,客客气气,游走在北京的大街小巷,虽然自在,却难掩失落之情。
张律电影里的主角通常陷于这种积压了许久的情绪中,保持体面、克制感情。
他们小心翼翼地不让心底的阴影暴露出来,但越是隐藏,越容易被发现。
张律关心的不是人生的巨变,而是缓慢流淌的时间里,人生的静止与流动。
因此,他习惯于用行走、吃喝、对话、舞蹈去展现主角的茫然、无奈。
谷文通和欧阳文慧的关系超越了工作,但又不是情侣。
某种程度上,欧阳文慧是在通过“越界”释放内心的苦闷。
她并不喜欢年龄快和自己父亲一样大的谷文通,只是被他的古板和自以为是激起了叛逆的冲动。
她在酒馆嘲笑他落伍、在民宿给出性暗示、在公交车上故意靠近他。
表面上,她掌握着这层暧昧关系的主动权,实则被原生家庭(抛弃她的父母、总是不和的养父母)和自己失败的感情推着往前走。
她用外表的强大——话多、好动、自在、控制,掩盖内在的虚弱。
欧阳文慧始终没有从孤儿的身份中走出来,这从她独自坐在商场的玩具小火车上,故意问旁边的一家三口,女儿是不是亲生的便可以看出。
如今,漂泊在北京,她的孤独感被放大,经常去孤儿院做义工。
她与谷文通若即若离的关系里,几乎没有爱的成分,只是一种脆弱的反抗,没有真正建立强大的自我。
所以,她才会轻易地重新接受背叛过她的男人。
北京是谷文通从小到大的家所在的城市。
现在,他也成了这里的漂泊者,与一个经常接不到工作的年轻男租客住一起。
后者是这座城市和人的一个渺小的缩影,投射在了谷文通的身上。
不过,谷文通好在还有姐姐一家可以依靠,有一套胡同内的房子,过得很自由。
他总是安静地行走、抽烟、思索,而周围的人仿佛都在追逐什么,不能停下脚步。
他们有着相似的愁容。
谷文通看似原地不动,实则也不得不随着时代和际遇转变人生:诗写不下去、婚姻破裂、转行。
原生家庭之痛更是增加了他的感伤:父亲在他还很小的时侯因猥亵女性而劳教一年,之后被妻子赶出家门,几十年没回来,给一家人留下羞耻。
失去理想、家庭后,父亲便成了谷文通唯一的心结。
对于猥亵是否真的发生,影片虽然没有给出明确的答案,但明显倾向于暗示父亲是清白的。
故事顺理成章地走向了父子和解:在旧楼的小房间里,他们说得很少,没有相拥而泣,尴尬地跳了一支舞,为持续几十年的不满和遗憾画上了句号。
值得注意的是,谷文通的姐姐从来没有原谅父亲,一直怀恨在心,欧阳文慧则没有太在意他在公交车上猥亵女性的事,反而怂恿谷文通去见他。
这并不难理解:姐姐作为女性,从父亲的行为中感受到的羞耻远大于谷文通,最好的父亲却让她丧失了对世界的信任;欧阳文慧作为被遗弃过的女性,不安全感和对亲生父母的执念,让她更能体会谷文通对父亲的感情。
孤独的身影[白塔之光]的故事发生地北京承载了具体的意义。
跟随谷文通和欧阳文慧的漫游,城市丰富的空间(老巷子、公园、大街、酒馆、咖啡馆、租房、民宿等)展现了他们以及周围人的生活状态。
除了主角,每个人都只有短暂的一瞥,却足以勾勒出人生中的脆弱和难言之隐,再汇聚成主角身上的游离和孤独之情。
城市的现代、多元让人以为能得到很多,成就自我。
到头来,我们却发现人生总是在经历失去。
当人们无法抓住想要的东西时,失去的东西便变得更重要。
谷文通对父亲思念最深的时候,恰是他最落寞的时候——不再写诗、失去家庭、新工作只能用来凑合度日。
他在自己的家乡活成了精神上的漂泊者。
欧阳文慧被出轨的初恋抛弃,在距离自己出生地(北戴河)最近的城市生存,异乡人的孤独感时刻包围着她。
由此,谷文通与父亲的和解不是单纯的原谅和被原谅的关系,恰如欧阳文慧与被女友抛弃的初恋复合,是一种不得已的选择。
他们在最脆弱、最茫然的时候,抓住了曾经想要抓住的人。
父亲、初恋做了什么已没有谷文通和欧阳文慧此时的处境重要。
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我们不必把[白塔之光]理解为一部讲述父子和解的电影,而是失落的人在寻找精神支撑。
影片中的人大多是在亲近中保持着一种疏远。
谷文通和欧阳文慧如此,同父亲也是如此。
他和老同学把酒言欢,仅仅是酒桌上的热情,各自早已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很多时候,人们想要突破那层疏远的冲动增添了烦恼和孤独,愈发觉察到生活里的种种缺憾。
张律不是喜欢制造戏剧性的导演,但在他的电影里,落寞的情绪始终盘旋在人物的心头。
他通过人物日常的行动,平静地揭示了寻常人犹疑不定的情感。
[白塔之光]的最后,谷文通一个人坐在咖啡馆的天台,天空下着大雪;镜头摇到远处的白塔,接着再移回来,看到的是他的父亲一个人坐在那里。
两代人经历不同,却是同样孤独的身影。
关于片名“白塔之光”,张律的解释是白塔所在的地方,周围多是灰色建筑,它就像是一个光源,让人联想到情感上的某种光。
对于谷文通来说,消失的父亲是一道光,欧阳文慧的一道光已被灭掉——遭遗弃的感受会一辈子跟随她。
他们要么找到那道光,照亮之前黑暗的地方,要么寻找到新的光,然后躲进去。
张律彻底回归中文语境的第一部电影就是完全直觉型的,能想象他他在构思和写作之后不断运用「经验」和「感觉」来将其完善的过程。
虽没有近似庆州般浑然天成的闪光,但日常隐在默不作声中的微妙心理于我还是心有戚戚焉。
白塔是似乎游离于张律序列之外的一部,无论对熟悉地域的再次探索还是对记忆和“事实”的再次审视。
而总要寻找些什么的感觉被延续了。
1. 影子/痕迹在地域上,白塔是城市的坐标。
而在历史中,人是时间的坐标。
白塔在城市中没有影子,那么人在时间中能留下痕迹吗?
白塔人们总是用他者来反证自己的存在,被拥抱、被爱、被记得。
这种痕迹是人们一直在寻找的,同时这种寻找的泡影在被戳破时也就变成了梦。
所以在古文通失去父亲(关系疏离)、妻子(得知出轨)、欧阳文慧(离开自己)的时候,一向以礼貌和客气著称的他也会问南吉“你和她的前男友上床了吗?
”在欧阳文慧遇到一家三口出游时,喜欢孩子的她也会问“这孩子是你们亲生的吗?
”这两句话并非轻浮和刻意的侵犯,而是情绪的决堤,仿佛在质问自己为何会被抛弃。
2. 控诉/幻想电影里有这样的一段对话,古文通在古运来的屋子里质问他是否承认当年的猥亵。
“只要往灵魂深处挖,谁也不是一点错都没有。
”(大致意思)这神奇的一幕既可以看作是儿子对得知真相的渴望,也可以看作是父亲对自己的指责和质问。
摄影机似乎告诉我们,这一段是儿子的梦,而在情节逻辑上我总觉得将这一段解读为父亲的梦更合理。
张律总在模糊虚拟和真实,虽然这是老生常谈,但他用了更加暧昧的方式。
入梦电影里有好几次镜头开始是在夜晚,我总是会想起古文通在公交车上闭上眼睛做起眼保健操的那一幕,眼保健操的音乐重复而具有某种韵律,像是催眠又像咒语。
另外一个镜头是他在床上被租客练习台步的脚步声吵醒,恰巧那脚步声也是重复的声响。
如果将古文通起床后所经历的一切都解释成梦又怎样?
一切我们对人物的解读都将翻天覆地。
这种可供解读的方向让电影更复杂有趣,无限接近现实但仍然存在幻想空间。
正如卡尔维诺
中年男人得到过很多,可能就也格外懂得失去的滋味。
所以年轻女孩装不满中年男人的思绪,就像妙应寺白塔、望京SOHO、新版本的《北京欢迎你》盛不下一份北京。
捏得住的北京十分有限,就游走在白塔寺周围的咖啡店、苍蝇馆子和酒吧。
捏不住的北京处于生活脱力的场所,分不清是灰黑的北戴河还是明亮的阿那亚,某种程度上可以算是一个地方——我们称其为北京的“飞地”。
在两者之间,是私人场所与公共场所的交接处,酒店、病房、福利院、家。
张律这次当然精心构筑了许多客观上两两相对的意向,足够同时呈现出北京的荣耀与烂泥、陈旧与科幻、局限与未知。
不是对庆州的爱地浓稠,沉迷柳川的美,或者在豆满江上刻骨的痛,张律对北京好像也特别“客气”,客气常常带着一种疏离,但止步于此吗?
看看《白塔之光》怎么塑造女人。
片中所有女性角色都是自由的,她可以选择养或者不养孩子,她也可以选择去养育谁的孩子;可以拒绝一个好爹,也可以就没有爹;她可以说北京话、说河南话、说韩语、读任何一页的诗。
在男主说“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的时候”,女性会坚定地说“可我在乎”。
Sarang是爱,sarang也是傻瓜,爱是傻瓜。
女人们是自由的。
张律在这用力补了一刀。
“可我在乎”就像食指的诗,“终于抓住了什么东西/管他是谁的手/不能松/这是我最后的北京。
”至此,片中视线驻留之处,不再止步于描摹象征两两相对的空间,而正是在此和彼的中间,这和那的中点,在这团氤氲的中部,摄影机停留的越来越明显,张律爱用的无视点镜头反复延宕。
好像,好像终于抓住了什么东西。
即便影子不在此地。
管他是谁的手/不能松/这是我最后的北京。
好像和抓往是同一种幻觉,就像北京欢迎你。
在超过20年的导演生涯里,张律一直是个游走在主流之外的创作者。
他没有接受过电影教育,但天生对视觉和听觉敏感,冥冥中注定要把电影作为表达的方式。
然而,他的敏感并不在于刺激性的视听语言,而是在时间和空间相互作用后,累积在人自身以及同他人之间的有序和无序的状态。
他的电影里的主角通常不会经历跌宕起伏的波折,但是某种内在的冲突若隐若现。
他们看似漫不经心的状态里,蕴含了一个人在瞬间和永恒中的情感徘徊。
导演张律“不知驶过多少趟的火车/今天已然毫无意义地经过/我今天也依然/不知在等待着谁/在车站附近的山坡上不停徘徊。
”——韩国诗人尹东柱《可爱的追忆》。
感受时间和空间在人身上的微妙作用,是进入张律的电影的关键。
他的电影始终以人物短时间在某个空间里的行动轨迹为中心,勾勒出他们绵延的情感。
日积月累的空间感受以[白塔之光]为例,你的大部分电影都和地点有关,为什么会有这种联系?
张律:每一次倒不一定是我去了什么地方,只是一拍一想,地点就跟里面的内容结合得比较紧密了。
[白塔之光 ]没有什么别的概念。
我过去一直有个想法,在北京拍一部片子。
这是我生活最长的一个城市。
我即使在韩国教十年书,但家还在这边,还常回来。
我总觉得我对北京有所了解,可以拍。
有这个想法后就有一个机会,我还没有(从韩国)回来时拍了[柳川](后更名为[漫长的告白]),主要是在日本拍的,北京我实际上就拍了三天。
拍完后就觉得我是拍了一个中国电影吗?
自己也怀疑了。
[白塔之光]的剧本是在什么情况下写出来的?
张律:拍完 [柳川]后,我又教了一个学期的课,然后家里有些事情我得回来,待的时间较长,所以我就辞掉了工作。
我回来的时候还不能直飞北京,得飞到别的地方隔离14天,到北京再居家隔离7天。
我到了广州后,被拉到宾馆隔离,完全不能出去。
这14天我就会想一些事,因为你关在一个封闭的空间里,就会去想一些敞开的空间。
[白塔之光]的剧本就是在那些天写完。
“白塔”这座建筑会为何成为[白塔之光]里的重要元素?
张律:拍 [柳川]时还没有疫情,我跟朋友去了白塔寺旁边的一个咖啡馆。
那一带我很熟,年轻时常在那玩。
白塔和那个咖啡馆的天台的距离太近了,突然就有种压迫感。
过去在那里玩,对那一带空间的理解是我和白塔一直是有距离的,现在感觉过去的距离不在了。
我在广州的宾馆里就想起了这个事,写了这个剧本。
西城区保留了很多北京的容貌,胡同、四合院。
它那一片区域,实际整个北京也是,原色是灰色,中间夹杂着一些朱红色。
“白”色跟北京其实是没有关系的,你看到白塔的话就会有脱离这里的秩序的感觉,但又是圆润的,不是撕裂的那种脱离。
你对白塔的这种理解跟你剧中的人物有联系吗?
张律:我不会去寻找他们的几比几的关系,只是说在这样的一个空间里面,人和人的关系一定会受影响,但你不能像写论文一样去做这个。
你把空间定下来,说这个空间里有几个人、他们的情感状态,你去认认真真地拍,最终会和白塔形成某种关系。
拍电影其实就是去找这种关系,通过他们的肢体动作、行动路线,模模糊糊地去接近。
拍出来大家看了之后,每个人的看法都不一样。
导演的工作就是把这个东西拍出来。
剧本写好后,你会从现场找感觉,不断调整剧本或拍摄吗?
张律:这是一定的,拍电影跟我们的生活一样,过了这一瞬间,在下一个瞬间,你突然发现这个事情是怎么回事。
怎么可能你全想好呢,人都是模模糊糊地去想。
我就想这个空间是什么人在沟通、几个人的关系,就这么一点点弄出来。
我(的电影)从来没有故事性,那个空间也许日积月累变成一种感受,也许是突然间有感觉。
懂多少拍多少电影是个急功近利的东西,要求你有强烈的刺激性,包括有人物感、故事性,那么你怎么去把握这两点?
张律:每个导演习惯不同,像我的话,就是空间里的几种变化。
因为拍一部电影要有好几个空间,都是有关系的,这是人物的生活轨迹。
你一定要想办法找到这个生活轨迹的合理性,并不是说那边有一个非常好的空间,人哐叽就跑那里去了,不会的。
这个人一定是从这到那,就像坐公共汽车到哪一站下再换什么,这个线路其实是有的。
那你是不是会特别慎重地去选择空间,以符合你的人物需求?
张律:我拍电影时,从来没有摄影组去看景,没有,我不用。
我永远是自己和制片人两个,拿着手机就去了,这拍一下那拍一下,什么角度拍下来,这几个房间我都拍到,然后我就让他把这些印一个册子出来。
所以我的摄影组特别舒服,一来拍就行。
很多人拍电影,派好几个组去采景,为了一个楼漂亮,跑到另一个城市,我从来不干这样的事情。
你是好看,但是你要花多少精力,去想那个建筑和这个人的情感是不是能融合?
很多导演到一个新地方拍片会有点胆怯,因为不了解那个地方的文化和人,担心创作不好,比如中国香港导演来中国内地。
你在韩国拍的电影,我想象不出来它们是一个中国导演拍的。
就这种空间和文化的陌生感,有没有给你带来过担忧?
张律:我觉得中国香港导演到这里拍片有陌生感,一个是因为他们真的对这个空间不熟,另一个是太想拍成这里的电影了。
好比我去韩国拍、去日本拍,我知道多少就拍多少。
你里边的历史、典故,我找都不找,我懂多少拍多少。
往往不太知道的人准备很多东西,露馅了,即使生活在那里的人,他也并不是全知道,只是知道一部分,你就是要把这一部分好好地拍出来。
很多时候创作说是需要野心,其实更多的力量需要灭掉你的野心。
我感觉你对你的人物特别自信,让他们跟空间融合得很舒适。
张律:实际上这个是限制法,限制自己在这个范围内。
就我的一亩三分地,早晨是什么样子,傍晚是什么样子,很清楚。
我是小农经济。
你电影里的人物通常通常有种游离的感觉,在精神或肉体上,与某种东西脱节。
张律:这个不是自觉的。
我去找一个我感兴趣的空间拍的话,往往(主角)就是从外地来的。
我挺喜欢看他们变了,就是在陌生的空间里,人的状态会不一样。
你去一个陌生的地方可能是为了放松,但去了之后又一直紧张。
[白塔之光 ]就不一样了,男主就是北京人。
他有点落伍,不是与时俱进。
为什么这样的人会让我多看几眼呢?
因为在这种人的身上,过去的时间还在,现在的时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两个时间的东西挤压在了他的身上。
为什么喜欢在你的电影里加入舞蹈和唱歌的戏?
张律:我们一般的交流、表达和情感的抒发都是通过说话,或者是某种简单的肢体动作。
这些方式满足不了的时候,人会跳起来,会唱歌会跳舞。
语言出现之前,我们是依靠肢体沟通,现在这个变得越来越弱,舞蹈变成一种专业,生活里越来越少(出现)。
生活里,你突然唱歌跳舞,会被认为是神经病。
你如何指导演员进入状态?
张律:我只是给他们提供一个空间和时间线,拍好了,完全是他们的事;拍坏了,就是导演的原因。
在那个特定的空间里,你需要把你的情感、节奏(带进去),把空间弄得非常合理。
我很少跟演员讲我电影里的情感,我讲不明白。
(我做的)就是调度,让他坐那,或者这搬一下,这么走,或者是这么走,走几步,走几步后坐下,或者走几步后身体有什么变化。
我最近倒没有这么精确,过去更精确,比如说几秒钟几秒钟,但这也只是我给他的指令,他去做,做的时候身体不对的话,再给他两秒钟,就这种调吧,演员比导演更自律。
“转过山脚/独自走向田边/去寻找一口荒僻的水井/再悄悄向井里张望/井里月色明亮/云在流淌/天空铺展开来/吹着蔚蓝的风/井里有秋天”——尹东柱《自画像》。
张律曾在电影[咏鹅]中提到诗人尹东柱和中国古诗《咏鹅》,类似的文学、历史甚至是政治元素,经常出现在他的电影中。
他不会强调这些东西的特殊性,但总会让它们成为人物的一种气质体现。
身为导演的反观现在回想一下,你当初为什么要拍第一部电影?
张律:确实有那么一个契机,单拎出来说的话,跟杜撰差不多。
当时就觉得谁会给我拍电影,然后有个朋友说我出钱给你拍看看,但其实那只是一个表面的契机。
在那个契机里边,我误打误撞地知道了,原来我小时候觉得的一些病态的敏感,视觉和听觉病态的敏感,这个东西其实是我表达我的情感的方式。
那你现在还在持续不断的拍电影,是当初的一种本能性的东西多一点,还是计划性的东西多?
张律:混在一起的。
对创作者来说,你的灵感还在不在。
你的灵感如果不在了,迟钝了,那就是凭惯性去做事。
这个我觉得是坐着说话不腰疼,有一天我可能灵感来了,但我还呆了呱叽地在那继续按经验做,真的很难说。
有的好比说八九十岁的导演,他的灵感还在,而三四十岁的导演就腐朽得不行了,这个东西很难说。
这种灵感是一种什么状态?
你仍然用这种方式观察、记录、总结?
张律:实际上什么人拍什么样的电影,真的大差不差,他是那样的人(就会)拍那样的电影。
你拍摄了那么多电影后,有没有反过来对你造成一些影响,比如修正自己的创作观念?
张律:我特别希望这样,但很难。
你说我拍了很多电影,里边也有很好的,你会反思,起码拍电影你要拍得对。
你原来是一个不怎么样的人、不怎么样的导演,这个不怎么样要错下去也是万丈深渊,起码通过反思你不会变成那样。
我觉得(拍这么多电影)有一个反思的作用。
你电影里的人物有没有投射你的影子?
张律:这个说实话,我摘得很清楚。
我这个人的因素掺进去多的话,那就惨不忍睹了。
最多就是放入我理解的人和人的关系和距离。
你怎么看待自己电影的风格?
张律:我不知道我的电影风格,就是说一点我生活的感受,一点一点地带出来。
因为我的拍摄方式,到那个现场的某一场戏的某一个镜头之前,谁都不知道我要干什么。
所以这个主创以为我知道,不告诉他,我没有那么小心眼,其实我也不知道。
每场戏我在那个空间里面,我自己待10分钟,最多10分钟,要不就影响工作。
真的就是只有在那个空间里面,我的情感跟那个空间对话,然后我让摄影、录音、灯光、美术(进来),进来以后做好机位、运镜、打光的准备,接着演员进来,走一走就拍,然后转下一个场,一模一样,我不知道我要干什么,但是我一定是在那10分钟,跟这个空间是完全在一起。
我又有制片的强迫症,我一定用最大的效率把我的情感和这个空间融在一起。
所以我就说,有一天我失误就完蛋了,这种拍法。
你的这种创作风格,是不是受了其他一些艺术形式的影响?
张律:因为我没有受过电影教育,所以从体系上讲(是没有的)。
我开始教书后,看电影可能不超过100部。
但是你只要看过,你觉得好的(电影)一定对你有一定影响。
这个影响我不知道是怎么来的。
我看过三遍[教父],很喜欢,那你说我受它什么影响吗?
其实有可能。
我给学生讲[教父]的时候,你说它是艺术片还是商业片?
它就是个好电影,是对我们的情感有很深影响的电影。
我的生活里,跟我的工作没有关系,偶尔有时候想看个电影让我的情感舒服起来,那我可能挑一个小津安二郎的片子。
他的片子都差不多,就是家长里短,范围很小,例如怎么把女儿嫁出去。
我看得就很舒服。
文学你比较喜欢阅读哪些的?
张律:现在是没有目的,随便看。
八九十年代以后,中国当代文学基本已经没有看头了,还是有什么就看什么,或者是朋友写的。
可能因为岁数大了,大家最熟的书《红楼梦》也老会翻。
我对文学不感兴趣,不太看,之前有一段看得多的就是博尔赫斯,所以我的[胶片时代的爱情]里还出现博尔赫斯的书,就是我过去我自己看过的上海译文出版社出的。
(原载《看电影》杂志2023年3月刊)
原文刊载于【抛开书本】《白塔之光》创伤与困顿/语言与身份(附柏林答记者问) qq.com美⻝评论员谷文通(辛柏⻘)失去亲人之后,通过姐夫得知了自己多年前被逐出家⻔的父亲曾数度返京看望他和他的母亲,父亲现在生活在北戴河的某个⻆落。
与此同时,他与自称来自北戴河的工作伙伴欧阳文慧(⻩尧)产生了联系,在欧阳的带领下,谷文通回到北戴河,重新挖掘内心被记忆尘封的往事,也追寻着自己与父亲的联系。
5岁离开父亲的谷文通在某种程度上对于自我的认知是模糊的,他寻找一个模糊的“父亲”的形象,也寻找北京这座城市与他的联系。
对比欧阳文慧,她对于人生的态度相比于谷文通是进取的,她五岁前成⻓在北戴河,之后随养父母搬迁至广东,但她没有任何口音,她的过去(福利院生活)成为了一片废墟,这个过去只存在于她的记忆之中。
两个人的过去代表了被尘封的历史---一段集体记忆(狂热的批斗史、女婴被抛 弃、失去故乡)。
导演讲述了一段充满“失去”的过去,放着⻛筝,因为《蓝⻛筝》而被禁的壮爷,因可能是莫须有的流氓罪而被逐出家⻔的谷父,又非常隐晦地暗示了那段带着Trauma的历史。
我们在初看电影时便能感受到这种克制如薄雾的哀伤,然而随着对电影的细读,我们不难发现导演对这段Trauma的影射。
中国对大多数wg后留下的创伤的描写都非常隐晦:比如借助他人之口陈述这个时期的某段经历,或者用极简短的话语概述这段 Trauma,极少有导演使用倒叙或回顾性的视⻆来组织wg时期的历史,事件被高度压缩。
在这种情况下对Trauma的应用本质上是寓言式的,这种集体性的哀伤被缩小为 极其隐晦而清浅的个人的困境。
如何回溯和看待这段历史,如何处理这种Trauma成为了中国部分当代文艺片的一个独特的概念问题。
回到主人公谷文通,他是一个极度迷茫和困顿的个体,张律导演使用了非常多他被框 架禁锢的镜头:窗户、隧道、开放式厨房等等...他的职业身份也随着迷惘和信念感的 缺失而不断切换:作为美⻝家,作为曾经的诗人,作为以租客租金过活的房东。
他对于女儿的看护责任几乎完全缺失,他不懂如何作为父亲,因为他本身不了解“父亲”这 个身份所承载的责任与意义,欧阳文慧经常戏称他为“父亲”,然而他既处理不好与女 儿的关系,也处理不好情感的关系,他的旅程便是寻找父亲,寻找缺失,寻找“过去”。
而欧阳文慧的“过去”(福利院)已然坍塌,她要处理的问题便是如何面对一个回不去的故乡,最后,她选择了拥抱另外一个“过去”:从巴黎回到故乡的巴黎前男友。
“语言”也是本片比较重要的隐喻,在中国本土有多种方言,方言的使用往往代表某种身份象征,但随着城镇化和人口的流动,失去“方言”口音也意味着失去了某种身份和对某地的归属感。
欧阳文慧是其中之一,这种语言的连接还体现在了谷文通巴黎的诗人同学身上,人口的迁移选择越来越多,但是语言带来的身份认同远超于人的物理方位。
影片的结局,张律导演引入了语音与表意的差异性特质,比如“撒浪”在韩语中代 表“爱你”,在维语中代表“恶心”,一个符号的音像形象,指向不同的含义/所指。
所谓 “家乡”可能对应着不同的想象。
对于欧阳文慧,她的家乡是北戴河还是广东?所谓 “父亲”,他代表的是生物学意义上的亲人,还是一种国家与⺠族记忆?还有许多值得讨论的点,这也许是张律导演设置的玄机。
同样的,电影中相同的符号,却导向了不同的心理感受,这也是电影这种艺术的迷人之处。
影片从始至终弥漫着迷茫与困顿的薄雾,北京冬日没有刺目的阳光,影子也变得稀薄而模糊,失去影子的人仿佛无法着陆。
随着镜头我们游览这座城市空间,张律到导演 是爱这座城市的,谷文通是迷茫的,虽然北京四四方方的路在物理上极容易辨认方向,但冬日里这座灰蒙蒙的城市需要慰藉。
这个慰藉就是高耸的、“不反射光的”、洁白圣洁的白塔寺。
它不只是一个地标,也是一个城市里在身份认同与困顿与创伤中挣扎的人的心灵净化之所。
———————————————-电影发布会答记者问部分:问:您在电影中使用了许多的镜子,是否投射了某种情感和意义? 答:我们生活的世界就一个镜像的世界。
镜子里的世界,是充满反射与反光的世界... 电影工作者就在反光反射的工作环境中,这样的生活现状之中。
当我们试图观察一个人,透过镜子可以看到很多面对本人时看不到的东⻄。
问:为什么选择白塔寺“这个意象? 答:白塔寺,在北京⻄城区,是很特别,很突出的,北京城市的基本颜色是灰色夹杂着中性色。
北京的道路方方正正,非常有规矩,很难迷路,无论在哪都可以很快找到目的地。
但是内心生活能找到目的地,就没有城市规划那样好找。
内心非常像迷雾。
在城市规划中,有一个浑圆的,向上高耸的东⻄,很突⺎,有着一整片白颜色反光, 这在情感与精神上会带给人们安慰感。
问:为什么欧阳文慧的职业是摄影师?答:欧阳文慧是电影里面最进取的人物,她驱动这剧情和人物往前走,她是中心人物。
但也可以说,她既是中心,也不是中心,他和谷文通一样有迷失的东⻄。
问:这次电影跟之前有什么区别吗? 答:原来的电影,都是去陌生的城市、去新的空间,对主人公产生的情感的影响。
这 次的电影不太一样,谷文通于北京生,北京⻓,城市的空间伴随了他从出生到现在。
他没有离开过这里,但是他的爸爸5岁离开了北京。
5岁孩子成⻓过程中,父亲是缺失的,和完整家庭也是不太一样的,他也有迷失的东⻄,父亲的缺失使他对自己的阐释产生了迷失感。
他一直在寻找自己的爸爸,也在寻找自己和北京的关系。
一个“在家乡又不在家乡”的关系,还有思念,精神生活的问题,这种关系比较让人感兴趣。
问:暂缺答:城市里只要待足够⻓的时间,会迟钝,看到现实的东⻄,与空间保持一定距离时,能看到跟现实不太一样的,诗意的东⻄,一直在一起,对空间的人物关系的描述,想把我们的生活的本来的质感把它表现出来。
问:电影中出现了王宏伟、上官云珠,田壮壮等,你是否想召唤中国电影史中的经典形象?答:并没有这么想,某种传统和致敬并非有意为之,可能是冥冥中被串联起来。
问:影片中的女性⻆色大多是为情节推进而设置的,您是怎样看待您作品中的男女形象的设置?答:里面男人与女人的关系是社会现实的一部分,男人或女人都会承认:最温柔的部分属于女性,最坚强的部分也是女性的。
男人也有他坚定的部分,但他是犹犹豫豫的,这是他对生活的观察。
懦弱犹豫的出口,往往是妈妈或姐姐,即女性。
至于对男性女性在什么位置上的想法并没有很刻意。
男人可以像女人学习,变得坚强和温柔。
问:谷文通的“谦虚”只是一种虚构,还是中国社会的普遍现象? 答:“过于客气”,并非中国社会的整体形态,而是一部分人,对一个人客气,代表不反感,对人不客气,会激起自己的不好的东⻄。
谷文通:客气到男女关系里那个都不做,这个很严重,情感当中,客气,愤怒,喜悦,有它的度,人与人的关系就会变得疏远。
问:无论是谷文通的初中同学,还是欧阳文慧的前男友,都居住在巴黎,巴黎有着怎样的象征意义?答:这只是一个说法,哪座海外城市都无所谓。
现在的中国年轻人遍布世界各地,他们有一种与国内的情感的联系,这个联系其实非常紧密。
电影中有一首音乐关于巴黎:《人生是一场戏剧》,他的歌手是法国人,所以选择巴黎也跟这个音乐也有关系。
这首歌可以与电影中人物的生活轨迹保持一致。
问:电影中的中国音乐,以带有抒情性的文本表达了某种情感,为什么在结尾处选择了中提琴配乐? 答:《北京欢迎你》,对方30多年未回北京,随着歌曲的演唱,情感也会随之变化,孤儿院中演唱的《丘陵》,本来是一首成人演唱的、的悲伤的歌,被孩子们唱了之后,变得非常有感染力;同理李叔同《送别》,童声唱就非常美,情感上发 生的变化也是非常大的。
关于片尾曲的中提琴曲与现场的拍摄有关系。
田壮壮走过走廊的时候,听到了这首曲子,我们都被感染了。
于是我⻔去敲了乐手的⻔,发现她在练习这曲子,它传达了当时我们在现场的感受。
好像里面的男主人公,一直在想他的父亲,怎么练习着与他和解。
现场的人物状态和这种“练习”是比较契合的。
作者: hang在本届柏林国际电影节上,有超过十部华语电影获得了大小官方单元的入围资格。
在19部主竞赛单元作品中,也有两部来自华语电影界,不止展现出了华语电影的强大实力,更预示着这个春天将有新的篇章。
其中,张律导演携手辛柏青、黄尧、田壮壮领衔主演,南吉、李勤勤、王宏伟、王奕雯主演的《白塔之光》作为第一部在主竞赛单元首映的华语电影,在2月18号终于亮相,得到了柏林观众、媒体和影评人的关注和高度评价。
这是一部充满诗意的电影。
导演运用了近乎自然主义的手法,让观众自然而然地感受到北京的景观。
从安静祥和的老胡同,到车水马龙的市中心,再到妙应寺白塔的祥和平静,每一个场景都以自然、朴实的方式呈现给观众,没有过多的修饰和刻意营造。
整部电影的节奏缓慢平和,营造了一种深邃的诗意氛围。
导演非常注重对称画面的运用,达到了极致的境界。
他将景色和人物的关系巧妙地结合起来,让影片的诗意呈现更加形式化,也更加规范化。
电影画面中只要出现两个人,无论是普通交谈,还是坐公交车,都遵循着同一美学规则。
甚至有一幕,演员辛柏青和演员王宏伟半夜走在楼宇之间,在他们交谈的长焦距横摇长镜头中,画面中的人物时刻在中轴线的两侧。
这也许又是一个寻根的故事。
影片的人物故事相对简单,男主角是离婚落魄又放弃写诗的美食博主,过着比较平淡的生活。
虽然失败的婚姻和经济状况让他感到沮丧,但他还是保持着乐观与热情,喜欢吃卤煮,住在一个类似医院的小房间里。
然而,男主角有着不想去回忆的家庭往事。
他的父亲在他儿时被指控犯有猥亵罪,被他的母亲赶出家门,长期生活在北戴河,却又偷偷关注男主一家很多年。
男主角从小就与父亲分开,虽然对父亲有很多怨气,但仍想找到父亲,弄清楚事情的真相。
在工作中,男主角认识了女主角。
女主角是一个北戴河的孤儿,童年时被领养到广东,后来成为了在北京工作的摄影师。
虽然男女主角之间并没有发生真正的爱情,但彼此的相遇和相互扶持,帮助他们走出了各自的迷茫。
似乎有,又似乎没有,重新找到了自己的方向。
此外,影片更是探索了寻找归属感和根源的主题。
无论是辛柏青饰演的男主角,黄尧饰演的女主角,还是那个哭诉「这个地方太难混了」的男主的室友租客,也包括他在北京的旧时同窗,还有那位在巴黎自杀了的同学,他们都没有扎根在所身处的社会当中,正如片中台词所说,没有在这座城市「投下属于自己的影子」。
这也就意味着,他们没有真正与生活建立起联系,没有找到自己真正的去处。
有一些人就这样失去了自己的根,成为游荡在生活之外的「鬼」。
主人公们在白天与黑夜之间游荡,他们可能在街上走来走去,没有目的地地漫步,也有的失业在家,来回走着台步,等待着下一次面试模特的机会。
男主角和女主角多次乘坐城市交通工具,被运送到不同的目的地,就像是游荡在一座城市中的商品。
他们并不完全属于这座城市,他们在寻找自己的归宿和位置,试图寻找一个可以扎根的地方。
主角在影片中握住了为数不多的几次方向盘,都是开车去北戴河,在寻找归属感时充满了迷茫和无助。
影片中,男女主角之间并没有真正的爱情,他们更多是在彼此身上寻找属于自己的去处,回到北戴河,只是某种回归过去的方式。
但即便如此,他们仍然是没有在这片土地上留下属于自己影子的人。
对于男主角的父亲,他在那个年代背上了猥亵罪,早已被社会抛弃在外。
在这个彬彬有礼的社会里,他们彼此拥抱或许成了他们证明自己存在的一种方式。
那么「光」在哪里?
在繁华的北京城里,充满了各种光芒,但对于很多人来说,这些光芒并不属于他们。
他们为了追求自己的未来,为了寻找归属和慰藉而忙碌奔波。
然而,在这个过程中,也有许多人不断失望和受伤。
有些人在酒店房间里只是互相拥抱,默默坐着,不敢走出下一步,有些人则因为过去的阴影而无法亲近自己的亲人。
爱让人变得愚蠢,却也让我们不断勇敢尝试,去维持微弱的爱与希望。
就像影片结尾,让我们知道韩语的爱「Sarang」在别的语言中也是傻瓜的意思。
这是影片中真正的「光」,男主角就像这道光芒一样,他的出现永远能够给人带来一丝温暖。
无论是安慰自己的室友,还是接受父亲的往事,还是面对自己喜欢的女主和别人在一起,他都能从容面对,给人带来力量和勇气。
或许只要这道微弱的光芒还在,我们就可以在失落和痛苦中找到希望。
《白塔之光》是拍给老北京人的一部影片,它让人想起上一个代际的电影中保留的一些对北京地方文化的感知力,比如冯小刚的很多以王朔小说改编的影片,更早的则有《北京,你早》《骆驼祥子》《城南旧事》《如意》等。
这个影片序列如果细致地拉下去,可能构成了近代以来中国被最丰厚的光影叠层记录过的城市记忆之一。
我们在《如意》中看到北京的八旗文化、满汉融合,在王朔、冯小刚的合作影片中看到北京的“大院”子弟及市井小民的生活,在《末代皇帝》中看到晚清皇室逊位者的私人传记,在《北京杂种》中看到崔健摇滚乐……但是很遗憾,在最近二十年的变化中,我们很少看到既读懂了北京文艺青年文化、又用影像把这种感知结构呈现出来的作品。
在电影中,我们看到北京变得越来越国际化了,它在根子上跟历史的联系变得越来越稀薄、越来越难以描绘了,这也许是因为很多在北京工作的导演也都是“闯入者”,从社会学层面上来说,这种变化是无可厚非的。
在《白塔之光》中,我隐隐捕捉到了一点意外。
在初次观影时,它所展现的“北京身份”带给我的短暂的不舒适感引起了我的兴趣,那是一种让我有些警惕的体验。
我感到这部影片讲述的故事、人物的一些痴迷,是我作为“不是在北京土生土长的人”体会不到的,在这里,我发现一种四合院一样封闭起来的隔阂。
比如片中南吉两次说,她祖上是建造过白塔寺的;当谷文通与同学聚会时,他们唱的《北京欢迎你》是2008年奥运会传播最广的歌曲;当谷文通为女儿念出《这是四点零八分的北京》这首诗的时候,观众也被带回到朦胧诗产生的地理现场。
我们回首才明白过来,原来食指是在北京的火车站写的这首诗,而它正是沿着“北京知青”这个生物群落的活动轨迹,像蒲公英一样向全国扩散而变得为人所知。
如果影片讲述的是一个南京或广州家庭的故事,这首诗想必会以不同的面貌出现,或者压根不会出现。
影片里有很多北京的地理元素和文化标记,都是在闲谈中或在远景中作为惊鸿一瞥出现的,可以说,它是一首向北京这座城市致敬的散文叙事诗,在其中我们能看到对于鲁迅故居、顾城出生的医院等文化典故的指涉,也可以看到酒吧、咖啡馆、小饭店、城市街道如何成为艺术家和普通人邂逅、交友、消磨时光的场所。
这些地理和建筑的空间指涉,有时候可以说是轻飘飘的,当人物说他们正在经过的是“鲁迅故居”的时候,我们在影像中只看到故居一侧普通的建筑剪影。
因此,在影像考古学的意义上,这部电影并未给北京文化准备什么文献资料供后人研究,但是台词中这种轻描淡写、无关紧要的指涉,反而把北京这座城市的质地在影片中像网一样兜住了。
正因为如此,我在影片中最初感到一种轻微的冒犯感,毕竟,我祖上不是“在元朝修建了白塔寺”的人,我没有什么好吹嘘的个人历史,来把自己的家族谱系和一座城市的千年迭变联系起来。
但是这种轻微的冒犯感,就艺术作品中人物所置身的环境而言,又让我有些欣慰,因为它建立了北京人和这座古老城市之间的连接方式,让我有一点感受到了北京人的身份建构的话语在当代弥散的流浪者们身上的留影。
在祖上建造过白塔寺的人、开摄影工作室的人和当代都市文艺中青年之间,有一种历史蒙太奇式的生硬连接,它撕开了当代人的“身份”问题中的某些谜团。
这种身份感某种意义上是“模拟”出来的,可以说,影片刻意让剧中人物把自己的身份和城市的历史连接起来,以形构一种文艺中青年很熟悉的“虚荣”意识;甚至把工作室开在白塔寺附近,这一行为本身就体现了某一类沾沾自喜的矫情,反映了粉饰在这些人看似光鲜、体面的生活下面的空虚和肤浅,仿佛他们的“意义感”,就是通过这些没有实质性的标识形成的。
不过,既然这种感受有可能是导演想让我们知道的,那么,它就也许是一种关于“身份生产”的诊断。
正因为影片中人物对于自己所生活的空间、建筑、历史的在意,我们终于为他们缥缈的都市体验寻找到了一点根源,这样,他们尽管看着韩国电影《燃烧》,品着咖啡,拍着微信营销号的宣传照片,也终于有了一点跟这种“国际化”的虚假文艺腔不一样的“旧”趣味——我们如果是文艺片的观众,是都市街道的闲逛者,那么我们也同时有另外一个经常不可见的身份。
这是我们所来自的地方赋予我们的,我们有古老的血液和根茎,它不是普泛的“乡愁”,而是那些不可写的、被忽略的历史褶缝中的具体的人的记忆,“乡愁”和我们身上的“文艺包袱”一样是都市青年的“重症”,但是关于个体如何在文化夹缝中安放自己的位置,却并未成为影像表达的“重灾区”。
因此,对于《白塔之光》如此诚恳地描述了北京一组身份特殊的文艺中青年的种群,我的观感又是欣喜的。
通过意义的对照与反转,“白塔”成为当代都市漂泊者共同的白塔,而不是“北京土著”津津乐道以生产自我身份的白塔。
它的实际地理位置——北大人民医院附近的塔——渐渐淡去了,留下的是一座传说中的“无影塔”(影片的英文片名是The Shadowless Tower),据说它并非真的没有影子,而是它的影子长到我们在喜马拉雅山脉才能看到它的尽头(根据片中人物的台词),换句话说,它的影子覆盖了神州大地的每个角落,但是在近处,我们却看不到它。
这正是影片抽象出来的一座“塔”,就像工作室的女主人南吉所想象出来的家族世系一样,它不需要太多实证性的资料,只需要一种影片逻辑的或然性,就足以可靠地说服观众——因为每个人都遇到过这样的时刻,在快速流动、变化莫测、无所止归的世界面前,城市的一个看似不重要的地标、家族的世系、断裂的父子联结、被革命和“运动”切割的历史,那些微茫、遥远、缥缈的“象征物”,反而成为我们唯一可以抓住的缀满意义果实的稻草;它和父亲谷运来(田壮壮饰)手中的“风筝”一样,是虚弱而无力的个体在洪流滚滚的历史面前为自己争取的最微末的一点尊严。
因此,影片正是通过其中人物的无身份感,消解了关于“老北京”的电影中经常存在的对于北京身份的让人迟疑的执念。
这样,我们也能发现,当几个老同学在餐厅唱起《北京欢迎你》这样作为“城市名片”的歌曲,他们的“怀旧”和追溯城市身份的无意识,被笼罩在人物身上的落寞、感伤与卑微所消解了。
无论是欧阳文慧作为福利院弃儿的历史,还是谷文通和父亲、前妻之间艰难的和解,也都表明,在他们的实际生活中,“身份”“意义”的问题已经覆灭到只剩下影子了,正是在这种类似绝境的特殊情况下,对于家族建造纪念碑式地标世系的追溯,就在可笑和荒唐中带着一种自我哀悼的意味;而“四点零八分的北京”也就不仅是一首中年父亲读给女儿的诗,而是还隐藏着“父亲的父亲”当年身世际遇的密码。
通过这种对于城市建造者、重要历史节点和过去生活在这里的诗人、作家的想象性追溯,影片解构了关于“老北京”的电影中常见的那种让外来者感到疏离和不可解的“身份”感。
欧阳文慧和谷文通的北戴河之旅,更使这个聚焦于“北京”空间与身份之谜的电影,带有一丝“追寻”母题和“公路片”的元素。
在大海边放着风筝的父亲,也和“白塔”形成一种对比,成为白塔的一个流动的肉身。
这样,片中人物对“身份”的困扰,让“北京记忆”也变成一种叙事性的建构。
在上述意义上,《白塔之光》不仅在个体的情节结构上是让人印象深刻的与父辈和解的电影,而且在地理空间、身份意识和文化遗传的逻辑上,也构成了跟“父辈”的和解。
这里的“父辈”不仅包括影片中中年男人谷文通的父辈,而且也包括那个已经遥远的、在当代日渐模糊的六十年代,那个一位守法公民因为在公交车上莫须有的行为而被社群所“流放”的岁月。
在那个年代,他无法自证、身败名裂,但是当人们获得一定的时间距离,想要回溯历史,打捞一些“意义”,却发现历史本身呈现给我们的是白塔一样“无阴影”的存在。
本来,片中谷文通的父亲已经遭遇时代和家人的抛弃,时过境迁,当影片中的儿子也长大成人,并且自己做了父亲,面临破碎的婚姻和日渐成长的女儿,他也体味到生存的艰难,这里面有一种隐隐的轮回感和宿命感;而同样的经历,也黯然发生在片中其他的几个漂泊者身上。
白塔这座没有影子的地标性的建筑,就这样在代际和世纪的轮替中,成为超越时代和空间的存在。
田壮壮、上官云珠等电影人物的穿插,甚至是对《燃烧》的指涉,也使影片具有强烈的元电影底色。
其中,田壮壮作为“父亲”的形象,是尤其让人印象深刻的。
他本人是八十年代成名的第五代电影人,却在影片中扮演了他的父辈的生活(其父田方,曾是《英雄儿女》(1964)等知名影片的主要演员,也是建国初期重要的电影工作者)。
田壮壮曾导演过《猎场札撒》《盗马贼》《蓝风筝》等影片,作为中国当代电影中神话般的存在,其个人在影片中的亮相,似乎也构成一座肉身的“白塔”,烛照着像《白塔之光》这样的当代小众电影,以及那些迫切地在影像中寻找“意义”的观众。
发表于《中国三峡》
摘取赫尔豪森职业生涯里最高光且最悲壮的生前一年时光,演绎他彪炳的人生。触觉敏锐、眼光超前、胆识过人、临危不惧,如果有幸不被日本赤军的衍生恐怖组织、德国红军派暗杀,他生命的延续,目测将会成为柏林墙倒塌后德国的伟大政治家。赫尔豪森、CIA和红军派的三线叙事并最终闭环,清晰交代了暗杀事件的来龙去脉,一部历史人物传记的佳作。
好看